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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唐明皇-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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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众人听着!”虢国夫人由侍女们前呼后拥,进了本府正门。本府总管便在石阶上向护卫众人宣告道,“夫人谕尔众人,各归本部歇息,明日寅时于府门列队点卯,返还温汤!”

“谨遵夫人谕令!”

宫中小儿、本府卫士齐声相应后,由本部长官率领着,离开了虢国夫人府邸。

“呵!……”虢国夫人进入大门,穿过鎏金喷彩的一正四偏五门牌楼,顺着可供六辆宽敞的辎軿车并行的花砖石道,经过气派不凡、八柱矗立的盝顶式屋顶的前厅,踏上了铺着华贵的宣州红线毯的甬道,迈上中堂阶台,她正欲向随后跟来的总管询问国舅何处,突然她的目光被圬墁一新的中堂吸引过去了,禁不住惊叹出声。

原来,中堂是虢国夫人生活起居中最为重要的所在。她将在这里接受文武的拜谒、各邦来使的拜会、举行燕乐。因此,虽是国夫人的一座中堂,皇帝却敕令将作监按含元正殿的规范建造成庑殿型屋顶,施以径近一尺的青棍玄色陶瓦,镇以绿琉璃脊和绿釉琉璃鸱尾。这背北向南的辉煌堂宇,仅副阶外柱,便有二十六根。每根朱漆大柱高近三十尺,径逾两尺。被工匠们涂饰成彤红耀目的内柱、檐额、门窗、栏杆象一群浓饰艳装的贵妇似的,闪入虢国夫人的眼帘;接着,赭黄的斗和拱侧,以及辅以红亮之色的拱身,又象五彩斑斓的云霭,飘入她的视线;装饰在门钉、肘叶、栏杆上的鎏金图案,长廊上新悬起的朱缘、金钩、竹帘,更使她目不睱接,眼花缭乱。

然而,当她提着裙裾登上副阶时,她看到,堂门洞开,而堂内却未点灯。她正在诧异,突然,象万星坠于人寰,中堂的金檐银柱八折大屏山后,陡地涌出一片烛光,她这才看见,中堂内的地面上,跪着近二百名圬墁工匠;他们的身后,是本府侍女、奴仆,提灯擎烛,恭敬地俯首相迎。工匠们一齐恭揖双手叩拜道:“将作监、右校署圬墁工匠,恭迎夫人检视!”

虢国夫人惊奇地发现,中堂的四壁、地面清晰地显现出工匠们的身影。她从四壁、地面,也看到了她本人那华贵雍容、妩媚娇娜的形象!虢国夫人用掩饰不了、也无须掩饰的惊喜、赞赏的目光望着这一批巧夺天工的圬墁匠人。久之,她才省悟过来,命立于身侧的总管:“赐赏瑞锦宫绫五百段!”

“是!”

总管应声而去。虢国夫人这才由近侍簇拥着,走向金银屏山前的锦榻上落座。卫匠们纷纷叩头立起,悄声立于中堂左侧廊。

总管领着一队奴仆,抬着五百段瑞锦宫绫来到中堂,走到工匠们身边,对那年近五十、精神十分健旺的圬墁工匠长道:“快领众人前来领赏,谢夫人厚赐之恩吧!”

谁知,面对花软烟轻、无比名贵的御制锦绫,工匠长和众工匠却看也不看,睬也不睬;总管以为他们被夫人慷慨的赏赐惊呆了,正欲提醒他们,善窥人情的虢国夫人却隐隐察觉出什么来了,一招手,唤过工匠长来,问道:“尔等还有何请求么?”

“回禀夫人,”那工匠长一膝跪地,神情虽恭、口吻却也毫不谦和地提出一桩令虢国夫人和侍从大为惊奇的请求来,“我等特求夫人允我等将蚂蚁五百双、蜥蜴五百双暂留府中!”

“尔,这是何意?”

“我等请夫人命人将蚂蚁、蜥蜴放于堂中。半月后再令人查点,如短少一个,我等连夫人所赐的二百万工钱,也一并送回,不敢受领!”

“呵?哈哈哈哈!”虢国夫人这才明白过来。她再度望了望那精工圬墁的堂壁、地面,颔首微笑道,“也不怪尔等强求厚赏!来人呀!”

“在。”总管忙跪到坐榻边,垂手待谕。

“追赏工价二百万!”

“谢夫人厚赏!”

