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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台湾当代小说、散文精选集-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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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种态度,一直摇头,不明白我为什麽如此不懂世故。要是她的话,早已经左叫乾妈右叫乾爹罗!
    十七岁时,我自己以为什麽都会做,并已做得比别人好。我在学校里功课没有问题,放学之後我越来越能帮爸
爸的忙,他有很多信要回,电话要打,甚至短稿我都替他拟。
    大致上我还是个小孩,过著轻轻松松的日子。妹妹和我有时会扮电影里的泰山和泰山的猴子,我像泰山那样发
出「啊呜,啊呜哟!」的叫声,手牵妹妹,她扮泰山的猴子「七他」,弯著背一步一步地跳。我学泰山讲那种简单
的英文,〃Cheetah hungry ,eat banana〃 从饭桌上取只香蕉给她吃,她吃了就拍手在地上乱滚,在胳肢窝里搔痒,
两人笑得不可收拾。要不然,我们就走另一极端,扮王尔德戏剧里的人物,背著充满机智的对白逞强斗奇,或引用
萧伯纳的格言彼此讽刺。
    我们俩都是「择者」棒球队迷,常守在无线电边听关於他们比赛情况的报导,有时也乘地下铁车远到布鲁克林
区的球炒他们打球。我们也是拳击王祖。路易斯迷,偶尔买票到麦迪生方场去看这个「褐色轰炸机」与对手竞赛。
座位离拳斗场很远,但是融合在那叫呀嚷呀的紧张气氛,很是过瘾。
    在离家不远的第八十六街第二大道是德国人集中的地方,叫做约克城,有效啡馆,进去叫一杯咖啡一块蛋糕,
可以坐半天,听三人弦乐队拉小提琴,奏维也纳华尔滋,也很富於异国情趣。杂货店里卖各种德国面包、香肠、泡
菜、腌青鱼,也很有趣。我们的打扫女工何索就住在那里,她时常带腌在酸乳酪的青鱼给我们吃。
    从约克城向西走有许多小吃店,有一家卖汉堡包店叫做叫Hamburger with a College Education,卖特大号的
汉堡包。爸爸很欣赏这个店名,每每要进去光顾。还有一家卖鸡的店叫做Chicken in Parts,即可以只买喜欢吃的
部份,如鸡翼、鸡腿等等,不必买全鸡,那时是创新的店。爸爸总进去买鸡肾回家要妈妈卤给他吃。
    我念三年级时,同班同学已经纷纷讨论要申请入什麽大学。成绩好的都希望入一流的私立女子大学。入这些著
名大学不容易!要看学生的成绩,有时也看家庭背景、校外活动及兴趣,并且要接受教师访问才能录取。同学们都
说,凭我的成绩、家庭背景等等,我想入什麽大学就可以入什麽大学。在陶尔顿,学生的成绩不给分数,只分甲、
乙、丙、丁。我每科都是甲等。然而我不平凡的父亲不要我上大学!
    他自己有博士学位,还有荣誉博士学位,他年轻时,外公必须向人借一百银元才有能力送他去上海读圣约翰大
学,他记得那年暑假,能不能去上海对他来说像是生死关头。公公东奔西跑都没有结果,後来突然想起漳州有个旧
学生小时跟他念书,现在发财了。那学生陈子达很穷,有一年冬天,公公送了他一顶瓜皮小帽,他感激得发誓,即
使这顶帽子变得破烂到不能再戴,也永远不买第二顶。公公赶快到漳州去向陈子达借一百元。不久,陈子达到板仔,
递给公公一个蓝布包。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百个亮晶晶的袁大头。父亲的眼睛也亮起来了。
    公公要父亲「读书成名」,去外国上最有名的大学,父亲都办到了。他从圣约翰大学毕业之後在北京法华学校
执教三年才有资格领半官费奖学金到美国数一数二的哈佛大学研究院攻读硕士学位。他的官费突然停止使他不能再
在哈佛就读时,他向基督教青年会申请前往法国为华工服务,教他们读书识字,才积够钱去生活费用较低的德国,
进耶那大学研究院攻读博士学位。
    他补了三种课目,得到哈佛硕士学位,他写信给哈佛教务主任说,「我并不很重视学士学位,也不会在得到学
位之後就停止求学。但是有个哈佛硕士学位是很有用的。」後来,他在莱比锡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是向北京大学借
款两千美元,才能完成学业。(后来父亲发现,这笔钱是胡适先生解囊垫给他的。)
    父亲没有忘记他进修的困难。现在我有条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入大学,他却认为我不必上大学!
