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军刀-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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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事之后他稍稍探头看了一下,鬼子至少还在一百多丈开外。他高声喊道:“兄弟们,婊子养的鬼子快要过来啦,大家稳住,等放到二十丈以内再开火。”
拐拐四把一个手榴弹箱子从战壕上面搬开,另外几块妨碍观瞄的碎石也挪到了一边。这时拐拐四看到一只被炸断的断手,他把断手捡了起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一下,把断手塞到了自己的褡裢里,和自己被日军杀死的儿子的虎头鞋放在一起。
做完了这一切,拐拐四觉得又累又饿,尽管中午后面送上来一大盆高粱米饭,但到现在早过了劲了。拐拐四在想,现在要是有盆猪肉炖粉条,再来盆酸菜,整点鹿肉,那该多棒啊。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口水在翻滚。
左肩膀的伤口还是疼得要命,拐拐四把步枪架在战壕上的一块石头上,遥遥地朝着前方瞄准。
鬼子越冲越近,两拨鬼子分别从两个方向冲了过来。一拨是冲着孙寒所在的主阵地来的,这里的阵地地势低洼,防守起来原本就很困难,所以孙寒把整个阵地前移了,工事挖的并不深。
攻击孙寒的这拨鬼子打得非常勇猛,被孙寒组织起的密集射击一下子就打倒了十几个,但剩下的七十多鬼子还是不怕死地朝前冲。一直冲到阵地前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李雄明的机枪响了,他的射击很稳定,基本上是呈二十度扇面扫过去的,顿时又有十几个鬼子被打翻在地。
尽管面对巨大杀伤的火力网,但鬼子好像丝毫不在乎一样,冒着巨大的伤亡强行从阵地正面上冲了过来。有几个鬼子跳下战壕,和曹猛手下的兄弟开始肉搏。
曹猛轮着把大铡刀就扑了过来,今天一天他的部下伤亡了一大半,他早就杀红了眼。近战中铡刀非常有优势,主要是铡刀的分量很沉,拿步枪格不开。一个鬼子横着步枪要挡,曹猛胳膊一轮,铡刀劈断了步枪磕在了那个鬼子的钢盔上,火星四溅。那个鬼子被砸得脑袋发懵,曹猛横着就是一刀,那鬼子本能地抬手来挡,胳膊和脑袋都被铡刀砍掉,血柱子喷起来几尺多高。
这时不断有鬼子跳进战壕,兄弟们三三两两地开始和鬼子肉搏。孙寒看着心急,赶紧让其他兄弟封堵住鬼子冲锋的路线,这边他让门小平带着人过去支援曹猛那边。
结果门小平没一会儿跑了回来,说怕是拐拐四的阵地失守了,很多鬼子都是从拐拐四阵地沿着战壕冲过来的。孙寒一听心里就着急,这些土匪,根本没有战斗力,估计早跑光了。此时他一筹莫展,张明灿跑到后方去要援兵去了。孙寒也不知道该找谁来商量一下,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他叫上李雄明几个人,然后抽了将近一个班出来,他打算把那帮土匪丢弃的阵地夺回来。
他跑过去和武鸣交待几句,然后叫上李雄明他们飞快爬到战壕外面朝拐拐四的阵地跑了过去。这时日军没有想到有人居然敢离开战壕在平地里跑,所以鬼子都以为孙寒带的人是自己人。等到孙寒冲到拐拐四阵地所在战壕的时候,战壕里面挤满了鬼子,都是刚刚下到战壕,但战壕另一边被曹猛他们阻断的鬼子。
孙寒也不废话,他从身上把两枚手榴弹都解了下来,然后扔了过去。他身边的兄弟也连忙跟着后头扔,十几枚手榴弹把战壕里的鬼子炸倒了一大片。孙寒翻身跳下战壕,掏出手枪打倒了一个鬼子。紧跟着李雄明抱着机枪也跳进了战壕,机枪吼叫着,弹雨之下鬼子拼命朝这边冲,迎着枪林弹雨毫不畏惧。
机枪扫倒了七八个鬼子,孙寒轮着工兵锹扑了上去,他要为后面的兄弟争取时间。李雄明迅速将机枪抱起来朝前冲,占领了一个新的机枪火力点之后,攻击曹猛的那十几个鬼子现在腹背受敌,很快被机枪火力和其他兄弟悉数歼灭。
