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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唐明皇-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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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娘娘呀!”

“娘娘!”

见武惠妃突然倒地,寿王惊叫一声,跪在地上去搀扶母亲;牛贵儿更惊慌不已地呼喊起来,本宫近侍闻呼,也一齐拥来,扶的扶,抬的抬,把昏厥过去的武惠妃朝后殿抬去。

“三……郎……!”

昏迷中的武惠妃,喃喃地呼唤着皇帝,嘴角冒出白沫来,牛贵儿听了,忙对宫中女官道:“快去奏报陛下呀!”

宫中女官脸色惨白地拖着麈尾跑出了芳苑门,冲出了通向沉香亭的仙灵门。

月如眉,夜渐深。

沉香亭畔,为宠臣洗尘设宴的皇帝,却早早地沉醉于亭内御榻上,饮得满脸泛红的高力士,正轻敲牙箸,为亭下歌舞的宫姬们助兴;宫姬们舒袖漫舞,启唇轻唱道:

五陵啊佳气晚氛氲呵……

啊!晚氛氲!

霸业雄图呀势自分……

秦地哟山河连楚塞,

汉家官殿入哟青云……

蓬莱树色呀春中见,

长乐钟声呐月下闻……

龙池呵露娇牡丹色,

沉香亭畔舞升平哪……呵!……

“阿翁!”

“啊?啊!小鸭儿哪?来,阿翁给你斟一杯葡萄美酒……”

“阿翁,不能喝了!”

“呵?甚么、甚么事呵?”

小鸭儿见问,怯怯地望了望酣卧御榻的皇帝,力士笑着直摇头,“说吧!说吧!”

“阿翁……!”小鸭儿附着他的耳朵说着,又朝远处的牡丹丛指了指。

“哈哈!……”高力士听了,笑出声来,然后又喃喃地说,“怎么,娘娘的心疾,又发啦?嗯?……”

“这回,听说真真不轻呢!”

“先叫御医去吧……”

“阿翁!……”

“三郎睡得这样安稳,谁敢去启奏呀!”

“阿翁!……”

“好了,你快去对女官说吧。”说着,他也一头歪在花席上,任小鸭儿怎么推他,也推不醒了,小鸭儿又朝御榻上望了望,终于无可奈何地下亭阶,向等在远处的女官跑去。

过了一会儿,高力士坐了起来,也走下亭阶,对亭畔武士道:“尔等即去各通向沉香亭的甬道道口把守,圣上有命,不放任何人上亭奏事!”

武士们应声四散,把守道口。高力士这才又朝南薰殿院暗暗冷笑,复佯装酒醉之态,歪歪倒倒地上亭去了。

在仙灵门前,又突然飞滚出两团灯光。这两团灯光刚来到通向沉香亭的北甬道道口,只听得一声低喝,灯光停止了移动。

“让道!孤是寿王!”

“请殿下止步!有敕命:不放任何人上亭奏事!”四名卫士,擎钺恭答。

寿王火了:“娘娘都快要……哼!”他一撩王袍,迈开双腿,要冲入甬道……

“哐当!”

“当!”

两把闪着寒光的长钺,在他面前架起!其后,又是两把闪着寒光的长钺,架在甬道上!

从小到如今,在这大唐宫禁之中,从未受过这种待遇的寿王殿下,被这四支寒光闪闪的兵器镇慑住了!他想到垂危的母亲,不禁悲从中来,挥着两手朝沉香亭方向哭嚎起来:“父皇,父皇!儿是你疼爱的清儿呀!儿要见你,儿要见你呀!父——皇——!”

“再高声些呀!……”

远远的沉香亭上,高力士正在向宫姬们吩咐着;于是,乐声骤起,歌声飞扬:

……龙池呵露娇牡丹色呀……

沉香亭畔舞啊……

舞升平哪!……

第五章

“大夫好喜色呀!”散衙钟声刚敲响,御史大夫李适之便兴冲冲地从御史台中厅掀帘而出,朝正命人役收拾案上卷案、笔砚的监察御史周子谅走去。周子谅闻声抬起头来,正迎着大夫笑吟吟的一张脸,边笑边揖着袖问,“有何大喜之事呵?”

“大喜大喜!大家之喜呀!”李适之喜滋滋地点着头,向周子谅递去一本朱批黄帖,周子谅赶紧双手接过,展帖一看,也惊喜地“呵!”了一声,边看边说:“追赠恒山愍王!——要痛饮一番!要开怀痛饮!”

