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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唐明皇-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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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和郎岌一样怀着满心希望来到长安的公孙大娘,在新的绝望面前,胸中充满着对郎岌的负疚之情:“阿岌哥是个有志、有义的男子汉,我绝不能再拖累他了……”尤其是郎岌为她卖艺之事和叔父大吵之后,更使她感到郎岌那颗晶莹之心,光洁照人。她怀着愧疚和敬佩的心情,决心卖身相报,暗暗求堂姊将她引向长街,寻一主家,甘愿卖身为婢,将卖身之资,助郎岌另寻一栖身之所,攻读诗书,以遂他报国报君之愿。金菊虽万般不肯,可是想到郎岌坚守圣义,不肯娶大娘为妻。这样下去,郎岌无养家之术,大娘无依托之地,还不如让大娘择一富家卖身为婢,或许还是两全之法。想到这些,金菊才勉强答应了大娘的苦求,在今晚郎岌出去卖诗文时,姊妹俩对公孙老汉假意说出去卖艺,而走上了长街。在东市,大娘头插草标才舞罢一局,便有两个人来讲定身价五十两银子,将大娘领走了。

“阿岌!”金菊强撑持住,劝慰郎岌,“大娘临别之时,一再要我转告于你:要你千万莫为她那样一个乡间女子伤神!望你早日题名雁塔③,为老百姓多惩治几个王旭那样的恶贼……”

“不!阿姊!”郎岌听了这番话,心中象被滚油煎煮一样痛苦、难受,他连连摇头,“朝廷如此行事,哪有正人君子的前程可言!走吧!我们快去把大娘赎回来!”

“哎!”金菊一听这话,又一跤跌坐在井台边上,哭得噎住了。

“快走吧!阿姊!”

“阿岌!晚——了!”

“晚——了?”

金菊摇着头,拭着泪:“我接过银两后,和大娘哭得晕天黑地的!等我省得事体时,大娘早被那两人领走了!……我,忘了问买家的住地呵!我的大娘妹妹呀……”

郎岌一听这话,傻了。

“金菊!死丫头!快给客人备办夜宵哇!”这时,侧门那边传来公孙老汉气恼的呼喊,金菊赶紧应着声,匆匆忙忙地拭着泪,再次把银包推给了郎岌,才点点头说:“阿岌!事到如今,你还是听大娘的话,明天就走吧!找个地方好好攻书去!万一有个出头之日,大娘或许有见天日之时。”说完,打开侧门,过去了。

郎岌任随泪水在面颊上纵流,两手却紧抚着胸前的小包。眼下,公孙大娘不仅是自己的义妹了,而是令郎岌深深敬重的巾幅英雄!是她,挥剑如闪电,狠挫了王旭的嚣张气焰;是她,沿途卖艺,为人佣工,挣来钱粮使他不致冻馁;而今又是她,甘愿跳入火坑,用身资献给他这一介寒士!……“燕赵多豪杰,今见女荆轲!”仰首望月,郎岌不觉咏叹出声。与此同时,一股曾经有过,而又为险恶世态销磨过的豪情,重新涌上了郎岌的心头:“我郎岌也是燕赵之士,难道还不如一个卖艺女子!大娘能以一身助我一介寒士,我堂堂圣人之徒,岂可借身而忘君父、忘社稷!不!我绝不可中道改节、只求独善其身,我当效先贤冒死以谏君!”想到这里,郎岌收拾好银包,拭去满脸泪、汗,也穿过侧门,回到了自己的破榻前。

他点燃了油灯,忙去枕下取出自己收卷起来的疏本,可是奇怪!移开枕筒,却不见那卷黄纸!而原来放着疏本的地方,却藏着一个镶着银饰的剑鞘!

那是大娘的双股剑鞘呵!

郎岌明白黄纸的去向了。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剑鞘,刚放到眼前,泪水便夺眶而出。

有顷,他终于把剑鞘端放于榻上,匆匆地从皮袋里取出笔砚纸张,就着油灯,伏在矮案上奋笔疾书起来。

公孙福老汉的鼾声使厨房里为客人们紧张做膳的女儿特别伤心:老汉在得知公孙大娘被人捉去当奴(是金菊昨晚告诉他的。当然不能照实告诉他是卖身而去的。)和郎岌一早告辞而去之后,虽说东方已经泛白,他竟一反常态地重又爬上床去睡起来:走了两个穷亲戚,他心情舒畅罗!

