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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6章

将夜-第5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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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缺的脸瞬间变白,开始咳嗽。

咳嗽一旦开始,便再难停止,他咳的撕心裂肺,痛苦地拘偻着身子,直至咳出心血,落在地面上,如殷红的梅。

他的胸口像被一把烧火的刀刃捅穿般痛苦,他很担心再这样咳下去,可能会血尽而死,更有可能会把心肝都咳出来。

桑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宁缺站起身来,离开榻畔,揉着生疼的胸口,抱起应该属于他的被褥,走到阴暗的角落,铺好,躺在上面发出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有些委屈。

想当年在岷山里,他和桑桑向来是一起睡的,在渭城里虽然有一床一炕,但睡着睡着两个人最终也会睡到一张床上。

去到长安城后更是如此,无论老笔斋还是雁鸣湖畔,终究只有一张床是暖的,如今身份地位倒转,他竟连上床的资格都没有了。

两名白衣女童手里拿着梨木竿,正在把幔纱挑落,看着这幕画面,听着宁缺委屈的叹息,先前那名在灶房里与他说过话的女童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没有发出笑声,渐渐展开的眉眼间笑意却开始荡漾。

换作以前,宁缺肯定会与这名白衣女童调笑两句,或者再扮演的更委屈些,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担心这样的调笑会让桑桑不悦,而她的不悦可以很轻易地让这名白衣女童消失。

他知道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她现在还是昊天,如果可以,她早就把他杀死了,既然她连他都舍得杀,那么她便舍得杀任何人。

宁缺是个很冷血的人,但他觉得没有必要死更多人,尤其是在这座冰冷的光明神殿里,他想要带来的是温暖而不是别的。

两名白衣女童自去侧殿休息,夜色里的光明神殿变得格外安静,风雪从露台处飘入殿内,却没有让殿内的温度下降丝毫。

宁缺没有睡着,在这样的情形下,确实很难睡着。他看着露台方向越来越大的风雪,想着这场雪已经落了很多天,眉头微皱。

西陵神国号称昊天眷顾之地,四季分明却从不严酷,无论盛夏还是深冬,都没有人类难以承受的寒暑,比长安城要好很多,然而今年冬天的西陵比往年要冷很多,很早就开始下雪,并且始终没有停止。

宁缺没有在西陵生活的经验,却也明白这种情况有些罕见,心想老师把桑桑这个昊天留在了人间,难道永夜真的还会降临吗?

他缓缓坐起身来,走到榻旁望向桑桑。

桑桑闭着眼睛,睫毛轻轻搭着,每根睫毛的长度以及距离都是那样的精确,看上去就像是画出来的一般,透着股不真实的感觉。

宁缺静静看着她,看了很长时间。

他看着她的眉眼,眉眼间的漠然、看着她的睫毛,睫毛里的智慧、看着她的双唇,双唇间的红润、看着她的耳,耳畔轻飘的发丝。

他不知道她这时候睡着没有,不知道昊天需要不需要睡觉,但他知道就算她已经睡着了,周遭的变化也无法逃开她的感知。

但她没有醒来,依然安静地闭着眼睛,仿佛正在做最香甜的睡睡,她的容颜是那样的普通,却像极了最尊贵的公主。

对宁缺来说,桑桑现在的脸很陌生,但这样静静看着,他却觉得越来越熟悉,好像过去这些年她一直就是长的这样。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是昊天,还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妻子?

西陵神殿上空的夜穹被雪云覆盖,看不到月亮的身影,光明神殿内漆黑一片,幽静无比,所以能听到雪落有声。

他的声音像雪那般洁净,那般松软脆弱。

“如果说你要了断与我之间的缘份,所以要我偿还曾经亏欠你的这些东西,那你呢?你是不是应该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桑桑睁开眼睛,细长的柳叶眼透亮无比,看不到任何残留的睡意,也没有一丝慵懒的感觉,因为她一直都没有睡着。

她看着宁缺,面无表情问道:“比如?”

