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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鬼吹灯 作者:天下霸唱-第2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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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瞎子正盯着城墙上一片漆黑的敌楼。那敌楼就是一种带了望孔的砖楼,建在城墙上可做箭楼,也可观敌。他愈发觉得不对,敏锐的直觉感到这城中有股极危险的气息。古墓中本就应该一片死寂,可敌楼上的那种寂静却令人觉得不安,这种细微的变化除了他之外别人全都察觉不到,就像经验丰富的老狐狸察觉到了猎人陷阱。可被群盗拥在正中,众人气息杂乱,一时也辨不出敌楼中藏的是什么怪味,不免稍微有些出神,竟没留意到罗老歪已经让人去撬棺材。
    群盗见陈瞎子不说话,谁也不好阻拦罗老歪,工兵都带着长斧大铲,要撬些棺椁还不容易,当即十几个人随罗老歪出了方阵,有拔命钉撬石椁的,也有抡着开山斧砸漆棺的,“咣咣咣咣”的响声在空寂的地宫里回响着,展得人耳骨嗡嗡生疼。
    陈瞎子正要招呼两个手下,架上蜈蚣挂山梯去城上再探查一番,可忽然听到开棺的动静,猛地一怔,立即叫道:“停手!这棺椁动不得!”可为时已晚,那边一众工兵,也已发现了漆棺石椁不对劲,棺椁墓床竟然都是虚的,也不知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猛听入口处“轰隆”一声巨响,藏在城墙中的千斤闸就已落了下来,把群盗的退路封了个严严实实。
    罗老歪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忙问陈瞎子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陈瞎子听见断龙千斤闸落下,肚肠子都快悔青了,咬牙切齿道:“此处根本不是古墓地宫,而是墓道里的瓮城陷阱,吾辈中计矣!”说话声中,就听那敌楼中流水般的机括作响,四周城墙上弓弦弩机大张之声密集无比。
                  第十八章 神臂床子弩
    陈瞎子以前率众倒斗,从不曾失手一次,对自己“望、闻、问、切”的手段向来非常自信,可有道是善泳者溺,淹死的从来都是会水的,他以“闻”字诀听出地下有几处城郭般大的空间,满以为挖开了墓道、墓门,挡掉地宫入口的毒液,就可以直捣黄龙了,岂料却托大了,这回真是进了一条有来无回的“绝路”。
    此时也无暇判断,是否是工兵们砸撬棺椁引来的城中机关,那断绝来路的千斤闸轰然砸落,只听瓮城敌楼上流水价的机关响成一片,四周黑漆漆的城墙上弦声骤紧,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搅得群盗神经迅速绷紧。
    陈瞎子知道这是墓中的伏弩发动之兆,瞬息间便会万箭齐射。他能统领天下盗贼,自是有过人之处,临此险境反倒镇定了下来,自知众人若是乱逃乱窜,都是有死无生,只有固守待便,寻个破绽,或许还有生机。陈瞎子顾不得再同罗老歪仔细分说,急忙打声呼哨,招呼群盗稳住阵势,竖起藤牌草盾防御。
    群盗齐发声喊,在方阵四周竖起藤牌,阵内的则将藤牌草盾举在头顶遮拦。古墓中伏火毒烟十分常见,卸岭器械无论是梯是盾,都用药水浸过,能防水火,当下将阵势收紧,护了个密不透风。