    25。 读书的艺术
    原来,早在一九三O 年,父亲三十五岁时,他对念大学已经有创见。他在圣约翰大学发表一次演讲,这麽多年
来,他的意见始终没有变。
    读书的艺术
    余积二十年读书治学的经验,深知大半的学生对于读书一事,已经走入错路,失了读书的本意。读书本来是至
乐的事,正如杜威说,读书是一种探险,如探新大陆,如征新土壤;法郎士也说过读书是「灵魂的壮游」,随时可
发见名山巨川,古迹名胜、深林幽谷、奇花异卉。到了现在,读书已变成仅求幸免扣分数、留班级的一种苦役而已。
而且读书本来是个人自由的事,与任何人不相干,现在你们读书,已经不是你们的私事,而处处要受一些不相干的
人的干涉,如注册组及你们的父母兄长之类。有人手里拿一本书,心里想我将何以赡养父母,俯给妻子,这实在是
一桩罪过。试想你们看红楼、水浒、三国志、镜花缘,是否你们一己的私事,何尝受人的干涉,何尝想到何以赡养
父母,俯给妻子的问题?但是学问之事,是与看红楼、水浒相同,完全是个人享乐的一件事。你们若不能用看红楼、
水浒的方法去看哲学史,经济学,你们就是不懂得读书之乐,不配读书,失了读书之本意,而终读不成书。你们能
真用看红楼、水浒的方法去看哲学、史学、科学的书,读书才能「成名」;若徒以课堂的方法读书,你们最多成了
一个「秀士」「博士」,成了吴稚晖先生所谓「洋绅士」「洋八股」。
    我认为最理想的读书方法,最懂得读书之乐者,莫如中国第一女诗人李清照及其夫赵明诚。我们想像到他们夫
妇典当衣服,买碑文、水果,回来夫妻相对展玩咀嚼的情景,真使我羡慕不已。你想他们两人一面吃水果,一面赏
碑帖,或者一面品佳茗,一面校经藉,这是如何的雅致,如何得了读书的真味。易安居士於金石录後序自叙他们夫
妇的读书生活,有一段极逼真极活跃的写照;她说:「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
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食茶先後。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
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收藏既富,于是几案罗列,枕席狼藉,意会心谋,目往神授,乐在声色狗马
之上。……」你们能用李清照读书的方法来读书,能感受到李清照读书的快乐,你们大概也就可以读书成名,可以
感觉读书一事,比巴黎跳舞场的「声色」,逸园的赛「狗」,江湾的赛「马」有趣。不然,还是看逸园赛狗,江湾
赛马比读书开心。
    什么才叫做真正读书呢?这个问题很简单。一句话说,兴味到时,拿起书本来就读,这才叫做真正的读书,这
才不失读书之本意。这是李清照的读书法。你们读书时,须放开心胸,仰视浮云,无酒且过,有烟更佳。现在课堂
上读书连头颈也不许你转动,这还能算为读书的正轨吗?或在暮春之夕,与你们的爱人,携手同行,共到野外读离
骚经,或在风雪之夜,靠炉围坐,佳茗一壶,淡巴菰一盒,哲学、经济、诗文、史籍十数本狼藉横陈於沙发之上,
然後随意所之,取而读之,这才得了读书的兴味。现在你们手里拿一本书,心里计算及格不及格,升级不升级,注
册组对你的态度加何,如何靠这本书骗一只较好的饭碗,娶一位较漂亮的老婆——这还能算为读书,还配称为「读
书种子」吗?还不是为沦为「读书谬种」吗?
