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油妃 作者:谢尘(潇湘2012-04-01完结)-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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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入宫。”游潇目不转睛地看着明月，心里只念着一个人。
　　“我会救出郑王，但是他要想活命就得远离京城，你放心吧。”游潇回头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丽珠看不懂的意味：“丽珠，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谢谢姐姐－－”
　　“谢什么，你是我妹妹。”
　　华音皇宫，御书房。
　　退朝后，苏淼习惯批阅今天的奏折，及时有效地回复，还有隐师送来的密报。
　　他想，等会儿午后，出宫见见游潇。
　　一年多，音讯全无，仿佛她人间蒸发一般，江湖再无她的身影。
　　直到昨天，她突然来到郑王府，想必，她都可以一年消失无踪，如果不是有事相求，她应该不会刻意出现。
　　怨她，恨她，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见她。
　　“皇上，公子潇宫门求见。”
　　苏淼握笔的手一滞，你既然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选择求见，在御书房，这个只谈正事的地方，那边是跟我只谈事，不谈私情的暗示吗？
　　“让她进来。”苏淼心头叹息，埋头继续处理奏折。
　　跟着公公进来，苏淼端坐桌前，不动声色像没看见她。
　　此刻黄袍加身，头戴金龙簪，一下子让游潇觉得陌生起来。双目微敛，不怒而威，毕竟是天子。
　　“草民游潇，参见皇上。”跪下，标标准准地行了一个觐见天子的礼，清朗的声音响彻御书房。
　　苏淼怎么也没想到，再见游潇，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般冷漠，这话这礼她说来，苏淼觉得无比嘲讽的意味。
　　游潇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好半天听到苏淼把笔往桌上一砸，听得他暗含怒意的声音：“张公公，叫守卫都下去，你也下去。”
　　“遵旨。”
　　张公公出门，关上门，只剩下苏淼跟游潇。
　　“这一年多以来，你都去哪了？”苏淼端起茶杯，居高临下冷冷问道。
　　“皇上，你似乎应该先说声平身吧？”游潇低着头，这样跟苏淼说话她很不是滋味。
　　苏淼冷哼一声：“朕以为你喜欢这样说话呢。你进来第一句，不是已经表明身份立场了吗？‘草民游潇，参见皇上。’”
　　游潇轻轻一叹：“我一到郑王府，你便知道我来了吧？我以为，我们能更早见面的，但是你不来，我只好妄自揣测，你会想这样的方式见面。”
　　“你应该知道，我是万万不想，我们这样见面的。”苏淼轻叹，起身，走到游潇面前拉她起来。
　　“那看来是我猜错了。”游潇平视苏淼，微笑。
　　“你还没说这一年来，你到底去了哪里？”苏淼忍不住握住游潇的手。
　　“我在找一样东西，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游潇说的云淡风轻。
　　“哦？什么？”苏淼有些好奇。
　　游潇却笑笑，不再说话。
　　“苏淼，我能，求你一件小小的事吗？”
　　“你说。”
　　“我当初答应过丽珠一件事，一支珠钗，换我一诺。”
　　“你想让我放过郑王？”原来是这件小事，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既然是跟郑丽珠有关，那么定是郑王的事。
