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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如意-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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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赐人沉着脸看着他,半天才说,「你不知道,她亲生的儿子半年前就已经死了,那时娘生了场大病,一双眼睛哭得几乎瞎掉。你不要再提起从前的事,她记不起来反而是件好事。」
如意见他主动解释,虽然口气不好,心里却也松了一松,便轻声的说道,「你别生气,我再也不问了。」
吴赐人皱了皱眉,又说,「你和她说说话,解解闷也没甚么,就是不要问到她儿子的事,也不要问我的事。」
如意被他冷冰冰的态度刺了一下,勉强的笑着说道,「谁要问你的事,好像多希罕你似的。」
吴赐人似乎多看了他一眼,才又对他说道,「不是最好。」
说完就脱了衣裳下河去。

如意站在河边,原本是想跟着一起下去的,可被那话一堵,又下不去了,在河边讪讪的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擦背?」
吴赐人正在撩水,听见他问,就停了下来,半天没说话,然后才似笑非笑的问他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特别喜欢伺候我呢?」
如意满脸通红,大声的说,「不要就算了,我还要回去烧饭!」
吴赐人一扬眉,笑着说,「要,怎么不要?你下来。」
如意脸红心跳的想着,这个人变成凡人的相貌明明普通,可笑起来就是那么的神采飞扬,夺人心神,真是可恨,自己大约就是被他的笑容所迷惑了罢。
明明没有几次是真心的,却还是笑得那么让人心动。



 第五章 

如意脱了衣裳下去,仔细的帮吴赐人擦着背,然后抱怨说,「这要是在家多好,热水泡着多舒服,还解乏。」
吴赐人瞥了他一眼,微微冷笑,说,「那你去提水,你去砍柴,去烧开了给我洗?」
如意的手停住了,问说,「那你天冷了也在这河里洗么?」
吴赐人不在意的说道,「洗洗怕甚么,哪有那么些讲究。」
如意看着吴赐人满是水滴的脊背,突然说,「我去提水,去砍柴,去烧开了给你洗,你以后别在河里洗冷水澡了。」
吴赐人转过脸来,一声不响的看着他。
如意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了头,不自在的说,「怎么,你买我回来,不就是要我伺候你的么?」

吴赐人突然问他,「你从前不在曾家的时候,都做些甚么?」
如意想了想,说,「……吃,然后睡……」
吴赐人挑了挑眉,如意赶忙又补了一句,「呃,有时候也听人讲讲经甚么的。」
说完又想起这人似乎讨厌和尚,慌忙的又解释了一句,「道德经。」

吴赐人不耐烦了起来,说,「难道你就没些正事可做么?」
如意有些委屈,没在曾家之前,他和吉祥不过是两尾玉鲤鱼,能做些甚么正事?除了吃和睡,也不过是偷咬浮萍,追逐掠影罢了。
如意有些赌气的说,「没有。这世上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哪里有那么多的正事可做。」
如意突然反问道,「喂,倒是你,平日里听你讲话,好像你是甚么了不得的人物似的,你到底是甚么来头?」
吴赐人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如意有些被气呛住,咳嗽了两声,才说,「不怎么样。」
吴赐人不以为然,说,「你还敢怎样?除非活腻了。」
如意这才想起,这个人在他的身体里放了一片绒羽。他没再说话,小心的撩起吴赐人的头发,帮他擦着后颈。

吴赐人的头发很硬,可握在手心里又很舒服,松开手时头发从指缝中滑过的感觉痒痒的,让他心里有些酥麻。
如意真想帮他也洗洗头发,可吴赐人似乎已经不耐烦了,催促他道,「快点儿,我饿了。」
「饭都闷好了,回去就可以吃!」如意说完,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真是天生的少爷命。」
他伺候得这么小心,这个人还诸多不满。

