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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草莽芳华-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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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面有人影狂奔,远在百步外不易看清。 
  他本能地追出,要追寻玉狐。 
  刚出街口,草丛中人影疾射而出。 
  他倏然止步,扭身出剑。 
  “我是酒痴!”对方急叫。 
  “林姑娘呢?”他急问。 
  “被两个黑衣人擒走了。” 
  “向何处走的?” 
  “沿小径向东。” 
  “多久了?” 
  “刚走不久。” 
  他身影激射而出,全力飞赶。 
  酒痴等他去远,方冷笑一声,自语道:“我得去找他发射的暗器,看是不是孤星缥,能胜得了鬼面山灵,该有些眉目了。” 
  天色尚早,码头上鬼影俱无,晚上的恶斗吓坏了街坊上的人,谁也不敢出门看风色。 
  只有他一个人,小心仔细地逐寸搜寻。终于,他找到了一枚制钱,也就是击破灰袍人大袖的那一枚。但他失望了,钱上没有星形标记,只是一枚普通的洪武制钱,甚至钱边亦未开锋,不是他作镖用的金钱镖。 
  他正在借曙光打量制钱,身后香风入鼻,突来娇滴滴的语音:“你看什么?” 
  他吓了一大跳,闻声转身惶然叫:“雾中花!” 
  “你还没回答本姑娘的话。”雾中花冷冷地说。 
  “在……在下看这枚制钱。” 
  “值得如此费神寻找?” 
  “这……” 
  “我问你,赵罡出其不意击倒了那位灰袍人,你是不是很失望?” 
  “在下听……听不懂你的话。” 
  “你懂的。赵罡登岸接斗,你却抢出迎击灰袍人,以那颇有名气的酒雨抢攻,其实际是阻止赵罡向灰袍人出手,却没料到赵罡仍将那人击倒了,那家伙是红砂掌孙世权,他可是你的朋友么?”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本姑娘在说些什么。鬼面山灵的爪牙,任何一人皆比你高明,而你却毛发未损,神气得很。玉狐的媚香也失了效,她本来该被杀,可是仅被擒走,而你却漠不相关,毫无救应的表示,爪牙们退走了,可是你居然敢追,这岂不可怪?你追什么?” 
  “你……” 
  “我要你说出你们的阴谋。” 
  酒痴沉不住气了,向后退。 
  雾中花冷笑一声道:“你没有任何机会、除非你自杀。” 
  “这些事与你无关。”酒痴心虚地说。 
  “你要不要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 
  “这……” 
  “说!” 
  虬须大汉出现在身后,怪笑道:“我来伺候他,保证他快活。” 
  酒痴大骇,惊叫道:“我说,我……说……” 
  “本姑娘在听。” 
  “我们在侦查一个叫……啊……” 
  惨叫声摇曳,人向前扭曲着栽倒。 
  虬须大汉一声怒吼,猛扑不远处的货堆。 
  一个黑影飞射而出,奔向江畔,踊身向水里跳。 
  虬须大汉追之不及,大吼一声,一记劈空掌吐出。跃起的黑影下降的冲势突又向前飞,像断了线的风筝向水里掉。 
  “要活的!”雾中花的叫声传到,但已晚了一步。 
  雾中花伸手去拖酒痴,但看到酒壶腰下的匕首柄,便知一切都嫌晚了。 
  酒痴尚未断气,突对她猛烈的挣扎,全力大叫道:“为……为了银汉孤……孤……”话未完,头向下一搭,身躯一阵抽搐,气息渐绝。 
  雾中花一蹦而起,叫道:“快!我们到无源洞。” 
  无源洞距城三里余,附近有十余户人家,洞右不远处的一座石屋中,上首坐着三个年约花甲的人。中间那人尖嘴缩腮,留了山羊胡,有一双冷电四射令人发颤的三角眼,腿旁搁了一根盘龙杖。 
  左右,站了八名黑衣人。 
  堂下,两名黑衣大汉挟住了玉狐。 
  这美丽的风流狐狸,珠泪交流像是带雨梨花。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花甲老人哼了一声,阴森森地问:“既然那些人中没有银汉孤星,你为何踉他们来?” 