    罗老歪带着几名工兵离了方阵,他们看到群盗竖起藤牌,将那阵势护得犹如铁桶一般,又听城头机簧之声层层密密,也知道大事不好,飞也似的往阵中逃去。陈瞎子也指挥群盗向他们靠拢,几乎就在同时,四面城墙上的乱箭就已攒射下来。
    箭雨飞蝗,有几名工兵脚底下稍慢了些,当场就被射翻在了地上。罗老歪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见得势头不妙,便专往人缝里头钻,把
    手下几个弟兄当做活盾牌,总算挣扎着逃回了卸岭群盗的四门兜底盾牌阵,竟没伤到半根毫毛。
    陈瞎子被群盗护在中间,听得四下里箭出如雨,射在藤牌上纷纷掉落。箭镞弩矢虽然年代久远,可那劲力仍是惊人。他暗自叫苦,转念又想,这阵箭雨虽是厉害,但将盾牌护住了四周,便是水泼也不得进,只消拖得片刻,城上机括总有耗尽之时,若不是卸岭群盗人多势重、器械精良,恐怕也难脱此厄。
    不料刚有这些许侥幸的念头,就觉得火气灼人,原来有些箭矢中藏着火磷,迎风即燃,城中累累白骨中又藏了许多火油鱼膏,顿时被引得火势大作,如同烈焰焚城。群盗陷身火海,不由得阵脚一阵大乱,陈瞎子急忙让外边的弟兄只管挡住乱箭,里面的把蜈蚣挂山梯探将出去,推开众人身边的白骨,将火墙推远。就这么稍微一乱,盾阵露出间隙,立刻有几名盗伙中箭带伤,箭镞都是倒刺,人肉便无法拔出,疼得杀猪般叫个不停。
    卸岭群盗虽然将附近的骨骸推远,可脚下仍是着起火来,原来地下埋着易燃的油砖,但这种油砖中的火油已经挥发了许多,燃烧的势头并不强烈,饶是如此,也足能烧黑了脚底板。陈瞎子大骂:“元人恁般恶毒,真想赶尽杀绝啊!”眼看火头愈烈,灼得众人连喘息都觉艰难,好像嗓子里面快冒出火灰来了,只要群伙中有人胆子稍怯乱了心神,阵势就会散开,进入瓮城的群盗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脱,就算不被烧死,也得被活生生射成刺猬。眼下能不能固守一时三刻,就是生死存亡的关键,陈瞎子当即不敢怠慢,连忙吆喝一声:“众兄弟听我号令,扎楼撤青子!”
    群盗被烈火逼得难耐,好似一群热锅上的蚂蚁,正要一阵大乱,忽听盗魁下令架起竹梯塔来,幸得群龙有首,忙不迭地将数架蜈蚣挂山梯撑在一处,在那火势最弱的大石椁上方,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竹塔。阵势收圆,各自手举藤牌,顶着乱箭攀在梯上,离那灼热的地面稍远一些,惊慌失措的盗众才渐渐稳了下来,但如此一番腾挪,又不免折了数人。
    这时箭雨都集中在排列棺椁的区域,对准这处火势最弱的地方攒射不停,好在机弩角度固定,摸清规律后尽能抵挡得住。然而蜈蚣挂山梯架成的竹塔四周,都是一片大火,群盗好似被困在了火海中的一座孤岛之上。陈瞎子借着火光,趁机向敌楼上望了一眼,不看则可,一看真个是面如死灰。
    只见城头上架满了机弩,后边站着无数木人,那些木人都和常人一般高大,构造十分简单,身上罩的盔甲袍服都已朽烂了,木桩般的脑袋上,用油彩绘着面目,瞪目闭口,神情肃然,分做两队,不断重复着运箭装弩、挂弦击射的动作。敌楼中有水银井灌输为机,那些水银一旦开始流传,就会循环住复不休,直到弓尽矢绝,或是机括崩坏为止。
    陈瞎子先前闻到敌楼中气息有异,正是那楼中藏有水银井的缘故,可未及细辨,就已触发了机关埋伏。原来在修仙炼丹的黄老之术中,铅汞之物必不可少,历代求仙的皇帝之所以选择瓶山作为炼丹之所,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辰州盛产朱砂,辰州砂可提炼最上等的水银。湘西盛产水银,但毕竟洞夷杂处,自古以来就多有民变发生,道君皇帝担心仙丹炼出来被乱民夺去,所以秘驻禁军镇守,经营久了,就在山腹里造了一道关隘。