工匠长这才领着众人跪谢了虢国夫人,跟着总管去库房领受赏银去了。

“禀夫人,”总管回到中堂来时,近乎耳语般禀道,“已遵谕将暖阁备好了。国舅正在后堂等候夫人召见。”

“唔。”虢国夫人闻禀,脸上极力做出淡然的模样,以掩饰心境的激动不宁。但她不知不觉间,已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她轻轻嘘了一口气,总算稳住了心绪,令道,“请国舅稍待片刻。暖阁只留近侍婢女伺候!”

“近侍婢女送夫人去暖阁!”总管忙向榻后四名近侍婢女传达了虢国夫人的口谕。其余奴仆,列队于通往暖阁的右后壁门,俯首垂袖,恭送着虢国夫人。

暖阁在中堂与后堂之间的右侧,座落于千株红梅之中,背西面东。这儿,两年前原本是三品朝臣韦嗣立的府宅。虢国夫人喜其地势向阳,在动工修造新府时,亲帅工徒闯入韦宅,在韦嗣立主仆愕然惶骇的注视下,掀墙推柱,撤去旧屋,造为本府暖阁。事后,仅授韦氏以他坊十亩芜隙之地而已!此事,把当时尚未故去、已卧病榻的裴郎吓得目瞪口呆,深怕韦氏告到圣人面前,招来大祸。谁知这三品大员在惊骇之余,得知裴府只是征址造阁、别无他意后,阖府上下无不欢腾雀跃——原先他们以为是裴府奉敕封查本府呢!韦嗣立喜滋滋地领着妻子、仆从们赶紧搬迁他坊,为裴府让了宅址……

风闻裴夫人修造暖阁,御苑总监即令役工将禁苑梅花千株连夜移栽阁园内。并亲督工匠,在不足半月的时间内,运来奇形怪状的太湖波底的万古幽石,青州独有的神韵不凡的松柏,倚梅丛、傍阁宇,垒成状如西蜀名山峨嵋的假山。别具匠心的左、右校署的工匠,将暖阁修成蜀中奇楼——锦官楼的形状。阁高三层,其密檐用叠澁砖砌成,外轮廓成抛物线状,在梅丛、假山的衬托下,显得挺拔秀丽。每当红梅怒放之时,暖阁好似浮在一片红云之上的神仙亭;而一经雪花覆盖,它又化为淡淡红波中的琼楼玉宇,将这富贵府院,点缀得出神入化。

这时,暖阁的三层飞檐上,缀满五色绢灯。而阁内的煌煌灯烛之光,又透过茜纱窗帘,泄漏阁外。四名装饰浓艳的近侍婢女,肘悬雕镂着浮花图纹的灯杆,杆端金钩下,垂着彩绫银箍风雨灯,照引着虢国夫人进入葛藤攀缠的新月形阁园园门。园中梅枝,叶已尽,花未含苞。但那虬虬盘旋的枝干,却被朦胧月色衬得生机勃勃,意趣盎然。

虢国夫人穿过梅枝环绕的石径,踏上阁阶,侍婢们已为她打起织锦门帘。一股含着幽幽兰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她那一直强自按捺的心房陡地颤动起来。刚一入阁,她便娇喘吁吁地令道:“请国舅前来相见!”

一个侍婢应声挑灯而去。其余侍婢赶紧为主人褪裙卸帔,换上夜装。

杨钊在侍婢的导引下,屏息敛气地进入了暖阁阁园。

从他接到晋京敕书之日起,他便对久违了的堂妹们的今日状况,作过尽其可能的揣测和预料;沿途又从官民口中得知了太真得宠、三姊并满门皆荣的种种情形。但这一切,在他进入西京、面对宣阳坊的虢国夫人府邸那一瞬间,全变得那么微不足道,可怜而又可笑。入府之后,近两天过去了。随着对府中情况的了解,他并未从初来乍到时受到的巨大震动、刺激中清醒过来,惶恐之情反而与时俱增。从开元二十三年一别、十一年来,他日夜思念着堂妹杨玉瑶。如今梦境变为现实了,可他却变得胆怯了。方才,他闻知夫人车驾已归,按捺不住地躲于屏山后暗窥夫人。上千的护卫人马,使他瞠目结舌;而夫人与圬墁工匠的一番纠葛,更令他神移魂荡。他恍恍惚惚、蹒跚返回后堂侧院寝房,一头坐在榻上,两眼发直。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国舅,夫人相请!”

