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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本宫在上 作者:弱水千流(晋江vip2015-01-05完结)-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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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转变突如其来,生硬至极,然而仍旧教他心驰神往。他知道她捏住了他的七寸,这是大忌,稍不留神便要在她手上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他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对她没有丝毫的抗拒力,万幸理智尚存,他提醒自己不可乱了方寸。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颔,将她的头正对他,目光对上她的眼,半眯着眸子略带一丝探究。

    严烨阅人无数,真情假意一眼便知分晓,他在她面上细打量,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带着些微病态的迷离,他蹙起眉,那一瞬间竟不敢再深看,只移开了目光将她孱弱的双肩嵌入怀里。

    陆妍笙的身体有顷刻的僵硬,她咬紧了下唇任由他抱着自己,任由他的手抚过她披散的长发。他身上有浓郁的沉香气味,吸入肺腑教她脑子发胀,她脑子里嗡嗡的,双手鬼使神差地伸出去,轻柔地揽住他的肩。

    月儿爬上了树梢,光华在淮河上倾洒下来,是一片澄汪汪的冰白,流动的淮河水带出潺潺水声,那一刻静谧得教人叹息。

    他抱着她,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同手握大权以及复仇的快感截然不同,是一种温情的美好,似乎圆满了某种缺憾。

    他抚着她头顶的发,声音出口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再过不长时日,或许会发生些大事,你别怕,只要听我的话,乖乖地在后宫待着就成。”

    妍笙听见他这么说,心头愈发肯定了那个猜测。她在他怀里半眯起眼,试探道,“严烨,上次我曾问过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么?”

    她声音柔媚温婉,几乎要卸去他所有防备。然而严烨终究是严烨,他听出了她话中的试探,理智比情感更教人警惕,只不动声色低声道,“我不记得了,是什么?”

    陆妍笙抬起头看向他,“厂公可有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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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心初现

陆妍笙问:“厂公可有不臣之心?”

    严烨搂着她;眸光渊渊望着窗外的淮河水。她说不臣之心;他却并不是臣。当年李氏乱贼逼宫;下令诛杀尽大胤皇室;他是万俟家存世的唯一血脉。前几百年他的父辈没能做成的事落到了他身上,如今大梁气数已尽,是天赐的良机。

    皇帝半死不活,李家中唯一可忌惮的便是瑞王,他挑起文武两党之争;正是借陆元庆的手牵制李泽。他只需坐山观虎斗;捡漏子的机会多的是,找准时机;给汉南一个兴兵伐梁的由头,将大梁的这群乌合之众一网打尽。欠下的债终归要一一还回来;这帮子梁朝的梁人一个也别想有好果子。

    他的眼帘掩下去,交错的眼睫掩映下只能觑见眸中的一丝幽光,阴森骇人。严烨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柔顺的发,薄唇抵着她的头顶说,“知道的太多并没多大好处,你放心,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为你打算。”

    陆妍笙蹙起眉,如今一切似乎都能说得通了。上一世文宗帝的死,陆家的消亡,全是严烨棋盘上的局。若是她猜得没错,他下一步要做的便是从瑞王手中夺过虎符,那时的锦衣卫已经全在东厂囊中,汉南也已有异动,可惜她却已经进了冷宫,根本没有任何精力去思考那些年来的所有事,如今细想来,每桩事串联在一起便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严烨的异心恐怕深种已久,她浑身一阵恶寒,她过去一直以为他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是为了执掌大权,如今看来,他的狼子野心何至于此,他觊觎的分明是这大梁的江山!

    想到这处,她却再也稳不住了。他说会为她打算,这样的鬼话谁会信?他若要勾结敌国灭梁,必定先连根拔除朝中两大势力,她陆家如何能幸免!她惶恐起来,这样一个恶鬼,怎么能让他安安生生地活在世上?他坏事做尽,多活一天对她陆家对大梁都是莫大的威胁。

    只要他死了,上一世的所有悲剧就都不会发生,父亲同兄长不会死,母亲也不会被卖入官家为奴,一切的症结都在严烨身上,只要他消失,所有的局就都可破。

    如他这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早该死了才是,该碎尸万段!

