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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流星·蝴蝶·剑-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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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漫天干咳了两声,道:“难道冯浩现在也已归律香川指挥?”
  老伯叹了口气,道:“近来我已将很多事都交给他做,他也的确很少令我失望。”
  他忽然又笑了笑,接着道:“但冯浩到底还是冯浩,他知道韩棠的死讯  后,立刻就直接回来报告给我,现在还在外面等着。”
  陆漫天沉吟着,道:“你的意思是说韩棠的死讯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老伯点点头,道:“除了我之外,那些杀他的人当然也知道。”
  陆漫天道:“律香川呢?”
  老伯道:“他若没有和十二飞鹏帮串通,也绝不可能知道,所以……”
  他又倒了一杯酒,才接着说道:“所以我现在就要去找韩棠。”
  陆漫天还没有完全明白老伯的意思,试探着道:“到哪里去找?”
  老伯道:“你知不知道方刚这个人?”
  陆漫天道:“是不是‘十二飞鹏帮’中的铁鹏?听说他前几天已离开本坛,但行踪很秘密。”
  老伯面上露出满意之色,他希望自己的手下每个人都能和陆漫天一样消息灵通。
  他替陆漫天倒了杯酒,道:“他是三天前由本坛动身的,预定明天歇在杭州的大方客栈,因为那时万鹏王会派人去跟他联络。”
  陆漫天道:“这消息是否准确?”
  老伯笑笑道:“七年前我已派人到‘十二飞鹏帮’潜伏,其中有个人已成为方刚的亲信。”陆漫天露出钦佩之色,老伯永远不会等到要吃梨时候才种树,他早已撒下种子。每粒种子都随时可能开花结果。
  老伯道:“我的意思现在你是否已明白?”
  陆漫天说道:“你要律香川到大方客栈去找韩棠?”
  老伯道:“不错,律香川若没有和万鹏王串通,既不可能知道韩棠的死讯,也不可能知道方刚的行踪,他一定会去……”
  他啜了口酒,又慢慢接着道:“但却不是找韩棠,而是去杀韩棠。”
  律香川的表情显得很惊诧,忍不住道:“你要我去杀韩棠?”
  老伯沉着脸,道:“我刚才已说得很清楚,你难道没有听清楚?”
  律香川垂下头,不敢再开口。老伯的命令从没有人怀疑过。
  过了半晌,老伯的脸色才缓和,道:“我要你去杀韩棠,因为我知道他近年对我很不满,认为我已对他冷落,所以就想另谋发展。”这解释合情而合理,无论谁都会觉得满意。
  律香川动容说道:“难道他敢到‘十二飞鹏帮’去谋发展?”
  老伯道:“不错,他已约好要和方铁鹏商谈,他们见面的地方是杭州的大方客栈,时间就在明天晚上。”
  律香川道:“我是否还能带别人去?”
