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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唐明皇-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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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伯父的病势不轻,”太子叹口气,睡开眼来,“他还守在父皇榻前忧心忡忡,既是如此,倒应先劝他放下心来,回王府将养。”

“殿下,”力士却想起一件事来,悄声对太子奏道,“宁王、汝阳王殿下,且由老奴送出南内,御医们的奏请,就劳殿下转奏吧。”

“二兄之意?……”

“奴婢想来,今上在城东驿前头兴致顿失,或许因三子同日诛杀于彼之故,”力士徐徐说来,刚刚心胸舒畅了一点的大子闻此,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力士依然悄声说下去,“奴婢想来:既是心疾,当以慰心之事而作药石以治之。故殿下请奏时,可请今上除诏近幸臣子伴驾温汤外,还能恩允十六皇子及嫔妃,皆能随驾骊山,叙天伦之乐,以悦圣心!”

太子听到这里,脸色才渐渐恢复如常。他感激地把力士的手,紧紧地攥在掌中,说道:“承阿兄指教。孤即依阿兄之教,奏请父皇!”

松柏满山、郁郁葱葱、形如一匹青苍骊骏的骊山,溶入了淡淡的暮霭中,复被夕阳余晖,染抹得一片嫣红。在这秀丽的山岭北麓,有一泓温泉喷泻,那滚滚热流,腾起缕缕白雾,在奇花异葩丛里、苍松翠柏间飘绕、飞升。恍惚间,这绣岭似被云托雾浮,冉冉升向九天。

从兴周以来,千百年过去了。而这一泓温汤,洗涤过几多君王。西周文王在定鼎以后,便依泉砌石,建造了上无尺栋、下无环墙的“星辰汤”。武王也曾沐浴汤中,仰首夜空,望斗转星移,历人世沧桑。周兴而又衰,“星辰汤”旁,由始皇帝秦嬴政,下诏立柱起宇,修成了皇帝离宫,并赐名“骊山汤”。欲君临天下千秋万世的始皇帝,终归坟冢;齐烟九点,全归刘汉。这里也随之而成“汉家离宫”。百年弹指而去,北周武帝,令大冢宰宇文护修饰此汤,更名“皇堂池”。皇堂池畔起苍黄,隋得天下,于开皇三年植松柏数千于皇堂池畔,那蒸腾的热气,又围绕在隋朝天子身旁……

“自唐兴以来,”遣开宫侍,独自舒肢仰卧于搁放在御汤池中龙榻上的当今皇帝李隆基,在那浓浓的、怡人心脾的暖洋洋的水雾中遐想,“曾祖太宗皇帝、祖父高宗皇帝将此宫营造得严整而富丽,赐名‘温泉宫’……然而,列祖列宗今何在?前代君王,今又在何方?真有琼楼玉宇?瑶池仙宫?朕却为何并未见其显现?……唉!五十三年来,朕从坟典中,见无数天骄,空留英名于世;亲见数位人君,人去魂灭;更见几多皓齿娇娃,转眼间枝零花谢,难觅香魂!……你那许承宗啊,虽擅切脉辨症;你那大秦妙手啊,虽能望色测病;尔等怎知朕已疾甚:半生操持,辛劳至今。天下万事皆足,难道朕也似列祖列宗,也如前代君王,只能空留英名,而终难寻得长生之术?……更何况,后廷不幸:三子逆我而逝,爱妃骤归泉壤!天若有知,为何如此待我这开创了大唐中兴之世的、万邦悦服的圣明之君!”……想到这里,李隆基从龙榻上撑起上身,愤愤地坐了起来,无可奈何地望着白雾升腾的泉水。引入御汤的泉洞口,装饰着一颗镶玉龙头,在腾腾雾气中,那喷着泉水的龙头,显得须眉生动,映入荡漾的御汤里,更似眼旋鳞闪,似要向榻边游来。“啊!你形只影单,如今,朕也是茕茕孑立。可就在去春,朕还曾携着惠妃,来此沐浴……”

……

“三郎,三郎!”

“噤声!朕此时正在偷觑‘凌波仙子’呢!”

“呵!三……郎……”

“噤声呀,朕的‘凌波仙子’……哈哈哈哈!”

“三郎,臣妾可要恼了!呀!你……”

“哈哈哈哈!……”

……

耳畔,那含着羞怯的嗔声分明还在回荡;碧悠悠的池水里,分明闪现着惠纪那玉琢牙雕般的身肢……这娇怯的嗔声,秀丽的身肢,使皇帝那积郁不爽的心胸慢慢儿舒展开来,一缕缕柔情,一股股蜜意从胸中溢出……他突然象一个精力充沛的后生,向那水中闪动的倩影扑去……

“扑通!”