门前传来一声呼唤,数月来他多次听到这一称呼:“国舅”,但他仍然时常反不过来。

他随着侍女上了路,恍惚间,他不知是怎么走完石径,迈上了阁阶。只觉得眼前一片明亮,含着幽香的热浪冲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隐隐听见有人在说着什么:

“夫人请……国舅……榻前……相见……”他感到汗如雨下,不知如何是好。紧接着,有人扶着他,迈入房内。

“钊~~哥!”

一声熟悉的莺啼鹂啭般的呼唤,唤醒了尚在迷惘的杨钊,使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啊!是她!是她!……

她,斜依锦榻,在熠熠灯光下,向他投来如火如炽的热切而娇媚的目光。惨紫榻屏,剪衬出她那愈见丰盈的体态;高大俏丽的发髻上,插着从温汤花苑中摘回的红如火焰的榴花。花前,玉簪步摇,珍珠流苏,随着胸部的起伏而不停地轻轻摇晃。髻发短鬓,漆黑油亮而又茸茸然地分披在她那丰满的玉雕般的额前和耳边,使她仍显得青春娇艳。她那圆润的面庞,泛起了团团红晕,而那小巧的朱唇,欲言而又忍,唇角微微颤动。阁内燃着瑞炭,暖洋洋犹如孟春时节,只见她披着紫色罩衫,那丰满的前胸和圆润的玉臂,从那薄纱罩衫中隐隐透出。绣有牡丹花样的朱色长罗裙,用一条白花宽带,紧束在酥胸之下。一条朱膘色霞帔,从肩后绕过两臂,止于前胸两侧。而那紫绿色的丝绸衬裙,却拖曳到锦榻沿边、鲜艳华贵的红线地毯之上。此时,当她看见那身材魁伟的堂兄也向她投来充满激情的目光时,她嫣然一笑,突然向榻里侧过身去……

“瑶……妹!”这一笑,澎湃汹浦的潮水随着闸门打开冲了出来,他嘶哑地呼喊着,意荡神驰地奔向锦榻前……

当阁廊里的侍婢奉命送来茶汤时,虢国夫人已坐于榻前,褪去了霞帔。而国舅杨钊在锦榻右侧的坐席上坐着,却显得困乏不堪。侍婢在他们各自的面前刚设的食榻上放好金盏玉碟,便悄然退出了东阁。

“好个儇薄儿,真没有出息呀!”正要端盏啜茗的虢国夫人,见杨钊在婢女退出帘门后,竟呵欠频频,不禁嗔道,“还不好好打起精神,再有一个时辰,便要上马了!”

“上马?”杨钊一愣,“上哪里去呢?”

“你呀!哈哈哈哈!我且问你,从何而来?”

“这?从蜀中而来呀!”

“因何而来呀?”

“不是瑶妹你奏请圣上……”

“呸!”虢国夫人啐了一口,故意沉着脸道:“到底因何而来呀?”

杨钊一下明白过来,答说:“我是奉敕晋京见驾呵!”

“你呀……唉!”虢国夫人摇摇头,“既是如此,自然是上马去温汤见驾呀!”

杨钊一听“见驾”二字,猛地睡意全消,他那疲乏的心,突然亢奋地突突急跳起来。他忧心忡忡地问道:“真的……要……见皇上?”

这种心情,虢国夫人是理解的。她带着慰勉的神情,放开金盏,柔声道:“自然是真!你,不必心意不宁……”

“可……”杨钊却一下子从坐席上立起身来,似乎更加紧张起来。

“当年,我与贵妃,还有大姊、八妹,也是这样……”虢国夫人笑着宽慰杨钊,“你看今日我杨氏满门的气派!而今,你和我们当年初次见驾大为不同!”

“有何不同?”

“那时,只有我和当时的太真娘子;明日见驾,……”

“有贵妃,还有你们……三国夫人!”杨钊明白了虢国夫人的意思,增添了几许勇气,微笑地补充着夫人未竟之语,“今上恩宠无比的贵妃,和势倾朝野的三国夫人!”

虢国夫人笑了。她重新端起金盏,细细品着香茗。

“我杨钊,还何惧之有呢?哈哈哈哈!”杨钊开怀大笑起来,在虢国夫人眼中,他又恢复了敏捷机灵的神态。杨钊也端起眼下食榻上的金盏来,猛饮半盏,然后靠近虢国夫人锦榻道,“瑶妹,你听说过那么一句话么?”

“什么话?”

