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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霜月刀-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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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祥与易永宽双双躬身道:“记得。”
  双目倏睁,金申无痕冷厉的道:“不幸的是,这件事却已泄漏出去了!”
  这两位“飞龙十卫”中的弟兄,闻言之下俱不禁全身震晃,面色大变;踏前半步,严祥以一种颤惧的声音道:“回禀老夫人,小的自奉谕‘白石精舍’之外守卫迄至事毕,一直半步未敢擅离精舍左右,亦未曾见过任何闲杂人等,事后也绝未露一字,为何泄密,小的实不知情。”
  脸色泛良的易永宽跟着也走前半步,惶恐不已的道:“小的受命前往请展爷赴者夫人之召,亦是直去直返,既未语及他人,途中也不曾与人朝面,竟尔泄露风声,小的深觉惶惑……”
  冷冷一哼,金申无痕道:“严祥没有泄漏此事,你易永宽也不曾露过风声,那么是我自己宣扬出去的罗?抑或展若尘自嫌命长有意朝刀口上撞?”
  汗水沁额的严祥呼吸都粗浊了,他挣扎着道:“老夫人明鉴,小的便是赔上性命,也不敢稍违老夫谕令……”
  易永宽干咽着唾液,喉结在上下移动:“小的对老夫忠心效死,可表鬼神,任何情况之下,亦不会违反老夫人指示……”
  金申无痕尖锐的道:“说得好听,事实却不容抹煞,你们都说没有秘密,但我约见展若尘的经过业已被好人得悉,我们一共只有四个人知晓此事:我、展若尘,再就是你两个,我不曾向外表露,展若尘也不会宣扬,你们又都坚持一直守口如瓶,那么,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莫非是对方卜算出来的?”
  躬着腰,严祥委屈的道:“这。老夫人,小的也不明白……但小的绝未泄漏片言只字……”
  易永宽也呐呐的道:“小的等追随老夫人多年,皆以命附,以身相寄,便是刀加颈,也断难灭此忠诚,乞求老夫人明察——”
  这时,展若尘轻轻的开口道:“楼主,可容我与严、易二位兄台一谈?”
  金申无痕阴沉的道:“你有话就说吧。”
  低咳一声,展若尘道:“严兄、易兄,我此时向二位所提的问题,只是帮助二位回忆一下当夜的情况,从而由蛛丝马迹中寻找出可能的线索来,此外毫无他意,若有不周之处,还请二位兄台海涵——”
  严祥与易永宽二人连忙回应道:“不敢,展爷。”
  展若尘柔和的道:“严兄,请你仔细想想,当晚你除了在:白石精舍,守卫之外,有没有到别的地方去过?亦或是接触过什么人?我是说在你受楼主谕令之后,迄至精舍守卫之前,以及事完后的那天晚上?”
  苦苦追忆了一会,严祥道:“展爷,那天夜里,自老夫交待此事过后,我就先陪着老夫人到‘白石精舍’去等你了,老老进了屋,我便一直守候门外,你与老夫谈完了后,我又侍随老夫人回到‘大金楼’,当晚上没有和以外的伙计们见过面,只是与‘大金楼’的几个庸仆浅聊了片刻,当然我不会扯到这件事上去。”
  蓦地一易永宽一拍前额,急切的脱口道:“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
  展若尘精神一振,忙道:“易兄,请示下。”
  舐着嘴唇,易永宽迫促的道:“那天晚上,老夫人要我去请展爷至‘白石精舍’相见,我刚刚出了门,就遇到小帐房的执事谢宝善,老谢和我是酒友,交情不恶,他一遇上我就硬拉着去他那里喝两杯,我说有事,他又缠着不放,非陪他来上几盅不可,我急了,才告诉他我要去见展爷——”
  金申无痕面若严霜,声调更是锐利如刃:“易永宽、你这不可重托的蠢才,你居然给我捅出这等纰漏,你可知你这一句话误了多少大事?引发多少危机?你简直糊涂透顶!”
  两侧的颊肉抽搐着,易永宽的两手紧紧扭绞,他拼命咽着唾沫,艰辛又吃力的道:“但……但是……,老夫人……我……我并没有……”
  猛一昂头,金申无痕的两眼中宛如迸溅着灼热的火花:“你还要强辩?还待推诿?你真是好一个忠义之士!”
