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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清平山堂话本-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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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开八块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来!长老一见红莲,一时差讹了念头,邪心遂起,嘻嘻笑道:〃清一,你今晚可送红莲到我卧房中来,不可有误。你若依我,我自抬举你。此事切不可泄漏,只交他做个小头陀,不要交人识破他是女子。〃清一口中应允,心内想道:〃欲待不依长老,又难,依了长老,今夜去到房中,必坏了女身。千难!万难!〃长老见清一应不爽利,便道:〃清一,你锁了房门,跟我去房里去。〃

    清一跟了长老,径到房中。长老去衣箱里取出十两银子,把与清一,道:〃你且将这些去用。我明与你讨道度牒,剃你做徒弟。你心下如何?〃清一道:〃多谢长老抬举!〃只得收了银子,别了长老,回到厉中,低低说与红莲道:〃我儿,却才来的,是本寺长老。他见你,心中喜爱你。今等夜静,我送你去伏事长老。你可小心仔细,不可有误!〃红莲见父亲如此说,便应允了。

    到晚,两个吃了晚饭。约莫二更天气,清一领了红莲径到长老房中,门窗无些阻当。原来长老有两个行者在身边伏事,当晚分付:〃我要出外用走乘凉,门窗且未要关。〃因此无阻。长老自在房中,等清一送红莲来,候至三吏,只见清一送小头陀来房中。长老接入房内,分付清一:〃你到明日此时,来领他回房去。〃清一自回房中去了。且说长老关了房门,灭了琉璃灯,携住红莲手,一将将到床前,交红莲脱了衣服。长老向前一搂搂住,搂在怀中,抱上床去。却便似:

    戏水鸳鸯,穿花鸾凤。喜孜孜,连理并生;美甘甘,同心带绾。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微微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体;酥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一个初侵女『色』,犹如饿虎吞羊;一个乍遇男儿,好似渴龙得水。可惜菩提甘『露』水,倾入红莲两瓣中。

    当日长老与红莲云收雨散,却好五更。天将明,长老思一计,怎生藏他在房中。房中有口大衣厨,长老开了锁,将厨内物件都收付了,却交红莲坐在厨中,分付道:〃饭食,我自将来与你吃,可放心宁耐则个。〃红莲自是女孩儿家,初披长老『淫』勾,心中也喜,躲在衣厨内,把锁锁了。少间,长老上殿诵经,毕,入房,闩了房门,将厨开了锁,放出红莲,把饮食与他吃了,又放些果子在厨内,依先锁了。至晚,清一来房中,领红莲回房去了。

    却说明悟禅师当夜在禅椅上入定回来,慧眼已知,〃五戒禅师差了念头,犯了『色』戒,『淫』了红莲,把多年清行直抛弃。我今劝省他,不可如此。〃也不说出。至次日,正是六月尽,门外撇骨池内红白莲花盛开。明悟长老令行者采一朵白莲花,将自己房中取一枝瓶『插』了,交道人备杯清茶在房中,交行者去请五戒禅师:〃我与他赏莲花,『吟』诗谈话则个。〃

    不多时,行者请到五戒禅师,两个长老坐下。明悟道:〃师兄,我今日见莲花盛开,对此美景,折一朵在瓶中,特请吾兄『吟』诗清话。〃五戒道:〃多蒙清爱。〃行者捧茶至。茶罢,明悟禅师道:〃行者,取文房四宝来。〃行者取至面前。五戒道:〃将何物为题?〃明悟道:〃便将莲花为题。〃长老捻起笔来,便写四句诗道:

    一枝萏菡瓣儿张,相伴蜀葵花正芳。

    红榴似火复如锦,不如翠盖芰荷香。

    长老诗罢。明悟道:〃师兄有诗,小僧岂得无言语乎?〃落笔便写四句。诗曰:

    春来桃杏柳舒张,千花万蕊斗芬芳。

    夏赏芰荷真可爱,红莲争似白莲香?

    明悟长老依韵诗罢,呵呵大笑。

    五戒听了此言,心中一时解悟,面皮红一回,青一回,便转身辞回卧房,对行者道:〃快与我烧桶汤来洗浴!〃行者连忙烧汤,与长老洗浴罢,换了一身新衣服,取张禅椅到房中,将笔在手,拂一张纸开,便写八句《辞世颂》,曰:

    吾年四十七,万法在归一。

    只为念头差,今朝去得急。

    传与悟和尚,何劳苦相『逼』?

