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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幻生之手 颜凉雨-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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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热气从眼底往上窜,牵动了神经,李闯麻木的脑袋瓜觉出了钝钝的疼,越生气,疼得越厉害。
“怎么了?”韩慕坤总算发现小孩儿脸色不对,绷着的脸慢慢显出点儿紧张。
现在知道紧张?操,早干嘛去了:“训完了?训完了就滚蛋,我现在看你脑袋疼。”
韩慕坤憋屈一晚上,刚好容易借由数落泻了些火,得,又让小王八蛋拱起来了:“你看我脑袋疼?我他妈都要头痛欲裂了!你炸药包转世啊,狗脾气逮谁都咬!”
李闯莫名其妙:“姓韩的,我没砸你吧,凌飞那酒瓶子也他妈抡我脑袋上的,我就闹不明白你上的什么邪火!”
韩慕坤觉得自己三十来年的修养——如果他有的话——也就葬送在今儿个了,只见他抓着李闯的衣领把人提溜到自己面前,字儿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你他妈的砸爽了,知不知道善后起来多麻烦?”
李闯瞪进韩慕坤眼底,算是跟他顶上了:“我让你善后了吗?”说完就把韩慕坤的手从领子上扯下来,下床穿鞋,“凌飞人呢?哪个房间?”
韩慕坤连忙把人拉住,一脑门子官司:“祖宗你就消停会儿吧。”好么,现在是缝四针,等小王八蛋过去了指不定那人还能不能从床上下来了。
眼看着韩慕坤这脸从锅底变成苦瓜,语气也跟着软乎了,李闯才觉出点儿于心不忍,就好像看到了小时候总颠颠儿跟自己后头给人受害孩子家长赔不是的老爹,这心一不忍,毛自然也不炸了,只闷声闷气的咕哝:“我去看看他咋样了,不然心里不踏实,啧,真当我混世人魔啊。”
韩慕坤想说你以为呢,可不期然看见小孩儿眉眼间那没藏住的担忧和愧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刚我去看了眼,人挂吊瓶呢。”
李闯一听韩慕坤看过,马上关切起来:“怎么样?活蹦乱跳不?”
韩慕坤黑线:“你当谁都跟你似的钢铁脑袋?”
李闯扁起嘴,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眨巴出晶莹的泪花儿。
韩慕坤从刚才起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现在总算找到问题了,小孩儿没戴眼镜。眸子透亮的就像琉璃,特漂亮,不自觉靠过去,近些,再近些,韩慕坤总觉得那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在等着他去发现。
直到韩慕坤的嘴唇蹭到李闯的鼻尖,后者才反应过来,浑身一激灵,李闯二话不说张开五指就把某人的大脸呼住了,然后揭牛皮膏药似的瞬间推到手臂能到达的最远距离:“咳那个啥你要没别的事儿我过去探伤员去啦。”
韩慕坤好笑地把猫爪子从脸上拿下来,玩味地勾起嘴角:“我还不至于对着一纱布脑袋发情。”
李闯对这话的可信度持强烈怀疑态度,不然没法解释男人眼底深处那一簇簇的不和谐火光。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否则真把火儿勾上来保不齐纱布脑袋又得多一个。
李闯想去探望凌飞,韩慕坤横扒了竖挡的不让,理由是那人摸不出深浅,怕李闯再吃亏了,但李闯觉着这属于正话反说,就凌飞那带着针线戳着吊瓶的样儿,谁吃谁的亏啊。所以归根结底,韩慕坤还是怕他再闹事儿。但这话不能明说,所以他只能从侧面表达自己求和的良好愿望,才总算把韩慕坤说通,勉强同意在病房里等着。
蹑手蹑脚的把门从外面关上,李闯后背贴住墙壁,长长地舒口气。
这是个无比不靠谱的夜晚,并且还没有过去。走廊尽头的时钟明明白白显示着,凌晨四点。银白色月光从窗户射进来,把地砖照得发亮,头上的疼痛慢慢被身体习惯,大脑总算可以做些许思考。
把一晚上的事儿从头到尾过一遍,李闯不得不承认,韩慕坤说的没错,自己就是属孙猴儿的,逮哪儿闹哪儿,没个消停。只不过他以前再闹也无非就是顽劣,因为那时候他的生活有个框,来来回回就学校那一亩三分地儿,来来回回就宿舍内外班级左右那么几个人,而现在的情况,他嘴上不承认,但心里知道,出格儿了。
所以他其实,挺害怕见着受害者的。
于是在去凌飞病房之前,李闯先去了值班室。
“跟你一起送来那个?”医生推推镜框,半眯的眼睛从那后面折射出怀疑的光,“怎么,没打够,还想去补一酒瓶子?”