原来周子谅所读的,正是李适之在高力士的授意下、向皇帝呈递的、为其祖父李承乾废太子为庶人的论辩奏章。经皇帝朱笔、省台会议,重新追赠为恒山愍王。

“是要如此,方能尽兴!”李适之应着惊喜的周子谅,频频点头,“我已命人分头去请贺知章老大人、‘太湖精灵’张旭、苏晋大人,……”

“宗之呢?”

“侍御史崔公么?请了!连晁卿也已请到了!”

“晁衡呀!这秘书郎,我竟有许久不见他了。”

二人谈到的晁衡,便是开元二年随日本国遣唐使节来大唐求学的五百学生之一的阿倍仲麻吕。学成之后,皇帝敕留,改名晁衡,官授秘书之职。

“你知道是何原因吗?”

周子谅见问,不觉皱眉反诘:“难道晁卿思念本土,准备东渡归国了么?”

“非也!”适之忙解释着,排开子谅的疑虑,“他呀!交上一位‘仙人’朋友了!”

“‘仙人’?”

“哈哈!这人乃蜀中青莲人,与适之同姓,单名一个‘白’字!”

“李白?呵!”周子谅合上朱批黄帖,拈须思索着回答道,“数日前在曲江池畔,也曾听贺老大人相告:蜀中有一‘谪仙人’进京来了……”

“正是正是,”谈到李白,李适之谈兴更浓了,“就在上巳节时,贺老大人骑马去南郊踏青,路经公孙金菊的‘京东客栈’下,忽听酒楼之上,有人击案高歌,大有旁若无人之状,故遣人相问,仆人去后不久,贺老大人便看见一人神情飘逸,醉态可掬地手举大樽,出现在酒楼的栏杆上,向他朗声吟道:

青莲居士谪仙人,

酒肆逃名三十春,

四明狂客何须问,

金粟如来是后身!……”

“好神采!好诗呀!……”

“‘四明狂客’贺老大人一听,既惊且喜,象少年人似的翻身下马,‘咚咚咚’地上了酒楼,二人一接谈,便似久别知己一般难分难舍,连呼烹羊上酒,直至红日西下,月上柳梢。不是禁鼓紧催,贺老大人还不愿走出‘京东客栈’呢!……说来更有一件令人捧腹之事:就在贺大人欲归之时,李白业已酣卧酒席之上,面对栈中伴酒胡女,贺老大人才悟到遣仆从归去时,竟未留下银两!……”

“呵?哈哈!……”

“贺老大人正在窘迫之际,突然顺手触到腰边所悬金龟,贺老大人顿开笑颜,解下金龟,递给胡女,道了一声‘以此换酒,惭愧!’……”

“哈哈哈哈!”周子谅早已笑得躬下身子,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道,“何愧之有?千古佳话呀:金龟换酒!”

“不错不错,金龟换酒,千古佳话呀!”

“有了此君,大夫的酒友庆会,颇称‘酒仙盛会’了,哈哈!”周子谅一边将朱批黄帖还给李适之,一边道,“尊祖泉下得知,亦当尽兴而笑了。”

李适之听了,却鄙弃地看了看手中黄帖,说:“若不是要提醒今上不忘先祖太宗皇帝‘太子之位不可经营而得’的遗训,我适之虽是先废太子之嫡孙,亦万不会奏呈论辩之章!明日酒会,我当为满朝正直朝士尽兴而饮!”

“也当为今上到底不失为有道明君而答谢苍天!”

“正是呀!子谅兄,适之还要去拜请汝阳王殿下,托兄代我致意焦遂,要他明日早些来呀!”

汝阳王李琎也是适之酒友之一。这焦遂为一布衣平民,平素话不断句,口吃结巴得十分厉害,但是酒辞之后,却最喜高谈阔论,而且谈吐流畅,旨意深远,令听者莫不惊诧!周子谅向适之揖袖而别道:“子谅即刻便去。无焦遂,岂能尽兴乎!”别过李适之,周子谅便向立于厅事阶下的人役道:“打轿!”

李适之目送着兴冲冲的周子谅升轿而去,心里不觉涌起一阵感叹:“去岁此时,子谅和吴筠、鹤年正怀着满腹忧虑,潜往咸阳行宫,与力士密商遏制武氏、林甫等辈之计,多亏力士、九龄二人,一斡旋于后廷,一极谏于君前,终使废立东宫之计不行,妖姬病倒南薰殿院。……但愿朝阁之势,长似眼下——大唐开元二十四年之春:君明国安,万邦拱服!……”

“呵,大夫尚在省台?”

