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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唐明皇-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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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废后饱含着愤怒与凄凉,制止着蓉蓉。

“母后!”

“只愿……死!……”

终于,她吐明了此时此刻的心迹!

“母后哇!”

蓉蓉却一下子双手搂抱着自己崇敬的母后,号啕起来,劝慰着:“父皇是明君!他会为你伸冤的!他是明君啊!母——后!……”

“哈哈哈哈!”一串疯狂的笑声,从废后口中喷出。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从蓉蓉怀抱里挣脱,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抓着蓉蓉的肩头,喘着气,眼里喷射着逼人的光芒,“帝王,从古至今,绝无二致!寡恩轻诺,反复无常!蓉儿啊!快劝回毛仲,携带着儿女,早早离开苑中!这是虎穴啊……”

“母后!父皇,父皇会明白过来的呀!”

“哈哈……哈……”废后把蓉蓉双肩抓得更紧了,“明白?他会明白?三郎会明白?……”

“母后!”

“哼!”她突然把头一仰,望着蛛网重重、蝇矢斑斑的屋顶,“三郎!你还记得阿忠为你脱紫半臂,做生日汤……饼……么?你还——记——得……”

蓉蓉感到自己的双肩乍然一松,她预感到了什么,恐惧地惊叫着,去搂废后的身子,可是,慢了!

废后仰身一倒,横仰在榻上,气绝了。

“母后!母后!”

“啊!”

“陛下!……”

“哇!……”

“呜呜!……”

随着蓉蓉凄厉的哭呼,宫墙外的宦官、宫人,都纷纷推开宫门,涌到榻前。

一些在东宫时就伴随着废后的宫人,看到废后在血迹斑斑的榻上横身仰着,瞪着失神的双眼,她们心如刀割,齐齐跪在榻前,放声嚎哭起来;而在皇后入主六宫后进宫的宦官,官人,追思这位废后绝少对他们喝斥鞭笞,也默默凄然下泪。

“公主!快,大事不好!”突然,本府一位女官,嘴唇已变得乌紫,旋风般冲到明义身边,拖着她,“丽月姐姐报说:驸马公被今上下敕,推出午门问斩!”

“啊!”

啼哭着的众人,闻讯纷纷转过身,抬起头来,看着那女官惊呼起来。

“难道,真如母后所说,父皇,也和古来君王,并无二致?”绝望已极的当事人明义,反而呆呆地发着怔,不吭一声。

“快呀!公主!丽月姐去中书省台求告宋相爷去了!”

“公主快呀!驸马命在旦夕了!”其他宫人省悟过来,吼着,纷纷去拖起明义公主,把她推出了冷官,扶上了香车。本府的驭车手,一挥长鞭,五匹快马,腾起四蹄,朝武德殿飞驰而去。

刀下留人!

一乘肩舆,在巍巍午门阙前停了下来,右相宋璟,朝立在阙下的执刑金吾们,一挥象牙笏,朗声叫着。

有人来阻刑,是金吾们意料中事,但来者是宋璟,却大出他们的意外。

这不仅因宋璟兼着刑部尚书,执法严正,而且知道宋相国为人的金吾使们,了解这浑身正气的老相国,立身极严,从不与皇帝近幸之臣交往,连稍通声气也不干。皇帝幸臣、又系皇帝家奴的王毛仲,虽已位列卿侯,但老相国仍以其是皇帝家奴待之,保持着高贵的宰相气度。去年毛仲为第一胎女儿设宴为贺,连左相张说都登门相贺,其余百官更不用提了。但唯独右相连一纸简函恭贺都没有!今儿,他却亲临午门,令他们“刀下”留住王毛仲!

宰相、刑部尚书的口令,比皇帝敕令只逊一筹。金吾使们躬身领了宰相的口令,命解押王毛仲的殿前卫士,将王毛仲暂留午门之内。候宰相请旨后定夺。

将午门之事处置妥贴后,宋璟一撩紫袍,躬身入了肩舆:“速去武德殿见驾!”

“宋璟候宣?”

盛怒不息的李隆基,也知有人前来为王毛仲求情,但万万没想到是宋璟!刚听高力士奏报,他一下子回不过神来,暗暗称奇。

刑部尚书、宰相宋璟,是主张严究此案的大臣之一。“后属不遵纲纪,图谋不轨,实乃江山社稷之大忌!方今国家稍兴,尤当未雨绸缪,严究重治,以儆将来!”宰相对此案的奏疏尚历历在目,他怎么会来为分明也是后属之一的王毛仲,而且对此案声声呼冤的王毛仲求情呢?