　　“嗯。我会让他远离京城，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困扰。”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放过郑王不过是小事一桩。”
　　“你问。”
　　“武彦殊在哪？”
　　原来，你还是如此在意他。
　　深吸一口气，也不躲闪苏淼的目光：“他此刻正沉睡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寒潭。”
　　“他竟然死了？”
　　“一年多前，他便已身中冰雨和赤云丹两种剧毒，你说他是死是活？你不会无聊到要找他出来鞭尸吧？”
　　苏淼是听过冰雨和赤云丹的，断无幸理。此刻听闻这个宿敌已死，不觉心情大好，“郑王之事，我会处理的。但是他今生都不可以踏入京城一步。”
　　“那你也要保他半生平安。”
　　“你还怕我找人暗杀他不成？”
　　“苏淼，带我走走吧。”转过话题，意味一定程度的默认。
　　从御书房出来，过御花园，乾清宫，尚清宫……大大小小的宫楼，一走便是半天。
　　苏淼有意识地聊起旧事，既然武彦殊已死，那么他此刻最想要的便是留她在身边。
　　走过琴室，游潇忽道：“苏淼，我忽然想听你弹琴，你从来没有为我抚过琴。”
　　“好。”苏淼拉着游潇进去：“虽然我从未特意为你抚琴，但是我抚琴的时候都会想起你。”
　　琴音清冽，许是心情好，很是愉悦。
　　有一瞬间，游潇仿佛随着琴音穿越时光，回到那一天初见于苏府，蓝衣如水，君子如水，笑说一句：“唐突佳人。”只是现在，他已黄袍加身，天下在手。
　　一曲终了，游潇起身告辞：“明日午后，我在洛水楼等你，陪我故地重游一把，可好？”
　　琴音，想起太多的事，苏淼仿佛也有些迷失，默默点头。
　　“陪我吃个饭吧。”虽说明日她会等着自己，但是还是舍不得让她走。
　　“……好。”游潇不好拒绝。
　　“你想吃什么？”苏淼柔声问道。
　　“华音有什么好吃的名菜，都统统上来吧。”游潇笑。
　　“好。”得游潇如此说，苏淼真的很开心。
　　一样样精美的特色菜如流水般上来，满满摆了一桌子。
　　游潇就是再没胃口，也得微笑着一样样品过。
　　吃到一道青椒烤乳猪，游潇愣了好久，当初在山中小屋，两人斗气赌菜的场景浮现在眼前，忽然无比想念，想念他为她做的一切食物。
　　“怎么了？好吃吗？”　却是苏淼见她停下来，笑问道。
　　“嗯。还好，只是……”游潇放下筷子，轻叹。
　　“你想起了个人？”苏淼皱眉。
　　“嗯，一个故人。”游潇大方地看着他，微笑。
　　苏淼果然不再疑，也没把那个人往武彦殊身上想，“游潇，你此次前来……”
　　“我希望我可以帮你尽快平定这个天下。”
　　乍然听到游潇这么说，苏淼心花怒放，但是见游潇笑着，又觉得，有种他看不明白的意味，隐隐觉得不会如此简单。
　　“你能留下来就好，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愿意，我曾经说过的话，一定算数。”苏淼诚恳道。
　　“……苏淼，时候不早了，我该告辞了。明日再说。”游潇起身。
　　“我送你。”苏淼有些失望，那一瞬间他闪过无论如何哪怕用武，也要留她下来的念头。
　　“不用了，你应该还有很多奏折要批阅吧？今天陪了我一天，明天又得陪我，你先处理好事情吧。”
　　“我宁愿你每天都给我这么多时间陪你。”
　　“……我走了，明日见。”说完转身出门。
　　“那就明日见吧。”苏淼目送她离开，这一次，我决不放你离开。
　　“公子，请留步，皇后娘娘有请。”身后匆匆赶来一个太监。
　　游潇脚步不停，略一思索，淡淡道：“有事在身，望见谅。”说完加快脚步，不理会那个公公在身后大呼小叫。
　　泠颜，是她不想面对的人。
　　“游潇！”
　　游潇不回头已知来人，抬眼宫门已在眼前，却还是被她截住了。
　　“你是怕见到我，还是？”泠颜走到游潇面前，冷声道。
　　“皇后娘娘多虑了，在下确实有要事在身。”游潇侧头，避其锋芒，目光微垂，停在泠颜微凸的小腹上。
　　原来，苏淼已快为人父。
　　“游潇，你跟我来。你们全退下。”泠颜说着拉上游潇便拐进一个小院，一指庭院中的凉亭，“陪我说几句。”
