农门春色 作者:云栖木-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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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皆知,左右二相斗了一辈子,却一直相安无事,这是帝王御下的一种平衡之术。
左相甘中林的双目在热乎乎的血流下冷冷的看着右相,忽然,他仰天大笑,“叶宪哲,本相不需你假仁假义,你不就是想看我的惨状吗,你尽管得意吧。同朝一场,我好心提醒你,兔死狗烹,今日的我就是日后的你,你又能得意多久!哈哈哈……”
他说完,再不理会右相,因为手脚被缚,他艰难的弯下身子,用额头触地,一笔一划用他汩汩冒出的热血在白玉为镜的汉白玉地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冤字,让人触目惊心。
然后他猛的高声大喝,“皇上,臣对皇上之心,对大朱之心九死无悔,请皇上恕臣不敬先走一步,皇上保重,臣只有来世再报皇上的知遇之恩了!”
“中林,不要!”甘中林的气节让右相心中震撼,他大喊一声,就要上前阻止,甘中林却是朝着他大笑一声,一头重重的扎在几步外的玉石台阶上。
甘中林脑浆迸裂,却眼中含笑。
右相慢慢的闭上眼,几个侍卫上前就要抬走甘中林的尸身。
“慢着!”他轻喊了一声,缓步上前,蹲在甘中林面前,静静的沉默了片刻,叹息道:“中林兄,一路走好!”
他抬手合上甘中林的眼皮,站起身大步向御书房走去。
夕阳将他的背影慢慢的拉长,莫名的透着一种兔死狐悲的落寞孤独。
“爷,你醒了?属下罪该万死!”连祥急忙上前跪到江瑾瑜床前。
这是他自西北回来第一次见到爷,太太的失踪让他心中充满愧疚和懊恨,他深深的后悔当日同意太太的决定,虽然除了掣和庐生,所有兄弟都无一受伤的回来了,可是太太失踪了,这个代价太大了,他们谁都付不起,即便他们集体自杀,也不足以向爷谢罪。
听到爷醒了,院里一动不动守候了几个时辰的弟兄们个个暗松了一口气,他们不约而同的跪地请罪。
主上醒了,他也可以安心的以死谢罪了,电倏地拔出身上的佩剑就要引颈自刎。
“电!”风大喊一声,驰一举踢向他的手腕,佩剑咣当落地。
驰伸手扣住他要自绝命门的手。
电赤红了双目大吼,“放开我,我对不起主上,对不起太太。”
驰揪起他的衣领一拳砸到他的脸上,“主上大事未成,太太还等着我们去救,你就是想死,也得等平安将太太救回来再死!”
救回太太,电自然不用再死了,驰揍电一顿不过是想缓解他内心的愧疚和懊恨,再说电当时也是一心为主上和弟兄们考虑,换做他们中任何一人也会做出与电一样的决定。
江瑾瑜掀了被子,挣扎着下床。
连祥急忙跪爬到床前,伸开手臂拦着,“爷,你失血过多,不能再剧烈运动了。”
江瑾瑜眉眼未抬,弯腰穿了靴子,因接连的受伤,失血过多,不由的一阵眩晕,他闭目沉了沉,喑哑道:“兀术可查出巫蛊教四大护法的藏身之处?”
他一看那金针就知道那是巫蛊教圣女所用暗器,可他们的人翻天覆地的找,也没发觉巫蛊教圣女的踪迹,只能说明她们藏匿的太深,或者已经出了大朱边境。
连祥急忙道:“查出来,查出来了,那夜他们四人有三人受了重伤,顺着血迹兀术先生带人追到了西郊的密林,已经在所有出口要道埋伏了人手。”
江瑾瑜稳了稳心神站了起来,就要走出去,连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哭道:“爷,爷,小的求你了,太太还等着你去救,若是你现在就倒下了,谁去救太太回来啊!当今之际,爷养好身子,我们负责查探太太的下落。”
这时清水红肿着眼睛快步的进来,连祥急忙羞愧的抹了眼泪垂下头,清水却是懒得看他一眼,她哽咽道:“老爷,谢夫人和烟萝、琼枝两位姑娘来了,正在院外求见。”
江瑾瑜的眉心就重重的一跳,眼中蓄满骇人的杀意。
江瑾瑜看了眼连祥道:“去吧,捉活的,问出巫蛊教圣宫的密址。”
“是!”连祥顿时由一条几乎缺氧快死的鱼干立刻变得生机勃勃,他腾的起身往外走去,对着一众人高声道:“快跟我走!”