    宋代重文轻武,指挥使都是纸上谈兵的无能之辈,在军事上没什么真实见识,只求应付皇差,哪里去管这道城关是否能发挥什么军事作用。而且宋徽宗自认是赤脚大仙下凡,平生最喜欢方技异术,御前有个受宠的多宝道人,自称擅长机簧之术,效仿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发明了许多机关器械,都被皇帝用于军中。
    又因元代贵族最忌怕被人倒斗,墓主和盗墓者之间不共戴天,是一场死人与活人之间的残酷较量,说是决斗也不为过,因为谁落到谁手里都没好下场。墓主尸体被卸岭之辈得了,必是敲齿掏丹、裸身刮玉、剥皮撸环、抠肠寻珠,纵是焚体之刑,也无如此之酷;而墓主设下的防盗机关,也多是阴险狠毒,细数那些伏火焚烧、流沙活埋、巨石碎骨、腐液毒噬的机关埋伏,此中何曾有些许容情之处。那一时期非常流行虚墓疑冢,所以元代多有移尸地之说,实际上都是迷惑盗贼耳目的假丘,造得也是力求乱真;棺椁明器不惜工本,一旦被破,就以为墓主早已飞升仙解了,也就无人再去追究真正的墓室位置。
    瓶山地门中的墓道,直通这陷阱般的瓮城。如果盗墓贼凭借牛牵马引挖到此处,不是大队人马根本难以做到,就将这道拱卫仙宫的城关造成了虚墓,隔绝了与真正墓室连接的通道,利用原本的机关加以改装,竟成了护陵的鬼军,务求将胆敢进来倒斗的贼人一网打尽,是一处阴险的虚墓陷阱。
    陈瞎子又并非真正能掐会算,而且他过往的经验,都无法用在瓶山这道观仙宫改建的墓穴里,他便是猜破了头,也想不到竟是如此。此时若有所悟,不禁觉得骨头缝里都冒凉气,那些木人机弩虽是死物,但皆能活动,弩机一尽,就有木人运箭装填,也不知城上储了多少箭矢,射到儿时方休。城中火势蔓延,困在竹塔上时间一久,就只这灼热的气流便教人难以承受。
    这些乱箭火海的机关埋伏,在真正的战阵攻守中,也许并不能起任何实际作用,可卸岭群盗进来是盗墓的却不是来攻城拔寨的,再加上事先全未料到,一上来就失了先机,难免落了下风,百余号人被困在竹塔上苦苦支撑。
    此时罗老歪也定下了神,他本是悍勇狠辣的太岁,可是眼见四面城上,都是怒目圆睁的木人,他又哪里知道什么机簧动作之理,还以为真是墓中守陵的阴兵来攻,额头上冷汗直冒,但悍匪的性子发作,怎管它许多,就算真进了森罗殿,也欲作困兽之斗,便命手下对着城头开枪射击,他自己也抽出双枪左右开弓,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横飞。
    城头的那些木人,木质紧密异常,构造又十分简单,木料历久不朽,且不易损毁,就算被子弹击中,也难对其行动产生太大影响,而且局面混乱不堪,罗老歪等人在枪林箭雨中一通射击,也难判断有没有击中目标。但他红了双眼,顷刻间就将两支转轮手枪的子弹打光了,又自咬牙切齿地装弹开枪,结果动作幅度稍大了些,头顶的军帽被城上一箭射落,吓得他急忙缩颈藏头,大骂那些阴兵鬼军的祖宗八代。
    陈瞎子按住罗老歪,让他不可造次,抬眼瞥见城上敌楼,心中一转,只有将那敌楼中的水银机括毁了,止住这阵箭雨,才能有脱身之机,但要在乱箭中攀上城头,却又谈何容易,就算避得开一阵紧似一阵的飞蝗箭雨,可城内到处是烈火升腾,谁有本事飞过火海?
    陈瞎子看了看脚下的蜈蚣挂山梯,心中有了些计较。他逞一时血勇,正待冒死一试,却忽然被哑巴昆仑摩勒拽住。原来这昆仑摩勒并不是天聋地哑,他口不能言,但耳聪尚在,又追随在陈瞎子身边多年,见了首领的神态,已明其意,连忙打个手势,要替陈瞎子赴汤蹈火,攀到城头上毁了那灌输水银的敌楼。他用巴掌拍拍胸膛,瞪眼吐舌,作势抹个脖子,他那意思大概是说:哑巴这条命就是盗魁的,死有何防?