此时孙寒才松了一口气,他指派李雄明带着兄弟们负责拐拐四所在阵地的防守。他和李雄明一起检查了阵地,战壕里面到处是尸体,好多都是胡子的。拐拐四身上插着把刺刀,他两只手死死地勒着一个鬼子的脖子,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孙寒看到这些昔日的土匪今天却在这里血战,心里不禁感到内疚,自己刚才还在责怪他们弃守阵地,其实这些自己一直看不上的土匪,居然和鬼子血拼到了最后一人。
而这时正面阵地的争夺已经白热化了,孙寒把这边阵地安排清楚就朝正面阵地跑了过去。没跑上几步,前面突然从平地上跳下一个人,跳下战壕后就沿着战壕朝纵深冲。这时孙寒才发现自己的步枪落在了李雄明那里,而手枪子弹刚才打完了,没有来得及往弹匣里面压子弹。孙寒目光快速扫了一下,战壕的角落里扔着一把挖工事的十字镐。他拾起十字镐,快步追向那人,十字镐轮了起来,尖头砸破了钢盔,扑嚓一下,钉进了那人的天灵盖。孙寒费劲地把十字镐拔了出来,那人的脑袋里一股献血喷到墙壁上,热腾腾的腥味直窜鼻子。
孙寒觉得自己简直累得快要站不住了,他扶着战壕的墙壁大口地喘气。这时前面又跳下来一个鬼子,那个鬼子朝孙寒猛扑过来,短不打长,孙寒一边费劲地抵挡着,一边朝后退。地上刚才被他钉碎了脑袋的尸体绊了孙寒一下,孙寒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前的鬼子面目狰狞地高举着步枪,刺刀眼看着就要戳了过来。
二十二、逃亡
突然那个鬼子胸前冒出来一截子刺刀,然后他挣扎着想要用最后的力气把刺刀戳着孙寒身上。孙寒一翻身,刺刀几乎贴着他的脖子扎在地上,那个鬼子重重地倒了下去,血喷了孙寒一身。
惊魂未定的孙寒费力地把鬼子踢开,然后他看到了脸都吓白了的丁三。丁三这是第一次拿刺刀把人捅死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呆呆地看着地上被他捅死的鬼子,身体不住的发抖。
孙寒挣扎着爬起来,看着这个脸上被炮火熏得黑乎乎的小兄弟,眼眶一热,他重重地拍了一下丁三。“兄弟,干得好,妈比的小鬼子敢打咱们,那就他妈的整死他。”
丁三还没从刚才的杀戮中回过劲,他呆呆地看着孙寒,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娘啊,这可咋整的啊。”然后差点就哭了出来。其实丁三从来不想杀人,他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今天的孩子呢,十四岁可能在看着校园青春小说,崇拜着某个明星,忙着懵懂着第一场恋爱。但战争中的孩子呢,他们要承受着超过他们年纪的生命之沉重。那些国军将士被孤独埋到他们誓死保卫的国土下面的时候,他们的年纪没准儿还是个孩子。
同样的年纪,我们今天的孩子手上可能拿着的是可口可乐,而当年他们的同龄人呢,或者握着的是一枚手榴弹。
而我们的教育却在强调要遗忘那些过去,遗忘曾经有一群人为了我们而浴血厮杀。在狼牙山经历血战的五壮士含笑跳下悬崖,今天却有人叫嚷着将他们遗忘。
当邱少云忍着剧痛将胜利留给自己的兄弟时,绝对想不到若干年后有人说他的英勇是捏造的。
今天的中国人是怎么了,曾几何时,我们身上的血性在物欲中慢慢消失。
如果有一天那种血性彻底消失,那么等待着我们的,还将是一场败仗。
风慢慢地夹着寒意吹过嫩江沿岸,孙寒看着这片阵地再也无法自抑,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在烟火熏黑,染着敌人鲜血的脸上肆意流淌着。
阵地守不住了……
从整个阵地的侧翼,鬼子杀过来了整整几千人,靠着优势的火力和飞机掩护撕开了缺口,部队只能向后面撤。
李雄明和丁三沉默地站在孙寒身边,此时他们并不会嘲笑孙寒的落泪,辽东独立团誓死坚守一天的阵地终于易手,而这片阵地上浸透了多少兄弟的热血啊。