    她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柔顺而平静。她对他动了杀心,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他的奸诈世间无人能及,要取他的性命比登天还难。如今他刻意同她亲近,倒是个天赐良机,只要他对她没了戒心防备,一切就都好办了。

    不急,还得慢慢儿来。

    妍笙低垂眉眼,尽力做出柔顺羞怯的模样,她迟疑了一瞬,窝在他怀里柔声道:“你心中若真有我,就不当对我有所防备。你在大内行走多年,我却不是,将来紫禁城中自然事事要你为我打算。”说着她换上副娇嗔的语气,糯声说;“我若全心依附,你却事事隐瞒,如何能让人安心?”

    陆妍笙的小把戏在严烨面前根本无所遁形,然而他却不乐意去揭穿。他垂眸细细地望她,这副眉眼,鼻子,唇,轮廓脸型,无论何种情态都是他喜欢的。佛说妄念,世人管它叫动情,他对她生了妄念动了凡心,是以能包容下她的所有,即便这丝娇笑是一副虚假的面具。

    天下人人都戴着一张假面生存,他只当她是对他仍然防备,并不以意。有防备之心是好的,她毕竟还顶着贵妃的头衔,还得在紫禁城里磨,他在大内待了整整十年,那个地方锦绣繁华,内地里的龌龊不堪却教人难以启齿。

    脑海里划过几丝零碎的画面,那是他永远不愿碰触的噩梦。他的神色有瞬间的黯淡,望向她时却已经换上副润雅的笑,白皙修长的指尖摩挲她精致光滑的面颊,触感如凝脂,“这些都不是你该知道的事,听了伤神烦心,没的生出了白头发,显老了。”

    他的声音清润悦耳,字里行间透着丝显而易见的亲昵,她有些脸红,偏过头躲开他的手,嘴里道,“您还不知道我么?我就是个缺心眼儿,什么事只在耳朵里打个转,没什么能让我伤神,我也没别的意思,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她这副模样别有一番风情,双颊有几丝酡红,不知道是发烧还是害羞。当你开始喜欢一个人,她的每个举动就都成了风景,他伸手将她的手拉过来握在掌心,温暖柔软,仿佛能填满心头的那道道裂缝。他原该有天下最显赫的出身,却经历了最惨不忍睹的往事,不像她,一直都是立在云端的高贵人。

    严烨合了合眸子,有朝一日,他会堂堂正正地重新冠上万俟这个姓氏,梁人夺去的一切,都要悉数奉还。

    他屈起跟细长白皙的食指,轻轻地刮她小巧挺拔的鼻梁,“这些都是男人的事,女人家家不该操这份儿心。”

    听到严烨口里说出这话,陆妍笙差点儿没被口水呛死。男人?她活脱一副吞了苍蝇的神态,面目都几乎扭曲在一起。她过去喜欢拿这桩事吡哒他,却不知他真把自己当男人,她睨着他,好半晌才嗫嚅出了一句话,“厂公,我知道你们内监心里都有苦处,这份儿罪可不是是人都能受的。”她琢磨了一瞬,又换上副宽慰的口吻,拍拍他的肩,“你是内监里的大拿,在大梁翻手云覆手雨,你可比那些齐活的男人强多了!你把自己当男人没什么错,不就一坨肉么?少一块多一块也不打紧。”

