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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霜月刀-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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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得寿沉吟着道:“你那边可曾发现什么不寻常的迹象?”
  赵琦道:“两眼望出去是一片黑,任什么光景也都隐没在那一片浓墨似的黝黑里了,不要的征候倒是不曾看见,只是照时间上算,仿佛不大对劲!”
  潘得寿道:“也罢,赵琦。就麻烦你走上一趟。过去向楼主请示看,她若有什么交待,我们也好依她的吩咐重新布置再做定夺。”
  长身而起,赵琦道:“三当家,我这就去,老实说,我可真是憋不住了。”
  等赵琦离开之后,骆大宏不禁忧形于色的道:“三当家,事情恐怕出了岔子,这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像是有着传染性,我看不但是我,似乎大伙都有着相似的感应!”
  潘得寿清癯的面孔是一片阴森森的冷漠,他沉缓的道:“大宏,我业已告诉过你,今晚上的行动,压根就不是一桩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杀戈之内涵便充满了残酷及怖烈,当然没有人会感到清泰和顺,你身为首脑之属,切记要安定自若,如是我们领导者都表露了疑惧犹豫之态,又怎样来要求我们的手下镇定应变,面对强敌?”
  骆大宏不由汗颜的道:“三当家教训得是,其实我并非怯虑,主要是觉得情况有异。不能不把我内心的忧疑向三当家桌报,我个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正如三当家所言……生死之间,求的乃是个全忠全义而已,为了老夫人,为了‘金家楼’,骆某人一命何足道战!”
  微微颔首,潘得寿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就不枉‘金家楼’栽培你一场了,大宏,别的休提,且等着为楼主效命,替‘金家楼’尽忠吧!”
  骆大宏凛然道:“三当家释念,骆某人哲此一命报效老夫人。报效‘金家楼’!”
  低喟一声,潘得寿道:“话已说到这里了,大宏,你可愿听我几句臆测之言?”
  骆大宏谨慎的道:“顿候三当家教诲。”
  潘得寿沉重的道:“今晚上的情况是不大对,先从实力上说,我们就比不上人家,再自敌情而言,我们又十分隔阂,我们所凭借的,只是一条心,满腔血而已,我坐在这里,你以为我只是调气养神,静待敌逆自投罗网?那就错了,大宏,我是在做全盘的检讨,详细的规算,而越思量就越觉得形势不妙,情态艰危;事到如今,我们的前锋消息不明,业已过了应该发生变异的辰光,这就透着凶险,透着不妥,但是,我们却不可自乱脚步,予敌逆以可乘之机。
  你要记住,便是钢刀架颈,血流五步,我们身为‘金家楼’的首要之属,也得挺直脊梁,保持住那一口不屈不畏之气!“
  神情肃穆又庄严,骆大宏道:
  “三当家说得是,我自当谨记不忘!”
  潘得寿又道:
  “且等着吧,是好是歹,不用多久亦将见分晓了,你要明白,我们乃是为了什么而来,即使情况再坏,也就是整个‘金家楼’的幻灭而已……并不比我们业已遭遇到的事实更差,是么?”
  涩涩的一笑,骆大宏道:
  “所差的只有一点,三当家——此番之前,我们尚有重整基业的希望,这次若是失败,大概就再没有恢复旧日风光的可能了!”
  潘得寿道:“不…定,大宏,问题是若然失败,我们尚能活出多少人去,又能活出哪些人去!楚虽三分,亡秦必楚,只要一息尚存,便仍有指望,怕的是,活出去的人首先失去了信心,那就完了!”
  深思着,骆大宏低沉有力的道:
  “三当家,你的话是对的!”
