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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苏旷传奇-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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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脚步嘈杂,正义之声震响半壁江山,有人领头,追向苏旷逃离的方向。   
那扇石门,是通向上层佛窟的,无数飞天栩栩如生,飞天像里,一尊千手观音的雕像,冷冷俯瞰众生。   
风起,黄沙漫天,戈壁滩依旧莽苍,盖过多少情仇恩怨。   
而敦煌小城,依旧热闹如昔,赌酒猜令的喧嚣合着驼铃的清脆,仿佛响过千年。   
黄沙,卷不过黄河;朔风,吹不到江南。   
黄山山谷的暮秋,竹露滴清响,万壑鼓松涛,安静不似人间。   
丁风的手在发抖,那一方发黄的丝帛,赫然放回到了桌上。 
那个风尘仆仆面容灰败的年轻人,一双眼睛倒是亮的出奇,冷冷地盯着他,“有个人,要找你聊聊。” 
丁风没有问他怎么找到这里,他有天下第一的机心,也有天下第一的巧手,他知道,世上并没有机关可以复杂过人心。 
竹屋之后,炊烟袅袅升起,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托着几样小菜转了过来,却不见夫君,只看见一个年轻人离去的背影。 
她微笑,“年轻人,你找什么人?” 
那年轻人没有回头,但他的声音沉稳而安定:“大嫂,我是过路的。” 
妇人并不在意,自顾自地收拾桌子,今日做了拿手的三味青笋,配一壶好茶,想必今夜夫君心情应该很好吧。 
她的目光忽然顿住——屋里小柜上,一方小小的香木奁居然打开了——她记得曾经偷看过一眼,那里曾有副明月铛,夫君宝贝得紧,从不肯拿出来给她看。 
她摔下托盘,匆匆向山下奔去,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的事情发生过。 
那个年轻人应该还没有走远,可是怎的追不到他的身影? 
妇人急了,满山遍野地乱走,终于在一棵巨松下发现丁风颓然的身影。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妇人急忙问,丁风好像一瞬间老了几十岁,整个生命似乎已经耗干,妇人直觉和那年轻人有关:“有个男子去过我们家,丁郎,他是找你的?他有什么事?” 
丁风扶着她的肩头,一步步向家走去:“没什么、没什么……他,过路而已。” 
妇人敏感地发觉,那副明月铛,似乎已经不见了。 
她想问,又不敢问,只觉得夫君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头,她只喃喃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可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不知为什么,丁风的手,猛地抖了起来。   
山脚下,竹影里,一个焦躁的声音传了出来:“他……不会对师父不利吧?” 
一个男子宽慰:“他说了让那两个人自己解决,必定不会插手。” 
女子迟疑了片刻:“那就好……她,应该伤不了师父的。” 
男子悠然一叹:“这也未必,有时候伤人,未必需要武功。” 
女子虽然看不见脸,但几乎可以想象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你说,他跟咱们,是不是真的绝交了?” 
男子苦笑:“这个……苏旷的毛病最多,谁也说不准。”   
远远的,一个身影悠然踱步而下。 
竹林里的女子啊呀一声:“咦?莫拂琴呢?她死了?” 
男人摇头:“不象,你看苏旷一路悠哉悠哉。” 
女子皱眉:“总不至于她走了吧?” 
男人道:“你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女人怒道:“你怎么不去?想想这些天他的脸色我就生气,你以为他是谁?我非得触那个霉头?” 
男人顿了顿:“也是,谁还巴结上他不成?小肚鸡肠,生气拉倒。”   
那个身影走得近了,放声唱起歌来,震得竹页上的露水倏倏而落——   
欠命的,命已还…… 
欠泪的,泪已干…… 
欠债的,你几时还啊几时还?      