可是金菊却心情烦乱:阿妹去的那家,待她是好、是恶?郎岌呢,更使金菊疑惧交加:“他怎么又想到了要去上言呢?唉!这可是桩大险事呵……”

郎岌要去上言,直到告辞,他才告诉她。她要拖住他,那迂倔的书生早一揖到地,飞也似地离店而去了!她要追出去,却被父亲死死拉住了。唉,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苦命的妹妹含泪的嘱托呵……

金菊越想越放心不下:“趁爹睡熟了,我绕小路到皇城外,去把他拖回来!”有了这个主意,她安定了些。忙着压了火,走出厨房,去下店门的杠子。

她刚打开店门,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呆住了:四盏精绢垂穗大灯笼,由四个佩剑武士提在手中。四人中间,一个头戴斗篷,体形高大的官儿正目光灼然地望着她。金菊预感到这批人的出现,和一早离店而去的郎岌有关,她吓得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店门前。

“汝是金菊么?”

金菊闻声一怔:这官儿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呢?还有,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喂!那女子!俺王将军在问你哪!”前面一个提灯武士朝她喝斥起来。她赶紧收摄心神,伏地颤声回答:“是、是……”

“郎岌呢?”

“他?”

“他什么?……”

“不要惊骇于她——金菊,你快说郎岌现在店中么?”

本来听对方问出“郎岌”二字就已吓得心房乱跳的金菊,听了这官儿带着几分和气的声音,才止住了颤栗,她忙答道:“禀、禀将军!郎岌不在店中了!”

“哦?”

“他上言去了!”

“哎!”那官儿听了金菊的答话,惊叹了一声,还不等她回过神来,这五人便在一遍“得得得”的马蹄声中消失了。

金菊却仍跪在店门口,象经历了一场梦境。她的父亲一头闪出店门,一边拉起她来,一边气急败坏地问:“你这死丫头干了什么事了?怎么惊动了临淄王府?”

“临淄王府?!”

“是呀!难道你没看见那灯笼上的字!……”

注释

①疏勒:唐时为陇右道疏勒镇,为疏勒都督府所在地。今在新疆境内。

②今上:唐时官民对当今皇帝的一种称呼。这里是指中宗皇帝李显。

③题名雁塔:雁塔指西京名胜大雁塔。唐时上京应试的士人,考中进士后多往雁塔一游,并于塔壁题留自己的姓名。

第二章

设于宣政殿西廊、月华门西侧的中书省,是皇城中各廨署中最不向阳的建筑之一。每当日丽风清之晨,大明宫那雪白宫墙被晨晖映衬得银光灿烂的时候,这里的平缓屋脊却还溶在一片淡青色的烟霭里;往往在红日西坠之际,几缕斜阳才跚跚来迟地迈过宫墙,洒在它的檐角上、窗棂边。昨夜,京都灯节狂欢的声浪也曾随着月光的指引,溢入大内①,在此回荡;然而随着晨曦的展露,那回荡的声浪消逝了。通往光范门的南北大街,林木森森;沿阶而立的万骑卫士,与其说是威严,莫如说是呆板。这一切,又使这昨夜还显得有几丝生气的大唐帝国的中枢廨署,回复了它阴郁、死气沉沉的面目。

中书令宗楚客醒来了。

这位随着李显重登帝座而青云直上的大唐宰相,在中书省当值厅堂的丝垫卧榻上刚睁开眼,守候在旁边的贴身仆人便给他捧上一盏参汤,他皱着眉头一口喝下后,才由其他仆从们扶着,下了卧榻。由韦皇后亲赐的高句丽贡参熬成的这盏浓汁,并未使他恢复多少元气。他头上只戴着软绢绣金紫巾,身上也只穿着居家绸面棉袍。那挂在鎏金承衣钩上的华丽耀眼的紫色朝服,以及按制度规定当值朝官应佩带在身,以示唐官威仪的佩刀、砺石、契苾真、哕厥、针筒、刀子、火石袋等七事,他都不穿戴。耗尽心血才获得这身穿戴的他,不是厌其沉重,而是委实太疲乏了,体力实在有些不支。