  潘得寿悒郁的道:
  “且候楼主的指示再说,事到如今,我想,楼主也够忧心的了……”
  骆大宏道:“不止是现下的境况不明会使老夫人烦恼,打‘金家楼’开创的那一天起始,老夫人又在什么时节放得下心过?而老爷子去得早,少爷又惨遭横死,如今甚至连‘金家楼’的基业也被人刨了去,这种种端端的不幸变故,全在老夫人眼里经过、手上流过;若非老夫人的意志坚强,顶得住煎熬,恐怕早就撑不到如今了,恁般的打击,别说…个妇道人家,就是个人男人,也…样承受不住……”
  潘得寿深具同感的道:
  “不错,像楼主这样有着无比韧力与耐力的人,我还真是少见,也全亏了她,‘金家楼’才能屹立至今,眼看着,也只有靠她方可再将‘金家楼’扶持起来……”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
  “所以说,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替楼主分忧分劳,为整个组合全力以赴,像展若尘,人家身在事外,未拿‘金家楼’俸禄,未沾‘金家楼’的恩泽,前无渊源,后无牵连,只为了报德还情,便豁命以偿,我们说什么也该更加卖劲,不可让展若尘的忠义把我们比低了下去……”
  骆大宏道:“我也想过这件事,三当家,展爷够种,够道义,够一个男子汉的气魄,我们在这方面总得同他争一争,不能让人说‘金家楼’的嫡系弟兄反而不如一个外人那般尽心的效命!”
  潘得寿正想再说什么,人影闪处,“花巾”赵琦已经气呼呼的掠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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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刀分白黑
  潘得寿静静的等候着赵琦向他禀报,并没有急着光开口询问的意思,但骆大宏却不比他们二当家这样沉得住气,赶忙迎上去道:“怎么样?老夫人是如何交待的来着?”
  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赵琦喘息着道:“二头儿,老夫人指示我们大伙不可轻举妄动,乱了章法,她要我传告下来,各就原位,沉着应变,另外,谕令三当家即刻派出精干人手前去刺探消息,并且尽快向老大人回报。”
  潘得寿镇定的道:“就是这样!”
  赵琦微微呵腰:“没错,三当家。”
  一边,骆大宏道:“我看就让我去吧,三当家。”
  沉吟片刻,潘得寿道:“也好,但千万小心,切莫逞强,你要记得你是前去干什么的,无论发现任何情况,都要赶紧回报,可别给我又泄出漏子来!”
  骆大宏笑道:“三当家,你放心,我乞不辱命就是……”
  接在他这个“是”字尾韵之后的,是突兀的一声惨号,号声凄厉又短促,而且,连着又传来好几次同样的嗥叫——那是人在遭到极大痛苦,在某一种出其不意的惊骇下所发出的声音,断命飞魂于刹那间时开发出的声音。
  洼坑中的三个人齐齐一怔,他们的反应却也相同的快速,三个人立时跃身腾起,只这瞬息之间,黝黑荒寒的一片丘陵地,已经形同了修罗场!
  火把与风灯纷纷燃亮,青红的光彩在跳动着,吞吐着,摇晃着,泛着森森的鬼气,也映照出那些仿佛自幽冥中出现的幢幢身影,朦胧的光景外,可以看出都是些穿着黄衣的人物。
  杀戈极快的展开,极快的进行,又极快的产生了结果,尖锐的呼号渗着愤怒的叱喝;怖懔的颤嗥杂着悠长的啸泣,而刃芒眩着寒辉,金铁交吉,扑斗缠战,血便那样不值的喷洒开来了!
  双日倏睁,骆大宏扯去外罩黑衣,挫牙暴吼:“天打雷劈的叛逆贼子,他们居然反袭过来了!”
  潘得寿视线环扫,冷沉的道:“兜上去杀,横竖也免不了这一场,谁先找上谁都是一样……”
  这时,只见“电”字级的三把头“鸳鸯腿”武升身形猝斜,双腿速弹,“砰”“砰”踹飞了两名敌人,猛往下伏,躲过了一支冷箭,他朝着这边大叫:“三当家,敌逆摸上来偷袭咱们啦,摸得是又准又快,像是早就知道咱们伏在这里……”
  长身而起,潘得寿双脚沾地的一刹,已兜手劈翻了四名黄衣大汉,微微扬头,让一柄朴刀挥过颔下,右足弹缩,又一位牛高马大的仁兄怪嚎着打横摔出!
  黑暗中,晶芒倏现……一蓬无羽箭怒射潘得寿,斜刺里骆大宏虎扑而至,他的镶满了亮银锥头椭圆银质,与黑皮底缀以亮银锁子甲的甲衣相互辉映,身旋如轮,箭矢纷飞四落,在那…片璀灿的银华里,他的宽刃半月形弯刀已剁下了三个人头!