  “卜通”一声,易永宽跪到地上,颤着声道:“小的知罪了——”
  一边,严祥壮起胆子,硬着头皮为他的伙伴缓颊:“启禀老夫人,永宽这也是无心之过,他只向谢宝善说了一声要去见展爷,既未透露为了什么事去见展爷,亦未表明受了何人差遣去见展爷,这只乃一句极普通的回答,似乎不该发生问题,再说,那谢宝善是否确有奸细嫌疑,眼下也尚不敢断言……”
  金申无痕眼睛眨动了一下,语气竟是十分柔和:“是么?严祥,是像你所说的这样么?”
  倒吸了一口凉气,严祥骤然之间哆嗦起来,他惊惧的,惶惊的道:“老夫人恕宥——”
  金申无痕平板冷漠的道:“只要稍稍具备一点头脑,一点常识的人,都不可能有你这种幼稚愚蠢的想法;严祥,‘金家楼’上下谁是不知道易永宽是‘飞龙十卫’之属;他与展着坐远无渊源,近无私交,寅夜前去相见,不是奉我之谕又会受谁差遣?而我既在如此辰光着人前去召请展若尘,如非要事莫不成我闲腻了找他来聊天解闷?你毫无见地、思绪不清,却照以推测人家也如你一般糊涂?谢宝善目前虽未确定有奸妄之名,却已有奸妄之嫌,在他能以洗脱罪嫌之前,你敢为他担保他的清白么?”
  严祥汗水涔涔,狼狈不堪的嗫嚅着:“小的……小的愚昧……小的……荒谬……”
  金申无痕徐缓的道:“易永宽,你自己说吧,该当何罪?”
  以额碰地,易永宽的腔调哽塞,但却悲壮:“小的誓以生命投报老夫人,不幸有此疏失,甘当自刎谢罪!”
  一挥手,金申无痕酷烈的道:“很好,我会厚葬你!”
  严祥全身一抖,双膝落地,窒迫的叫:“老夫人……”
  “霍”声站起,展若尘重重的道:“慢着!”
  匍匐地上的易永宽,一手撑地,头脸上扬,惨白的面孔交布着那种凄凉的果决与坦荡的殉道神采,可是,展若尘这一喝,却显然令他一时之间陷于困惑,无所适从了。
  金申无痕表情倏沉,生硬的道:“你想做什么,展若尘?”
  展若尘双目直视着这位女中霸主,夷然不惧的道:“只是想及时弥补楼主将要犯下的错误。”
  金申无痕阴冷的道:“你以为你是谁?又以为你在什么地方,对什么人说话?”
  展若尘镇静的道:“我明白这一切,楼主,非常明白;站在我对楼主的赤诚报效立场上,如果楼主所行所为有了偏失而我仍隐讳不言,畏缩不出,则我对楼主的赤诚便乃敷衍,对楼主的敬仰只是虚伪,因此,我宁肯触怒楼主而获罪,却不愿做一个口是心非,依顺巴结的应声汉,我甘冒楼主之雷霆,亦不甘当个谄媚阿谀的奴才!”
  双目圆睁,金申无痕的两边“太阳穴”在不停“突”“突”跳动,她恶狠狠的道:“展若尘,你胆子不小,竟敢如此顶撞我!”
  展著尘低沉的道:“这不是‘顶撞’,楼主:这是‘忠谏’、而忠谏自古以来就是逆耳的!”
  瞪着展若尘好一会,金申无痕方始木然道:“好吧,我倒要听听你这是什么‘忠谏’?”
  展若尘语声稳定的道:“其一,易兄有此疏失的动机在于无意:有意无意之间的差别乃有千里之遥;其二,是否为了他这一句话方才走漏了消息尚在未定之数,易言之,那谢宝善的底细犹待查明;其三,就算是因为易兄这无意的疏忽而走漏了消息,就算那谢宝善果是奸逆,易兄追随楼主多年,誓以生从,誓以死报,如此忠贞义士,竟以这无心小过骤而遭至自绝之罪,对楼主来说,不仅是一种损失,更是楼主德威沦丧的开始。”
  金申无痕古怪的道:“德威沦丧的开始?”