宁缺想了想,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在他看来,那些事情都是自己应该做的,他身为骄傲的人类,怎么能像昊天一样无趣?

他望向自己的双腿间,无奈说道:“比如这个?有些东西没有了确实很不方便,尤其是方便的时候非常不方便。”

桑桑重新闭上眼睛,再没有说一句话。

宁缺说道:“我会继续看着你,所以请你稍后不要再忽然睁眼了,虽然你现在的长相比当年更普通,但忽然睁眼,还是很像恐怖片。”

桑桑没有理他。

宁缺也没有理会她不理自己,站在榻旁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长时间,站累后去搬了个玉凳,坐在榻旁继续看。

一直看到风雪渐微,晨光渐生。

…………西陵大治三千四百五十年,西陵神国下了好大一场雪,桃山披银带霜,份外美丽,依旧聚集在各村镇里的信徒们,则是被冻的有些可怜。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向来温暖的西陵,会迎来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掌教等人像宁缺一样,隐约猜测可能与永夜有关,望向光明神殿的目光便显得愈发敬畏。

没有人知道光明神殿里的情形,宁缺解开幽阁押进神殿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也没有任何信息从殿内传出来。

光明神殿里正在发生的故事,如果仔细想来,其实显得有些荒谬可笑,透着股孩子气般的可爱,当然天真往往也是最残酷的事情。

如果这是一场扮家家酒,宁缺扮演的当然是仆人,他每天清晨醒来,便开始洒扫庭院,光明神殿实在太大,要打扫一遍他都会累到半死。

然后他要准备早餐,接着洗碗洗衣裳,再做中餐,再洗碗拖地,再准备晚餐,接着再洗碗,给桑桑洗脚,最后拖着疲惫的身体沉沉睡去。

他吃的都是剩饭剩菜,便是洗脚也是用的桑桑剩下的洗脚水,对掌教等虔诚的昊天信徒来说,大概很愿意把铜盆里的洗脚水直接喝到肚子里去,因为那里面有昊天的味道,但宁缺没有这种变态的信仰,自然无法变态,而且在他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里,喝老婆洗脚水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

除了这些每天都必须做的家务活,他还要服侍桑桑的衣食起居,包括烹茶弈棋,烹茶这种事情好说,弈棋……陈皮皮都从来没有赢过桑桑,更何况宁缺,所以弈棋反而成为了他最痛苦最羞辱的事情。

日子就这样简单枯燥地重复着,他疲惫地做着各种事情,夜里脑袋沾着枕头便睡着,再没有精神站在榻畔看她看一夜。

桑桑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般漠然。

宁缺对光明神殿的生活本来抱有极大希望,想通过朝夕相处,让她变得越来越像人类,如今看着她没有任何情绪的眉眼,希望早成了失望。

某天,他拿着竹扫帚在露台上扫雪,天气极为严寒,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他现在的脸上也没有笑容,就像寒冷的群山。

竹扫帚在积雪上簌簌划过,像是毛笔在微糙的芽纸上写字,露台上被扫出无数道潦乱的痕迹,看上去就像是一幅草书。

提笔写草书的那人,情绪有些躁狂。

偏在这时,风雪骤怒,不停地向山崖洒落,刚刚清扫一半的露台,瞬间便重新覆了一层雪,那幅草书就这样被毁了。

宁缺停下扫雪的动,握着竹扫帚,站在风雪中,看着灰暗的天空问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你究竟想做什么?”

桑桑说道:“我替你洗过很多次脚,做过很多次饭,拖过很多次地,刷过很多次碗,你现在做的,不及我做的百分之一。”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你知道这是没有用的,我确实欠你不少,但你也欠我很多,我们之间永远都没有办法算清楚。”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望向殿内说道:“在岷山里,我背过你很多次,我给你洗过很多次尿布,喂你吃过很多次饭,我为你杀过很多人。”

桑桑缓步走来,面无表情说道:“这是人类的普遍情感,怜幼之心。”

风雪中,宁缺的心情就像风雪那般冷,像风雪那般怒。

“你长大后呢?”