  “我……我……”玉狐哭泣着叫。 
  “说!” 
  “起……起初,我怀疑飞虎是银汉孤星,上月与他结交,他却悄然不辞而别,因此跟踪他到夷陵……” 
  “既然发觉他不是,为何又跟他回来?” 
  “后……后来,又遇上了那个银扇书生与赵罡。” 
  “怎样?” 
  “相交不久,交情未深,我已搜过他行囊与全身,但一无发现,但我已无法借口退出了。” 
  “哼!没用的东西!为了你,鬼面山灵这次损失奇惨,恐怕连他也难逃大劫。你真该死,满以为你已钉上了银汉孤星……” 
  “我……我不知前辈在此动手,同时鬼面山灵又不派人登船问信息,消息无法传出,我也不知道山灵是自己人。” 
  花甲老人冷笑道:“你们船上我们另派有人,他将消息传出了,说那叫赵罡的人,可能是银汉孤星,使用暗器已出神入化,艺业也深不可测。哼!你们女人就是靠不住,碰上一个小白脸,连魂都迷失了。姑且把她留在此地,看姓赵的来不来救她,快准备好。” 
  门外突撞入一个村夫打扮的人,行礼急道:“启禀长上,叫赵罡的人快到了。” 
  “快!准备擒人。”花甲老人挥手叫。 
  人群四散,堂中只留下一名大汉与玉狐。 
  银汉孤星在奔近山麓的小村,劈面碰上一个荷锄的老农夫,趋前行礼道:“老文请了,在下有事请教。” 
  老农夫眯着眼打量他片刻,大声问:“你说什么?老夫耳背,说大声些。” 
  他信以为真,大声道:“在下来寻访一个叫雍如晦的老人,请问他住在何处? 
  这里是不是无源洞?” 
  老农夫干咳了两声,上气不接下气地仍然大声问:“你要找雍如晦?” 
  “是的,请老丈指引,感激不尽。” 
  老农夫向远处的石屋一指说:“那座石砌的房屋,就是他的家。” 
  “谢谢指引。” 
  “他有不少长工,都是些粗野的汉子,你要小心。” 
  “小可理会得,谢谢。” 
  他辞别老农夫,大踏步向石屋走,先相度四周的形势。四周是山坡,杂树丛生,怪石罗布,看不出异状。但他感到奇怪,老凶魔爪牙成群,小石屋方圆不足两文,只够住一两个人,那么,爪牙们住在何处? 
  救人如救火,顾不了许多,他直趋门前,拍门叫:“开门,姓雍的,你先到家了吧?” 
  水门倏然而开,他怔住了。接着,他愤怒如狂。 
  小小的了堂中,只有两个人,一是玉孤,一是黑衣大汉。 
  玉狐云鬓散乱。罗儒半解。露出羊脂白玉般高耸坚挺的饱满酥胸,在大汉的抱持下软弱地挣扎。大汉则像攫住猎物的狼,发出兽性的喘息,横暴地替她脱除下裳,将她压在壁角施暴,眼看变成裸人。 
  银汉孤星先是一怔,怎么玉狐像是半推半就未加强烈反抗?接着怒火上冲,七窍生烟。 
  他一声虎吼,疾冲而入。 
  奔过厅中心,大汉突然一声大吼,转身一脚疾飞,将身旁的一张茶几挑飞,向银汉孤星砸去,踊身一跃.跳出小窗一闪不见。 
  银汉孤星百忙中闪身躲避茶几,一脚踏在一块方砖上,只觉身向下沉,气血上涌,眼前一黑,向三丈下的黑暗地窟飞坠而下。 
  事出意外,他振臂稳住坠势的机会也未抓住,上面已在隆隆大震声中,坑口重新闭上了。 
  他向下飞坠,上面娇叫声入耳,原来玉狐也向下掉,一丈见方的陷坑并不宽敞,两人势必跌成一堆。 
  坑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的听觉派上了用场,提气轻身飘落地底,向侧略闪听风辨物,伸手接住了沉重下坠的玉狐。 
  半裸的玉狐抱住了他,像一条蛇,在他怀中哭了个哀哀欲绝。 
  他温柔地将王狐扶至壁角坐下,低声道:“事已至此,哭也没用。你要安静些,我找路出去。” 