  展若尘凛然道:“不错,服人以德,屈人以威,人心不能服德,以威屈人便难长久;楼主正当用才之际,‘飞龙十卫’皆乃忠义,楼主德威兼涵而杀之,岂不强似严刑峻法以屈之?”
  沉默了好半晌,金申无痕嗓门有些低哑:“展若尘,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辈,居然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以这些老掉牙的陈腔滥调来教训我?这人间世,我翻滚了多少年?经验了多少年?什么堂皇正大的道理不清楚?什么邪魔鬼祟的事情没见过?如何做人,如何处世,我还会不明白?莫非尚要你来吩叨?”
  展若尘微微一笑,道:“楼主圣明。”
  金申无痕悻悻的道:“真正放肆!”
  展若尘以眼观鼻,上身前躬:“还请楼主包涵。”
  屑梢轻扬,金申无痕道:“罢了;易永宽,你起来。”
  叩了个头,易永宽爬起身来,噎着声道:“楼主慈悲,小的永铭在心——”
  金申无痕冷冷的道:“不用谢我,该谢的是这位有好胆气的‘屠手’展若尘!”
  转向展若尘,易永宽的眼眶中有莹莹的晶芒在闪动:“展爷,我不知该如何向展爷致谢——”
  展若尘恳切的道:“原本是我惹出来的祸端,却险些使易兄蒙受此难,我要向易兄道罪犹尚不及,又有何颜敢于接纳易兄重谢?尚请就此略过,也好令我稍觉安心——”
  易永宽一再用力吸气,仍是那种感激零涕的声音:“展爷言重了……我又怎生受得?”——
  风云阁扫校
  第二十四章 隐隐血雾
  这时,金申无痕没好气的插嘴进来道:“得了得了,你们两个彼此倒是维护得紧,正题还搁在这儿,别净扯些闲篇啦!”展若尘肃容道:“楼主大度,我算见识了。”
  金申无痕道:“少给我高帽子戴,这是给你台阶下,你都不懂?”
  展若尘道:“辱承楼主厚待,我确然心领神会。”
  严祥一旁忽然冒出句话来:“老夫人,是否该将那谢宝善擒起来拷问一番?”
  横了严祥一眼,金申无痕道:“蠢才,你是要打草惊蛇不是?”
  怔了怔,严祥愕然道:“打草惊蛇!小的不明白老夫人所指为何——”
  深沉的一笑、金申无痕道:“不用急,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大约就在这段日子里,咱们‘金家楼’极可能有场大热闹好瞧——”多少有了点领悟,严祥却不敢多问,他呐呐的道:“小的们全凭老夫人指示便是。”
  易永宽也若有所感的道:“这些日来,小的亦在隐约间觉得气氛不对,一时虽说不上来有何处不熨贴,却总感到不自在,就好像,呃,被人隔离或暗影里受到监视一样,做起事来,多少有点碍手碍脚的别扭劲——”金申无痕冷静的道:“你们两个别在这里瞎猜疑了;严祥,你现在前去召集十卫聚合,我有话要交待你们;易永宽,你到后面‘九昌阁’去通报三老爷一声,请他传知金家亲族们在阁里等候,我随时前往同他们有要事商讨!”于是,严祥与易永宽恭应着,匆匆离开办事去了;展若尘低沉道:“楼主,如果无事交待,我想先行告辞,回住处略微梳洗一下——”
  似乎没有听到展若尘在说什么,金申无痕皱着双眉,慢吞吞的道:“我在想,你回到原先的住处是否安全?”
  笑了笑,展若尘道:“这一层我已考虑到了,楼主,怕他们不会死心,仍将找机会对付我,明里暗里,对方总希望先把我摆平了,好歹也少个掣时的人。”
  金申无痕道:“你好像并不在意?”