抗战期间,将士们抛洒的热血有多少呢?多少加仑,多少吨,无论哪个计量单位,最终的数字都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撤,打不过人家只能撤。中国人从东北撤到华北,从华北撤到华中,再从华中撤到西南。
一个撤字包含了多少辛酸,包含了多少国破山河在的凄凉,包含了多少妻离子散。
一个撤字,中国人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含着眼泪掩埋下自己兄弟的尸骨,兄弟,等打赢了仗,我再回来看你。
青山处处埋忠骨,几十年后,我们举行大型仪式,各级领导剪彩,然后把忠骨刨了出来,青山建设成了一处处旅游度假村,建设成高尚社区……
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才是最高尚的……
可是今天还有多少人记得他们,那些抗日的健儿,他们的英魂在几十年后,微笑着,看着我们挖掉他们最后容身的烈士墓。
鬼子包抄过来了,营长陈佰骥亲率营部的伙夫、文书还有营部军官组成了一个排发动了反冲锋。鬼子的掷弹筒如同雨点一样轰击陈佰骥的阵地,大家都很清楚,这次遇到了强敌。
陈佰骥将兄弟们分成两翼的防线,集中唯一的两挺轻机枪,向潮水一般冲过来的鬼子扫射。鬼子几乎不计伤亡的朝阵地上冲,他们急于将守军的后路包抄掉。陈佰骥知道,他必须带着兄弟们坚守在这个地方,让更多的兄弟们活下来。
鬼子凭借着优势兵力踩着自己人的尸体突破了阵地一翼,此时陈佰骥腹部被子弹贯穿了,他挣扎着在兄弟们的尸体上收集着手榴弹。陈佰骥决心最后拼死一战,他要为自己手下的兄弟报仇……
一个步兵组的鬼子跌跌撞撞地冲上阵地,他们发现尸体堆里坐着一个中国军官,他们围了过来,高声喝着,将刺刀指着他。陈佰骥静静地抽着烟,然后整理自己的军装,扣好了扣子。他深吸了一口烟,嘲笑的表情看着鬼子,目光中包含着骄傲的悲壮……
“操你妈的小鬼子……”
陈佰骥断喝一声,猛的站了起来,如同战神一般高举着手榴弹捆子。鬼子的四把刺刀刺在陈佰骥身上,陈佰骥威风凛凛地将手榴弹捆拉冒了烟……
东北军中的脊梁最后阵亡在阻击阵地上。
为了这最后能抗争的东北军血脉,大军悲愤地后撤。
张明灿的心情很复杂,一天的鏖战,自己的部队只剩下了六十多人。以前投奔过来的胡子、山林队,在白天的鏖战中损失殆尽。曹猛地部队损失过半,武鸣的部队损失的数字同样惊人。
孤独地走在最前面的张明灿不禁开始怀疑起了这一切。为什么国民政府所说的国际调停迟迟没有到,为什么国民政府不支援东北抗战呢。这几天马占山的部队打得很英勇,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鬼子打败了,还不是照样撤。
张明灿觉得天气一天天地变冷,他把脖子努力缩到熊皮毛领子后面。和刮过来的冷风相比,更让他感觉寒冷的是当下的时局。他没有想到东北军这么不扛打,江桥决战看似轰轰烈烈,但还能打多久。张明灿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了绝望。
不能再跟着东北军打下去了,再这么下去,自己仕途,甚至自己的性命都有可能扔在这个地方。想到这里,张明灿感到了刺骨的寒意。他又想到,现在东北的时局其实是孤立无援,没有给养,没有弹药,还能打多久,想到这里张明灿更加觉得当初自己带着自己的连队私自跑出来打鬼子是个多么可笑的事情。
张明灿觉得,在东北是没法和皇军抗衡的,想要在这场大浪中活下来,并且活得很好,唯一的选择就是和日本皇军合作。想到这里他又开始责骂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仅仅打了几场败仗就开始有这样的念头。但仅仅是几场败仗吗,张明灿在反复想着从九一八到现在,东北军到底打过几场胜仗。嫩江边上的厮杀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东北军根本不是人家皇军的对手。
想到这里,张明灿感到了无边的绝望。