微波荡漾的池面,刹那间波翻浪腾。那将皇帝诱入池中的倩影破碎了,消失了。雾,一团一团,层层迷障着皇帝的泪眼……

“陛下!”

“大家!”

小心伺候在御汤四侧的宫女们,被这水声惊吓得迅速提灯而入,朝着被雾蒙蒙的水气缠裹的皇帝颤声呼唤。灯光、呼唤,使皇帝明白过来了。他退了一步,沮丧地坐在龙榻上,声音里透着几丝凄切地问道:“时辰,已晚了?”

“回奏大家,时辰已晚了。”众宫女听问,才偷偷地吁出一口气来,答道。

“朕记得,该是月圆如镜了……”皇帝的思绪又飘入回忆之中,语气是那么朦胧不清。众宫女忙应道:“启奏大家,正是皓月当空呢!”

“呵!”听答,皇帝恍然明白过来。说道,“命汝阳备笛,朕要临月度曲……”

“领敕!”本宫女官应着,安排宫女们去伺候皇帝冠戴,自己宣敕去了。

宫女们扶起皇帝,即用锦毡将浑身湿漉漉的皇帝裹了,由健仆抬往更衣耳房,尚衣奉御,即跪问皇帝欲何穿戴。

“家居常服吧。”情趣索然的皇帝敕道。于是尚衣官儿便为皇帝呈过白纱皇帽,夹绫锦绣便袍,和尚衣宦者一道,为皇帝穿戴起来。穿戴一毕,皇帝即敕道:“朕自去‘飞霞阁’待汝阳,不用尔等侍驾。”

众奉御、近侍将皇帝送出更衣房,提着绢罩宫灯,将皇帝引导自御汤宫门前,便止住了步。

一轮清辉,将暮霭夜雾涤尽。通向飞霞阁的御道两侧,由温泉宫役仆精心护理的石榴林丛,叶绿如洗,月华下悬挂着的果实,好似一张张红润可爱的婴儿脸庞;微微的夜风,轻推林丛,一个个红石榴似解人意地向缓缓经过的君王微微颔首。一道花缀藤缠的石拱门,在石榴林丛的西头出现了。皇帝穿过石拱门,走出了御汤宫庭院。几步石阶,铺满月光。皇帝微微歇步之后,才拾级而上。株株枝干盘虬的梧桐,迎着缓步上阶的皇帝。梧桐深处,淙淙流泉,如幽闺琴音,飘逸而出,不绝如缕。似应着流泉召唤,皇帝举步向那苔滑露冷的桐荫道而去。慢慢的,有热气如雾,窜绕在桐荫里,一道“神女温汤”的石刻匾额,罩在那热雾里,若隐若现地投入皇帝的眼帘。淙淙流泉,正是从那石匾下的壁洞内泻出,经由石砌御渠,注入其东侧的温汤御宫,注入御宫左右的赐浴温汤池。但壁洞内的泉源小潭水面,却纹丝不动,清澈见底。在这源泉前,相传始皇帝曾与一神女邂逅,故这奇妙的泉源,被赐名“神女温汤”。背月临潭的今上李隆基,此刻也凝目注视着那晶莹的泉源,或许也在憧憬着与神女一会吧?然而,在静静的源泉里,只有皇帝那惆怅伫立的身影,并不见神女的芳姿……兴致更加颓丧的皇帝,转身面向泉源石壁之西,默默地看着北魏时雍州刺史元苌撰文并书写的《温泉颂》碑文,那机圆体方的书法,那篆额与古岣嵝碑绝相匹敌的妙韵,一直为皇帝所称道。然而,当此时也,皇帝欲再作玩赏,一遣胸中悒郁之气,却被碑文中那“高唐之云,朝发于水湄;巫山之雨,夕收于渊际。青林碧草,含露而匝岸;香风蕙色,列锦而环渚”等句,深深地刺伤了:“唉!何曾有高唐之云?谁尝逢巫山之雨?青林碧草甚伙,香风蕙色安在?……只有那一泓无知泉水而已……”

“疯妮妮,你真疯魔了!”

一声娇嗔,猛然在皇帝身后响起!他不禁以袖拭目,稳稳心神,转过身去:“难道真有仙人降于凡尘?不然,朕这禁卫森严的抵阁御径,何来这娇喘吁吁,娇嗔声声?……呵!”

桐荫外、御道上、分明有一奇髻高耸、裙裾飘飞的神女在追逐着被两个侍儿扶着,秀发披肩的另一个神女!她们,正向飞霞阁飘然而去!