「以前是不是有很多人伺候你?」如意一边帮他擦水,一边不高兴的问道。
吴赐人愣了一下,眼底有甚么一闪而过,然后淡淡的说道,「没有,我一个人过惯了。」
如意张大了嘴巴,那这个人到底怎么养成的这么一副少爷脾气?
从来都是一个人么?他忍不住替这个人难过,可心里却又觉得高兴,自己也觉得怪矛盾的。
如意心里蠢蠢欲动,忍不住又问,「那我伺候你伺候得好不好?」
吴赐人不在意的说,「还行。」
说完就自己拿起衣裳来穿,如意听到这样敷衍了事的回答可一点儿都不高兴,追问道,「我还有哪儿伺候得不好,你倒是说啊?」

吴赐人皱了皱眉,说,「你干甚么?」
如意的心颤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甚么话,竟然把这人逼急了。
吴赐人的神情很是不快,冷淡的对他说,「你不必整天琢磨着怎么伺候我,我留下你,不过是为了娘的缘故。这话,我记得头一天就说过了。」
说完就走了。
如意不吱声了,默默的跟在吴赐人的身后。
是,吴赐人是在头一天就说过,「你虽然叫我一声老爷,我也不要你伺候。」
可他现在。。。明明是心甘情愿的。

如意撇了撇嘴,不想解释甚么,可是看着这个人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心里却慢慢的泛出了苦涩。

中午那顿饭如意吃得真是跟嚼蜡一样,甚么味道都没了。他记得以前自己还总是笑话吉祥,说她这样那样,可如今轮到自己,却比当初的吉祥更可笑。
他不明白为甚么会这样,是不是喜欢上一个人,都会这么在乎,连对方的一句话都要翻来覆去的琢磨半天。
他只知道,自己费心费力所做的一切,其实全都是这个人不在乎的。他不过是小小的一只玉鲤鱼,在凡人眼里或许是世间罕见的宝物,可他既不能为吴赐人捉龙,也没本事替这人疗伤,让这人尽快恢复法力,随心所欲。
如意深深的低下了头,突然很想哭。

吴赐人吃过了饭便回了屋里,也不知道是去忙甚么。如意收拾好碗筷,再回屋里去看的时候,吴赐人手里拿着一管紫竹做成的短笛,正要凑到唇边。
见他进来,吴赐人便招手要他过去。
如意心里觉得这人肯定没好话,却还是老实的过去了,坐在他身边。
吴赐人把笛子递给他,说,「你吹。」
如意把笛子凑在唇边,想了想,吹了个凤求凰。
吴赐人听了一阵儿,脸色突然变得极其古怪,伸手出来抓住了笛子,说,「你不要吹了。」
如意不乐意了,反问道,「没那么难听罢?」
吴赐人似乎有些焦躁,却忍耐着和他解释说,「不,是这笛子有古怪。」
如意愣了一下,说,「甚么古怪?」
吴赐人心烦意乱的站了起来,从他手中夺过了那根竹笛,沉着脸说,「问那么多做甚么!」
如意眼睁睁的看着吴赐人摔上门走出去,回过神来之后紧紧的跟了出去,看到吴赐人眉头紧皱,正慢慢的嚼着甚么。
如意心里疑惑,结果就看到吴赐人手里的白花,惊得说不出话,抓住了吴赐人就是一阵儿怒吼,「赶快吐出来!这东西有毒你不知道吗?」
这里四处都生着这种野花,虽然花叶都有毒,乡人也不去理睬,只是不许小孩采摘。
吴赐人正是烦躁之际,也不理睬他,竟把手里的白花都尽数吞了下去。如意心里一惊,突然发起急来,用力去抠他的嘴巴,恨不得把他吃下去的东西统统掏出来。
吴赐人被他弄得生疼,顿时发起怒来,说,「你发甚么疯,又吃不死人。」
如意气得真想打他,眼睛红红的骂道,「怎么吃不死!」
从前他的同伴就有误食了颠茄花的种子,结果肚皮朝天,再也活不过来的。
吴赐人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连眼睛都红了,手也在颤抖,便愣了一下,怒气消减了许多,最后只是说,「那笛声能惑人神智,怕不是寻常紫竹。我想拿颠茄花叶压一压。」
如意慌忙拿手去试吴赐人的额头,幸好并不怎么热。吴赐人不大自然的把他的手推开,然后才说,「你不要多事。」