  上去并不难,难在如何方能顶开掩住坑口的坑盖。他拔剑掘壁准备,每两尺挖掘一个攀孔,逐孔上升,三丈高的陷坑难不倒他。 
  可是,他失望了,坑壁是巨石所砌成,无法挖掘,而且石壁经过打磨,光滑异常,游龙术与壁虎功,皆上不了三丈高的光滑石壁。 
  正在他找寻出路时,坑底异香入鼻。 
  “毒香!”他大叫,急忙以手掩鼻屏住呼吸。 
  可是嫌晚了些,一阵昏眩感无情地袭来,只感到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砰”一声摔倒在壁根下,立即失去了知觉。 
  ******近午时分,一艘轻舟驶近新崩滩。 
  新崩滩,也叫东奔滩,在巫峡的中段,北面就是巫山,上航二十里便是神女庙。 
  巨石、方屋、高浪、大涡、湍流,这就是新崩滩。汉和帝永元十三年,巫山崩。晋太元二年,又崩。当崩之日,整座山向下崩坠,声闻数百里,阻断了江流,江水逆流百余里,可知当时的情景,是如何惊心动魄了。 
  急流下泻,声势如万马奔腾,中间的圆形滩石,以及四方的屋形巨岩,星罗棋布阻塞江心,激起雄壮的波涛,是船只的克星。再加上漩涡拉力奇大,舟船不小心被吸入,后果极为可怕。尤其是春夏水涨,简直成了要命的鬼门关。 
  稍大的上航船只,要在此地招请纤夫,数十名纤夫硬将船只用力拉上滩去,附近的居民便赖此为生。 
  轻舟有十名强壮的水夫,全是一等一的水上好汉。舱内五名中年入监视着银汉孤星和玉狐。 
  银汉孤星是牛筋索捆住手脚,牛筋索已经浸了水,捆的滋味真不好受,他成了待决之囚。玉狐年轻貌美,又是个大姑娘,因此受到优待,并未上绑。 
  十支长篙控制船只,篙尖有铁头,篱尖是托肩木叉。两条舷板宽仅两尺,但必须可以通过两个人。每边五名船夫将篙插下,用肩抵住木叉托肩,口中“嗨哟嗨哟”有节拍他发声使力,一直撑至船梢,方站直拖篙往回走,沿舷板外侧走至舱顶,重新下篙。这时,第二名船夫已回到船中段,第三名则撑抵船梢。如此循环不绝,每一边始终保待有三枝长篙在水中。 
上滩时,还得临时增加一两支篙。 
  水声如雷,船渐近滩下。 
  船夫们开始神情肃穆,一看那种神色便知要上滩了。 
  外面撑篙的一名船夫亮声向舱窗内叫:“老六老七,准备加篙。” 
  舱内的五名大汉中,站起两名中年大汉,钻出舱向上游扫了一眼,慢腾腾地拉出舱顶两侧架内的两支篙,其中一人懒洋洋地向同伴说:“今年的水枯得快,难怪是荒年。老七,回去后要不要到夷陵找快活?” 
  老七点头道:“如果这次留得命在,当然要去。” 
  “你怎么老是说这些泄气话?” 
  “这得怪你听不得老实话。” 
  “你怎么啦?” 
  “这次到巫山,你还想回程?” 
  “怎么不想?你……” 
  “想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回程咱们瞎子吃汤圆,大家心里有数……别说了,加入吧,快上滩了。” 
  舱中,银汉孤星对身旁的中年大汉笑问:“老兄,到了什么滩?” 
  “新崩滩。”中年人木无表情地答。 
  “哦!是巫峡的要命滩。老兄,解开在下的双手松一松总可以吧?”他晃动着背后反绑着的双手说。 
  “解你双手的绑?” 
  “如果船底朝天,在下也有逃生的一线希望呢。” 
  “哼!你还想逃生?” 
  “谁又不想逃生?” 
  “反正你死定了。依我看,你最好求老天爷保佑。” 
  “为何?” 
  “死在江中,反而便宜了你。将你押至巫山之后,你想痛快地死也不容易哩!” 