难展愁眉的皇帝,被这娇嗔、追逐一下惹得哑然失笑了。他那刚刚舒开的剑眉眉梢处,闪出一丝童稚般的俏皮的神韵。不知为什么,君临天下达二十五年之久的皇帝,却一下子收敛起他那凭临九州的天子之威,捂住口,悄然地收起夹绫锦袍的下摆,微微地猫起身子,不声不响地尾随在那四个闯入禁径的“神女”身后……

“哐当!”

突然,一声兵器撞击声,在前头响起!皇帝赶紧退入御径旁的松柏林里,朝前打量:原来是守阁卫士架起刀钺,挡住了四人的去路。四人停住了追逐,并未驭风而过。“……并非神女仙姬……”皇帝仍很有兴趣地悄悄在松柏阴影的掩护下,接近了四个被羽林卫士阻挡去路的人。令皇帝吃惊的是:那先前在后追逐的奇髻高耸的女子,并未在刀钺下后退,反而上前数步,护着披秀发于肩的女子,竟呵斥起羽林武士来:“尔等放肆!”

“此乃今上赏月观日之御阁!尔等擅闯禁地,还敢咆哮狂吠!”守阁卫士厉声喝道。

“哼哼,尔等还敢无礼!”那女子竟冷笑着,口吻间盛气凌人地训斥道,“此乃寿王王妃殿下!尔等还不收了兵器拜见么?”

“呵?原来是寿儿之妇……”皇帝听到这里,突然回想起力士奉诏迎侍此妇归来后,向他禀奏的玉环种种奇举轶闻来。今夜目睹她们如此冒失、调皮举动,一面暗笑着摇摇头,一面却仍捂着嘴,看眼前之事如何了结。

“嚓……”

交叉相举的斧钺,悄然地分开了。羽林卫士们后退数步,跪地说道:“不知是王妃殿下,请王妃恕罪!”

“哼哼!”

“但此乃今上御游禁阁,还是请王妃返帐离阁。”

“王妃殿下?”奇髻高耸者转过面来,暗示寿王妃趁势离阁。暗处的皇帝,却差点“呀”出声来:“呀!……看此妇奇髻高耸,蛾眉淡描。眼眸顾盼处,妩媚之韵摇人心旌;檀口微启时,娇娆意态似不胜羞!体沐清晖肤如美玉……她是儿妃何人呢?呼儿妃为‘疯妮’!观其貌、揣其年龄或稍长吾儿之妃……”

“三姊何须和彼辈闲缠!”揣度间,皇帝听寿王妃说道。“原来是彼三姐……”不由他想下去,儿妇却早边说边向飞霞阁阶走去,“快和妹子登阁晾发吧!”

武士们一见,慌得一齐站在阁阶,抱拳揖拜、阻挡。那三姐见妹子仍要闯阁,慌忙欲上前拦阻。

“哟!……”见寿玉妃果如高力士所奏那样任性调皮,皇帝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声:“难怪贞顺在世时,常夸此妮一片天真烂漫!……有趣!有趣!哈哈!朕这瑁儿之妃!哈哈……”暗思暗想暗笑的皇帝,突然也感到自己变得有几分孩子气起来。他趁寿王妃等面向阁阶之机,一下子从林荫里钻出身来,朝阁上的武士笑着乱挥袍袖。其中两人发现了,吓得要跪下去,他挥得更厉害了,并又迅速做了个“退下!”的手势。然后又躲入林荫里,那两人会意,赶紧拉起其他羽林卫士从阁阶上退下来,在阁墙处消失了。

“他们?”正要上前阻拦妹妹的三姊,见武士们慌慌张张地退开,又纳闷,又惊奇。想了一想,她一拍手,笑了起来,“哈哈!你这疯妮妮,把天子卫士都吓退啦!”

“是呀!”王妃也得意地回答三姊,“他们只不过是天子卫士,本宫可是天子的儿妃呀!”

“呵、呵……”听着这姊妹俩自鸣得意的对话,皇帝按着那笑浪滚滚的肚腹,但还是忍不住悄悄出声。

“疯妮妮,”率先蹬上飞霞阁的三姐,面向明月,感叹地呼唤着妹妹说,“月照中天,彩流霞飘,惠风南来,骊峰环绕!好一座观赏天地奇景的绝妙亭阁呵!难怪你嚷着要闯入禁地呀!”