并且,皇帝也和金吾们有着同样的困惑:宰相对皇帝家奴,尤其是宠信异乎寻常的家奴,远比对一般家奴更为蔑视,素不通声气。记得刚把宋璟从广州召回朝阁时,为表示皇帝对这位贤臣的敬重,李隆基派出高力士于百里之外的接官驿站前去迎接。面对连皇子皇孙都趋附唯恐不及的高力士,宋璟仅回答了皇帝、皇后的问候,就再无二话。一百多里路,他的仪仗、坐骑一直远远在前,高力士也严束自己的仪仗、车舆,尾随其后,不敢稍有逾越。高力士回来,在回答皇帝的询问时,将这一切都奏告了皇帝,使得年轻的君王,顿时肃然起敬。

然而,今日,他却亲候殿外,等待着为他的家奴求情?

“只怕这案情正如那恶奴所说,有几分蹊跷?”李隆基在困惑中,慢慢悟出了宋璟上殿的来意,他沉吟片刻,抬起头来,命高力士,“宣他上殿来。”

“领口敕!”高力士支撑着还有点酸痛的腰部,出殿宣诏去了。

李隆基看着宰相进了丹池,听着他如仪山呼,暗自揣度着,命宋璟平身,案右站立。等宋璟刚站好,他便不掩饰自己的困惑,对宋璟道:“朕未料到卿会为朕之家奴候宣殿下!”

“启奏陛下,”宋璟捧笏平静地回奏李隆基,“老臣非为陛下家奴候宣殿下。”

“那卿为何候宣殿下?”

“为皇后陛下之冤!”

“为皇后陛下之冤”这句话,顿时使玄宗沉下脸来,不无斥责地对宰相道:“谋逆罪物,是朕亲自于废后枕下搜得,何冤之有?”

“老臣奉诏亲按此案,今妖僧明悟、犯官王守一、罪妇王菱等俱异口同词,明证皇后未预其谋,口供在此,请陛下御览!”

宋璟从象笏中抽出各犯口供,由高力士转呈上去。李隆基虽仍沉着脸,但心里已被宋璟的话激起阵阵波澜,他立即于案上展开明悟、王守一等人口供,急急地看起来。

听了崔隐甫豸冠密奏后的皇帝,并非不怀疑这一案情有蹊跷处。虽说因皇后色衰、无子而日渐疏远了正坤宫的李隆基,却也知道皇后为人,不至如此愚拙;但是万料不到却真的在皇后枕下搜出内藏霹雳木的香囊,盛怒、惊异的他,根本不管当场被吓晕过去的皇后到底与此案关涉到何等程度,就当即宣敕废去她皇后地位,打入冷宫。

近年确已萌动着废后念头的李隆基,现在因皇后咎由自取,心理上反无负担,但对后属中人,比如王守一,他却只拟贬往潭州,一来是念王守一在两度平乱中尚有功勋;二来,也还是念与废后共度三十一年来,尚有些余情。同时,他也要让天下人知道:今上是位旷古稀有的仁慈天子!

谁知,王毛仲却闯宫而入,大呼皇后有冤,还口出不逊,指斥他“早存芥蒂”!被家奴窥破心机的皇帝,才横下心来,要灭除这件“珍宝”!

但是,未料到宰相也为皇后鸣冤上殿!

“佛示老衲,为皇家祈子,后不知之……”

“犯官虽屡劝皇后陛下,陛下皆严辞拒之……”

“……因之,罪妇假言晋谒,趁皇后陛下未知,藏香囊于御枕之下……”

主犯们的供状,异口同词!

李隆基从那刺目的供单上移开双目,心里升腾着焦虑之火:“若依此供状,皇后自是无罪。无罪而废之,岂非朕中兴圣政之累?朕即东巡封禅,告成功于天。今为此事,朕又安能堂皇东巡,普谕成功?……”

驳回宋璟?

“不能啊!宋璟刚直,老而弥笃。今彼据证依理而奏,若断然驳回,必招致激烈廷争。声扬出去,朕何等尴尬……”想到这里,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殿角的史官、言官,“此辈书之于史,在千秋万代之后,俱知朕为寡恩薄幸之君……”

不予驳回?