撤退的队伍蜿蜒漫长,沉默疲惫的人们麻木地朝远方撤退。突然前面出现了火光和爆炸声、枪声。张明灿从自己的思绪中醒了过来,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他此时觉得浑身冰凉,所有的东西就像烧开水一样,一下子烧到了临界点,他意识到前面可能是鬼子把去路堵住了。
张明灿尽管看上去和一个正常的人一样,但他的内心已经崩溃了,他被他自己打败了。
“全体停止前进,改变队形,向西北方开进。”张明灿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已经陷入了癫狂。
大家都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孙寒,他很纳闷张明灿为什么会下达这样的一道命令。但他并没有表示异议。就这么,在整个撤退大军其他人的目视下,张明灿带着部队离开队伍。当时没有人知道张明灿想要干什么,所以既没有表示异议,更没有人汇报给自己的长官。
一直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部队在夜色中跌跌撞撞地绕了几个大弯,眼看着就越来越接近嫩江。
孙寒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前面就是嫩江,再往前走就是鬼子的地盘了。他快步追上长明灿问道,“长官,咱们这是要往哪里走啊。”
“别问了,跟着我走就行了。”张明灿脑子里一团乱麻。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前面隐隐地灯火通明,孙寒知道,那是鬼子的宿营地。他疾步拦住了张明灿,这次他问得更加干脆。“张明灿,你是不是想带着我们投降鬼子。”
这次把张明灿问呆了,投降,这个字眼深深地刺伤了他。他何尝想投降啊,但现在这个样子,不投降鬼子又能怎么样?张明灿一时无话,沉默地站住了。
孙寒被张明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哆嗦着想要掏枪。但他还是忍住了,他定了定神,此时掏枪往往解决不了问题。
“张明灿,你要是不想打仗,我孙寒绝对不拦你,但你不能把部队带去投降鬼子啊。”
这时整个部队鸦雀无声,大家都被张明灿的想法惊呆了,不敢相信一个多月前信誓旦旦带着大家抗日的长官今天居然要投降鬼子。这种惊呆让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张明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老孙,你觉得这个仗还能打下去吗,我们要枪没枪,要人没人。国民政府不是说要找别的大国家主持正义吗,结果呢,还不是这样。这个仗再打下去你我兄弟,还有其他的兄弟都要拼光了,你想过这些吗?老孙,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兄弟们好啊。”
其实张明灿这些话孙寒何尝没有想过,他甚至想脱下军装跑回老家去,当个种田的老百姓。但是他孙寒舍不得脱下这身军装啊,堂堂的东北军,这身军服就是他孙寒的命啊。国破山河在,逃到哪里是自己的家呢。孙寒此时觉得自己想不出任何语言来反驳张明灿,只好沉默着。
“兄弟们,想跟着我张明灿一起走的站出来。我保证跟着我的兄弟步步高升。”张明灿低声地说道。
队伍里犹豫着,慢慢站出来十几个人来,领头的是张明灿的老部下梁锦。
张明灿在注意孙寒的手,孙寒左手拽着步枪的枪带,右手搭在手枪的枪套上。张明灿也将手搭在手枪枪套上。但两个人都不想拔枪打死对方,尽管一个人想把队伍全部拉走,一个人想开枪打死哗变叛国的汉奸。
毕竟两人一起公事过,而且一起浴血奋战过,谁都不忍心这么做。另外如果两个人动起手来,下面的兄弟呢,可能都会火拼起来。
“好,张明灿,大路朝天,大家好自为之。”孙寒声音平静地说。
“兄弟,就此别过,你别怪我,我只是想给东北军留点种子,留点血脉。”张明灿冲着孙寒一抱拳。
孙寒沉默着,张明灿带着十几个人朝着鬼子宿营地方走了,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