    齐活的男人?一坨肉?她大大方方地说出这么些话来,居然教严烨目瞪口呆。

    陆妍笙见他不说话,只以为是他被触及了伤处。她心头暗自有些欣喜,天晓得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给他添堵,他不痛快就是她最大的痛快。然而脸上却做出副愧怍的神色,她长长地呃了一声,双手绞着锦被一角,“我是不是提到了厂公的伤心事?”说着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脑门,貌似悔不当初,“我心直口快,厂公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一个人搭着戏台子唱戏,似乎演得津津有味。严烨看着看着竟然想发笑,真是个怪诞的人。他勾起唇她微微一笑,那风姿几乎要晃花她的心神,“你似乎很关心我的‘身子’,这都第几回听你说起了。”他蹙起眉头略想了想,再抬起头时仍旧正儿八经的状貌,“不瞒你说,我心中到底还是介怀那坨肉的,我看你似乎颇有些研究,可晓得天底下有没有什么偏方,能救则救么。”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她关心他的身子,什么叫她颇有些研究?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儿能琢磨这茬事!陆妍笙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又羞恼,每回都是这样,分明是她放出去的箭,还没伤到他分毫便被原封不动地给折了回来,吃瘪的总是她自己。

    妍笙支吾了好半晌,憋出几个字来,“胡说些什么?谁颇有些研究了?有什么偏方儿你这个做内监的自己不关心还问起我了?”

    严烨哦了一声,刻意曲解她话里的意思,蹙眉道,“听娘娘这意思,是希望臣自己去找偏方儿?”他说着微微一顿,略朝她欺过去几分,压低了声音,暧昧沙哑,“娘娘很希望臣‘有救’么?”

    陆妍笙几乎要给他叩头了,他翻嘴皮子的功夫一流,她自愧不如,几个回合下来完完全全把她自己给绕了进去。在她心中两个人横竖不相干,彼此都不过是虚情假意,她能隐忍至斯完全是为了取他的性命,谁管他有救没救呢!

    她心里不舒坦,瞪了他一眼便在榻上仰头倒下去,扯了锦被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面朝里不去理严烨。

    严烨觉得好笑,柔声柔气地凑过去扒拉她的被子,口里哄着,“小家子气的样儿,卿卿……”

    她翻个身断喝,“不许这么叫我!”卿卿,还我我呢!他把自己当她什么人了,姑娘家的闺字张口闭口地喊,也不嫌膈应人!

    曳撒在她的锦被上摩擦出窸窣的声响,他朝着她俯低身子,薄唇靠近她的耳根子,呼出一口热气,激起她一片颤栗。他的声音沙哑低沉,里头有莫名的味道,听得人脸红心跳,他说:“我倒想知道,你希望我有救还是没救?”

    这人!说起话来愈发没脸没皮了!陆妍笙红着脸给了他一下,粗粗俗俗地斥道,“你有救没救干我屁事!”

    严烨略皱眉,这丫头嘴上没长门儿,哪里像个闺秀,他伸手捏她软软的脸,凑过去咬了一口,“我要真没救了那你怎么办?”

    陆妍笙这回真的毛了,她从锦被里伸出只光生生的脚来,使劲将严烨从床上踹了下去——

    “你给我滚出去!”

    他眉眼间都是笑意,也不再逗弄她,转过身子打起珠帘朝外头走。临出门时回头朝她撂下一句话,“卿卿,你不大会说谎,因为你的眼睛骗不了人。”那嘴角分明含笑,眼底深处却又寒意,淡淡的一瞥,教人浑身发抖。

    妍笙略微怔忡,这时珠帘一阵响动,音素捧着药碗从外头走进来,将她唬了一大跳,她惊骇不已,“你在外头站了多久?”

    音素的神色带着种莫名的古怪,她答她,“半盏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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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墙高筑

    半盏茶了?那是什么都听见了也瞧见了?

    陆妍笙脸上青白交错;她唇微微地颤抖,同音素两个四目相对,支吾了半晌也没问出半句话来。

    音素端着药碗子立在门口,神色倒是显得比她还淡定。方才屋里两人的话她听得一字不落,然吃惊也只是一瞬间,她是严烨安插在陆妍笙身边的人;见惯了大风大浪;虽骇然也能极好地收拾自己的情绪。

    就这么僵持沉默了会子;脑子里一阵晕眩感袭来;陆妍笙别过头揉了揉眉心;终于开腔;“把药拿过来吧。”

    罢了,听去了就听去了。至于听见了多少;知道了多少,她都一概不想追究了。严烨能堂而皇之毫不避讳地出入她的寝舱,自然是吃定了这帮子伺候的人不敢多嘴。以他的权势,弄死一条人命不过碾死一只蚂蚁,没有人敢说什么的。

    音素应个是,捧着药碗上前,挨着她的床榻沿站定,“奴婢喂娘娘用么?”