“你病的时候,我把你搂在怀里,用体温暖你,你怎么还我?从书院到烂柯寺再到朝阳城,你的脚一直都是我洗的,你怎么还我?”

“我背着你杀出朝阳城,杀进荒原,当整个世界都想要杀你的时候,我一直把你背在背上,这些你又怎么还我?”

桑桑走到栏畔,在风雪中负手看着人间,绝壁外的纷扬雪片里,出现了很多画面,这些画面有些模糊,却又是那样的清晰。

那是河北道大旱后的那场雨,那是在岷山陷井里挣扎的幼兽,那是在梳碧湖畔兴高采烈割着马贼头颅的少年,那是提着酒壶与烧鸡摇摇晃晃行走的小侍女,那是老笔斋里的煎蛋面,那是朝阳城里的朝阳。

——朝阳下,他背着她不停地奔跑,不停地挥舞着刀,她虚弱却幸福地靠在他的肩上,手里紧紧握着大黑伞。

第七十六章颤栗(上)

露台外风雪里的画面,都是她在人间的画面,所有的画面里都有他。

她是昊天,在人间的故事是事先算好的,唯有他不请自来,然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无论有没有那根绳子,他们始终都在一起。

她可以对人间完全冷漠无情,对他却不能。

桑桑看着风雪中的人间,柳叶眼变得越来越明亮,左眼中生出无限回忆与情思,右眼里生出无限厌憎与愤怒。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互为因果。

宁缺问她怎么还,那么怎么还呢?

“我准备宽恕你的大不敬,赐你永生。”她看着宁缺,面无情绪说道:“但你不接受,那么只好永世沉沦。”

悬崖外的风雪骤然加疾,那些风雪里的人间画面被撕碎成无数雪片,被寒风裹着呼啸吹向露台,有很多雪花落进她的双眼。

桑桑眼底的温度迅速降低,无论回忆情思还是厌憎愤怒,尽数被冻成晶莹透亮的冰块,就此消失,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宁缺看着这幕画面,觉得心变得越来越寒冷,说道:“我们曾经同生共死,而且必将继续同生共死,我不想你离开,人间也同样不希望你离开,为此我可以做很多事情,就像现在做的这样。”

“你做的远远不够。”

桑桑说道:“我曾臣服于你,你便要臣服于我。”

宁缺明白她说的臣服是什么,是曾经不停在他识海里震荡的神威意志,臣服意味着要解除二人之间的本命联系。

他沉默拿起竹扫帚,继续扫雪,山崖外的风雪是那样的大,他把露台扫净一片角落,便有雪重新覆盖,只是徒劳罢了。

风雪扫不尽,就像这场战争,但宁缺没有放弃,拿着竹扫帚沉默地不停扫着,从清晨到日暮,直到入夜依然在扫。

桑桑也没有离开,她看着宁缺不停地扫雪,站立的位置都没有变过,雪霜把她的睫毛涂染成银色,看上去很是美丽。

夜深时,雪终于停了,宁缺继续挥舞着竹扫帚,把雪全部扫落到绝壁下,直到露台上片雪不留,才缓缓停止动作。

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扫了整整一天雪,早已腰酸背痛,一个简单的直身动作,便让他痛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你看,只要不停地扫,总是能扫干净的,因为雪不可能一直下。”

他看着桑桑继续说道:“永世沉沦我也不怕,因为我从来不相信永远,只要你在人间,便不可能一直赢。”

桑桑没有说话,夜色下的露台幽静而且漆黑。

忽然间有淡光拂落,光明神殿的露台以至于整座桃山,都变得生动起来,虽然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美感。