“啊!……”趁四人上亭阁,皇帝早闪出林荫,踏上御道,仰首向阁上望去:却见玉石栏干之前,杨家三姐正面迎月华、大发赞叹!临轩的三姐,月光将她那高挑浑圆的身躯剔剪得清晰而明朗。这如玉雕牙刻的躯体,配着那高耸的云髻,宛如仙人!皇帝一时间看呆了。

“唉!……”

一声娇喘,把愣在道中的皇帝惊醒,同时,把他的视线吸引过去:刚由侍儿扶上阁檐下的寿王妃,分明已在蹬阶时将力使尽。此时,她仍怯怯地依在侍儿肩上,面对月华频频地喘气……

“啊!……”

刚才还对杨氏三姐宛如仙人的神韵风姿惊叹不已的皇帝,一见那被缕缕银辉映照着的寿王妃时,却惊叹出声!王妃那从肩头披洒的长发,竟如股股清泉,沿胸而下,几欲委地;其发光若漆,更衬得项脖肌肤如雪、形似玉柱。两弯细眉,色如绣岭之翠;而那丰润的两颊,却宛如出水秋莲,粉白稚嫩;皇帝这时才发现,年轻调皮的王妃竟是罩着一袭惨绿浴衣闯入禁地来的!在那浑圆的肩头上,只披着一条鹅黄蜀锦霞被。这不经意而又新颖的衣裙,在柔和的月光下,衬出她的肌丰体妖。大约此时业已缓过气来了吧?她用那充溢着妩媚之气的秀目,朝其姊一笑:“三姐,你不是不愿来么?那你回去呀!吓!”这一笑,眸光射人!皇帝那枯竭的心井,似被注入了滚滚春波。

“晾好发丝,早早归去吧!”三姐分明记起这是皇帝赏游的禁地,过去一边给妹子轻轻提起长发,迎风抖晾,一边提醒妹子。

“我才不归去呢!”王妃在姐姐怀里撒起娇来,“好不容易闯上这阁亭来,又难得这么好的月色,妹子要尽兴歌舞!……”

娇音飞下亭阁,传入皇帝耳中,玄宗在恍惚之间,真觉得那人间亭阁,竟化作琼楼玉阙;那晾发丽人,亦变成瑶池仙姬……

“疯妮妮!……”

“不要阻挡她呵!你那杨氏三姊……”亭阁上,三姊欲阻挡;御道间,三郎暗祈祷,“让朕能于这妙地妙时,看妙人歌舞才好……!”

“仙音击拍,念奴漫讴!”王妃已挣开了姐姐的怀抱,一抒长袖,向二侍女吩咐开来。

“好呵!‘仙音’、‘念奴’!侍儿的名字也如此美妙!……”不待皇帝暗自称奇,飞霞阁东,玉石栏干前,身着红绫裙的侍女仙音,已轻拍栏干,身着玉兰绫裙的侍女念奴,已漫咏出声:

呵!~~

拍节散漫自由,讴咏悠扬婉转。随着阁亭拍节、讴咏,皇帝也微展左掌于袍带间,伸出右手食、中二指,随其音而轻叩掌心……“呵!此乃朕数年前所度的商调曲啊!……”

此曲原系婆罗门国所流传的《婆罗门曲》,数年前,由凉州节度使杨敬述呈进。雅爱宫商、好弄丝桐的李隆基,爱其曲“散序”如仙鹤栖松,从容优雅;“中序”似鸿翔长空,漫逐流云;而“入破”处胜蛟龙腾跃,风急浪狂……故受而改度之,赐名“商调曲”。“此儿尤乐斯曲,并依曲制舞……看来她不仅体态殊丽,且晓音律……妙人儿也……”

呵!~~呵哦呵!~~

念奴轻讴,已随仙音击节转入中序。只见王妃微曳其袖,如飞燕点水,舞起玉栏之中。在漫击轻讴的伴奏声里,王妃轻舞缓行。“散序”伴奏至第六遍时,舞者突然垂袖而立,形如静云……

“啪啪!啪啪!”

仙音突然两掌离开石栏,以掌自击,发出了秋竹骤裂、春冰突坼之声,念奴也忘情地大开歌喉相应。

舞者突然一抒双臂,飘然回旋起来!一霎时,仰观的皇帝觉得月光里,阁亭旁,飘飞起了轻盈的雪花,舞动着极美的游龙!那玉臂、长发,柔似柳丝,迎风漫卷;那随着回旋的身躯被风浮托的裙裾,真象是舞者足下涌出的朵朵云霞,那飘飘舞袖似已向观者送去无限情意……

“呵!~~”

中天月华,被飞霞阁上的歌舞深深吸引,着迷地向地上移来,朝舞者接近;遍山林木,也迷恋着那动人的歌舞,它们依肩悄立凝视,不敢有半点声响……似一声鹤唳,天际传来,击止、歌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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