    幻身如雷电,依旧苍天碧!

    写罢《辞世颂》,交焚一妒香在面前,长老上禅椅上左脚压右脚,右脚压左脚,合掌坐化。

    行者忙去报与明悟禅师。禅师听得,大惊,走到房中看时,见五戒师兄已自坐化去了,看了面前《辞世颂》,道:〃你好却好了,只可惜差了这一着。你如今虽得个男子身,长成不信佛、法、僧三宝,必然灭佛谤僧,后世却坠落苦海,不得皈依佛道。深可痛哉!真可惜哉!你道你走得快,我赶你不着,不信,。。。。。。〃当时,也交道人烧汤,洗浴,换了衣服,到方丈中,上禅椅跏趺而坐,分付徒众道:〃我今去赶五戒和尚;汝等可将两个龛子盛了,放三日,一同焚化。〃嘱罢,圆寂而去。

    众僧皆惊:〃有如此异事。〃城内城外听得本寺两个禅师同日坐化,各皆惊讶。来烧香、礼拜、布施者,人山人海,男子『妇』人,不计其数。嚷了三日,抬去金牛寺焚化,拾骨撇了。这清一遂浼人说议亲事,将红莲女嫁与一个做扇子的刘大诏为妻,养了清一在家过了下半世。

    且说明悟一灵真『性』,自赶至西川眉州眉山县城中,五戒已自托生在一个人家,姓苏,各洵,字明允,号老泉届士,诗礼之人。院君王氏夜梦一瞽目和尚走入房中,吃了一惊,明旦分娩一子,生得眉清目秀,父母皆喜。三朝满月,百日一周,不在话下。

    却说明悟一灵也托生在本处,姓谢名原,字道清。妻章氏亦梦一罗汉,手持一印,来家抄化,因惊醒,遂生一子。年长,取名谢端卿。自幼不肯吃荤酒,只要吃素,一心要出家。父母见他如此心坚,送他在本处寺中做了和尚,法名佛印,参禅问道,如法聪明,是个诗僧,不在话下。

    却说苏老泉的孩儿长年七岁,交他读书写字,十分聪明,目视五行书。后至十岁来,五经书史,无所不通。取名苏轼,字子瞻。年十六岁,神宗天子熙宁三年,子瞻往东京应举,一举成名,御笔除翰林院学士。不三年,升端明殿大学士。道号东坡。此人文章冠世,举笔珠玑,为官清廉公正;只是不信佛法,最不喜和尚,自言:〃我若一朝管了军民,定要灭了这和尚们。〃

    且说佛印在于开元寺中出家,闻知苏子瞻一举成名,在翰林院学士,特地到东京大相国寺来做住持。忽一日,苏学士在府中闲坐,忽见门吏报说:〃有一和尚要见学士相公。〃相公交门吏出问:〃何事要见相公?〃佛印见问,于门吏处借纸笔墨来,便写四句,送入府去。学士看其四字:〃诗僧谒见。〃学士取笔来,批一笔云:〃诗僧焉敢谒王侯。〃交门吏把与和尚。和尚又写四句诗,道:

    四海尚容蚊龙隐,五湖还纳百川流。

    同一答十知今古,诗僧特地谒王侯。

    学士见此僧写、作二者俱好,必是个诗客,遂请入。佛印到厅前问讯,学士起身叙礼,邀坐待茶。学士问:〃和尚,上刹何处?〃佛印道:〃小僧大相国寺住持。久闻相公誉,欲求参拜。今日得见,大慰所望!〃学士见佛印如此言语,问答如流,令院子备斋。佛印斋罢,相别回寺。自此,学士与佛印『吟』诗作赋交往。

    忽一日,学士被宰相王荆公寻件风流罪过,把学士奏贬黄州安置去了。佛印退了相国寺,径去黄州住持甘『露』寺,又与苏学士相友至厚。

    后哲宗登基,取学士回朝,除做临安府太守,佛印又退了甘『露』寺,直到临安府灵隐寺住持,又与苏东坡为诗友。在任清闲无事,忽遇美景良辰,去请佛印到府,或『吟』诗,或作赋,饮酒尽醉方休。或东坡到灵隐寺,闲访终日。两个并不怠倦。盖因是佛印监着苏子瞻,因此省悟前因,敬佛礼僧,自称为东坡居士。身上礼衣,皆用茶合布为之。在于杭州临安府,与佛印并龙井长老辨才、智果寺长老南轩,并朋友黄鲁直、妹夫秦少游,此五人皆为诗友。

