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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流金岁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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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而同地,都会得不由自主地一怔。
  都问:〃那是谁?〃
  〃我表妹。〃
  〃看上去比你略大。〃
  南孙开学前一星期,锁锁说她找到地方搬。
  〃搬到什么腌臜的去处?〃南孙不舍得她。
  〃你来看。〃
  地段并不太好,但还算是住宅区,地方也干净,房东是一对年青夫妇,刚结婚,分期付款买了这层公寓,又觉吃力,于是租一间出来,三个人都早出晚归,根本没有人用厨房。
  南孙去作实地观察时,小两口刚下了班,恩爱得无比,穿一式的球衣裤,搂在一起看电视。
  锁锁的房间已付了定洋,并且摆着几件家私。
  她转过头来看着女友。
  〃日本人借给我的。〃
  南孙不出声。
  衣柜里全是花花绿绿的衣服。
  锁锁又说:〃样板。〃
  南孙觉得蹊跷,但没有更妥善办法,于是默不作声。
  朱锁锁终于搬离蒋家。
  蒋太太一直送出来,〃朱小姐,外头住得不舒服,尽管再回来,自己家里一样。〃
  南孙觉得目前做得十分得体,深明爱屋及乌之理,非常感激。
  算起来,锁锁一共在蒋家逗留了五个月。
  她一走,区家便差人来找。
  蒋太太理直气壮地应付那声势汹汹的壮汉。
  南孙当夜大哭一场。
  蒋太太说:〃疯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南孙呜咽地说:〃……她没有一个自己的家。〃
  蒋太太也恻然,过一会儿说:〃你放心,那么能干的女孩子,相貌又好,会得窜起来的。〃
  开学时南孙做了新校服,买了新课本,无忧无虑做其预科生。
  身边少了最好的朋友,差天同地,于是拼命缠住工余的锁锁。
  她老说累,没有空,要加班,有应酬,多种借口加在一起,她们一星期也见不了一次。
  南孙惆怅的同母亲说:〃不知她怎样了?〃
  蒋太太笑,〃她一走,你祖母也少个说话的对象。〃
  〃对对对,现在逼我背四大福音。妈,你知道我,国文考不好就是因为怕背书,现在百上加斤。〃
  南孙的父亲说:〃连荃湾都要盖住宅房子了,已涨到两百块一呎,还会往上升,今晚非同老太太开谈判不可。〃
  〃可是那种地段……〃
  〃在盖地下铁路你懂不懂,四通八达,方便即可,中层阶级实事求是,不计较空排场。〃
  南孙听不进去。
  班上多了三五个插班的男生,使女校轰动起来,本来举止豪爽的蒋南孙也不得不略略注意到仪态。
  她同锁锁通电话,〃我好不好把头发剪掉一点?〃
  锁锁说:〃剪时容易留时难。〃
  〃那么……〃
  〃南孙,老板叫我,下次再谈。〃她匆匆挂上电话。
  南孙气结,如此低廉的薪工,如此身不由己。
  她刚想同锁锁说,同级的林文进约她看电影而不是莫爱玲。
  林文进在功课上颇指点她。
  一次段考,南孙写完题目便想交卷,林文进坐在她隔壁抹脖子,使眼色,南孙疑惑,翻过试卷,发觉背页还有一道题值二十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回答。
  事后林文进骂她:〃这般粗心,何等不值。〃
  南孙虽翘着嘴不语,心中是服贴的。
  由此可见林文进为她好,不是损友。
  蒋家给女儿最大的恩赐是予她交友自由,她与林文进往来极之公开。
  南孙想锁锁看看她的新朋友,遍约不获,谁知一日她却自动摸上门来。