李闯很受伤:“我去慰问,慰问!再说我就是真想砸那也得有凶器啊。”
医生上下打量他,末了淡淡的说了句:“可以用吊瓶。”
李闯很认真的求证:“大夫,你这是在给我提建议么。”
“你要这么想也未尝不可。”大夫把圆珠笔丢到病例上,才总算给了李闯想要的答案,“人没大碍,口子用的美容线,多少会留点疤,不过正好在眉毛边缘,只要没有特殊情况都不会太明显。”
“那什么叫特殊情况?”
“比如伤口愈合期间喝酒,吃海鲜一类的发物,再或者长肉的时候抠挠掐捏,不听医生劝告私拆纱……”
“大夫,你说这些都是正常人的行为范畴吗?”
“你觉着你们送来那人正常吗?”
“……”
离开值班室前李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人还清醒着吧。
大夫给予了肯定回答,送来的时候吐了我们小护士一身,估计酒该醒了。
李闯在凌飞的病房前面酝酿了五分钟,才小心翼翼的拧动门把手,几近无声的把门推开半个脑袋的缝隙,他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病房里没开大灯,只床头灯斜斜照着,落地上一抹凉白的光。凌飞安静地靠在那儿,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李闯微微眯起近视的眼睛,才看清楚对方淡淡蹙着的眉头。这还挺不好观察的,因为此刻那人有一半的眉毛被纱布盖着,雪白得有些刺目。
李闯轻咳一声,企图唤起对方的注意,未果,只好走进来故意把门关出声响。
凌飞总算张开眼睛,一时间还不大能适应光线,又皱着眉闭了回去,来来去去弄了几次,才总算把目光定在李闯身上。
李闯屏住呼吸,微微紧张起来。
凌飞却不说话,只眨巴着眼睛歪头看他,几个小时前的张扬好像一场幻觉,现在的男人从里到外透着那么的虚弱,本就白皙的脸再看不出一丝血色,和额头的纱布倒是相得益彰。
“喂,别这么看着我啊,”李闯没好气地走过去,扯把凳子一屁股坐到了病床前,“弄得你像特无辜似的。”
凌飞继续看,哪怕李闯坐他跟前了,男人还是目不转睛的望着,直到把李闯要看崩溃了,他才沙哑出声:“你,脑袋怎么了?”
一击,毙命。
李闯慢慢瞪大不可置信的眼睛,声音慌得都有点儿颤了:“哥,你脑袋咋了?”
“我?”凌飞垂下眼,微弱的光线照着他的睫毛,晕染出淡淡阴影,“好像缝了几针……”
李闯一把抓起凌飞没扎吊瓶的手,紧紧攥住,再攥住,欲哭无泪:“哥你不是傻了吧,别吓我,我这人胆小不禁吓的,呜……”
凌飞大脑有些乱,好多场景支离破碎的,可没一个能跟眼前这张哭丧的馒头脸联系起来,他并不在意手掌被人钳子似的蹂躏,但他总有预感如果再不抽出很可能会被对方的鼻涕光顾,所以尽管浑身乏力,他还是挣扎着把手缩了回来。
“我不太能记得喝醉以后的事情。”凌飞这么说的时候半眯着眼,眉头轻蹙似在努力回忆,整个人戾气全无,甚至还透出点儿文静。
李闯一脸呆滞,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用啥表情了。酒后失忆?要不要这么给力啊!
点滴一下,一下,一下,无声而规律。李闯一直望着它,终于在即将被催眠的时候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你啥时候开始醉的?”
“不记得了。”
“醉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呢?”
“也不记得了。”
“那你到底记得什么啊大哥!”
“呃,虾,好多虾壳。”
“……你敢不敢记点儿有用的!”