    陈瞎子知道昆仑摩勒是山中野人,其身手矫捷异常,不是常人所及,要是他去,或许能有成功的机会,他可以撑着竹梯纵身越过火海,只要到得城墙底下,便是弩击射不到的死角,此刻脚下已是灼热难当,事不宜迟,就对哑巴点了点头,命他舍身上城。
    可还没等哑巴昆仑摩勒有所行动,忽听得四周高处传来一阵绞弦之声,木人张机搭弩的弦声虽然密集,都没这般剧烈,群盗附在竹塔上听得心中寒战起来,不知又是什么作怪。
    蓦地里一声绷弦巨响,尖锐的破风声呼啸而来,众人抬眼一张,都惊得呆了,一支人臂粗细的大箭,来如流星,势若雷霆,夹着一股金风,从城头的一架巨弩中射出,奔着群盗聚集的竹塔直掼下来。
    盗众里有博物的,识得那是古时军阵上使的神臂床子弩,就连夯土墙也能射穿,可群盗在烈火乱箭中根本无法躲闪,而且床子弩势大力沉来得太快,看见了也来不及闪躲,那一支巨弩眨眼间就到了身边,首当其冲的一个盗伙,猛然见了这等声势,连叫都来不及惊叫一声,只好硬着头皮以藤牌硬接。
    藤牌防御普通的弩矢攒射尚可,但对射城用的巨型床子弩而言,无异于螳臂挡车。三棱透甲锥的箭头将藤牌击碎,掼得那名盗伙对穿而透,余势未消,又将他身后的两名工兵穿了,血肉破碎中射作一串钉在地上。竹塔上硬是被豁出了一道血胡同,乱箭射入,接连有人中箭摔下竹梯滚入火中,哑巴昆仑摩勒也中了数箭。
    余人骇得呆了,被射穿的那几具尸体,溅得罗老歪满脸是血,不等群盗堵上被强弩射穿的缺口,城上又是连绷数弦,几支床子弩应弦飞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劲射而来。罗老歪脸上都是热乎乎的人血,刚抹了一把,就见眼前寒星一闪,还没等他看得清楚,那硬弩破风,早已经射至面前。
                  第十九章 无限永久连环机关
    床子弩是古时战争中的利器,弩架形状如同木床,分置前、中、后三道强弦,弩床后有两道绞轮拽弦,势大力沉,专射那些在寨栅、盾阵、土墙后藏身的顶盔贯甲之辈。北宋的死敌金国兵将,对此类硬碰硬的强弩尤其惧怕,皆称其为“神弩”,丧在其下者难以计数。不过神臂床子弩绞轮动作缓慢,所以比普通的弩机慢了一阵,但此刻四周城墙上隐藏的十余架神臂床子弩,逐个被机括灌输发动,几支神力弩呼啸着射将下来,顿时就将卸岭盗众勉强支撑的阵势击溃。
    陈瞎子见一支神弩径向罗老歪射来,那罗老歪满脸是血,哪里看得清楚面前的情况,若被射中,立刻就会被穿了透心凉。罗老歪是陈瞎子一手扶植起来的军阀,自然不能让他在此丧命,情急之下,只好一脚踹出,把罗老歪在竹塔上踢了一个跟头。
    这一脚虽在间不容发之际救了罗老歪的性命,可那神弩来势极快,劲风掠过,正从罗老歪肩头飞过,他肩上的皮肉被弩尖带出了一道口子,皮肉鲜血都翻飞开来。
    罗老歪又惊又痛,身体翻下竹梯砸在一名工兵身上,所幸没有直接滚入烈焰升腾的火海之中。不过城上乱箭攒射不止,他左眼中了一箭,疼得哇哇暴叫,但这罗老歪也不愧是在三湘四水间称霸一方的军阀,竟自抬手抓住箭杆,连同那颗血淋淋的眼球一并从脸上扯落,全身是血地滚入死人堆里,混乱之中谁也没看到他是否还留得命在。
    这时卸岭盗众已经乱了营,人人但求自保,在箭雨烈火中拼命挣扎,顾得了前就顾不了后,转眼间就有数十人被乱箭钉在火中,侥幸带伤未死的,纷纷把尸体拽上来遮挡飞蝗般的箭矢。陈瞎子竭力收拢群盗,把那些死人的藤牌捡回来挂在竹塔上,阻住四面八方的乱箭。刚刚将残部阵脚稳住,只听城楼上机关动作之声不断,木俑转动绞轮,神臂床子弩的弦绳即将再次发动,只要再有一阵强弓射到,蜈蚣挂山梯搭成的竹塔必散无疑。
    陈瞎子手举藤牌护住身体,心中暗自叫苦,以往去各地盗墓,仗着人多势重,又兼器械阵法精熟,都不曾有什么挫折之处,岂料在瓶山古墓中步步艰难,正是“肥猪拱进屠户门,自己撞向死路来”。如今落入机关城的陷阱之中,不消片刻就得全伙殒命于此。虽然陈瞎子是胆硬心狠的常胜山舵把子,逢此境地,也不免心胆俱寒。
    他原本想让哑巴冒死攀上城头毁掉乱箭机括,可刚才一阵混乱,哑巴腿上也已中了数箭,就算他身高八尺、膀阔三停,是骨骼非凡能够徒手爬城的昆仑摩勒,可眼下中箭带伤,便真有通天的本领也施展不出了。
    陈瞎子眼见山穷水尽,知道唯有自己这舵把子出马,冒死拼它个搏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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