江瑾瑜又慢慢的躺了回去,清水要上前伺候,他摆摆手,闭目道:“让她们进来吧。”
“是!”清水轻轻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自丹丹失踪,几个丫头一夕之间都成长了起来,变的稳重沉着机敏。
清水一走出来,清怡立刻迎了上去,习惯性的就要含了温柔恬静的浅笑挽住清水的胳膊,口中问道:“老爷身子怎么样了?”
清水不着痕迹的避开清怡伸来的手,冷笑的看了她一眼。
清怡不由的一怔,她咬了咬唇,随即又冲清水宽容静雅的一笑,好心道:“清水姐,你这些天清瘦憔悴了不少,适才你又哭……你的眼睛还在红肿,是去请谢夫人与烟萝、琼枝两位姑娘进来吗,我代你去吧?你快去房里补补妆……”
清水讥讽道:“作为婢子为主母担忧是分内之事,伺候主子,靠的是对主子的忠心,而不是一张涂脂抹粉、对镜自赏的脸。咱又不是以色侍人的下贱东西,过分的讲究那妆扮作甚!再说了,有些人自以为白日梦做的隐秘,殊不知,大伙儿都瞧在眼里了,存了那等不要脸的心思,也不怕玷污了老爷和大伙儿的眼。”
、第088章
清水说完冷笑一声,大步越过清怡走了出去。
清怡俊俏如兰的脸一瞬红白交加,她瞪着清水的背影,将娇艳的红唇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
谢夫人、烟萝和琼枝及申婆子四人进了内间,江瑾瑜正虚弱的半倚半躺着。
“爷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是想让夫人担心死吗?”申婆子一进来就先一步上下打量江瑾瑜,语气夸张,她抓起被子就要掀开查看江瑾瑜的伤势,“伤了哪里,快让夫人瞧瞧……”
江瑾瑜身子不动,只拿眼风微微扫了她那只手,申婆子便身子一僵,顿在了那里。
江瑾瑜淡淡的看向谢夫人,“什么事?”
竟然对她视若无睹,当成恶心的苍蝇般存在,申婆子脸上的横肉重重的一抖,她收回手看着江瑾瑜阴阳怪气的冷笑,“爷真是长大了,有本事了,开始嫌弃老奴和夫人碍着爷的眼了?”说着提了袖子抹眼泪,“想当初王爷逼着夫人喝落胎药,夫人被王爷捏碎了下巴也死死的咬紧牙关,老奴就趴在地上死死的抱住王爷的腿,死也不撒手……”
江瑾瑜鬓角的青筋不可抑制的重重一跳,他皱眉看向谢夫人,声音冷而沉寒,“到底什么事?”
寒风利剑般的冰冷,澈的人心里蓦的颤栗。
申婆子吓的立刻住了嘴,烟萝和琼枝也不由的向后缩了缩身子,烟萝却是比琼枝又多了几分底气,她捧着并不是太明显的肚子,含情脉脉又委屈幽怨的瞄着江瑾瑜。
江瑾瑜的脸上是不近人情的冰冷。
谢夫人却是往前走了一步,坐到江瑾瑜床前,满目慈爱的看着他,轻叹一声道:“怎么还是这么喜怒于色,成了亲,马上就当爹了。性子就应该坦然舒缓,娘说的话你怎么总是不放在心上呢?”
