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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唐明皇-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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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儿……,”大妆完毕,由侍女扶入密室、在凉席上坐下来的太平公主,听着元蓉蓉颤声叩禀,看见她那苍白的脸色,心里更加惊疑。她拂袖挥退侍女们,把两束贯穿力特强的目光直射到元蓉蓉的脸上,“儿深夜来谒,所禀何事?”

“公主!奴婢……”

“说吧,蓉儿!”

“奴婢……”

“嗯?”

“公主!”元蓉蓉似被那目光逼得再也喘不过气来了,浑身象被霹雳击中似的,一下伏倒在太平足下!

“蓉儿,你这是怎么啦?”太平用手掌缓缓托起元蓉蓉的下颔,把目光射向元蓉蓉那色如死灰的脸上,平静地问。但她的心底深处,却被焦急之火焚烧着……

“公主!”元蓉蓉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刚呼出一声,她的双肩又颤动不已,接着浑身抖动起来!

“有本宫在此,儿就大胆地说吧。”太平那托着元蓉蓉下颔的手掌,也分明在微微发颤,可她却尽量拿出平昔的镇定风度,对元蓉蓉说。

元蓉蓉从对方的手掌上,已感触到了她色厉内荏的真实面貌,终于点点头,然后痛苦、愧疚地对太平说:“公主,你把奴婢……”

“怎么样呀?”

“你把奴婢,杀了吧!”

太平浑身一颤!她一下站起身子,俯身逼视着元蓉蓉:“难道李三郎他——?!”

“陛下,他、他、他……”

“他到底怎么样?快讲!”

“他!”元蓉蓉身子一滑,又伏倒在太平足边,然后才呻吟般说,“他令奴婢食寝不安……”

“啊?”

“奴婢实无胆量,去呈进赤箭毒饵!”元蓉蓉似乎好不容易才道出心中隐情,说完这句话后,一下子瘫在地上了!

太平一听,原来是胆怯,不觉吁出一口气。只要不是机密泄露,一切都还好办。她正在琢磨该怎样宽慰元蓉蓉,鼓起她的气来,不料元蓉蓉却瘫倒在她的足下,她双手轻轻一拍,张宫人满脸惊疑地奔进密室,一见瘫在地上的元蓉蓉,惊得双眼圆瞪,以袖捂口,差点叫出声来。

“快抬去用药汤解救!”

太平急切地朝张宫人下令道。张宫人忙领进侍女们,把元蓉蓉抬出了密室。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太平屏开众人,坐在墩上发怔,焦急万分地心问口,口问心,苦苦地计议起来……

真没想到,肩负重要使命的元蓉蓉,会在这样的时刻怯场!但是,太平想到自已近两天来的精神状态,却又痛苦地承认,在胆识上远远不如自己的这个小丫头吓成这样,也还是情有可原的。可现在不是怯场的时候啊!苍天啊!要什么力量才能把元蓉蓉从怯懦中解救出来呢?

本来,对李隆基的处置,也可不用元蓉蓉谋杀,而采取暴烈手段,让常元楷、李慈率领南、北卫队,直捣大明宫,除掉李隆基;但是,经过长时间的思虑,太平还是决定暗杀和武力相结合,实行宫闱巨变。原因何在?就在于太平本人也一直未摆脱的、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怯畏之感!试想,当年李隆基还是区区亲王,便能潜入大内,集聚卫队,里应外合,翦灭韦逆;现在他已登天子之位,早有灭我之心,只怕其宫室的布防、临大变的急应之策,是十分缜密的!一旦惊动了他,闻变或指挥还击,或逃出宫墙!那样一来,岂不画虎不成反类犬了么!因之,对他的心腹,可集大军除之,对他本人,却万难如此行事,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在不知不觉中魂归地狱……

正是基于这种计议,太平才让元蓉蓉担当了这次大变中“女荆轲”的角色。可是,就在这紧要关头,这“荆轲”却一下子成了见秦皇则变色的秦舞阳了!……

“天哪!快告诉我,怎样才能使这胆怯的女孩儿重生勇气?怎样才能使她面无怯色地向李三郎献去那藏着剧毒的赤箭粉呢?该如何行事?如何行事呵?苍天!……”

“苍天!我可曾露出了什么马脚?那有着一双透人心脾的明眸的公主,可曾看出我心底的波澜、眼中的秘密?苍天啊!为了中兴大唐、重建贞观盛世的当今天子,助小女子一臂之力吧!……”