=       
苏旷传奇 第三卷·海上镖船(应笑海天)     
第1节  两个混混   
  海应连天天应笑,子当击筑吾当歌。   
  三十年前,慕容海天南下泉州府,信口一吟,便成就了海天镖局东南独大的传说。   
  可惜无论什么样的英雄总有迟暮的一天,就在慕容海天七十大寿的前三天,他抛手人寰,寿终正寝。   
  一时间东南武林为之震惊,吊唁奔丧者络绎不绝,好在海天镖局财大气粗,摆下十里长席,宴请天下英雄同喝一杯水酒。   
  十里长席当然不可能是真的长席,只是以海天镖局为中心,方圆十里内但凡挂了慕容家灯笼的酒楼客栈,一概可以宴饮休憩。   
  当然,这也就给了不少肖小之辈可乘之机。   
  龙泉酒家是泉州最大的酒楼,如今自然是高朋满座,各帮各会各门各派的头脑首领推杯换盏,指点东南武林的未来命脉,议论海天镖局少主慕容琏珦此番治丧的得失,更多的则是素昧平生一见如故,满楼的〃久仰〃、〃哪里〃、〃原来〃、〃正是〃…… 好一番热闹喧嚣。   
  至于楼外的敞席,就安静许多,毕竟年轻俊彦们早被师长带上楼去,留在外头的不是无名小辈就是跟班随从,俱是一脸木然。   
  最外的一张破木桌前坐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正在瞪着一桶刷锅水一样的排骨汤生气,一双竹筷几乎快要捏断,嘴里愤愤不平:〃就算是见人下菜碟,也没这么个下法〃   
  背后一声笑:〃怎么,这年头骗吃骗喝的还讲究起来了?〃   
  年轻人忙回头,见身后一个青年公子负手而立,一身月白绸衫外罩了件水滴竹叶青的箭袍,修眉之下是一双温和清澈的眼睛,端是卓尔不凡玉树临风,满身的江南书香之气。   
  年轻人顿时窘迫得满脸通红,〃你怎么知道〃五个字在舌边打了几次滚,硬是没有说出来。   
  青年公子哈哈一笑:〃走,我们楼上吃去。〃   
  〃我们?〃年轻人大惊。   
  青年公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自然……不过小兄弟,你这身行头不对,唔,也罢,来来,你把头发散开,拿着这个,还有这个……差不多了,眼神凶狠些,咱们走。〃   
  年轻人腰间挂着个巨大的酒葫芦,手里持着根刚刚折下来的竹枝,披头散发,心中寻思,这这这,不成了叫花子?   
  他糊里糊涂地被那个公子哥儿一带,大模大样闯进酒楼,一个来索要名帖的店小二被二人一起冷冷地逼视回去,掌柜的虽然不知二人来历,但不敢怠慢,直接将两人请到一桌靠窗雅座,美酒佳肴流水般送了上来。   
  青年公子自斟自饮,吃得十分惬意,年轻人本来还有三分局促,被酒香一勾,也埋头大吃起来,二人一个风流儒雅,一个豪迈不羁,众人虽然偶有注目,但是无人上前搭讪。酒过三寻,年轻人再忍不住,举杯道:〃小弟姓马单名一个秦字,敢问兄台是?〃   
  青年公子慢条斯理放下筷子:〃相逢何必曾相识。〃   
  马秦一咬牙,实话实说:〃兄台请便吧,小弟……呃,实在不认得慕容老镖头,稍毕饭后吊唁……那个小弟就不去丢人了,告辞。〃   
  青年公子大惊:〃什么?慕容老镖头死了?〃   
  马秦怒得一拍桌子,引得无数人向这边看来,他自知不妥,又压低嗓门,这回连兄台也不喊了:〃你连谁死了都不知道,就敢来白吃白喝?〃   
  那青年公子神色不变,眼里微露惊疑,嘴角却浮出丝丝微笑,似乎在说〃有何不妥〃。   
  马秦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转了又转,终于恭恭敬敬举杯道:〃这位大哥,我敬你一杯。〃   
  于是两个混混的酒杯就这么碰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会心脆响。   
  龙泉酒楼果然名不虚传,好酒好菜招呼完毕,就有人捧了上好的铁观音来,说是慕容家少主稍顷即至,请大家品茗歇息。   
  右手桌上一个白须老者顿时不悦,低声冷冷哼道:〃慕容琏珦好大架子,还没爬上正座儿,就端起威风来了。〃   
  想来他身份甚高,一桌子人倒有大半点头附和,只有一个锦袍汉子劝道:〃钱老爷子何必动怒,慕容兄一时忙乱,照顾不周也是有的。〃     
第2节:两个混混(2)     
  哪知那老者却是火暴脾气,自顾自举杯:〃哼哼,有这样的朋友,倒也难怪慕容琏珦有这般底气。〃   