  那日南孙闷极无聊,正在收拾锁锁剩下来的杂物:日语录音带、书本,以及一大堆异性给她的卡片、便条、信件。
  锁锁并不嘲笑喜欢她的人,一切都是尊贵的,她把他们的情意留着,甚至是一枝花,都压在书中,干瘪后隐约还留下一丝清香,芳魂仍存。
  蒋太太笑着探进房来,〃看谁来了。〃
  在她身后的是朱锁锁。
  一身打扮鲜明华贵,在路上碰见,南孙未必敢同她打招呼。
  一进房来,锁锁先甩脱高跟鞋,放下手袋,脱掉外套,然后用一条橡筋扎住头发,一连串的动作看得南孙发呆。
  只见她自手袋中取出香烟盒子,点着火,吸一口,说:〃闷死人。〃
  蒋家不准公开吸烟,因当家的老太太认为烟酒赌均为堕落的象征,蒋太太虽有烟瘾,在家也绝对不吸,南孙连忙起身去掩上房门。
  她痛心地对锁锁说:〃你变坏了。〃
  锁锁听得这话,先是一呆,随即轰然地笑起来。
  南孙觉得她夸张无比。
  社会这个染缸再黑,不见得三个月就把一个少女摧残掉,锁锁这种过分戏剧化的表现一半是炫耀,表示她与女学生大大的不同。
  南孙没好气地问:〃你这次来,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
  〃怎么会有空?〃
  〃辞掉了工作。〃
  南孙一呆,〃日本人难为你?〃
  〃他叫我早上去接他上班。〃
  〃我不明白。〃
  〃早上,八点钟,叫我去他公寓按铃,与他一起去谈生意。〃
  〃唉呀呀,把你当早餐?〃
  锁锁按熄香烟,〃也许我们俩想得太猥琐,也许他真的不认识路要我陪。〃
  南孙反而放心了。
  锁锁能为这样的小事辞去工作,可见她内心世界仍然十分幼稚,黑白分明。
  〃日本人还有什么不轨行动?〃
  〃没有,但举止间说不出的轻视女性,总认为她们是低等动物。〃
  南孙想起来,〃莫爱玲也抱怨过,她说洋行里的英国外办例把所有黄种人当次货,也不是指着鼻子骂,反正有意无意就给你一句,像'阿陈,你一整天做什么,吸烟还是喝咖啡?'〃
  锁锁说:〃这倒无所谓,把我当下女也不打紧,只要不带色情成分。〃
  〃要命,听你们这样说,一辈子不想毕业。〃南孙懊恼地吐舌头。
  〃大学生同我们不一样,多少有点尊严面子,况且你要待五六年后才会出身,届时不平等现象一定有所改善。〃
  〃你有无欠日本人钱?〃
  〃有,一个月薪资。〃
  〃我替你赎身。〃
  锁锁笑了。
  南孙说:〃你没有再欠他什么吧?〃
  锁锁光火,〃你别以为我短短一百天就发了财,请看,衣服都是剪了牌子的退货,皮包手袋是冒牌的,银行存款剩下七十三元五角,我真的抖起来,会舍得不让你知道?〃
  骂完之后,双方都觉十分痛快。
  锁锁长叹口气,〃有没有林文进的照片,给张看看,天天念他名字三十遍。〃
  南孙腼腆地递上一张合照。
  锁锁一看,〃嗤〃一声笑出来。
  南孙不满地看着她,等待解释。
  〃唇上蓄着的汗毛好算是胡髭了?〃
  南孙瞪她一眼,〃说话好不粗俗。〃
  锁锁点点头,〃小朋友看小朋友,对上了。〃
  〃喂…〃
  锁锁笑说:〃肚子饿了,老太太吃什么点心?偷些出来。〃
  一个月后她换了工作,转到一间电脑代理公司做,随即丢下洋泾浜日语,改学电脑专门名词,一下子又琅琅上口,还挺唬人的。
  南孙去看过她,假装是顾客。
  她正在吃饭盒子,见到有人进店,连忙擦擦嘴,喝口水站起来,饭盒子根本放在抽屉里,一推拢,什么痕迹都没有。
  南孙见她手势纯熟,可见是做惯了的,长久下去,恐怕会坏胃,不禁一阵心酸。
  锁锁挂着一脸的笑迎上来,蓦然发现是南孙,倒是一呆。
  她抱怨,〃真会寻我开心。〃
  南孙低声说:〃林文进要到英国去读书。〃
  〃又如何?〃锁锁充满诧异。
  她细细观察南孙神情,忍不住说:〃没有这样严重吧,何用黯然销魂?〃
  南孙不出声。
  〃六点钟再来,与你喝咖啡。〃
  南孙点点头。