  “哦!真的?老兄,依我看,你们要上新崩滩,恐怕与龙王爷打交道呢。” 
  “什么?你……” 
  “你看看后面。有船追上来了。那可能是在下的朋友,也可能是银扇书生的凌家子弟。” 
  轻舟仅有竹编的蓬盖,两头通风没有隔舱,因此在舱内可以看到前后的景物。往后看,果然有一艘同型的轻舟,在十名大汉的撑动下,正破浪直上。 
  大汉注视片刻,笑道:“那是巫山双杰传信符的,他那船并不会比咱们快。” 
  “再看看上游。”他以頦示意说。 
  上游另一艘轻舟,正以全速向下泻落,在滩中段的惊天波浪中,势如奔马般的向下放。 
十名船夫的篙轻灵准确地纵横飞点,跳荡升沉。灵活如蛇。 
  大汉一惊,抢出船面向同伴叫:“小心上面的船.他放到咱们上航的航道了。” 
  船夫首领也看出危机,向上大叫:“右靠!你们怎么啦?” 
  水声如雷,怎能听见叫喊声?上游的船毫无顾忌地向下冲,势如崩山。 
  船已开始上滩,航道有一定的线路,要命关头,不可能回避。船夫们大骇,船夫首领立即取下带钩撑窝,向同伴们叫:“准备碰撞。右移!” 
  双方渐来渐近,下游的船必定遭殃。真要撞上,也必定同归于尽。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对面来船飞撞而下,船头站着两名执篙人,竟然是铁篱,轻舟根本不需要这种重玩意。 
在碰撞的前一刹那,两支铁篙突然架在舷旁特制的巨桨座上。 
  “哈哈哈哈……”狂笑声划空而至,掩盖了水声。 
  在惊叫声中,两船以雷霆万钧之威势相擦而过。 
  对方有意相撞,事先已有所准备,在轰隆隆连声大震中,铁篙把囚船的左舷击毁了,船一扭—震,突然一头插入滔天巨浪中。接着一声狂震,船尾撞在一座巨礁旁,立即分崩离析,整个拆散破碎了。 
  英雄落水,船上人全部下江。 
  “哈哈哈哈!……”狂笑声震耳,对方已下漂十丈外去了。但船上少了几个人,显然已经进入水中。 
  银汉孤星身躯被抛出,手脚被绑住,一切都完了,即使不淹死,也将冲在礁石上呜呼哀哉。 
  波浪汹涌,把他卷入江底。正危急间,一条铁臂拉住了他的手臂。 
  糟了,脑袋突然撞在滩底的大石上。他只感到脑门一震,立即失去知觉。 
  醒来时,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处山岩下,水声隐隐,距凶险的新崩滩至少也在十里外了。 
  手脚仍然是被牛级索捆住的,浑身湿淋淋。身旁,坐着浑身湿透曲线玲珑的玉狐。 
  不远处,四个神色委顿的青衣大汉,被捆了手脚塞在崖下。原来是十名船夫中的四个。 
  四周共有十余名大汉,也都是浑身是水,每个人皆带了兵刃,向四面八方监视与看管俘虏。 
  远处山脚的树林中,钻出一个青衣人,举手一挥,并发出一声口哨。 
  过来两名大汉,解了他脚上的牛筋索说:“朋友,站起来,咱们还要赶路呢,挺起腰干来。” 
  他缓缓站起,虽感到双脚麻木,但他仍然沉着地站起来,问道:“朋友,你们要把在下怎样?” 
  大汉冷冷一笑说:“闭上嘴,少说多听。咱们救了你,你最好安静些,不要自讨苦吃。” 
  “哦!你们既然救了在下,为何不松在下的绑?” 
  “等见了敝长上,咱们才能放你。走!” 
  整整走了半个时辰,绕过了两座山,最后在一座插天奇峰下的密林中停步,两名青衣大汉出迎,将众人接入林木深处。 
  林中张起两座帐篷,每座帐篷有两名大汉把守。俘虏全留置在帐篷外,领队的人入帐篷片刻,传出洪钟似的传唤声:“把人都带进来。” 
  帐中居然布置得颇为讲究,上首据案高坐的人,赫然是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妇人。 
身后侍立着两名侍女。两侧,垂手而立着六名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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