　　游潇想了想，当先往凉亭走去。当日之事，说清楚，倒也好。
　　泠颜听她叹息，心头一痛。回过神来，游潇已经坐于亭中，一如初见般清逸。
　　这一年多来，独处深宫，将当初的事无数次想起，终于明白，当日武彦殊没说出的名字，想必也是她无疑。
　　这个女人，自己曾芳心错许，武彦殊为之弃了天下，夜半梦深，苏淼亦曾反复吟念。
　　或许曾暗自不平为什么上天如此独厚于她。
　　但是，她当得起，风华绝代的公子潇。
　　怀念她带她逛妓院玩赌场，那些日子，真是她此生过得最快活的日子。
　　想着想着，脚下不稳，眼看要摔倒在台阶上，一双手及时有力地扶住了她，只听她道：“皇后娘娘，小心凤体。”
　　只一句，泪水模糊了眼睛。
　　“你来找苏淼，为何？”
　　“有事相求。”游潇淡淡道，不欲多说，转过话题，微笑：“多日不见，恭喜你们了。”
　　泠颜目光低垂，看着自己微凸的小腹，一滴泪滑落在地。
　　游潇心头一痛：“泠颜，当日之事，对不起。”顿了顿道：“实不相瞒，我实际是个女人。”
　　泠颜缓缓摇头，唇角微扬起一丝笑，“我早已经知道了。”
　　游潇一奇，转念一想失笑道：“我倒忘了，想必苏淼早已经告诉你了。”
　　“不，是武彦殊。”泠颜叹了口气：“他拒绝我的时候，告诉了我。他说他已心有所爱，还问我为一个女人放弃天下会不会很傻。当时我就很羡慕，然后问他那人是谁，他没说。但是后来我猜，那人是你吧，游潇？”
　　听得武彦殊的名字，游潇愣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我就知道，那他当时去找你了，你们好吗？”
　　游潇黯然摇头：“不说这个了，你跟苏淼好吗？”
　　“好，怎么不好？我做我的皇后，他做他的皇上。”泠颜大有怨意地笑，又道：“苏淼心念的人是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不会的，你想多了。”游潇万不料泠颜会忽然如此说，有些失措，只得安慰她。
　　“我是他的枕边人，他梦中念的人是谁，我又怎会不知道？”泠颜笑得有些凄凉。
　　“……”游潇再无话可说。
　　泠颜看着游潇，眼泪轻轻滑下来：“为什么？我知道我比不过你，但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喜欢上你就算了，可是自己的丈夫也心念着你？我知道爱情不能勉强，但是既然他不爱我，我却还要在深宫当这个皇后？他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但是我也不能再追求平常的幸福……游潇……你说，我有什么错？为什么上天会这样对我？”
　　游潇懂，这种对命运的无奈。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也帮不了她。
　　“愿生生世世不生于帝王家。”半晌，游潇轻轻抱住痛苦的泠颜，轻声在她耳边道。
　　泠颜娇躯微震，“如果可以，我宁愿我只是平民女子，我不要这个皇后。”
　　“我知道。”游潇怜惜她，但是命若如此，她已是皇后，还怀了龙子，已经无法再改变什么。
　　“游潇，你说，这命运是否原本就是不公平的？你说啊，谁说的众生平等？”
　　游潇说不出，默默陪她坐着。听她哭，听她诉。她懂她的苦，但是她无力帮她改变什么。那种感觉，那种无力感，当她踏遍天涯海角，望着一望无际的沙漠，茫茫连天的白雪如何又没尝受过？
　　倘若说能得武彦殊的厚爱是上天待她不薄，但待武彦殊又何其残忍？
　　或许只有用前世因，后世果能解释世间的不平。
　　有些人仿佛一出生便是天子骄子，拥有一切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东西，而有些人，生来贫苦，流离失所，指不定某天便横死街头；难道真的命是天定？
　　不，她不信命。
　　就算信，但她更相信，命若天定，但人力亦可改。
　　只要，你足够强大！
　　游潇坐在洛水楼，那次被苏淼打坏的栏杆早已经修了起来，她看着窗外，温着酒。
　　苏淼一步步拾阶而上，面露微笑，如今已有天下，游潇也来了，江山美人，都会有的。