    这苏东坡去西湖之上造一所书院,门栽杨柳,园种百花,至今西湖号为苏堤杨柳院。又开建西湖长堤,堤上一株杨柳一株桃。后有诗为证:

    苏公堤上多佳景,惟有孤山浪里高。

    西湖十里天连水,一株杨柳一株桃。

    后元丰五年,神宗天子取子瞻回京,升做翰林学士,经筵讲官。不数年,升做礼部尚书,端明殿大学士。告老致仕还乡,尽老而终,得为大罗天仙。佛印禅师圆寂在灵隐寺了,亦得为至尊古佛,二人俱得善道。

    虽为翰府名谈,编入《太平广记》。

    刎颈鸳鸯会入话:

    眼意心期卒未休,暗中终拟约秦楼。

    光阴负我难相偶,情绪牵人不自由。

    遥夜定怜香蔽膝,闷时应弄玉搔头。

    樱桃花谢梨花发,肠断青春两处愁。

    丈夫只手把吴钩,欲斩万人头;如何铁石打成心『性』,却为花柔?君看项籍并刘季,一以使人愁;只因撞着虞姬戚氏,豪杰都休。

    上诗词各一首,单说着〃情〃〃『色』〃二字。此二字,乃一体一用也。故『色』绚于目,情感于心;情『色』相生,心目相视。虽亘古迄今,仁人君子,弗能忘之。晋人有云:〃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慧远曰:〃顺觉如磁石遇针,不觉合为一处。无情之物尚尔,何况我终日在情里做活计那?〃

    如今则管说这〃情〃〃『色』〃二字则甚?

    且说个临淮武公业,于咸通中任河南府功曹参军。爱妾曰非烟,姓步氏,容止纤丽,弱不胜绔罗;善秦声,好诗弄笔。公业甚嬖之。比邻乃天水赵氏第也,亦衣缨之族。其子赵象,端秀有文学。忽一日,于南垣隙中窥见非烟,而神气俱丧,废食思之,遂厚赂公业之阍人,以情告之。阍有难『色』,后为赂听动,令妻伺非烟闻处,具言象意。非烟闻之,但含笑而不答。阍媪尽以语象。象发狂心『荡』,不知所如,乃取薛涛笺,题一绝于上。诗曰:

    沉沉良夜与谁语?星隔银河月半天。

    写讫,密缄之,祈阍媪达于非烟。非烟读毕,吁嗟良久,向媪而言曰:〃我亦曾窥见赵郎,大好才貌,今生薄福,不得当之。尝嫌武生粗悍,非青云器也。〃乃复酬篇,写于金凤笺。诗曰:

    画檐春燕须知宿,兰浦双鸳肯独飞?

    长恨桃源诸女伴,等闲花里送郎归。

    封付阍媪,会遗像。象启缄,喜曰:〃吾事谐矣!〃但静室焚香,时时虔祷以候。

    越数日,将夕,阍媪促步而至,笑且拜,曰:〃赵郎愿见神仙否?〃象惊,连问之。传作烟语曰:〃功曹今夜府直,可谓良时。妾家后庭即君之前垣也。若不逾约好,专望来仪,方可候晤!〃语罢,即曛黑,象乘梯而登,非烟已令重榻于下。既下,见非烟艳妆盛服,迎入室中,相携就寝,尽缱绻之意焉。及晓,象执非烟手,曰:〃接倾城之貌,挹希世之人,已誓幽明,永奉欢狎。〃言讫,潜归。兹后不盈旬日,常得一朝于后庭矣,展幽彻之思,罄宿昔之情,以为鬼鸟不知,人神相助,如是者周岁。

    无何,非烟数以细过挞其女奴。奴衔之,乘间尽以告公业。公业曰:〃汝慎勿扬声,我当自察之!〃后堂至直日,乃密陈状请暇。迨夜,如常入直,遂潜伏里门。俟暮鼓既作,蹑足而回,循墙至后庭,见非烟方倚户微『吟』,象则据垣斜睇。公业不胜其忿,挺前欲擒象。象觉,跳出。公业持之,得其半襦,乃入室,呼非烟,诘之。非烟『色』动,不以实告。公业愈怒,缚之大柱,鞭楚血流。非烟但云:〃生则相亲,死亦无恨!〃遂饮杯水而绝。象乃变服易名,远窜于江湖间,稍避其锋焉。可怜:

    雨散云消,花残月缺!