也真难为他,从去年年底到今年——景龙四年——正月元日以来,为了筹备朝贺大陈设和举行朝贺大陈设,在近五十多天的日子里,他每天睡得很少。按理,大陈设后,他应该好好回他醴泉坊的相府舒舒畅畅地休息一段时间,可是不成:朝贺大陈设后,五十五岁的皇帝李显,游乐之兴却愈来愈高。连日来,他在安乐公主新建于定昆池畔的洒油球场上玩得不肯歇手,灯节前一天,他干脆命内侍们秉烛供他击球到午夜之后!而宗楚客也只得拚命支撑着自己那似乎已要散架的身躯,伴君宴游。直到送驾返还大明宫后,他才回府闭目养了会神。但晨鸡初啼,他又得去光范门前待诏了。如不是三天灯节该他当值,他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皇帝身边累昏过去。韦皇后面谕他今岁必须在灯节中当值,是向他肩上压去了一副沉重的担子。虽说当值也仍不能如意地休息,但总算有了个稍事喘息的时间和环境。第一天当值结束,他该对簿消值②,打马回府了吧?不行呵!又是韦皇后,昨日口敕他今日必须伴驾游御乐园,据说安乐公主有奇珍上献,他要应制献诗纪胜!

既是如此,又何必硬要他堂堂大唐宰相来当此三夜之值呢?难道是因为其他几位宰相如唐休璟、韦巨源等人的年事太高,非要他这六十岁刚出头的宰相多劳累点么?其实倒不是这回事。虽说唐休璟已年过八旬,韦巨源也七十出头了,但平日在省中当值的,倒多是这两位老相爷。朝中有那为人刻薄而胆大的官员,就曾称他俩是“值宿宰相”。因为除了当值而外,中书省的一应事情的处置,这二老或沾不上边,或只能看宗楚客的眼色行事。那么,到底又是为了什么,韦皇后偏要命宗楚客在繁忙不堪的新年伊始之际昼夜受累呢?说来,话就长了。但核心要点,却是从去冬筹备新岁朝贺大陈设起,冒出了不少不祥的苗头,使韦皇后、宗楚客等暗自心惊,不得不处处留意,步步小心。

原来按建唐之初的仪典,每岁正月元日,皇帝将于太极殿接受新年朝贺。这一天,太极殿至承天门,喜乐欢奏,华宴大设,满朝文武官员,各国使臣来宾都要云集此处参加大朝贺。其间,按仪度所定,首先由皇太子向皇帝、皇后祝寿;紧接着是王公们向皇帝、皇后祝寿;然后,由中书令奏全国各州贺表;黄门侍郎奏国之祥瑞;户部尚书奏诸州贡献;礼部尚书奏各藩王的贡献;还有太史奏云物,侍中奏礼乐……作为中书令,入冬以来,几乎都在检阅着大朝贺时各省、部拟就的奏章,也就是在这检阅的过程中;他首先发现了不祥之兆,并忧心忡忡地密呈了韦皇后。

原来宗楚客发现,在各省、部奏章中,除黄门侍郎大奏特奏何处神人显圣,何处凤凰来仪,何处祥云奇集等祥瑞之兆外,其余各道奏章,大多语焉不详,或吞吞吐吐地述着旱涝蝗灾灾情!他令供奉们汇集的各州情况,也使他触目惊心,竟有数十州被其邻国如骠国、占卑国、狡马国所掠扰、围困,根本无法与朝廷联系。而户部在谈到山东、河北等道各州时,则奏因其受灾特重,不仅无寸丝粒粟来贡,而且告急求赈文书雪片般飞来,不知如何批复;太宗在世时进贡的各藩属国、邦,现在仅有十分之二、三备薄贡来朝,礼部怕皇帝知晓后降罪下来,因此连贺章也不知如何措辞,特请中书裁夺……这些恼人的征兆,连惯会翻云覆雨的宗楚客也深感棘手,还仗韦皇后、安乐公主协力撑持,才总算把大朝贺敷衍过去了。但矫制的奏捷之章,压不住灾州灾县飞来的告急文书;挡不住忧国忧民的忠贞之士指斥失政的谏疏。万一不慎,其中之一展现于龙目前,那大朝贺时的把戏就会揭穿!真的那样,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而这种漏网之鱼,往往就会在这种时候,混进什么贺诗贺表中,来到中书省,如老迈昏愦的唐休璟、韦巨源当值时不予细审,而皇帝又一时兴起要中书呈报佳节时朝野的颂赞之章,那就后悔不及了!当然,这位后来谥号“中宗”的皇帝虽然在发现这种事时,不一定会给他以什么“赐死”、“灭族”的处治,但因此给早已暗中不洽的帝、后间抹上阴影,进而坏了韦皇后的一统大计,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正为此,宗楚客才只好昼夜操劳,拚命支撑了。……