就在李适之暗暗祝祷之时,忽听一人焦急相唤,他抬眼一望,原来是中书侍郎严挺之。适之忙迎上去,躬身揖袖道:“侍郎公尚未回府么?”

“因一事急须转告大夫,故特来省台相晤。”

“请转入后厅。”李适之忙导着中书侍郎转过前厅壁门,穿过中厅,到了后厅,在短榻上落了座。李适之屏去仆从,轻声问道:“公仍为蔚州剌史王元琰而来么?”

蔚州刺史王元琰,与严挺之本无瓜葛,一年前,严挺之因其妻与母不睦故、休之。其妻数月后改嫁王元琰。

谁知近日有司告发王元琰坐赃,于是敕令罪下三司按鞫。并连累妻子皆入牢待决。

严挺之闻知,怜其前妻嫁元琰不久,便遭此事,故特投书三司,营解其前妻。而李适之见其匆匆来到御史台,以为是来询问三司审理王元琰一案情状的,故问。

“非也!”严挺之连连摇头,“挺之此来,是因河西节度使哥舒翰有急告文书回京,堂老见之十分恼怒,要挺之即来转告大夫,望御史台早上弹劾之本,严加究查!”

“难道吐蕃兴兵侵扰了么?”

“唉,”严挺之长叹一声,“崔隐甫逼反吐蕃了!”

“啊!”李适之闻言大惊失色,“崔隐甫竟逼反吐蕃?!那西陲堪忧了呵!”

“是呀!……”

严挺之简捷地告诉李适之:三年前,散骑常侍、河西节度使哥舒翰曾亲与吐蕃主乞力徐相商道:“两国通好,今为一家,何必更置兵守捉,妨人耕牧?请皆罢之。”

乞力徐回道:“常侍忠厚,言必不欺。然朝廷未必专此边事相委大人,万一有奸人交斗其间,掩吾不备,悔之何及!”

哥舒翰听后,慨然固请道:“哥舒虽不敢保永驻河西,但敢以身家性命为保:若我镇驻河西时,有敢与君部为仇者,请诛九族以谢罪!”乞力徐听了,十分感动,乃与哥舒翰杀白狗为盟,各自撤去守边兵将。从此,吐蕃畜牧遍野,胡汉往来,亲如一家。

谁知今年初,吐蕃与勃律两邦不和,竟起战事。两邦遣使奏告朝廷,皇帝命崔隐甫前往检视回奏。

那崔隐甫一到河西,见吐蕃未设兵将防边,自欲求边功,便矫诏命哥舒翰袭击吐蕃。哥舒翰强争不得,只得发兵自凉州南入吐蕃二千余里,直至青海西,大破吐蕃,斩首二千余级!

乞力徐幸得逃脱,遣人书责哥舒翰背誓,称:“吐蕃从今尔后,再不朝贡大唐天子!”……

“这位驸马公,竟干出这等损我大唐声威之事!”李适之听了,也恼怒异常,“可惜太宗爷在世时,耗了多少心血,才使吐蕃臣伏大唐、使西陲境安民宁啊……”

“是呀!”严挺之离开座榻,痛心疾首地回忆着,“尔后韦氏擅权,诸邦叛离;今上允准姚相三十年不幸边功之请,二十四年来,修好诸邦,重使万国来朝,民享安乐,方有这举世瞩目的大唐中兴之盛景。自此之后,只怕国家又要多事、黎民又将罹于刀兵之苦了……”

“堂老之意?”

“张相要请御史台诸公,将此情从速奏告今上,弹劾那‘伏猎’驸马欺君罔上、逼反吐蕃、大损国威之罪!”

“请公致意堂老,”李适之亦起身正色回答说,“适之等当尽其能除此祸国殃民之辈!”

“林甫等俱疏上奏,”严挺之焦急地告诉李适之,“要今上升赏崔隐甫。故堂老望尊台从速行事才好。如彼等之奏请已获今上之允……”

“事实俱在,纵有圣命,亦不足虑!”

“大夫呀,”严挺之靠近李适之,低声急切地相告,“话虽如此,奈何圣心早存开边耀武之意,如弹劾不力,彼等竟因之而入宰相行,国事更堪忧虑了!”