    有人说如林先生这样读书方法,简单固然简单,但是读不懂如何,而且不知成效如何?须知世上绝无看不懂的
书,有之便是作者文笔艰涩,字句不通,不然便是读者的程度不合,见识未到。各人如能就兴味与程度相近的书选
读,未有不可无师自通,或者偶有疑难,未能邃然了解,涉猎既久,自可融会贯通,试问诸位少时看红楼、水浒何
尝有人教,何尝翻字典,你们的侄儿少辈现在看红楼、西厢,又何尝须要你们去教?许多人今日中文很好,都是由
看小说、史记得来的,而且都是背着师长,偷偷摸摸硬看下去,那些书中不懂的字,不懂的句,看惯了就自然明白。
学问的书也是一样,常看下去,自然会明白,遇有专门名词,一次不懂,二次不懂,三次就懂了。只怕诸位不得读
书之乐,没有耐心看下去。
    所以我的假定是学生会看书,肯看书,现在教育制度是假定学生不会看书,不肯看书。说学生书看不懂,,在
小学时可以说,在中学还可以说,但是在聪明学生,已经是一种诬蔑了。至於已进大学还要说书看不懂,这真有点
不好意思吧!大约一人的脸面要紧,年纪一大,即使不能自己喂饭,也得两手拿一只饭碗硬塞到口里去,似乎不便
把你们的奶妈乾娘一齐都带到学校来给你们喂饭,又不便把大学校教授看做你们的奶妈乾娘。
    至於「成效」,我的方法可以包管比现在大学的方法强。现在大学教育的成效如何,大家是很明了的。一人从
六岁一直读到二十六岁大学毕业,通共读过几本书?老实说,有限得很。普通大约总不会超过四五十本以上。这还
不是跟以前的秀才举人相等?从前有一位中了举人,还没听见过公羊传的书名,传为笑话。现在大学毕业生就有许
多近代名著未曾听过名字,即中国几种重要丛书也未曾见过。这是学堂的不是,假定你们不会看书,因此也不让你
们有自由看书的机会。一天到晚,总是摇铃上课,摇铃吃饭,摇铃运动,摇铃睡觉。你想一人的精神是有限的,从
八点上课一直到下午四五点,还要运动、拍球,那里还有闲工夫自由看书呢?而且凡是摇铃,都是讨厌,即使摇铃
游戏,我们也有不愿意之时,何况是摇铃上课?因为学堂假定你们不会读书,不肯读书,所以把你们关在课堂请你
们静坐,用「注射」「灌输」的形式,由教员将知识注射入你们的脑壳里。无如常人头颅都是不透水的,所以知识
注射普通不大成功。但是比如依我方法,假定你们是会看书、要看书,由被动式改为自动式的,给你们充分自由看
书的机会,这个成效知何呢?应当计算一下,假定上海光华、大夏或任何大学有一千名学生,每人每期交学费一百
元,这一千名学费已经合共有十万元。将此十万元拿去买书,由学校预备一间空屋置备书架,扣了五千元做办公费
(再多便是罪过),把这九万五千元的书籍放在那间空屋,由你们随便胡闹去翻书,年底抽签分配,各人拿回去九
十五元的书,只要所用的工夫与你们上课的时间相等,一年之中,你们学问的进步,必非一年上课的成绩所可比。
现在这十万元用到那里去?大概一成买书,而九成去养教授,及教授的妻子,教授的奶妈,奶妈又拿去买奶妈的马
桶,这还可以说是把你们的「读书」看做一件正经事吗?