从紫宸殿处,传来了第三通晨钟。

听着余音袅袅的晨钟声,宗楚客暗自叹了一口气。他遣开搀扶他的仆从们,独自步出当值厅堂,下了雕着宝相花形的石阶。一丛怒放的梅花,带着晶莹的露珠闪入他还有些朦胧的视线内,而那淡淡的幽香,却匆匆地窜入他那有些燥热的心脾中,使他顿时感到有股凉气直贯脑顶。至此,他才感到自己的心身脱离了那一直甩不掉的沉重的疲乏,头轻多了,足跟也站得稳多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几分遗憾:看样子,又是一个无雪之冬了!喜欢吟哦的他,多希望在这怒放的梅花枝上,铺着一层洁白的雪花啊!当安乐公主献出奇珍异宝时,他若能在应制诗中以雪壮其景,其韵味当是无穷的!可惜,不会有雪了。去冬没有,翻了春,见了这报春的娇卉儿,就更不会下雪了。多少年了呢?当是在先太后驾崩的五年前吧,京城就似乎总是在无雪中度过冬天。只怕这也是不祥之兆吧?俗话说:“雪兆丰年。”连年来灾异迭起,只怕与无雪有关。那么今年又会如去年似的……或者,这也是天示其警,表明当今皇帝皇祚不永,该韦氏革唐鼎,一统天下……

“当!……当!……当!……当!……”

正当宗楚客的心绪被新的念头弄得再次烦躁时,晨钟四响,使他回到了现实中。他理理腮下稀疏、花白的胡须,定定心神,以低沉而威严的口吻命仆从们:“更衣!”命毕,便转过身来,仍朝当值厅堂而去:还有半个时辰,皇上就要摆驾御乐园了,他须抓紧穿戴,去紫宸殿外率领百官伴驾。

就在宗楚客更换朝服时,外廊上的传事官员朗声通报:“禀大人!光禄少卿杨均大人到!”

一听“杨均”二字,这位平素连皇室宗戚也不太放在眼里的宰相,却忙趿着便靴,迎到外廊上,朝杨均笑着一拱手:“请!少卿大人!”

年纪很轻、风度潇洒的杨均,也忙着含笑答礼,和宗楚客进了厅堂。宗楚客把杨均让在左榻上落座后,正要命仆人伺候,不想杨均连忙一摆手,说:“相爷不必赏茶,杨均即刻还要进宫供奉,此刻前来打扰大人,是为……”说到这里,他以目注视着环立厅中的仆从,宗楚客微拂袍袖,众人立即悄然离去。

“你看这封疏本,杨均这才从袍袖里取出一卷黄纸来,递到宗楚客手中。宗楚客迫不及待地展开疏本,只见抬头处写着:

河北道定州草莽臣郎岌,跪奏吾皇万岁、万万岁……

“郎岌?这是何人?”宗楚客一怔,歪着头询问杨均。

杨均哼了一声:“一个寻死狂生!”

“哦,”宗楚客明白了几分,重新回头去看那疏本,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到底来了……”可是,当他愈看到后面文字,那白皙的脸面愈变得铁青。不及终本,他便把那卷黄纸“叭”地一声掷在榻下,然后阴沉地问杨均:“大人在何处接得此本?狂生现在何处?”

“适才杨均奉皇后懿旨进宫,在光范门外,遇这狂徒拦道求上疏本。眼下已将他带在外廊来了!”说到这里,杨均那原本俊秀的双眸中却漏出一片杀机,“在这样的时候,真该杖杀!”

“是呀,如果这卷黄纸,落入肖至忠辈手中,今天的时辰,就难捱了……”

“哼哼!苍天岂佑狂徒!宰相大人……”

“少卿大人,杖杀太便宜他了,宗楚客摇摇头,站起身来,边踱步,边对杨均说。忽然,他象咏哦时偶得佳句似地兴奋起来,急急地对杨均说:“好啊!安乐今有奇珍献奏两位陛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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