李闯抓狂了,暴走了,想抡点滴瓶了。
凌飞笑了,狐狸般的颜色从眸子里透出来,使他整个人重新散发出似曾相识的味道。
轻轻捏住李闯的下巴,凌飞靠近呢喃:“小东西,你的眼镜呢?”
李闯磨牙:“再不松开我咬你啊。”
不想凌飞痛快的收回手,重新靠上枕头,略带疲惫的轻轻深呼吸。半晌,可能是觉出不适,抬手就要往纱布上抓。
李闯正密切观察着呢,好么,迅雷不及掩耳到铃儿响叮当之势给不安分的爪子揪了回来,一脑门子虚汗:“你干嘛呢!”
“难受。”凌飞说得理所当然。
李闯半张着嘴,呆愣,与此同时在心底给那倒霉大夫正了名,果然是神医,不光能看病,还能相面,这凌飞他妈的还真就不是正常人!
“要是缝线裂开了呢?要是伤口感染了呢?要是破相了呢?大哥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啊——”
凌飞好笑地看着他:“我感染我的,你急什么呢?”
“废话,我是凶手啊。”李闯说着说着终于觉出点儿不对劲,止住话头,不太确定地对上凌飞漂亮的眼,“哎,你不是真忘了吧?”
凌飞耸耸肩,难得露出个尚且能够称之为诚恳的表情。
李闯咽了咽口水,有点狼狈地咳一声:“那先说好,我讲你听,不能打击报复,不能秋后算账,不能卷土重来……”
“我的耐心有限。”凌飞淡淡地瞥过来一眼。
“呃,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们从自助餐店到了帝都,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VIP包房,据说房间是你定的不知道这个你有没有印象,反正就一来二去大家都玩儿得很HIGH,当然我必须要对你们那个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提出质疑,太他妈恶心了,还有你那对象儿……咦,对啊,你男朋友呢?……行行,这个不是重点,别瞪我,怪惊悚的,完后谁知道你喝了多少啊,哥哥我这儿正拿着麦克风给你们奉献天籁呢,你就蹭过来了,占着茅坑不……呃,占着麦克风不唱歌不说,还逮谁啃谁,你还亲了韩慕坤,有印象没?……啊那个冷静冷静,也没太怎么亲啦反正这个不是重点,重点就是接下来,你就五迷三道地把我扑倒了,我奋力反抗加言语相劝,你非但不听劝阻还得寸进尺,于是乎……”李闯小心翼翼地绽开太阳花儿般的笑脸,“哥,你懂了么。”
凌飞点点头,抬手一指自己的额头:“言简意赅,你干的。”
“……正解。”
“那你脑袋上这网兜呢?”
“我砸完你觉得不过瘾又照着自己脑袋上来了一下。”
“?”
“你个头!”李闯恨不得卡住这人脖子使劲儿摇,“当然是你秉着来而不往非礼也招呼我的啊!我说你能正常点儿不?能不能有点儿人类的思维?”
凌飞没理他,认真想了下,才咕哝:“那我没亏。”
“怎么没亏,”李闯略带歉意的放缓了口气,“我就破点儿皮,可你缝了针。”
凌飞挑眉,这个结果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果这么算的话,他确实吃亏了,破相不破相的他不在乎,但谁都知道凌少从来不吃……
“那倒霉大夫说不会破相,也不知道真假,”李闯毫无预警的起身向前倾,抬手撩开凌飞薄薄的刘海,“你别动,让我好好看看。”
凌飞呆愣愣的,不是听话,而是压根儿忘了动。
隔着纱布到底能看出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男孩儿的手掌很热,烫了他的额头。
第 38 章
李闯知道自己冲动起来就没任何控制力可言,下手铁定是往死里招呼的,所以观察得格外仔细。
只见八九厘米长的纱布盖在凌飞眉毛的右上方,方方正正的边缘遮住了三分之一的眉角,微微偏过头,好像还能看见纱布里层的点点红渍。纱布以外的地方也有的擦伤,但都很浅,星星点点的,应该是被酒精认真地擦过,所以特别干净。
微微吊着的心总算落下,李闯才注意到凌飞身上淡淡的草药香。这是个比较奇怪的事情,李闯放下凌飞的刘海,又低头又仔细闻了闻,确定不是烟气,酒气,或者呕吐过后的酸臭气,而真的是香,那种恍若端午节香包的气息在弥漫着的消毒药水味儿里,格外沁人心脾。