    假定你们进了这十万元书籍的图书馆,依我的方决,随兴所之去看书,成效如何呢?有人要疑心,没有教员的
指导,必定是不得要领,杂乱无章,涉猎不精,不求甚解。这自然是一种极端的假定,但是成绩还是比现在大学教
育好。关於指导,自可编成指导书及种种书目。如此读了两年可以抵过在大学上课四年。第一样,我们须知道读书
的方法,一方面要几种精读,一方面也要尽量涉猎翻览。两年之中能大概把二十万元的书箱,随意翻览。知其书名、
作者、内容大概也就不愧为一读书人了。第二样,我们要明白学问的事决不是如此呆板。读书必求深入,而欲求深
入,非由兴趣相近者入手不可。学问是每每互相关联的,一人找到一种有趣的书,必定由一问题而引起其他问题,
由看一本书而不能不去找关系的十几种书,如此循序渐进,自然可以升堂入室,研磨既久,门径自熟;或是发见问
题,发明新义,更可触类旁通,广求博引,以证己说,如此一步一步的深入,自可成名。这是自动的读书方法。较
之现在上课听讲被动的方法,如东风过耳这里听一点,那里听一点,结果不得其门而入,一无所获,强似多多了。
第三,我们要明白,大学教育的宗旨,对於毕业生的期望,不过要他博览群籍而已(Be awell…read man ),并不
是如课程中所规定,一定非逻辑八十分,心理七十五分不可,也不是说心理看了一百八十三页讲义,逻辑看了二百
零三页讲义,便算完事。这种的读书,便是犯了孔子所谓「今汝画」的毛病。所谓博览群籍,无从定义,最多不过
说某人「书看得不少」,某人「差一点」而已,那里去定什么限制?说某人「学问不错」,也不过这麽一句话而已,
那里可以说某书一定非读不可,某种科目是「必修科目」。一人在两年中泛览这二十万元的书籍,大概他对於学问
的内容途径,什麽名著、杰作、版本、笺注,总多少有一点把握了。
    现在的大学教育方法如何呢?你们读书是极端不自由,极端不负责,你们的学问不但有部定标准,简直可以称
斤两的。这斤两制,就是学校的所谓「七十八分」「八十六分」之类,及所谓多少「单位」(学分)。试问学问之
事,何得称量斤两?所谓世界史七十八分,逻辑八十六分,如何解释?一人的逻辑,怎麽叫八十六分?若谓世界上
关於世界史的知识你们百分已知道了七十八分,岂有那样容易的事?但依现行制度,每周三小时的科目算三单位,
每周二小时的科目算二单位,这样由一方块一方块的单位,慢慢堆叠而来,叠成多少立方尺的学问,于是乎某人「
毕业」,某人是「学士」了。你想这笑话不笑话?须知我们何以有此大学制?是因为各人要拿文凭,因为要拿文凭,
故不得不由部定标准,评衡一下,就不得不让教务处来把你们「称一称」。你们如果不要文凭,便无被称之必要。
但是你们为什麽要文凭呢?说来话长。有人因为要行孝道,拿了父母的钱,心里难过,於是下定决心,要规规矩矩
安心定志读几年书,才不辜负父母一番好意及期望。这是不对的,与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恋爱女子一样的违背道德。
这是你们私人读书享乐的事,横被家庭义务的干涉,是想把真理学问献给你们的父亲母亲做敬礼。只因真理学问,
似太渺茫,所以还是拿一张文凭具体一点为是。有人因为想要得文凭学位,每月可以多得几十块钱,使你们的亲卿
爱卿宁馨儿舒服一点。社会对你们的父母说:你们儿子中学毕业读了三十本书,我可给他每月四五十元,如果再下
二千元本钱再读了三十本书,大学毕业,我可给他每月八九十元。你们的父母算盘一打,说「好」,于是议成,而
你们进大学,於是你们被称,拿文凭,果然每月八九十元到手,成交易。这还不是你们被出卖吗?与读书之本旨何
关,与我所说读书之乐又何关?但是你们不能怪学校给你们称斤两,因为你们要向他拿文凭,学堂为保持招牌信用
起见,不能不知此,然後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处於今日大规模制造法(Mass Product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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