被人抬到正厅左厢房中灌药、按摩的元蓉蓉,双目紧闭,装作昏迷之态,心中却清醒异常地祈祷着上天,并紧张地思索着对策。

向太平禀告自己失去勇气,便是李隆基思索出的骗取太平罪证的计谋。

经过多方揣度,李隆基认定,貌似刚毅的太平公主,在订下七月四日谋乱一事后,心情一定是不安宁的。从她周密安排部署后,仍要元蓉蓉进毒谋杀自己这一点上,便可看出对方深藏心底的怯懦。基于这种推测,李隆基便要元蓉蓉在此紧要关头,潜入公主府,禀告自己临阵胆怯,姑母必定会采取以重赏激其勇的办法来重壮蓉蓉之胆。这就可能将那一纸敕封的诰书交给元蓉蓉……

“哥哥啊!你若地下有灵,也助小妹一臂之力吧!”蓉蓉在焦急中,也不忘向哥哥解鸭儿的亡灵祈祷。与此同时,小侄儿的身影又浮现到了她的眼前,她的紧闭着的双眼内,立即溢出了揪心的泪。“小鸭儿呵!姑姑心上的肉!可怜你父亲惨死于韦逆之手,你小小年纪,又被放在了太平那刀刃之下!姑姑知道,明天今上一动手,你将变成太平刀下之鬼!可姑姑却无一点办法,搭救于儿!小鸭儿!姑姑连想要看你一眼,听你喊一声‘姑姑’……也办不到呵!狡诈异常的太平,如从中看出破绽,我们姑侄就将大祸临头不说,今上除灭太平逆党之举,也将化为泡影!儿呵,饶恕姑姑吧!为天下万民的生计,儿就……事过之后,姑姑将削发为尼,为儿发大誓大愿,日日念经,将儿早早超度于福门仙地……”

“她醒过来了。”

“蓉蓉……呵!明义公主!”

侍女和张宫人的声音传入蓉蓉的耳里。她立即提醒自己,“发抖吧,要扮成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呵……”

“去禀告公主吧!蓉蓉醒过来了!”张宫人悄声吩咐一名侍女,蓉蓉听在耳里,心里猛地生出一个真正令她胆颤的念头:“如果她看出我这胆怯是为了什么,她又会怎样行事呢?她,到底是参与过两朝除奸的太平公主呵!……”

“呈纸笔墨砚来!”

“公主,你要……?”

“阿姆!常言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这吓破了胆的丫头,我看只有大赏、重赏,才能重振她的勇气!”

“那用纸、笔、墨、砚……?”

“阿姆!眼下金山银海,她也会视为粪土!就将她敕封为真正的‘明义公主’吧!”

“啊!”

“慢!阿姆!”就在张宫人恍然大悟,要出密室备办纸笔等物时,太平公主突然心中一动,紧皱着双眉,叫住了张宫人。而后,她缓缓站起身子,喃喃自语道:“在这种时候,她胆怯了,这,是真还是……假呢?……”

当夜,大明宫延英殿内。

李隆基凝神望着御案旁的香炉中那一炷丹香。

丹香在他的凝望中,断散了那半寸来长的灰烬;一缕无后继的青烟,如随风飘荡的细线,消失在金龙环抱的柱后。炉中的丹香残茎,被李隆基轻轻拔起,拈在手中:多么沉重的残茎啊!它在李隆基的手中,宛如那五人方能合抱的金龙环绕的大柱!……

立在殿阶下的王毛仲,见李隆基拔出丹香残茎,忙两步跨上殿阶,抱拳一揖,暴突的双目,望着皇帝。

“速命高力士出宫!”

李隆基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领了这道口敕的王毛仲,一下站起身子,迅速消失在延英殿外的夜色中。

“元蓉蓉!”

张宫人突然出现在侧卧于榻上暗自紧张思考的元蓉蓉身边,冷冷地呼唤了一声!

“婢子在!”元蓉蓉一见张氏陡变的神情,她的手心惊出汗来。她畏畏缩缩地从榻上爬起,低声应着。

“随我来!”