江瑾瑜冷眼看了看她,嗤笑一声,不知想到什么索性闭上眼。
他这番态度,除了烟萝和琼枝震惊,申婆子和谢夫人却是感觉再正常不过,自他的乳娘碧草的娘为了他死了以后,他流浪两年回来。对谢夫人便是这番嫉恶如仇的态度,拿了她当仇人,谢夫人只当他叛逆,只是这么些年江瑾瑜都是对她冷嘲热讽,她早已习惯了,他越是这般态度对她,处处与她较着劲,就越说明在他心里渴望母爱,她反而更安心。
谢夫人摇了摇头,温柔宠爱的轻叹了一声。抬手就要握住江瑾瑜的手,江瑾瑜仿佛长了第三只眼。在谢夫人的手要触到他时,拉过被子盖了上去。
谢夫人的眼神不着痕迹的闪了闪,她柔声道:“玉儿,小丹哪里去了,自你们大婚,我们婆媳就见了一面,说了一句话。娘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喜欢什么,娘给她做了几双绣鞋。也不知她喜不喜欢……”
江瑾瑜蓦的睁开眼,扬起唇角讥讽道:“太太从不穿外人做的鞋,要是没什么事,你就赶紧回去吧!”口气里浓浓的厌恶别扭。
“外人?爷竟然认为夫人是外人!”申婆子再也忍不住,她气的脸色阴寒,几乎要跳起来。
江瑾瑜抓起梳妆台上的一只描金玉碗用力的砸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是朝着申婆子的脑门。
力度大,角度准,势如破竹,别说是年老体迈的申婆子,就是十七八岁机灵的小姑娘也不可能躲过去。
谢夫人脸色陡然的一变,烟萝吓的大叫一声跳开。
申婆子本能的就要闪开,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她未必不能应付,然看到谢夫人的目光,她只得收住了脚,情急之下,飞快的举起双手护住脑门。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玉碗在半空中骤然爆裂成数个碎片,利如锋刃,齐齐破皮入肉。
申婆子“啊呀”一声惨叫,活活被撕裂般的,让人毛骨悚然。
她的双掌血肉模糊,而两只手腕的大筋被齐齐割断,像个被挑断了筋的鸡爪子,无力的断垂了下来。
“我的手,啊,我的手……”她扭曲了一张惨若厉鬼的老脸,大叫一声,两眼一翻,咕咚栽地昏死。
“申妈妈。”谢夫人彻底变了脸色,她冲过去扶住申婆子,颤抖着身子看了看申婆子的手,猛的转脸看向江瑾瑜。
那一眼的怨毒和怒恨彻底展露无遗,就是烟萝和琼枝也不由的心中一惊,本能的远离了她几分。。
江瑾瑜眯眼迎了上去,迎视着谢夫人的目光,慢慢的,唇角浮出一抹讥讽的笑来。
谢夫人猛然醒悟,她急忙垂了眼帘,哽咽着抱住申婆子,“申妈妈,申妈妈……”
待情绪稍稍平复,她转身看向江瑾瑜,伤心哀戚道:“玉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娘身边的老人,你纵然心底再怨再恨娘,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过去的事娘无论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你了,你想让娘怎么样,你是想逼死娘才甘心吗?”
她说着便放开谢夫人,深吸一口气,理了理鬓发,口中喊道:“申妈妈,你等等我……”闭上眼用力的往一旁的屏风上撞去。
“夫人!”烟萝和琼枝吓白了脸色,急忙一左一右的拉住她。
谢夫人捂住脸哭道:“放开我,放开我,让我死了算了,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也不是一个好主子,我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也对不起伺候了我一辈子的老人,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江瑾瑜的脸色清寒萧杀,却含着莫名的笑意,看的烟萝和琼枝心底发怵,她二人只敢拉着谢夫人,却不敢出声相劝,她们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江瑾瑜其实是很想让谢夫人去死的。
她们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齐齐放开谢夫人的胳膊。
江瑾瑜冷笑道:“你真是生我的那个女人吗?在你心里,自己的儿子还比不过一个贱奴重要吗?”
谢夫人本欲再哽咽两句,逼的他态度软下来,江瑾瑜这话惊的她张大了嘴怔在那里,半晌才意识到她的反应不对,她不应该吃惊,而是应该伤心、大哭、举例子、诉委屈……
“玉儿,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谢夫人颤抖着身子捂住心口,眼中含着无限的伤心,仿佛再也承受不住儿子这般的忤逆,几乎心痛伤心的要悲死过去。
江瑾瑜却是不想再面对她作呕的表演,慵懒的伸手弹了弹被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道:“江仪安虽然落魄了,养几个闲人还不是难事,我这里事多人乱,不适合你静心礼佛,收拾一下吧,让江丰海立刻送你回去。”
谢夫人正哀戚的伤心欲绝,听了江瑾瑜这话,不由的心中一跳,他竟然放她走,竟然愿意放她走,那他到底发现了那个秘密还是没有发现?
她不由的微微蹙了眉,若是发现了,他是决计不可能放她活着离开的。
她小心的瞟了眼江瑾瑜的脸色,可是他的表情很复杂,讳莫如深,现在她越来越不了解他,已经不能从他的脸上分出真真假假了。
江瑾瑜抬目厌恶的看向她,“放心,我会让江丰海定期送银子给你!”