  于是,一声狼嗥般的怪笑响起,惨绿的火光映着一个白面阔嘴,体魄结棍的人物凌空泄落,照面间,一对沉重的大板斧猛袭骆大宏!
  嗯,“人面虎”石光尧出现了!
  潘得寿冷冷地道:“大宏,朝死处杀!”
  陡然间,又有两条人影冲向骆大宏,潘得寿目力明锐,一瞥之下,立时看出竟是“金家楼”的叛逆“电”字级三把头“小张飞”周秀、五把头“隐他”白锡侯!
  额间的赤印骤然透紫,他愤怒至极的厉喝:“无耻叛贼,你们真敢行此大逆!”
  冷冷的,有人在他身后回应:“早已豁开来看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猛然回身,潘得寿恨得全身发抖:“是你!”
  是的,“金家楼”原来的五当家,小老么……“白狼”向敢!
  向敢白衫如雪,神情冷峻,“不错,是我,三哥,久违……”
  潘得寿深深吸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道:“老么,你受了单慎独的盅惑诱骗,做出这等天人不容的反叛罪行来,只怕要遭遇到万劫不复,五雷殛顶的报应!”
  冷笑一声,向敢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三哥,大局砥定之后,你我之间,还不知是谁要扣上这顶大帽子呢?”
  潘得寿大吼:“你的心肝呢?老么,你的心肝叫狗吃了?”
  向敢桀鹫不驯的道:“不要给我来这一套,你心甘情愿的缩着脑袋听人差遣,讨这碗肮脏饭,我可不似你这么窝囊,人各有志,岂能以那腐迂的传统相束?”
  双目如火,潘得寿咆哮着:“向敢,你简直无聊无德到了极处,犯上谋下,荼毒同门,残害手足,颠覆组合,你,你罪大恶极,你是一头枉披着人皮的畜牲!”
  向敢七情不动的道:“这是你的说法,三哥,我们的观点不尽相同!”
  潘得寿暴烈的道:“不要叫我三哥,我没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兄弟!”
  一昂头,向敢道:“叫你三哥足看在旧日那…点情份上,姓潘的,你当你还真配?”
  心痛如绞,潘得寿噎着声道:“向敢,我今晚上就要为‘金家楼’正规律,替楼主清门风,叛逆贼子,一概诛除不遗!”
  哧哧笑了,向敢讥诮的道:“说得多么新鲜,潘得寿,你先替你自己推算一下,你尚能活到几时!只怕你连个全尸都保不住,居然还大言不惭要‘正规律’,‘清门风’?歇着吧,别叫人笑结了气!”
  潘得寿努力平静着胸膈间翻涌的血气,他缓慢的道:“向敢,似你这类欺天灭伦,大逆不道的奸妄,若是不遭报应,不受惩罚,则必五行同溃,两极俱崩,再无光明可言!”
  向敢淡淡的道:“那就证实给我看看,姓潘的,证实你那套子虚乌有的鬼话给我看看!”
  踏上一步,潘得寿切齿的道:“向敢,我和你是誓不并存!”
  挺起胸膛,向敢狂傲的道:“正是我的打算,潘得寿,你以为我今晚上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微微扬脸,潘得寿道:“赵琦,去把你那两个人面兽心的手下先处置了,这里交给我——记住,要死的,不要活口!”
  一直在旁边掠阵的赵琦,昂声回话:“错不了,三当家,看我拿那两个王八蛋的脑袋宋见你!”
  忽然轻蔑的笑了,向敢凛烈的道:“你们两个演得好双簧,可惜引不起我这个观众的兴趣!赵琦,你能去拿谁的脑袋?只现下你就防着自家的脑袋挪位吧!”
  花巾飞扬,赵琦大声道:“姓向的叛逆,忠义和着头颅,抛也值得,就是你们这干无心无肝的冷血畜类,卖上了脑袋犹得落个万世的臭名……”
  潘得寿冷沉的道:“少和他磨牙,赵琦,办你的事去!”
  往旁一撤身,赵琦甫始扑向那边的周秀与白锡侯,向敢已朝着黑暗的背后挥了挥手。
  于是,两条人影鹰隼般飞起,双双截住了赵琦的去路!