凌飞慢慢回过神,就见李闯跟木乃伊似的脑袋在自己微微敞开的领口附近蹭来蹭去,刚想皱眉一巴掌拍开,对方却像有预感似的先一步退开来,然后他就听见李闯说:“嗯,幸亏老子现在臂力不行了。”
奇异的,刚攥了点儿的烦又没了。
凌飞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但他喜欢把情绪用各种变了形的方式泄出去,或飙车,或酗酒,或跟人□等等,一旦疯起来,人就恍惚了,就HIGH了,就好像吸食了鸦片般飘飘欲仙,可惜这种纾解过后的满足感往往维系不了多久,而他的负面情绪却好像一台不停转的永动机,所以他就得像个寻找绿洲的沙漠旅人,刚从这个虚幻里出来,又迫不及待的奔赴下个海市蜃楼。
像现在这样,意识清醒的,心情平和的,可以安安静静什么都不做也不觉得浑身难受的情境,很少见。
闯哥没体会出凌大少的善意,他就觉得这会儿的气氛有些诡异,太过安静总是让人不安,尤其是煞白的床头灯里还有个人直勾勾看你。
“有什么想法你就说,”李闯有点儿为难地看着对方,“我理解能力差,眉目传情这个弄不来。”
提醒很有效果,下一秒,凌飞便伸出手指轻轻在李闯眉宇间划了下,惋惜似的:“要是这里就好了。”
凌飞的话没头没尾,但李闯就是很体贴的领会了精神,加之凌飞那表情实在微妙,半真半假的,弄得李闯一阵阵紧张:“你不是还想再补一瓶子吧,我可给你说哥有贫血,禁不住老这么开闸泄洪的。”
凌飞似有若无的笑了,说话调调有那么点儿漫不经心:“害怕,就别学人出来玩。”
“你当我害怕呢?这要是我自己的零部件儿你随便招呼,”李闯说到这里停了下,又烦躁起来,“算了,跟你说也白说。”
李闯话音刚落,手机铃突兀的响起来。
一开始李闯以为是自己的电话在叫,可听着听着就觉出动静不对来,赵清誉设的来电铃声他一直没动,是贝多芬的月光,纯钢琴版,柔和得就像夜晚的湖水,现在响这个月光却完全可以放在迪吧里做舞曲,节奏飞快混音杂乱,哪还有一点月光的味道,怎么听都只能联想到让人晕眩迷乱的人造灯光。
正分析着呢,铃声戛然而止。
凌飞把电话接了起来,脸上慢慢浮出些似笑非笑的暧昧:“宝贝儿,想我了?”
李闯黑线,心想能把这么肉麻恶心的调情弄到旁若无人之境也算种本事。可慢慢的,他就觉出些异样来。
电话那头似乎在问伤情,凌飞却一脸莫名其妙,瞎话儿言辞凿凿,说得跟真的似的:“受伤?你大半夜做梦呢吧。”说着望向李闯,忽然又挑逗地笑了,“啊,别说,刚我家小朋友太紧张,倒是把我咬着了,现在牙印儿还没退呢,这个算不算?”
在凌飞的眼神带领下,李闯很自然的把目光从对方的脸上往下,一路移到了关键地方,继而,恍然大悟。富有动感的场景在脑海里慢慢升腾起来,李闯崩溃——操,要不要这么恶心啊!
那边有没有被恶心到李闯不知道,李闯只看到凌飞细微的皱了下眉,太快,一闪而逝,便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嘴脸了:“好啊,嗯,你到医院来,不过找不到人可别再打电话烦我,万一我正箭在弦上呢,不行了算谁的?”
李闯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凌飞故意的,连别人带自己一起恶心是这家伙的爱好?
正想着,凌飞那儿忽然又说:“不行不行,半夜三更你这么出来我怎么跟嫂夫人交代?虽然我是无辜的……嗯,这样,你把电话给你老婆,我先跟她……”
李闯正听得劲劲儿的呢,凌飞那没声了,再一看,得,凌先生的电话该是被对方单方面掐断了。凌飞还是那副能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死表情,轻佻地打了声口哨,随意将电话丢回外套口袋。
李闯很感慨,他深刻觉得作为一个从各角度看上去都很欠揍的人,凌先生能茁壮成长到现在,非常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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