张宫人仍然冷冷地吩咐着,然后走出了小房;元蓉蓉拖着沉重的步子跟着她走出房去。

两只灰白色绢灯,闪着微弱的灯光,由两个腰佩短刀的卫士提着,一前一后,导引着元蓉蓉和张氏,向西廊走去。

廊道越来越曲折,廊间也越来越黑。

“这不是去‘西笼’么?……”

从方向和建筑上,元蓉蓉判断出了要去的地方。“西笼”是太平处治奴仆的地方!听说在“西笼”中,设有让合府奴仆甚至府官们一见便会吓晕的“剐人桩”、“活剥柱”、“剜目钻”……

这样说来,太平是要对我下毒手了!

想到这一点,元蓉蓉身躯真地颤抖不已起来!后来,连牙关也咬不住了,上下牙“咯咯”地碰叩出声!

她身边的张宫人,冷冷地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听在了耳里……

“哗……啦!”

通往“西笼”的铁门被两个提灯卫士推开了!可是,张宫人却一把托住颤抖得更凶了的元蓉蓉的胳膊,蹬上往西阙的石阶。两个卫士留在了阶下。

漆黑的阙阶啊……

“哗……啦……!”

被张氏扶着盘旋而上的元蓉蓉,突然发现眼前又出现了灯光。她颤栗着抬头向前望去——

却见在子阙正中,一盏桔黄宫灯之下,太平满面含笑地看着她。

“奴婢参拜公主殿下!”蓉蓉跪在子阙门坎外面颤声禀报。

“蓉蓉领上皇诰!”

太平的声音威严地回荡在元蓉蓉的耳畔:“念尔蓉蓉,得巾帼豪气,两朝除奸!特赐姓李,册封为明义公主。钦此,望阙谢恩!”

“公主殿下!”还未从紧张惶惑中省悟过来的元蓉蓉,突然发现张宫人一下跪伏在她身边,向她提醒着说,“快领诰谢恩啊!”

“领诰……?”

“是啊!公主刚才为你请得上皇册封你为‘明义公主’的诰书!快谢恩吧!”

“公主殿下!”元蓉蓉望着太平手中展开的、由太平亲手用那朝中众官都熟悉的行书写成的诰书,突然露出惶恐羞愧的神情,并不去接那诰书,却伏在太平裙下抽泣着说,“奴婢如此怯懦,险误大事,殿下尚如此厚待奴婢;此诰,奴婢永不敢受!昏君,奴婢拚着一死,也要致他死命!……”

“壮哉、蓉儿!”太平大喜过望地夸赞着,把蓉蓉扶起来,为她拭去那两行热泪……

上官之“魂”终于重振壮志,潜回大内去了!

太平却吩咐仪仗侍候,她要立即进宫,面见太上皇!

原来就在她对蓉蓉生了疑心,犹豫不定之际,高力士捧着太上皇诰令来到府中,要她于明日一早进宫,陪同太上,前往骊山狩猎!同时,要皇帝也同去骊山,在老母庙中恭行秋祀。

太上的这纸诰令,会打乱早已就绪的部署,搅了四日的大事!当她得知高力士尚未向皇帝宣太上之诰后,立即密嘱高力士先回大内等候,她即将奏告太上,求其将时日稍延。

正是太上这诰令,使太平深感世事瞬息万变,夜长梦多,拖延不得。要尽快重鼓蓉蓉勇气,使四日之举大奏凯乐!因之挥毫矫制成了册封诰书……

眼下,她要即刻进宫,请太上皇另改秋祀、狩猎日期。

与此同时,她还要向高力士暗下一道急令。要高力士密切注意元蓉蓉的一举一动,若有异行,“格杀毋论”!……

她哪里知道,太上这道诰令,是今日——二日下午,由皇帝奏请下达的呢?

“母——亲——!”正当全副仪仗拥着太平穿过正厅廊道之时,忽然,立节王薛崇暕,身着紫绫纱袍,头扎平巾,从正厅前阶上气喘吁吁地朝后院奔来。当他看见太平的仪仗时,连忙跪在廊道上,焦急地呼喊着。

“暕儿?”太平一见他,皱皱眉头,“为娘要去参谒太上,有什么事,待为娘归来时再说吧!启驾!”

“母亲!”薛崇暕急切地叩头恳求,“望母亲稍等片刻,容儿禀奏!”

“儿有何事?”

“急事!”

“急事?”

“急事!”

“说!”

“这……请母亲容儿单独禀奏!”