  老伯道:“不能,我们的内部已有奸细,这次行动绝不能再让消息走漏。”
  律香川不再发问,躬身道:“我明白,我立刻就动身。”
  老伯的命令既已发出,就必须彻底执行,至于这件事是难是易,他是否能独立完成,那已全不在他考虑之中。老伯就算叫他独立去将泰山移走,他也只有立刻去拿锄头。
  陆漫天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瞧着,自从律香川走进这屋子,他就一直在留意观察着老伯的表情和动作。
  现在他不但对老伯更为佩服,而且更庆幸老伯没有对他怀疑,庆幸自己没做出对不起老伯的事。
  无论谁欺骗老伯,都是在自寻死路。
  他只希望律香川没有那么愚笨,这次能提着方铁鹏的人头回来见老伯,能证明自己的忠实。因为律香川毕竟是他的外甥,无论哪个做舅父的人,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外甥死无葬身之地。
  律香川推开门,就看到林秀。
  随便什么时候,他只要一开门,都会看到林秀。
  林秀是他的妻子,他们成亲已多年,多年来感情始终如一。
  他从没有怀疑过妻子的忠实。他无论出门多久,她都从不埋怨,近年来他已很少亲自执行任务,夫妻间相聚的时候更多,情感更密,所以他们的家庭更充满了温暖和幸福。
  他们的家庭就在老伯的花园中,因为老伯随时都可能需要他,有时甚至会在三更半夜时将他从妻子的身边叫走。
  对于这一点,林秀也从不埋怨,她对老伯的尊敬和她丈夫一样,虽然老伯以前并不十分赞成他们的婚事,因为她是江南人,老伯却希望律香川的妻子也是他的同乡。
  林秀站了起来,以微笑迎接她的丈夫,柔声说道:“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回来,我正在怕今天你又吃不成早点了。今天我替你准备了一只鸡,一只刚好两斤重的鸡,而且是用你最喜欢的吃法做的。”
  她说完已转过身去准备,似乎没有看到律香川的表情,微笑着道:“我母亲告诉我,早点若是吃得饱,整天的精神都会好。”
  律香川呆呆地看着她的腰,似乎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她的腰虽已不如以前那么标致苗条,但对一个结婚已多年的妇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律香川突然走过去,抱住了她的腰。
  林秀吃吃地笑,道:“快放开,我去看看鸡汤是不是已凉了。”
  律香川道:“我不要吃鸡,我要吃你。”
  林秀心里忽然升起一阵热意,情不自禁倒在她丈夫怀里,咬着嘴唇道:“你至少也得等我先去关好门。”
  律香川道:“我等不及。”他抱起他的妻子,轻轻放在床上。
  在别人眼中看来,律香川是个冷酷而无情的人,只有林秀知道她丈夫是多么热情。
  她庆幸他的热情经过多年都未曾减退。
  但今天她却忽然发觉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硬笨拙,他们的配合一向完美,只有心不在焉的时候他才会如此。
  林秀张开眼,就发现他的眼睛是睁开着的,而且果然带着心不在焉的表情。
  她的热潮立刻减退,低声问道:“今天你是不是又要出门?”
  律香川苦笑,她对他实在了解得太深。
  林秀的热情虽已消失,心中却更充满感激。
  她懂得他的意思,每次出门前,他都要尽力使她欢愉。
  她附在他耳畔,柔声道:“你不必这样做的,不必勉强自己,我可以等——等你回来——”
  律香川轻抚着她光滑的肩,慢慢地从她身上翻下,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目中的歉疚之意却很显明。
  林秀温柔地凝视着他。
  她已发觉他心里有所恐惧,这次的任务一定困难而危险。
  她虽然同样感到恐惧,却没有问,因为她知道他自己会说。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说出心里的秘密。
  这次她等得比较久,过了很久,律香川才叹了口气,道:“你还记不记得杭州大方客栈?”
  林秀当然记得。
  他们新婚时曾经在大方客栈流连忘返,因为从大方客栈的后门走出去,用不了走很远,就可以看到风光如画的西湖。
  律香川道:“今天我又要到那里去,去杀一个人,他叫韩棠。”
  林秀皱皱眉,道:“韩棠?他值得你亲自去动手么?我从未听过这名字。”
  律香川道:“他并不有名,可怕的人并不一定有名。”
  林秀道:“他很可怕?”
  律香川叹了口气,道:“他也许是我们见到的人中,最可怕的一个。”
  林秀已发现他提起这个人名字的时候,目中的恐惧之意更深。
  她知道他不愿去,她也不愿让他去,但是她并不阻拦。
  因为她知道他非去不可。
  过了很久,她才低声道:“你能不能喝点鸡汤再走?”