  捧着咖啡杯,她向锁锁诉苦:〃他对我那么好,谁知还是这样。〃
  锁锁笑:〃换了是你,也一样。〃
  〃林文进将来的女朋友,未必有我水准。〃
  〃那是另外一件事,你不让他出去闯,他不会心死。〃
  〃你没有男朋友,你不知道我多难过。〃
  〃我没有男朋友?哦是,我没有男朋友。〃锁锁大笑。
  南孙忧郁了一整个月。
  晚上睡熟了也仿佛与林文进在谈笑,以至白天精神恍惚,她从未试过如此牵挂一个人。
  等到林文进安顿下来,给她写信的似乎,她又不想回了。不是没有要说的话,而是无从说起,再隔一段日子,她也就忘了他。
  锁锁又离开了电脑代理,到一间时装公司任职,卡片上印着经理字样。
  南孙笑,〃唬谁,几时做董事长?〃
  〃快了。〃
  两人仍然嘻哈笑作一团。
  一下子有人来接锁锁,楼下车号按得震天价响。
  南孙伏在窗口看,〃谁,是谁?〃
  锁锁不答,抄起手袋便走。
  蒋太太在一旁听见,便对女儿说:〃别问太多,她方便说,自然会告诉你。〃
  〃老朋友,问问有何关系。〃
  〃问多了她一嫌,老朋友就丢了。〃
  〃我关心她。〃
  〃各人有各人的路。'
  〃我担心她。〃
  〃不用,她比你乖巧得多。〃
  南孙想起来问:〃妈妈怎么不去搓牌。〃
  〃最近输得厉害。〃
  〃问爸爸要。〃
  〃问他也没有余钱。〃
  〃我知道他在金子上赚了。〃
  蒋太太讶异,〃你一向不理这些,怎么知道。〃
  〃他昨天说要带我们环游地球,因金价节节上升。〃
  〃啊,今夜我来问他。〃蒋太太想一想,〃对了,别同你祖母说。〃
  〃老太太一定说:你即使赚得全世界,但赔上你的生命,又有什么益处。〃
  蒋太太笑了,〃错了。老太太挺关心上落价位。〃
  南孙非常非常的意外,〃真有此事?〃
  蒋太太但笑不语。
  做父亲的说得出做得到,果然率领一家人参加旅行团,出发往欧洲,玩了三个礼拜,连老太太都兴致勃勃一起去,家中只剩下女佣。
  蒋太太说丈夫,〃他,手上要是有个多余的钱,浑身发痒。〃
  虽然行程非常匆忙,走马看花,祖母在罗马中暑,父亲在花都遇着小手,母亲在维也纳摔跤,而团友觉得他们一家太吵,南孙还是觉得享受无比。
  触角敏锐的她独爱威尼斯。
  她说:〃你看,多么美丽,多么腐败,一个沉沦的城市,潮涨的时候圣马可广场泛着水,我们住的地方太起劲了,天天朝气勃勃,欠缺一分老练的气质,难成大器。〃
  但是他父母没听懂。
  逃难似好不容易过完了三个星期,一阵风似又刮回家去,都嚷说欧洲又破又烂,一点也不好玩,永远不再去。
  只有南孙万分陶醉,一定要再去,同男朋友,同志同道合的恋人。
  兴奋地找锁锁,逼她听旅行记趣,房东说:〃朱小姐搬走了。〃
  如一盘冷水浇头,〃搬到什么地方?〃
  〃不知道。〃
  〃几时搬的?〃
  〃上星期。〃
  南孙往时装店去找,售货员客气地说:〃朱小姐陪老板娘到东京买货去了。〃
  咦,混得还真不赖,〃什么时候回来?〃
  〃三四天,请问谁找?〃
  〃请朱小姐同蒋南孙联络。〃
  〃好的。〃
  南孙心中一丝茫然。
  隔了近十日,锁锁才用音讯。
  〃欧洲之行如何?〃
  〃你是真忙还是假忙?〃
  〃今晚见面,有没有空?〃
  〃到我家来。〃
  〃我有好主意,咱们吃日本菜去。〃
  一言为定。
  锁锁迟到二十分钟,南孙坐立不安,东张西望,几疑找错地方。
  迟到这习惯也需培养,学生只知准时出现,迟者自误,事实上南孙一辈子没学会这项女性的特权。
  锁锁出现时日本馆子里每个人都眼前一亮。
  南孙只觉得她浑身闪烁夺目,皮肤中似揉了宝石粉,顿时忘了呆坐二十分钟的事。
  锁锁笑吟吟坐下来,伶俐地点了菜。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看我带了什么给你。〃
  南孙笑,〃先看你那份。〃
  〃不,你请先。〃
  南孙献她的宝,〃翡冷翠买的。〃