宁缺抬头望向夜空,只见阴晦的雪云间出现了道缝隙,那轮明月正在其间穿行,把月光洒落人间,他微笑以致问候。

桑桑看了一眼明月,依然没有说话。

夜云渐分,然后变得稀薄,那轮明月变得越来越亮,洒落群山田野的月光也越来越充裕,整个人间都被镀上了层银晕。

尤其是西陵神殿周遭的莽莽群山,在月光照耀下更是美丽至极,被山林地势分割成各种形状的积雪,仿佛变成了某样宁缺和桑桑最喜欢的事物,既然是他们最喜欢的,那么自然也是他们眼中最美丽的。

宁缺把竹扫帚搁到墙角,走到栏畔望向月色下的群山,说道:“今晚的月光亮的像十万两白银,真美。”(注)桑桑走到他身旁,说道:“是啊。”

她说的很自然,纯粹是随意而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宁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很缓慢地落在栏上,沉默了很长时间,转首望向她的眼睛,说道:“你是桑桑。”

这句话里的桑桑,是他的小侍女桑桑,不是叫桑桑的昊天。

桑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眉头微微皱起。

宁缺看着她,继续说道:“就算你不承认,你也是桑桑。”

桑桑转身向神殿里走去。

宁缺看着她的背影喊道:“十万两白银的月光打赌,你就是桑桑!”

片刻后,神殿里响起桑桑冷漠的声音:“去打洗脚水。”

…………光明神殿里的日子很家常,很寻常,在宁缺看来,桑桑必然会被自己的手段所削弱,却没有想到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他想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而不是孤独于这个世界之外,却始终看不到一丝希望,她没有任何改变,仿佛一切都是徒劳,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直到今夜风消雪散,他终于把扫净了露台,月色洒遍人间,他听到了桑桑的那句话。

昊天不会对人间的任何事情发表感慨,因为她不在意人间,她今夜会对月唏嘘,也与夫子无关,而是因为他说今夜的月光亮的像十万两白银,她真正在意的是银子,那种在意是如此的强烈,甚至强烈到她忘记了自己是昊天。

如此在意银子,那她当然便是桑桑。

宁缺的心情很复杂,有些喜悦,因为他终于确认桑桑就是桑桑,也有些激动,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但还有些焦虑,因为看到希望后,便会生出强烈地冲动与渴望,他想要把希望落到实处。

因为这些复杂的心情,今夜他替桑桑洗脚洗了很长时间,直到铜盆里的温水变得冰冷,他依然还在不停地洗着。

水有些寒冷,桑桑的脚也有些寒冷,他用手不停地搓揉,也没能让水和肌肤的温度升高,于是他的双手也变得寒冷起来。

但宁缺不觉得难受,因为心情的改变,他今夜觉得桑桑的双脚很香,很软,手搓着很舒服,他甚至很想一直这样洗下去。

所谓爱不释手,便是如此。

宁缺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细腻,他轻轻地搓洗着她的脚心,她的脚背,她的脚踝,有时候会轻轻挠两下,也会轻轻搓揉她像贝肉般的趾头,感受着美妙的触感,渐有暖昧和情欲的味道生出。

今夜的洗脚时间有些长,仿佛要洗到天长地久,宁缺的咽喉变得越来越紧,桑桑脸上的情绪则是变得越来越漠然。

她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她没有动怒,因为那些都是人类低贱的生理反应,连让她动怒的资格也没有。

借着月光,宁缺低着看着铜盆里那双如白莲花的脚,看了很长时间,忽然抬起头来,沉默不语看着她。

她默默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二人对视良久,宁缺的眼神里除了渴望和欲望,什么都没有。

桑桑的眼眸最深处,除了浓郁的厌憎之外,却多了丝惘然,她发现在这一刻,自己的天算变得有些紊乱起来。

宁缺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微哑说道:“我想操你。”

之所以声音有些嘶哑,那是因为他很紧张,而且很兴奋。

桑桑面无表情眨了眨眼,把眼眸最深处的那抹惘然碾碎。

宁缺的咽喉上多了道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拓宽,并且不停向喉管里深入,已经触着声带,他再也无法说话。

鲜血从他的颈间淌落,滴落进铜盆里,清水骤然变红,他的手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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