“陛下!臣妾与清儿,日日以泪洗面。以陛下一代明君,功业空前绝后,而不能一抒心臆,使宠妻爱子,悒郁终日,此苦何来!此苦何来呵!……”不说先前所虑诸项,就是惠妃含泪哀叙的声音,也令李隆基不愿作此抉择:“是呀!朕为中兴之主,能靖海内,伏狄夷,而不能一抒心臆,让宠妻爱子吐气扬眉?……好不容易才有此易置之机,岂可再蹈复辙,使朕不得畅怀宽心于后宫!”

驳回?不予驳回?紧张思索着的李隆基,一时间,失去了主张。

“呵……!”

“呜呜……”

突然,一阵悲恸的声浪,由武德殿殿院门前传来,焦灼的皇帝和宰相,都吃惊地朝院门口望去。

“启奏陛下,明义公主殿下候宣!”随着越来越大的恸哭声,皇帝的耳中,传来了高力士的奏报声。

“万乘之君,岂可事事受人掣肘!”听说明义上殿,李隆基在进退维谷的窘迫处境中,更添无限烦恼。但是,正因这极度的窘迫和烦恼,使他决定不顾一切,他愤愤地忖道,“废后千冤万冤,但香囊罪物实是由她枕下搜出;王守一、王菱实是她的近属!凭此而废之,又何冤之有!……哼!只待蓉蓉上殿,稍有不逊,朕则厉色严辞待之,以止烦言不休!”想到这里,他顾盼了一下案右端立似柱的宋璟,憋着气,闷声对高力士说:“宣!”

“宣明——义——公——主——上——殿哪!”从毛仲被绑出午门起,心情变得十分复杂的高力士,此刻迫不及待地希望明义早些上殿。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拖着阴嗓,向武德殿外传去了宣呼。

姜丽月和府中女官,又一次为悲恸欲绝的李蓉蓉重整云髻,束好裙带,一直把她送到院门,才退到宫墙外,等待着。

宫墙内,殿院大门通向宫门一侧的待宣廊中,几个小太监担忧地嘀咕着:“看样子,高丽种的脑袋掉不下去哩!”

“哼!”高力士听了,猛一回头,对小太监们极其稀有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又重重哼了一声,小太监们赶紧散开,埋下头去。但他们心里却深为纳闷:“难道阿爷竟不愿那异种恶煞死掉么?……”

“臣女叩见父皇万、万……万岁!”明义一入丹池,再也忍不住了,一头伏跪在地,边哭,边奏报着。

“儿,上殿何事?”李隆基故意不宣义女平身,冷冷发问。

“母后……大薨了!”

“呵?!”

“呜……!”

听了明义的回奏,李隆基和宋璟君、臣二人,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宋璟愧疚不已地又长叹一声,以笏拄地,“咚”的跪了下去;殿堂内的宫侍、史官、言官、武士,也纷纷跪了下去。

“母后临终问父皇……‘三郎!你还记得……阿忠为你脱紫半臂,做生日汤饼……么?’母后哇!”蓉蓉代废后转告了此话后,废后死时的惨状又一一浮现在眼前。她悲呼一声,伏倒于丹池。

“呜……”

似乎整个宫禁都在悲嚎着,皇帝冷漠的脸上,显露出悔恨;可是,因废后之死而带来的这种宫禁气氛,使他觉得自己的脊梁似被人狠抽着皮鞭!皇帝嘶哑着嗓音下敕:“朕,明白了;宋卿且回省台,明义去午门将毛仲接回府去。”

“老臣,拜辞陛下!”

宋璟老泪纵横,捧笏拜辞,下殿而去;晕厥过去的明义,由皇帝命宫女扶着,出了武德殿堂。

宋璟、明义一去,皇帝也不言语,便朝殿堂众人一拂袖,径直下了御座,朝右厢的一通二间连壁的“翠云斋”走去,宫女赶紧撩开珠帘,待皇帝进去后,都屏息退回殿堂。

常在此斋练字的皇帝,一头走进了第二间斋房。茜纱罩着通往殿阶一方的三扇四尺见方的大窗,挡住了近侍宫人的视线,他们无法看到皇帝那涌出眼眶的泪水。“三郎!你还记得阿忠为你脱紫半臂,做生日汤饼么?”这句问话,此刻如此清晰而揪心地响在玄宗的耳中,好象皇后就在隔壁一间斋房中抽泣着、艾怨着。

记得,记得……

阿忠,是后父的字。半裸右臂的阿忠,为自己做生日汤饼的事,多少年以来,一过生日就会出现在脑海中。那是自己和皇后一起生活后的第一个生日。再有几日,自己就要过第三十九个生日了。可,皇后却在冷宫去世了。

……

“嘻嘻,三郎,你抓不住我!嘻嘻!”