这样孩子气的与她置气又不放心她,谢夫人的心悄悄的落地,这样的江瑾瑜她是熟悉的,当年的事所有的蛛丝马迹都被抹去了,一切做的天衣无缝,比真的还真,天长地久,二十年的漫长岁月,她自己都几乎以为是真的了,他不可能查出什么的。
本来她还想在这里拖延几天,看看有没有机会,可是,她看了眼昏死的申婆子,申婆子的手被彻底的废了,很多重要的事只能她自己亲自出手了,在这里,江瑾瑜安排的暗卫太多,没有人掩护,她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行动,若是江瑾瑜放她回定安王府,倒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一番急速的思量,谢夫人抹了抹眼泪,身子晃了一晃,是不能置信般的伤心欲绝,“玉儿,你,你真要赶娘走?”
烟萝自有了身孕就将谢夫人当护身符,谢夫人走了,她可怎么办,她急道:“夫人,你别走,烟萝舍不得你,舍不得夫人……”
她又仗着肚子里有个护身符,壮着胆子对着江瑾瑜咬唇娇嗔道:“爷,烟萝求你了,求你别让夫人走,烟萝舍不得夫人,就连……就连烟萝肚子里的孩儿也舍不得夫人……”最后这话说的百般娇嗲羞媚。
她咬着粉艳性感的唇儿,抛着勾动人心的媚眼儿,羞嗔含魅,那番风流,只要是个男人多看她一眼都会酥醉到骨子里,三魂丢尽,只会连连点头。
谢夫人抬目看向江瑾瑜。
江瑾瑜眯眼望着烟萝轻轻笑了笑,烟萝立刻喜不自禁,不由的上前一步,娇声道:“爷,你答应烟萝了,是吗?”
谢夫人被唬了一跳,生怕烟萝坏了她的事,急忙握了烟萝的手哀伤道:“好孩子,夫人我知道你的孝心,你放心,就是我离开这里,也会时常来看你和孩子,若是你不嫌弃,就多去王府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只是……”
、第089章
谢夫人握住烟萝的手百般慈爱的叮咛,“我走了,以后你的肚子可要自己当心,你要处处小心留意着些,你怀的是玉儿的第一个孩子,玉儿有后了,我,我真是欣慰,你的心要放宽一些,心情好对孩子才好……”
江瑾瑜咬牙看着她二人,鬓角的青筋剧烈的抽跳,吓的琼枝悄悄的拽了拽烟萝的衣袖,示意她别再多事了,爷的忍耐分明已经到了极限。
烟萝却是不耐烦的甩了琼枝的手,含泪望着谢夫人,“夫人,夫人,烟萝求你了,求你不要走,烟萝和孩儿都离不开你,烟萝再求求爷,爷一定会答应让夫人留下来的……”
怎么越说越上劲了,蠢货,谢夫人暗骂了一声,含笑抽开烟萝的手,“好孩子,你不知道,你们爷也是为我好……”她抹了抹眼角,慈爱的看向江瑾瑜,“玉儿,娘马上就走,以后,你要当心自己的身子骨儿,千万别再冲动意气做事了,对小丹也要宽容一些,别信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娘是相信小丹那孩子的心性的……”
江瑾瑜早已忍耐的要爆炸,他直接看向琼枝道:“琼枝,皇太孙明儿要来府上,你好好准备准备……”
琼枝和烟萝眼底均闪过一抹惊愕,琼枝不自然的应了一声“是。”
谢夫人却是手心一紧,皇太孙明天要来,她等了那么久的机会明天就要到了,那她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走了。
江瑾瑜将三人的神色收在眼底。无声的冷笑,摆了摆手,“我累了。”
一见谢夫人出来,清怡飞快的瞅了谢夫人的脸色,抢先一步去扶谢夫人的手。
谢夫人也觉得自己颜面尽失。需要有人遮掩,没有拂了清怡的殷勤,清怡不由的暗自窃喜,谢夫人是爷的生母,又没有嫡母管束,爷房里的事还不是谢夫人说了算。
不动声色的将清怡的表情收在眼底,谢夫人目色闪了闪,唇角浮现一抹不易觉察的讥屑。对清怡亲切的笑道:“好标致的小姑娘,以前在哪里伺候的,怎么瞅着面生的紧,什么时候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