  那两个,一是“雪无痕”金子初,另一个,乃是“星”字级的六把头“地溜子”魏铨!
  大吼如雷,赵琦花巾拂起,照面就是记流星锤,金子初微微闪让,赵琦的右手“双刃斧”暴劈“地溜子”魏锉!
  潘得寿的动作更是快若雷光石火,就在赵琦遭袭的同时,他已倏然出手——那是…对斗大的刀轮,轮刃叠斜于同一方向,锋利钩曲浮蓝泛青,双手便扣在刀轮的轴心握把上,好一付霸道的杀人武器呢!
  早就有所防范了,向敢在潘得寿展开攻击的瞬息,人已飞快侧旋,雪白长袍之内隐插着的那对灿银短叉分开左右,在黑夜中各闪起一抹炫虹,暴截敌招!
  刀轮翻飞如雷滚环回,轮刃破空,其声如啸,潘得寿身法腾扑跃掠,又快又猛,他几乎是上来便豁死相搏!
  向敢的本领也是精湛至极的,他这位“三哥”的艺业修为到了什么程度,他深深了解,因而他表面狂妄,骨子里却半点不敢大意,一对银叉在他手中变幻莫测,流闪吞吐,正也倾以全力抵挡。
  此刻,攻击“鸳鸯腿”武升的角儿已出现了硬扎货——那是缺了右腿的“夺魄腿”马修平,别看他只有一条“夺魄腿”,借着一只新练出来的栗木拐,进退攻击之间,竞丝毫不让两脚齐全的“鸳鸯腿”武升。此外,马修平那个帮手更是得力:“十二铜人”里的老九薛强!
  “牌刀锥甲”骆大宏果然不愧是“金家楼”“雷”字级的二头领,非但武功高强,更且悍猛无比,虽是以一敌三,却仍然攻多守少,迫得他的对手团团打转,苦头吃足:“人面上”石光尧的功力较之“小张飞”周秀、“隐枪”白锡侯要胜上一筹。
  是而以他为正面主攻,因此他受到的压力也最大,骆大宏锥形弯刀纵横掠舞,步步全罩着石光尧的身体四周,而质翻刀回,又叫周秀与白锡侯脱不了他的攻袭范围之外,那股子剽野之概,令人胆寒!
  “金家楼”这边,仅存二十名不到的弟兄,可是情势吃紧了,他们原本有三十余人,却叫敌方头一抡睹袭便放倒了七八个,接触之下,又躺下四五名,在近百的敌众围攻里,眼看就要溃败下去!
  “电”字级的四把头“大红缨”夏明的处境比较轻松,他独力对抗着十来个黄衣大权的进攻,一杆钝钢饰以大红缨头的长枪伸缩挑刺,挥打崩磕,看来得心应手,那十来个块头不小,手下稀松的仁兄除了叱喝招架,就只剩下跳窜滚翻的份了。
  双方表面上的形势是如此,然则,在向敢那边来说,就真的仅仅才只这个阵仗而已么?
  潘得寿外表上沉稳稳定,应对自若,然而,他的内心却是焦虑的,惊疑的;他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会使得形势发生如此的剧变,也不明白敌人是用了什么方法得悉他们隐秘的位置的,更且摸得这般清楚,估得这般准确,甚至连人力的配搭亦早做了安排,足以压制这边的安排!
  不管怎么臆测,也无论如何联想,情况的不妙业已是不可置疑的事了,潘得寿不但忧急,更有着无限心寒的感觉,这样的结果,显然又是奸细卧底的成绩,而奸细是谁?是伪装在他们这支孤军中的哪一个?
  潘得寿能以想得到,他们这般人马突然擅受袭击,决不是偶发或凑巧的事,在敌人那边,必有着确切的情报与妥善的计划;易言之,像这样的反击行动,当是全面的。
  不止是他的一股人,费云、金申无痕等恐怕也将遇上一样的景况,而展若尘和卓敬等人的前锋任务,其后果之惨烈,就益发不言可喻了……
  向敢双叉挥闪,身形连跃,一边冷冷笑道:“姓潘的,你那几下子还是老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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