  律香川道:“不能,我也喝不下。”他已穿上衣服忽然转身出门,他已不忍再看他妻子那种关心的眼色。
  这种眼色最容易令男人丧失勇气。
  等他走出门,她忽然冲出去,只披件上衣就冲过去道:“你能不能在后天赶回来?后天是我的生日。”
  律香川没有回答,却突又转身紧紧拥抱住他的妻子。
  他抱得那么紧,就仿佛这已是最后一次的拥抱。
  她的心都已被他抱碎了,但却还是勉强忍住,不敢在她丈夫面前流泪。
  过了很久,律香川才放开手,忽然道:“对了,莫忘记送两对鸽子去给冯浩,我答应过他的。”
  林秀手提着鸽笼,眼泪还未擦干。
  鸽子是她最喜欢的宠物,可是她更爱她的丈夫,她虽然不愿将辛苦养成的鸽子送给别人。但她丈夫的话对她来说,比老伯的命令更有效。
  冯浩接过鸽子,面上露出衷心感激的微笑,道:“这怎么敢当,夫人何必急着送来。”
  林秀勉强笑道:“他临走时交代我的,你知道我这人也很急。”
  冯浩道:“临走交代的?莫非公子已出门了么?”
  林秀道:“他刚走。”
  冯浩皱起眉,喃喃说道:“奇怪!公子为什么走得这么匆忙?”
  林秀道:“你有事找他?”
  冯浩迟疑着道:“我这次是奉公子之命出去找人的。他本该等到听过我的回音后再走。”
  林秀道:“他要你去找谁?”
  冯浩又迟疑了很久,道:“一个姓韩的——”
  林秀动容道:“姓韩的?是不是韩棠?”
  冯浩道:“夫人也知道他?”
  林秀摇摇头,冯浩接着苦笑道:“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他们的任务本来极为机密,但事情既已过去,再说也就无妨。
  何况律香川的妻子也不是外人。但冯浩却未想到林秀听了这句话之后,脸色突然惨变,全身都在发抖,就仿佛突然中魔。
  冯浩吃惊道:“夫人你怎么了?”
  林秀仿佛已听不见别人说的话,嘴里喃喃自言自语,道:“韩棠既已死了,老伯为什么要叫他去杀韩棠呢?……为什么!”
  她突然转身奔出,就像是一只突然中箭的野兽般。
  冯浩吃惊地望着她,也已怔住,竟没有发现老伯已从花丛中走了过来,现在,正是老伯散步的时候。
  老伯看到他手里的鸽笼,微笑道:“今天晚上你想用油淋鸽子下酒?”
  冯浩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躬身赔笑,道:“这对鸽子吃不得的。”
  老伯道:“吃不得?为什么?”
  冯浩笑道:“这是律香川夫人养的信鸽,我若吃了,律夫人说不定会杀了我。”
  老伯的瞳孔似已收缩,面上却全无表情,微笑道:“我倒还不知道她喜欢养鸽子。”
  冯浩道:“那也是最近的事,第一对鸽子还是律公子从江北带回来的。”
  老伯目中露出深思之色,喃喃道:“你看他们夫妇近来的感情怎么样?”
  别人夫妻感情是好是坏,局外人,本来很难了解。
  但老伯问的话却非答不可。
  冯浩道:“好得很,简直就像新婚一样。”
  老伯道:“感情好的夫妻,往往是无话不说的,是么?”
  冯浩只能说是。
  他没有妻子。
  老伯根本也没有注意他的答复,又问道:“你看律香川会不会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他的老婆?”
  这句话已不再是谈家常,冯浩已觉察出自己的答复若稍有疏忽,就可能引起极严重的后果。
  他考虑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想不会……一定不会的,律公子应该知道我们每个人的行动都绝对机密,绝不能对外人泄露。”
  老伯点了点头,目中露出满意之色。他已准备将这场谈话结束。
  冯浩忽又笑了笑道:“律公子就算说了,也不会说实话的——律夫人还
  以为他这次出门是要杀韩棠。“
  老伯突然全身冰冷。
  他已很久未有这种感觉,因为他已很久没有做过错事。
  这一错却可能是致命的错误。
  老伯已可感觉到掌心的冷汗,嗄声道:“她的人呢?”