    且如赵象知机识务,事脱虎口,免遭毒手,可谓善悔过者也。于今又有个不识窍的小二哥,也与个『妇』人私通,日日贪欢,朝朝『迷』恋,后惹出一场祸来,尸横刀下,命赴阴间,致母不得侍,妻不得顾,子号寒于严冬,女啼饥于永昼,静而思之,着何来由!况这『妇』人不害了你一条『性』命了?真个:

    峨眉本是婵娟刃,杀尽风流世上人。

    权做个笑耍头回。

    说话的,你道这『妇』人住居何处?姓甚名谁?原来是浙江杭州府武林门外落乡村中,一个姓蒋的生的女儿,小字淑珍。生得甚是标致:

    脸衬桃花,比桃花不红不白;眉分柳叶,如柳叶犹细犹弯。自小聪明,从来机巧,善描龙于剌凤,能剪雪以裁云。心中只是好些风月,又做得几杯酒。年已及笄,父母议亲,东也不成,西也不就。每兴凿『穴』之私,常感伤春之病。自恨芳年不偶,郁郁不乐。垂帘不卷,羞教紫燕双双;高阁慵凭,厌听黄莺并语。

    未知此女几时得偶素愿?因成商调《醋葫芦》小令十篇,系于事后,少述斯女始末之情。奉劳歌伴,先听格律,后听芜词:

    湛秋波,两剪明;『露』金莲,三寸小。弄春风,杨柳细身腰;比红儿,态度应更娇。他生的诸般齐妙,纵司空见惯也魂消!

    况这蒋家女儿如此容貌,如此伶俐,缘何豪门巨族,王孙公子,文士富商,不求行聘?却这女儿心『性』有些跷蹊,描眉画眼,傅粉施朱,梳个纵鬓头儿,着件叩身衫子,做张做势,乔模乔样,或倚槛凝神,或临街献笑,因此闾里皆鄙之。所以迁延岁月,顿失光阴,不觉二十余岁。

    隔邻有一儿子,名叫阿巧,未曾出幼,常来女家嬉戏。不料此女以动不正之心有日矣。况阿巧不甚长成,父母不以为怪,遂得通家,往来无间。一日,女父母他适,阿巧偶来。其女相诱入室,强合焉。忽闻扣户声急,阿巧惊遁而去。女父母至家,亦不知也。且此女欲心如炽,久渴此寻,自从情窦一开,不能自己。阿巧回家,惊气冲心而殒。女闻之死,哀痛弥极,但不敢形诸颜颊。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锁修眉,恨尚存;痛知心人己亡。霎时间,云雨散巫阳;自别来,几日行坐想。空撇下一天情况,则除是梦里见才郎。

    这女儿自因阿巧死后,心中好生不快活,自思量道:〃由我之过,送了他青春一命。〃日逐蹀躞不下。

    倏尔又是一个月来,女儿晨起梳妆,父母偶然视听其女颜『色』精神,语言恍惚。老儿因谓妈妈曰:〃莫非淑珍做出来了?〃殊不知其女:

    春『色』飘零,蝶粉蜂黄都退了;韶华狼籍,花心柳眼已开残。

    妈妈、老儿互相埋怨了一会,〃只怕亲戚耻笑!常言道:'女大不中留。'留在家中,却如私盐包儿,脱手方可。不然,直待事发弄出丑来,不好看。〃那妈妈和老儿说罢,央王嫂搜作媒,将高就低,深长补短,发落了罢。

    一日,王嫂嫂来,说嫁与近村某二郎为妻。且某二郎是个农庄之人,又四十多岁,只图美貌,不计其他也。过门之后,两个颇说得着。

    瞬忽间十有余年,某二郎被他彻夜盘弄衰惫了,年将五十之上,此心已灰,奈何此『妇』正在妙龄,酷好不厌,仍与夫家西宾有事,某二郎一见,病发身故。这『妇』人眼见断送两人『性』命了。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结姻缘,十数年;动春情,三四番。萧墙祸起片时间,反为难上难。把一对鸾凤惊散,倚栏干,无语泪偷弹。

    那某大郎斥退西宾,择日葬弟之柩。这『妇』人不免守孝三年。其家已知其非,着人防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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