王府园林,蔷薇丛中,那娇声逗唤,使李隆基此刻丧魂失魄,木然而立!

……

“大王此举得成,妾妃率阖府嫔妃,燃灯相庆;此举不成,妾妃率阖府嫔妃殉身!……”

景龙六月之夜,金花落赏秋堂前,那慷慨陈词之声,又使李隆基此刻猛觉乱箭穿心,欲抚胸长嚎!

……

“皇后不知!”

“皇后拒之!”

“皇后未觉!”

明悟、王守一、王菱证皇后无罪的供词,缠绞着,溶汇着,涌入了他的耳中。

……

“骗人!”

“骗你,是贼!”

“嗯哪?”

“当然哪,就是负心贼!”

负心贼!负心贼!……“是三郎负卿!是三郎负卿!”随着儿时对话的闪现,皇帝一跺足,连连摆头。往事,使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朕要为卿厚葬,恢复卿皇后的哀荣!

朕要赦却王氏满门,恩荫王门子孙!朕要诏告天下罪己负卿!

朕要……

被自责和愧疚激动着的皇帝,迈步走入前斋。他要去案前亲拟敕书,颁告天下。

可是,就在他快要走到案前时,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含元大殿上回荡:

“朕已依集贤院诸学士之请,制以明年十一月十日封禅于泰山,升中于天,普告成功!”

随着自己的宣告声,他分明听见朝野间议论纷纭:

“既告成功,皇帝何以又在下诏罪己?”

“连堂堂皇后都无罪被废,今上岂称明君?”

“忽废忽复,今上反复无常,与古来昏君何异?”……

他又离开了书案,步履沉重地重入内斋房,踱起步来。

朕,难道真非一代明君,真无丰功伟业普告天下?

从武周朝起即陷灭的营州,由朕而得复建;数十年不宁之北疆,因之得安!强悍不逊的突厥、吐蕃,由朕而降伏!弛败的朝纲,由朕得振!

朕登极以来,风调雨顺,神龙年间斗米百钱,而今斗米十五钱;各道州,府库充溢!不到十年,修生养息,人丁兴旺,增达百万户!

……八月五日哟天气清哪,

昭成皇后生圣人呀,

……靖四海,安万民,

……军国振,农桑兴!

啊……

开元盛世,

庆大唐中兴……

暗暗屈指数着自己政绩的皇帝,眼前又出现了东市广场上外教坊歌伎和百姓们歌舞赞颂的情景;耳内又传来句句拨动着皇帝心弦的歌声。

“岂可以俗间儿女之情,束缚我万乘之君!”李隆基猛然抬起头来,大彻大悟地自语道。同时,飞快地拭尽两颊之泪。他的剑眉高高分悬于两眼之上、额心两旁,迈开大步,走到了前斋,在丈六巨案旁坐下来,然后朝帘外朗声道:“宣力士!”

刚过千秋节不久,国舅王守一便由御史台牢中放出,奉旨贬往江南西道的潭州,充任潭州别驾。

潭州,离西京约两千余里。在洞庭湖之南,湘水东岸古楚国的境内。听高力士宣敕的同时,心身交瘁的国舅,突然想到先为楚王宠信无比、而终受谗于南后、谪出京师、投汨罗江而死的屈原,不觉潸然下泪。

高力士,这位在皇帝初登大宝时和自己过从甚密的北衙总领,见他神情凄惨,在宣敕之后,走上前去,似要安慰他一番。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望着恭立于牢门外的御史崔隐甫,却只把嘴唇稍稍咧开笑了笑,轻声说了一句:“力士为国舅贺!”便倏地转过身去,在崔隐甫的恭送下,由小太监们簇拥着离开了御史台。

还未养好杖伤,京畿衙门已发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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