如意跟在他身后走了回去,看他似乎真是没事,也觉得刚才大闹有些丢人,低下了头去,半天才低声的说道,「你究竟有甚么为难的事,为甚么不说给我听听?你现在这样,想做甚么也不大方便,是不是?」
半天听不到吴赐人答话,偷偷抬头,结果看到吴赐人正拿手指沾了些凉茶要摸在唇上,根本就没听他说甚么。如意仔细一看,好像是刚才被他抓破了的地方。
如意满脸通红,说,「我帮你看看。」
吴赐人碰了一下伤口,吸了口冷气,脸色愈发的难看,冲着他骂道,「看甚么?」
如意不敢答话,这伤虽然不大,却摆在明面儿上,走出去被人瞧了,实在有些丢人,不怪吴赐人生这么大的气。

吴赐人见他畏缩,心里似乎也没那么生气了,舔了舔嘴唇,才又问他,「你刚才干甚么那么大动静?」
如意不好意思的说,「以前有个朋友,就因为这个死了的。」
说完,眼眶就有点儿红。他们那时都只是在水里的鲤鱼,连名字都没有,那孩子拿了颠茄花的种子丢在水里给他们吃,他那一日病了,争不过别的鲤鱼,可他的那个同伴,却抢了七八粒,然后吃了不久就死了。
吴赐人看了他一眼,半天没说话,最后才没甚么好气的说道,「这东西是因人而异的,也许吃些就死,也有吃许多也没甚么大碍的,以后不要这样大惊小怪。」

如意嗯了一声,还是不肯死心,又问,「那笛声究竟怎么个惑人神智法?」
吴赐人脸上又露出那种心烦意乱的神色,郁躁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只不过是一根小小的竹笛,吹起来就能扰乱这人的心神么?
如意又问他,「究竟是谁要对付你?」
吴赐人打量了他几眼,神情里没有往日的阴沉,却带着一丝兴味,反而问他道,「你猜呢?」
明明甚么都不让我知道,还让我猜。想到这里,如意的心猛然的沉了下去,「是龙族?」
吴赐人哼了一声,说,「算你聪明。」
如意愣了一下,想要再问,却不知道问甚么才好了。他对这个人的过往,根本是一无所知。吴赐人结交过甚么人,又得罪过甚么人,他统统都不知道。

被他抓破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吴赐人恼火的用手按着唇,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如意又心虚又心痛,出去拿了碗舀了凉水回来,帮他润了润唇,然后才小声问道,「还疼么?」

吴赐人凝神屏气的看了他片刻,并未回答他的问话,反而指了指一旁的竹椅,「你先坐下,我有话同你说。」
如意愣了一下,吴赐人这样认真的神情,他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对着他,却是极其难得的。
吴赐人慢慢的呼了口气,好像在镇定心神一样,才说,「我知道你是侍奉龙母的。」
如意被他一语道中来历,心中异常惊慌,连忙站起来辩解道,「我又不是龙,不认得你的仇人。」
吴赐人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玉鲤鱼,是东海里的灵玉所化,对不对?」
如意呆了一下,看来这个人并不是甚么都知道的。
但他只是暧昧的嗯了一声。他和吉祥是玉鲤鱼没错,只是受龙母的恩典,才能附在了那灵玉上。那块灵玉不知是哪位天神所刻,一对鲤鱼紧紧绞缠,活灵活现,见着的人都以为成精的是灵玉的精魂。
吴赐人喝了口凉茶,神情有些闪烁不定。
如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自在的垂下了眼,僵硬的看着吴赐人手里的茶,低声的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害你?」
吴赐人安静的说道,「不,我是有求于你。」
如意惊讶的抬起了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赐人淡淡的说道,「我若是出了甚么事,还要麻烦你帮我照顾我娘。」
如意万万没有想到他说的会是这个,没来由的就突然生起气来,骂他说,「胡说甚么,你不是专吃龙族的金翅鸟么?又怎么会出甚么事?就算你现在法力全无,可也不是泛泛之辈,怎么说起这么没志气的话来?」
他不喜欢吴赐人这样客气的待他,他宁愿这人刻薄他,笑话他,也不要听这样彷佛遗言一般的交代。
吴赐人见他生气,也不奇怪,只是点了点头,说,「可伤我的人,不是龙族,而是我同类。」
这出人意料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如意听得震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他道,「甚么?同类?难道也是金翅鸟么?」