“哼……尔等退到前厅甬道上去!”太平不耐烦地对张氏吩咐一声,便在正厅凉榻上归座。

“母亲!”待众人退去后,薛崇暕跪到母亲身前足边,泪流满面地说,“儿看府中近日的举动,难道母亲仍要……?”

“住嘴!”太平恶狠狠地说,“自昏君登极以来,灾祸连延,边事日滋,府库空竭,怨声载道,若不除之,怎保大唐宗庙社稷无损!尔枉为男子,胆怯如鼠,不看尔是为娘亲生,早就令人将尔抛入虎狼口中去了!不准饶舌,快快退下!”

太平说着,愤愤立起身来,薛崇暕却一头跪扑过去,死死扯住母亲的裙裾,恨不能掏出自己的心来,递到母亲的眼前:“母亲!儿虽不肖,却自幼受母教益,颇明世理;今上有平韦大功立威于天下,民心倾服;登极以来,虽欲中兴大唐,可叹军国大柄,仍为母亲所专,国不得治,军不得振,民不得安,实母亲之过也……”

“尔……一派胡说!”太平公主被儿子这肝胆相照的直言,冲犯得眼喷怒火,裙裾颤摇。

“母亲!”薛崇暕悲哀地摇着头,把母亲的瑰丽华贵的裙裾,扯得更紧了,“母亲两朝除奸,誉满天下。可叹舅皇登极以来,母亲引用谄媚小人,致使朝堂之上,奸佞群立;边州瘴地,忠良饮恨!凡诸韦未尽之恶,未极之逆,母亲无不尽之、极之!致使朝野官民,目虽不敢侧视,而心实恨之!今若公然犯上,儿只怕大祸立致,悔之晚矣!……”

“哈哈哈哈!”太平气极,却反而浑身发抖地大笑起来,“尔言虽恶,却也可见对为娘的一片孝心!然为娘之行,早已为三郎切齿,为娘今日告退,招祸更速;还不如趁国势尚利为娘,将三郎除之!娘到彼时,再改弦更张,逐奸荐忠,振兴大唐!”

“母亲!何言‘国势尚利’母亲?”

“如今舅皇太上,与娘志同;朝中文武,大半附我;禁军至本月,全为娘之心腹所辖;三郎身边,已伏祸机。有此四利,儿可无忧矣!”

“母亲虽有此四利,却有一大不利!”

“呵?”

“圣人云:民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今民心无不欲将母亲漩入浪底而后快!”

“哼……”

“母亲!以母亲之明,也未尝不知今上之智勇!以儿冷眼旁观:自停止巡边后,半年多来,今上纵情声色犬马,大酺狂欢,巡幸东都、新丰,猎骊山,击球度曲。堂堂有为之君,为何一变而成庸碌之帝,其间诡谲,恐非寻常!”

“呵……?”

“唯今之计,母亲不如急流勇退,并劝舅皇归政于今上,我母子或可仍于年年三月,游乐于曲江池畔,芙蓉园中!”

“‘归政’、……‘归政’……哼!”太平沉吟片刻,忽然记起雨亭中的万无一失的安排,以及元蓉蓉手中的玉匣来,她一拉被儿子扯住的裙裾,傲然地说,“为娘也是李唐帝胄,先祖之政,可归三郎,难道不可归为娘!”

“母……亲!”薛崇暕绝望地叩着头,额前流出鲜血,“天无杀人意,孽人自寻之!只怕母子无见面之机了!”

“什么话!”被儿子一番话弄得心烦意乱的太平公主,此时见儿子痛哭失声,又说出这大不吉利之话,不禁恼羞成怒,一足踢到薛崇暕的头上,把儿子踢倒在榻前。然后又怒气冲冲朝立于厅檐下的张宫人一招手,张氏赶紧奔过来,跪地领命。

“把这逆子给我拖到密室去,狠狠地打!打掉他浑身的霉气!”

“哈哈哈哈……!”

就在太平匆匆进宫面谒太上皇时,延英殿内,李隆基望着御案上的册封诰书,朗声大笑起来:“真所谓‘瓜熟蒂落’矣!……”

他猛地止住了笑声,抽出了莹锋宝剑!

大唐玄宗先天二年七月甲子之晨……

即公元七一三年七月三日,在大唐西京长安的天幕上,朝霞满天,瑰丽雄伟。

正要消值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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