  冯浩道:“她走得太匆忙,好像已回去了。”
  老伯突然撩起衫袖,纵身掠出,低叱道:“跟我走!”
  这句话说完,他的人影已不见。
  冯浩没有立刻跟去,他似已震惊。就连他都是第一次看到老伯显露武功,他从未想到世上有任何人能从地上一掠四丈。
  这看来就像是奇迹。
  世上若真有奇迹出现,那定就是老伯造成的。
  第十回  谁是叛徒
  律香川住的地方就像他的衣着一样,整洁、简单、朴素。
  他憎恶“多余”,从不做多余的事,从不要多余的装饰,也从不说多余的话。因为多余就是浪费。只有愚蠢的人才浪费。
  愚蠢的人必败亡。
  屋子里很静,看不到林秀,只有两个小丫头在屋角缝着衣裳。
  她们看到老伯,面上都露出吃惊之色。
  老伯就像闪电般打进了这屋子,厉声道:“你们夫人呢?”
  丫头们嘴唇发抖,过了半天才能回答。
  “马……马房。”
  英雄都爱良驹。
  老伯却是例外,他从不将马看成玩物,马只不过是他的工具。
  他很少来马房。
  但马房里的人并不敢因此而疏忽,所以每匹马都被养得很健壮。
  “律香川的老婆来过没有?”
  “律夫人刚才选了匹快马,从边门出去了。”
  老伯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老伯突然道:“冯浩!”
  他虽未回头,却知道冯浩此刻必已赶来随在他身后。
  冯浩果然立刻应声,道:“在。”
  老伯道:“追!带她回来!”
  冯浩没有再问,人已飞身上马。
  马上还未备鞍,他拉着马鬃,箭一般窜出。
  他已明白老伯的意思,老伯说:“带她回来”,那意思就是说:“无论死活都带她回来!”
  一张简单的纸片,上面写着:
  “林秀,杭州人,独女。
  父:林中烟,有弟一人,林中鹤。少林南宗门下,精拳术。嗜赌,有妾。
  母:李绮,已故。“
  陆漫天慢慢地将纸片交回老伯,看着老伯将它插回书箱。
  这样的书箱也不知有多少个,陆漫天总觉得,只要是活着的人,老伯这里就有他的纪录。
  然后老伯又取出张纸片:
  “林中鹤,父母俱故,有兄一人,林中烟。少林南宗门下,嗜赌,负债累累多达白银三十万两,两年前突然全部还清,替他还债的是‘十二飞鹏帮’金鹏坛主。”
  陆漫天手里拿着纸片,觉得指尖逐渐发冷,就好像在拿着一块冰,老伯正凝视着他,等着他发表意见。
  陆漫天干咳两声,道:“你认为她才是真正的奸细?”
  老伯道:“用鸽子来传递机密,比用鸽子来下酒好。”
  陆漫天道:“律香川是否知情?”
  老伯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他若也参与其事,就不会让林秀泄露口风了,狡狯贪心的女人,并不一定聪明。”
  陆漫天叹了口气,道:“这么样说来,我们倒冤枉了他。”
  老伯也叹了口气,道:“我从不知道他竟如此信任女人。”
  陆漫天道:“幸好他还能对付方铁鹏。”
  老伯道:“不幸的是除了方铁鹏外,必定还有很多人在大方客栈等他,万鹏王也许早已安排好了香饵,等着我送律香川去上钩。”
  陆漫天脸色变了变,突然长身而起,道:“我赶去,我们不能让他死。”
  老伯道:“这一次我自己去。”
  陆漫天变色,失声道:“你自己去?你怎么能亲身涉险?”
  老伯道:“每个人都能,我为什么不能?”
  陆漫天道:“但万鹏王布下这圈套,要对付的人也许并不是律香川,而是你。”
  老伯道:“那么就让他们来对付我,我正想要他们看看,孙玉伯是不是好对付的!”
  林秀身子贴在马鞍上,她的人似已与马化为一体。
  这是马房中最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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