　　游潇转头，苏淼一身旧蓝衣，仿若凌波踏步，缓缓而来。
　　“你知道吗？刚刚有一瞬间，我有回到当初的感觉，恍然如梦。”
　　“哦？是吗？彼此彼此。”苏淼入座，窗外景色再好，他眼中只有她一人。
　　游潇淡淡一笑，给苏淼倒了一杯酒，先跟他喝了一杯。一指桌上的鲈鱼，道：“苏公子可愿再给我讲讲这鲈鱼？”
　　苏淼一笑，两人都回忆起那次初见。
　　一个青衣明珠清丽，一个蓝衣优雅如水。
　　从琴到鱼，到追杀到一掷千金的无忧丹，泠雨楼的相试，远嫁华锦和再见华琪。
　　人生若只如初见。
　　他只是那个贵公子苏淼，她也只是那个萧幽。
　　“游潇，当初我说如果有一天我若为帝，我希望……”
　　“对不起。”游潇轻叹，起身，看着窗外。
　　苏淼知她拒绝，难道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当初那么美好的……
　　“为什么？”苏淼将她重新拉了坐下来，隐隐想到，定是武彦殊的关系。
　　“我闲云野鹤惯了，不愿深入深宫。因为我要的男人，只能是有我一人。而你已有三宫六院。”游潇淡淡笑，举杯独饮。
　　“三千佳丽又如何？你是我的皇后，三千宠爱只集你一身。”苏淼握住游潇拿着酒杯欲饮的手，目光灼灼。
　　游潇轻叹，放了杯子，看着杯子滴溜溜在桌上转着。等到杯子停住，才深吸一口气，正襟危坐。
　　“苏淼，其实，我此次前来，只为一事。”
　　“什么？”苏淼并不觉得意外，单救郑王，他觉得太简单了。
　　“上善若水，我希望你能帮我救一个人。”游潇语气诚恳，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用力。
　　苏淼闻言动容，微有些讶：“谁告诉你的？”
　　“这个很重要吗？”游潇反问，没告诉苏淼是武彦殊的隐师。
　　苏淼死死地盯着游潇，“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救人不是那么轻松的。如果救人，我一身功力最多只剩两成。”
　　游潇默默点头，目光迎上苏淼目光，不避不让：“所以，当我求你。”
　　“那人是谁？小杨？”苏淼举杯，饮酒。想不到，你一开口，便是如此为难的要求。
　　“他是谁很重要吗？我只求你能救他。”游潇本能地想回避。
　　“要我耗费一身功力救人，起码也该告诉我他是谁吧？”不是小杨，那是谁？
　　“……武彦殊。”回避也回避不了。
　　“呯！”酒杯在桌上被苏淼摔得粉碎。
　　游潇，你竟然让我用一生功力去救他，那个我恨之入骨的人！没有他，我们应该还是好好的。我有多珍惜你，就有多恨他！
　　“游潇，你做梦吧？求我救他？”苏淼怒极反笑，“哦，我知道了，他还没死是不是？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他在哪，否则我定送他归西。”
　　“他本来必死的，我用金针七渡封住了他，所以他睡在寒潭，只有你能救他。”想到这，游潇不由想起这一年多的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如果不是忙于奔走。“这一年来，奔走于天涯海角，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是不会来求你的。”游潇起身，哀哀看着苏淼。
　　“这件事，你便是求我也没用！”苏淼决绝道。
　　“苏淼，你知道那个躺在寒潭的人本应该是我吗？若不是他舍身相救，用隔物传功之法将我体内的两种毒转到他身上，我现在早已经死了，所以……”说到这，游潇声音已有些哽咽。
　　“所以什么？所以你的命是他救的，我若不救你你就一死偿命？”苏淼冷冷看着游潇，声音寒胜那寒潭的水：“游潇，同样的招式，别对我用两次。”有些痛心地深吸一口气，起身，冷冷平视游潇：“别用我对你的在乎作为你跟我谈判的筹码！”那次在断玉楼，便是这样放过了武彦殊。
　　游潇脸上有些失望，似乎苏淼给她这般决绝的话已经在她意料之中。没有哭，反而渐渐浮起笑容，轻叹：“苏淼，要怎样你才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