  展若尘安详的道:“我就是从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楼主,危险与血腥,早已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并非打现在才开始。”
  金申无痕喃喃的道:“你过得习惯么?看样子你似是相当习惯……”
  摇摇头,展若尘的眸瞳中映漾起一抹自嘲又无奈的神色,他道:“人这一生,有许多事是永远无法习惯的,譬如杀伐、争斗、死亡等等,但是不习惯却成为逃避现实的借口,只要被逼到那样的环境里,要求生存就必须适应一定的生存法则,楼主,久而久之,也就麻痹了,冷漠了,这却仅能解释做自我的压制与强迫,若说习惯,未免就可悲了……”金中无痕道:“这些话居然会从你这种人嘴里说出来,实在多少令我觉得讶异,展若尘,你可知道江湖上的朋友都称呼你做什么?”
  展若尘笑得有点苦:“不管他们怎么称呼我,楼主,恶胚歹棍少有天生的,我双手染血,也不是性喜如此,许多时候除了这样的方法,就没有更佳解决事端的途径了……”
  金申无痕道:“你是否还想回到原住处呢?”
  展若尘道:“楼主宽念!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金申无痕叹了口气,道:“展若尘,在这风谲云诡,阴霞密布的时节里,我实在折损不起帮手,尤其似你这样重要可靠的帮手,设若你有了万一,不止是赔上你自己的命,也等于瘫了我一条手臂,影响之大,不堪想像——”
  展若尘咬咬下唇,没有说话。
  金申无痕极为敏感的道:“你是否认为我这样讲大自私了?好像处处都在替我自己打算?”
  展若尘静静的一笑:“不,楼主说的全是实话,而楼主也不尽是只为个人打算,更为了‘金家楼’多少人的生命,‘金家楼’辛苦创立的基业打算。”
  满意的颔首,金申无痕道:“你能想到这些,我就很安慰了,这偌大一片基业,金家多年来的名声,我决定要倾全力加以维护,不能叫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给窃据糟蹋了……”
  展若尘肯定的道:“他们难以如愿,楼主,否则天道的逆顺,人伦的兴灭,岂不皆变做口词了?”
  金申无痕道:“说得是,可恨这干畜牲竟想不透这一点!”
  展若尘道:“楼主,他们不是想不到这一点,而是由于权势利欲的野心所驱,抹煞了,或是鄙弃了其余的顾忌;当人们被某一项愿望吸引到近乎疯狂的程度时,除了他的目的之外,任是什么道理法则也都形成等而下之的了……”
  似是在想着什么,金申无痕沉吟俄顷,突然道:“我再三考虑,展若尘,你还是搬到我这里来暂且住下,也免得力量分散,为对方留下可乘之机,大家近便点,容易照应,发生事故的当口亦利于行动。”
  展若尘不能再推辞了,他道:“也好,趁楼主传令‘十卫’及赴‘九昌阁’之暇,我回去住处略略收拾一下,今晚上就搬过来。”
  金申无痕道:“就这么决定,稍停我会着人替你将住处安排妥当。”
  谢了一声,展若尘长揖告辞,他也只是刚刚走到门口,金申无痕却又叫住了他。
  回过身来,展若尘上体微微前倾,双目注视金申无痕,是一副等候聆听教示的神情。
  金申无痕低声道:“我还要让你去办件事,展若尘。”
  点点头,展若尘道:“但凭楼主吩咐。”
  金申无痕形色中透着隐隐的冷酷,意韵连语调也都泛着寒气了:“去把他的底子给我揭出来!”
  有些迷惘,展若尘问:“楼主是指?”
  金申无痕阴沉的道:“那谢宝善。”
  展若尘慎重的道:“楼主不是说怕会打草惊蛇么?”
  金申无痕缓缓的道:“不错,我先是这么顾虑着,方才我又一想,我们可不能老是像这么干耗着等挨打,好歹也得摸清点对方的底蕴,能做进一步的措施岂非更妙?眼下谢宝善就是一条路子,循着路子摸,不怕没有头绪,把这小子像祖师爷似的稳稳当当供在那里未免太便宜了他!”
  展若尘略略迟疑了顷刻,方道:“我不认识这姓谢的,又不知他的居处,楼主,请易兄或严兄其中某一位去办此事,相信亦可胜任,岂不是比我更要便当得多?”
  金申无痕道:“不派他们去,就是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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