  他话语间分明讥讽那个锦袍汉子有意攀附慕容氏,那锦袍汉子被生生摆了一道,满脸不快,但终究未曾发作。   
  马秦听得有趣,便向那青年公子低声道:〃这老头儿就是海宁钱龙王,也难怪武夷陈家不敢招惹他。   
  青年公子的眼睛亮了亮:〃小兄弟倒是好眼光。〃   
  马秦得意一笑,〃本来以他的身份地位,慕容琏珦应该安排进海天镖局内院是嘻嘻,这龙泉酒楼嘛,多半都是二流角色,怪不得他老人家心里不舒服。〃他似乎对江湖掌故极为熟悉,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连青年公子的眼色也没有留意,声音不知不觉就放大了些。   
  那海宁钱龙王果然拍案而起:〃这位小兄弟好狂的口气,钱某不才,请教尊姓大名,师承门派?〃   
  马秦满脸通红,自悔失言,但话已出口也没有回旋余地,只好站起身,暗地里连连扯那青年公子,盼他出来斡旋一二。   
  钱龙王更逼近道:〃既然这龙泉酒楼里都不过是些二流角色,小兄弟何不露两手真章,给大家伙瞧瞧?〃   
  两人上楼本就引人注目,钱龙王起身发难更是引来大半目光,这句话一出口,满楼鸦雀无声,齐刷刷看向马秦。   
  青年公子低声笑道:〃你自己惹的事情,莫要拉我下水。〃   
  马秦一张脸倒是由红转白,咬牙道:〃好!钱老爷子,是我说话不留心得罪了你,要怎么样,你划道吧。〃   
  钱龙王倒是一惊,他见马秦生得单薄秀气,一脸的年少不通世事,料定他是个倚仗师门势力口出狂言的小子,不足为惧,倒是旁边那个公子哥儿打扮的青年深藏不露没想到马秦居然一口答应下来。他前辈身份自然不便欺侮晚辈,负手道:〃你用什么兵刃?〃   
  马秦胡乱应了一声,声音低了下去:〃我用判官笔……可是我没带……要不我们点到为止好不好。〃   
  钱龙王被他一通胡缠,怒道:〃接刀〃回身握起一柄短刀,劈手连鞘掷出,这一掷他使了五成真力,要看看这少年究竟功夫如何,双手蓄力,左足虚点间拉开架势就要出招。   
  只是马秦〃啊〃的一声凄厉惨叫,掷出的刀柄撞在他左肩上,竟然连人摔倒,他撑地站起来,拾刀在手,揉着肩膀道:〃请〃   
  钱龙王着实没有料到他功夫居然不济到这个地步,总不能一掌下去将他立毙当场,一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一腔怒火无处发作,转向一旁的青年公子道:〃这位仁兄请了这个小兄弟是你的人?〃   
  马秦急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干他的事。〃   
  〃青年公子〃心里早骂了八百遍晦气,但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只好冷笑一声,将手中茶盅向桌上一拍,道:〃小兄弟,我们走。〃一手拉过马秦,跃窗而出,一溜烟儿地走为上计。   
  钱龙王大怒,刚刚要追,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什么,双指一捏茶盅居然纹丝不动松木厚板上嵌着小小一杯碧绿茶水,不多不少,一滴也没外漏。   
  如此内力,钱龙王竟有微微惧意这人是谁?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马秦可没有看见那茶盅,一路狂奔,跑过三条街才按着胸口停下道:〃他……他……他们没追上来……我还以为你怎么都会两手功夫,没想到咱们都一样。〃   
  青年公子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上上下下打量马秦几眼:〃就你这样……也敢随便说别人是二流角色?〃   
  马秦大惑不解:〃我武功低微是我的本事太差,我实话实说是我的态度喂,你去哪里?那边是龙泉酒楼的方向!〃他一把拉住那个青年的袖子。   
  青年低头看了看〃他〃的手,皓腕如玉,五指青葱,显然是捏惯了笔杆子的:〃姑娘,男女有别,放手。〃   
  马秦的脸又一次红了,但是她还是死死扯住袖子不放:〃你是不是要回去拼命?真的危险,钱龙王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你到底要回去干什么啊!〃   
  青年人终于被她逗笑了:〃我要回去还衣裳这身行头是租的,马姑娘。〃   
  〃我买下来〃,马秦犹豫片刻,似乎下定决心:〃我买下来送你,权当是报答你带我混饭了。〃       