  是一只玻璃纸镇,圆形水晶球里绽开一朵朵七彩的菊花图案,无比的璀璨艳丽。〃
  〃喜欢吗?〃
  锁锁却微笑,〃可见你还似小孩子,专买这种小玩意。〃
  〃别在我面前装大人,你又送我什么。〃
  锁锁把一只小盒子递给她。
  南孙打开,是双小小钻石耳环。
  南孙急急戴上。中三时两人结伴去穿耳孔,从此破相,南孙的左耳还发了一阵炎。
  锁锁说:〃好看极了,你不能戴流苏型耳环,这才配你。〃
  〃是真的钻石?〃
  〃这么一点点,自然是真的,假的做不出来。〃
  〃环境大好?〃
  〃过得去,我想见舅母,把钱还给她,再不还,快要双倍偿还。〃
  南孙看着她,心中算一算,短短九个月,换了三份工作,居然有积蓄可以还旧债,大不简单。
  〃南孙,你陪我去。〃
  〃写张支票寄回去不算了。〃
  〃那不好,那把人当什么呢,区家待我不薄。〃
  这一点的温情使南孙放心,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什么时候上去?〃
  〃这就去走一趟。〃
  〃皇帝不差饿兵,这一顿你请。〃
  锁锁松口气,〃自然。〃
  南孙仍然盯着她的脸看。
  〃看你一脸疑惑相,告诉你,我带了两只金表过去,刚刚有人要,对本对利,请客也是应该的。〃
  锁锁若无其事拉起南孙便走。
  她开一部日本小跑车。
  南孙目定口呆。
  锁锁当然知道老同学想些什么,〃朋友借给我的。〃
  她毋须向任何人解释,但南孙关注的神情使她不得不交代一句半句。
  南孙说:〃你看你生活多么豪华,而我,仍是替人补习,打球温书。〃
  锁锁不语。
  车子驶到西区,停下来,她俩结伴走向区宅,还未到,已闻到那股熟悉的面包香。
  仲夏夜,石板街,榕树须直垂下来,南孙用手拂开,问道:〃是什么树?有一种树,传说更下永远隐蔽着一只鬼。〃
  锁锁没有回答。
  她双目直勾勾看着一个建筑地盘。
  南孙这才会过意来,不禁低呼:〃拆掉了。〃
  区家住的四层楼房子已拆得一干二净,此刻用木板围着,白漆红字,书写着建筑公司的名称。
  自空口看进去,只见泥地上堆满钢筋机器。
  〃哎呀,人去楼空。〃
  锁锁无主孤魂似地站着不动,她回来了,回来报答于她有恩的人,他们却已离去。
  年轻的她第一次尝到人生无常的滋味。
  过了很久很久,她低声说:〃我还以为,一切恩怨可以在今夜了结。〃
  〃我们走吧。〃
  〃你看。〃
  南孙随锁锁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地盘隔邻已经封闭的一层旧楼乌黑的露台上摆着被弃置的花盘,密密麻麻开出硕大、雪白、半透明的花朵,随着晚风正微微款摆。
  〃昙花!〃南孙说。
  那特有幽香冲破黑暗撒得她们一头一脑,迷惑地钻入嗅觉。
  锁锁站着发呆,似一尊石像,薄薄衣裳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又过了一阵子,她才颓然说:〃走吧。〃
  真没想到她不择手段要离开要忘记的出身地,又胜利了一次,比她更早一步离弃她。
  两人上了车。
  使南孙害怕的不是锁锁突然成为有车阶级,而是她对新身份驾轻就熟,一丝不见勉强。
  〃去哪儿?〃南孙讶异问。
  〃去我家。〃
  南孙默不作声。
  过一会儿她说:〃锁锁,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锁锁笑不可抑,〃是,你迈步向大学走过去,而我老不长进。〃
  〃你怎么说起蒙古话来。〃
  锁锁来一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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