“哥舒翰的表奏呢?”李适之一听,也骤觉事非寻常,忙问。

严挺之笏嚢中取出哥舒翰的表奏文稿,递交给李适之,又频频告戒:“千万小心些!”

“大人放心,”李适之小心地将那文稿笼入袖内,朝严挺之揖别,“不出今晚,适之便将弹劾之表,送入南内!”

严挺之回揖之后,二人并肩向外厅而去。

严、李二人的身影在壁门处刚消失,中厅的耳房内,走出一个绿袍文吏来。这人青须垂在胸前,犹如一排钢针。白净的脸面上,一双鹰目,在浓黑而粗短的眉下,闪着几缕绿光。他估计二人业已去远,这才重新进入耳房,轻轻地关上房门,迅速走向卷案堆积如山的长条案上,从卷案底部抽出一迭文稿来,就着窗隙的阳光,看那文稿抬头处的文字,只见上面写着:

京兆法曹、臣吉温特具疏奏呈中书侍郎严挺之私情枉法事……

看到这里,绿袍文吏兀自点点头,在案后方几上落座,沉思片刻,然后又从笔架上抽过羊毫笔来,饱蘸砚中浓墨,在那弹劾奏章上疾书道:

……挺之身为中书阁臣,不遵宪章,枉法徇私,频入御史台,密求营解罪囚王元琰,若纵此行,则纲纪何存!故微臣依制奏呈,伏望陛下重究不佞,以彰祖宗之法……

写毕,他又反复揣摸,然后才阖上密奏疏本,在封口处施印密封之后,又提起笔来,在封面上恭正地写道:



高大将军转奏

京兆法曹 吉温谨呈

写好之后,吉温又瞑目静坐沉思了好一会,这才又从案头取过一张纸来,提笔写道:

尚书李公台鉴:

公所命之事,温已遵命行事。宦途半生,方遇明公知己!挺之细事,夫何足道!纵明公欲制南山白额猛虎,亦不足缚也……

“阿翁,夜已深了……”

头裹红布的宫中鸡人,缓敲竹梆,向大内各宫,送去子时已过的梆声,南内供奉小鸭儿,听了这阵梆声,悄声蹬上勤政务本楼,在近侍当值厅里,向仍就灯细看着两份奏章的高力士提醒着。力士听了,从奏章上抬起头来,朝这凹鼻青年供奉苦笑了一下,然后携着他的手说道:“你先睡去吧!人老了,嫌夜长呵……”

“阿翁,……”

“去吧,去吧!”高力士为了舒展一下有些发硬发酸的腰部,携着小鸭儿的手,缓缓站起来,把他引出厅堂,走向楼梯门口,笑着劝道,“明日无事,我们也去城外观看斗鸡去……”

“哼,谁稀罕那玩意儿?我要你睡一觉呀!……”小鸭儿抱怨着,但又怕因此更要延迟高力士的时间,只得嘟哝着,下楼去了。

当这瘦小身影沿梯而下时,高力士恍惚觉得二十六年前死于韦皇后之手的乃父解鸭儿分明又复活了……是呀,时光真如白驹过隙呵!一转眼,就是二十六年……那一位,要“效东方朔以俳优之身谏奏君王广行仁道”,这一个,也“不稀罕斗鸡这玩意儿”,要“以供奉之身行规谏之实”,其父其子,心性品貌都如此相肖呵!

出于对其父的敬重,高力士在和其姑父王毛仲不睦时,仍旧将小鸭儿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看待,也正因为如此,机灵的小鸭儿得以在高、王二人的不睦中,判断出姑父对高的愤慨大多出于因急躁引起的误会。所以在姑父被皇帝赐死永州、姑母明义公主自杀以明其志之后,小鸭儿仍能和高力士相依为命。但是,每每想起亡友惨死之因,高力士便不愿意这机灵儿也象其父那样,将自己年轻的生命,投入宫闱争斗的杀场上去。所以,无论小鸭儿抱着多么强烈的愿望,高力士都不和这亲生儿子般的年轻供奉谈及宫闱及朝廷之事,他要他游戏于人生,他劝他斗鸡、走马、甚至寻花问柳……

正因为这样,他以年高嫌夜长的话来搪塞小鸭儿的催促,而不告诉他自己正面临两封弹劾之章,十分棘手,不能安眠。

宫灯光下,小鸭儿的身影消失了,高力士这才回过头来,向当值厅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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