    她不应声,只是点点头。音素便挨着床沿坐下来,拿药匙舀起药汁给她喂过去,妍笙倒也配合,张开口便将药给喝了进去。她的眼帘低垂着,看不出是闭着眼还是张开眼,那神色漠然之中透出几分凄凉,直瞧得音素心口不舒坦。

    说来,两人相识不过几个来月,可缘分是个怪异的东西。有的人相识数十年也不过淡如水的交情,而有的人却能一见如故。音素同陆妍笙年纪相仿又投缘,明里是主仆,暗地里却把她当妹妹看。

    厂公和主子之间有些扯不分明,她是个剔透人儿,出宫以来早看在眼里。可督主狠心薄情,一言一行皆是算计,她分不清他对主子说的话是真是假,亦或真假各占几分,唯一能肯定的只有一点。一旦两人之间生出了变数,依着严烨同陆妍笙的道行高低,吃大亏的必是主子无疑。

    音素一面给妍笙喂药,一面低叹出口气。她取过一旁的巾栉替妍笙掖嘴,迟疑了阵儿,又私下环顾一凡,终于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娘娘,您的事咱们做奴才的本不该多嘴。只是奴婢心疼主子,督主的心思深不可测,更何况……”她说着微微一顿,那话里隐晦的东西不好再提了。到底也是个黄花闺女,想起这茬事免不了脸红一阵儿,又柔声道,“您可得千万思量清楚。”

    听音素在耳根子旁这么一说,陆妍笙的眼猛地抬起来。听这个意思,这丫头是什么都知道了。她劝自己三思,说担心自己将来要受苦伤心,这话里还藏着许多话,音素没好意思说出口,她却听得明明白白。

    无论严烨有多好的样貌多大的权力,他终究只是个内监,一个心狠手辣身体残缺的男人,是如何也不能够托付的。陆妍笙唇角浮起一丝自嘲似的笑容,就连她也看不起自己吧,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都好过内监,她刚才一直在门外,听见自己对严烨软语献媚,想是觉得自己蠢得没救了吧!

    脑子里又热又乱,她躺下去,抬起手覆上双眼。合着眸子,眼前就是一片迷茫的黑。什么也看不见,倒能令头脑有几分清醒。方才严烨走前说的那句话,轻描淡写,却别有深意。他说她的眼睛不会骗人,是了,眼为心窗,心怎么会骗人呢?

    她心中恨着他,偏偏要对他作出亲昵娇柔的模样,这是多大的煎熬,非己莫能体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时机,她要杀了严烨,她要制止一切重蹈覆辙。然而这一切仍旧太难,无论同他靠得再近,他仍旧是浑身戒备的,不能让他完全放松警惕,她就不能贸然动手,否则只会前功尽弃。

    宽大的广袖下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细胳膊,她一阵烦躁,心口那地方堵得发慌,这段日子她心里藏了太多秘密,一件一件几乎要将她压垮,她突然很想说说话,想找个人安安静静地聊一聊。这么想着,她道,“音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笨?”平淡的语气,并不像疑问,倒像是自顾自地陈述一个事实。

    音素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愣了瞬方道,“娘娘怎么有此问?”

    她覆着双眸,白皙的手背遮挡住大半张巴掌脸,只露出一张略微苍白的唇。那两边的嘴角略微地朝上扯了扯,勾起个淡淡的笑来,“你不用怕,我没有责难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心里有太多的心事不能为人道,憋得太苦了。”

    这语调平静,内里却似乎夹杂无尽悲楚,听得音素鼻子发酸。她略朝妍笙凑近几分,伸手握住她左手,“奴婢人微言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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