第3节:两个混混(3)     
  她直视青年的目光,好像在反驳一丝看不清的玩味:〃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我不是专门的混混,不喜欢欠人东西的。〃   
  〃专业混混〃的脸红了红,他显然很久没有遇见这么义正词严的指责。   
  马秦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刚才险些带累了别人,她挠挠头:〃唔……要不然,我请你喝酒……不知怎么称呼阁下?〃   
  许久没有遇到过把〃江湖气势〃扮得十足十的女孩子了,〃专业混混〃甚至不好意思再忽悠下去,老老实实回答:〃我叫苏旷。〃   
  马秦气壮山河地将荷包向柜上一拍,对掌柜的大声说道:〃酒。〃   
  既然要请朋友喝酒,自然要管够,马秦看起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这是她第一次按照〃江湖规矩〃办事,只觉得热血贲张,美中不足的是……请客的对象是个混混。她强行告诫自己,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稍后万万不可再露出瞧不起别人的样子。   
  苏旷刚从对面的衣行回来,就看见马秦用筷子敲着酒杯,大声吟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唔,这话听着真叫一个不合时宜。   
  马秦很殷勤地为他满上:〃来来,干,我们也算是贫贱之交了。〃   
  苏旷闷头把酒喝了,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女孩子根本就不应该出来闯江湖。   
  偏偏马秦凑过头来打听:〃苏兄,你到泉州有何贵干?〃   
  苏旷本分回答:〃我听说慕容老镖头昔年折了左臂,后来得异人指点,创下一路独臂穿花拳本来有心上门请教,没想到他已经归西,着实缘悭一面。〃   
  马秦摇头道:〃诶,苏兄这就走了偏门了,那些缺胳膊少手的有几个终成大器?就算琢磨些刀法拳法,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依我看〃   
  她说不下去了,她看见了一只手,纹理肤色几乎和血肉之躯一般无二,但确实是一只义手,马秦忙不迭得道歉:〃抱歉抱歉,苏兄,我直来直往惯了……〃她站起身来,举着酒碗,满脸都是歉意。   
  苏旷无奈摇头,他没有冲女人发火的习惯,只好仰脖子一饮而尽,偏在此时,又听耳边悠悠一叹:〃唉,难怪苏兄一表人才,沦落到这步田地呀。〃   
  苏旷忍无可忍地放下碗,打量着马秦若说她是装傻,一脸的真诚无辜也不像做出来的;若是她是真的性子直爽……这姑娘好歹也有个十八九岁,她究竟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马秦连喝七八碗米酒,脸上已是微微泛红:〃苏兄……萍水相逢就此别过,若是言语有什么得罪,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时候不早了,我要去趟镖局看看究竟。〃   
  去镖局看究竟?苏旷眉头一皱:〃有什么好看的?〃   
  马秦神秘道:〃苏兄你难道没有看见,这一回来奔丧的江湖人士未免太多了些,若是我没有猜错,必是慕容海天死因上有些蹊跷,海天镖局近日定有大乱。〃   
  苏旷也点头:〃你说起这些,倒真像个老江湖……只是,马姑娘,慕容老镖头的死因,和你有什么相干么?〃他毕竟没有马秦直爽,嘴边一句话实在不忍说出来就你那点功夫,就你这个脾气,跑去调查……你以为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好涵养?   
  马秦却拍桌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只要是江湖事,我都管得。〃   
  〃告辞。〃苏旷低头喝酒,决定不再发表任何意见,他能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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