吴赐人笑了一下,说,「这么多年了,我也少见同族。却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偷偷的寻来了一枚卵,竟然背着人将他养大了,又哄骗他与我为敌,四处追杀。」
如意没想到这人是被自己同族所伤,又想起那道深深的伤口,便替这人心疼,问道,「难道你打他不过?」
吴赐人眼底一暗,说,「若是龙族,我杀也就杀了。可他到底年幼,又是我同类,也是受人蒙蔽才做下错事,我怎能伤他?」
明明都伤成那样,居然还要心软。如意心里气呼呼的,简直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这个人的脑筋,真不知道是甚么做的。同类相残的事,哪里不都有么,你对他手下留情,人家却处处要你的命。

吴赐人慢慢的把剩下的茶喝完,这才对他说道,「我来这城里,为的便是你和吉祥,他们会寻来,我也不奇怪。」
如意如今也不觉得难受了,只是替他担惊受怕,如坐针毡的一般,焦急的说道,「那我们迁去别处。」
吴赐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才说,「不必了,娘很喜欢这里。」
如意声音发颤,问说,「那你呢,你不要性命了?」
吴赐人冷笑了一声,才说,「金翅鸟食龙本是天性。若是不吃,便会死,死时身骨皆消,只有心会化为明珠。我看他也差不多快了,只是他背后的人不好应付。」
如意心里担忧,问道,「难道他们就不会给他吃。。。」
吴赐人笑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他若是吃过了龙肉,难道还容得下他们?那时他就不会与我为敌了。只是他如今还无知,受人蒙骗。」
如意松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原处,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好好的躲着,等拖过了这一阵儿,不就妥了么?」
吴赐人斜眼看着他,说,「你果然是甚么都不知道。」
如意听着这人不以为然的口气,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说,「你甚么意思?」
吴赐人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若是龙族,难道不会趁机赶尽杀绝么?」

如意的脸僵住了,半天才说,「可他们现在也不知道你究竟在城里的哪一处罢?难道你就甘心束手就擒?」
吴赐人看向别处,只是说,「他们能设下这紫竹的圈套,倒也有些能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总得交代一下。」
吴赐人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在和他说等下要去浇菜,要去挖笋一样的口气。
如意的心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扯了一下似的,他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却也无所畏惧,可是眼前这个人却和他不同,不该这样轻易的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
这个人应该是威风凛凛的,刻薄的,不留情面的,好像甚么都压不垮他一样,那样才对。

如意心里很难受,低声的说道,「没甚么万一。若是你死了,我也不会管她,所以你非要好好活着不可。」
吴赐人将老人家托付给他,似乎自信满满,觉着他不会推托。见他这么说,似乎很是吃惊,皱着眉头问他道,「你说甚么?」
如意抬起头来,大声的冲着吴赐人喊道,「我才不管,你自己认的娘,你自己养。你若是死了,我就把家里的东西都变卖掉,马上逃走,才不管她!」
吴赐人眼中有怒火腾起,也是气极,伸手就要打他,如意把脸一仰,闭着眼说,「你打!」
吴赐人冷冷的看着他,那一掌却没有落下来。如意眼睁睁的看着他收起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知道自己这时候再说甚么都是白费力气,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那一天两个人都再没说过话,老人家看他们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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