“我一路走来,一路都听人唱着……”

“呵!我知道了。”

“是呀!京师的街坊上,也有人唱呢……‘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门楣’!贵妃娘娘真是撑起我杨家门户的玉础金柱呵!……”说到这里,杨钊忽然深有所感地对虢国夫人道,“吾本寒族,在蜀中之人,仰富户周济,方得度日!不料一旦举族入京,处华堂,着锦衣,食玉食。晚间,睹妹赏赐无度,真令我惊诧至极呵!……”

“哟!那算什么呀!”见杨钊感慨不已,虢国夫人差点将一口香茗喷出朱唇。她打断杨钊说道,“现在南内的贵妃院里,仅供贵妃驱使的织工绣工,便逾七百,其中有名闻海外的织锦巧儿四百余人,比朝廷织染署的绫锦坊的巧儿,还多五、六十人……”

杨钊听了,张着嘴,吐不出半个字来。

“别说贵妃娘娘啦!”虢国夫人不以为奇地说道,“只说那位岭南经略使张九章吧,还有广陵长史叫什么……王翼的,这两人,不过在今年八月册封贵妃时,所献的器服珍玩,颇中贵妃之意,三郎便加张九章三品、调王翼回朝擢升为户部侍郎……”

“呵……”

“这算得了什么,今上为赏右相李林甫奏请他亲注孝经、倡孝悌于天下之功,还将本年天下进贡物品,尽赏了右相!我那区区二百万钱的赏赐,又算得了什么呢?”

杨钊听着一桩桩闻所未闻的“赏赐”之事,真是傻了眼!忽然,他似乎想到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来哦”了一声,急得一跺脚,

“怎么啦?”

见问,杨钊回过头去,不无悲哀地说道:“离蜀之时,章仇兼琼、鲜于仲通二公,特为我备精美蜀货,以作晋谒之阶……”

“这又怎样呢?”

“唉!当时我见诸货可值万缗,真是大喜过望呵!此时听妹讲来……区区万缗,今上他……”

“哈哈哈哈!富有四海的天子,自然不会把你万缗之贡,放在他的眼中呵!……”虢国夫人明白过来,大笑不已地揶揄道。好不容易,她才忍住笑,一边用手抿着耳旁鬓发,一边对杨钊眸光闪闪地道,“你自然不能以此为进身之阶”。

“呵?”

“只要在三郎近前,微示才智,贵妃和我姊妹,定保你身着紫袍、位列三公!”

“才……智?”谁知杨钊一听,反而显得更加沮丧,“别人不知,瑶妹你总该知晓:我有什么才智,能显示于君前呢?……不瞒你说,自你们晋京以后,数年以来,除靠鲜于公周济而外,我是在靠……”

“靠什么?”

杨钊一横心,强忍羞愧,方才说出口来:“我是靠在赌庄专掌樗蒲文簿,替赌徒鉤校赌利,勉强度日呵……”

樗蒲,是从汉魏迄今,盛行于世的赌博之戏。博具中有代表卢、雉、犊、白和其他图形的若干子,有代表马的博具,还有称为五木的掷子。

行赌时,参预赌博的人,每人执“马”子六颗。依秩掷五木得彩。掷得彩点最多者,可分别得“卢”、“雉”、“犊”、“白”四种“贵彩”。得贵彩者,可连掷、打马、过关。六马过完在先,则为赢家。掷得彩点少者,按点得贵彩之外的六种“杂彩”子,自然不能连掷、打马、过关。

这种赌博,人数往往在十数人以上。因此每庄就要设专人掌握赌博的记录册,一局完毕,便由这人依照记录册公布赌钱输贏的名次、帐目。所谓“鉤校”,便是指的计算、分配赌账诸事。而赢家便在所得赌钱中,按赌场规矩抽出一点钱来,付给这位“记账”之人。

杨钊在少年时代,在家乡弘农郡就因不学无行,被族人、乡党不齿,赶出故土,他才去蜀中寻靠两位叔父的。近年来,他因境况窘迫,连在赌场作个赌棍也无资格,只好作这“赌棍毛儿”混日子,难怪他一听虢国夫人提到“才智”二字,就大为沮丧。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虢国夫人听他近年专管赌账一事,竟兴奋地从锦榻上站起身来,问道:“近年来,你真的在专掌樗蒲文簿呀?”

“唉!……不得已啊!”

“那,你鉤校精密么?”

“在赌棍手中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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