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3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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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脸色变得真快,郑芝龙也措手不及。郑鸿逵离他近,被弄得啼笑皆非,道:“张瑾,你这是何故,有话慢慢说!”
张瑾把手中的圣旨呈上,郑鸿逵接过来,送到郑芝龙手中。郑芝龙一眼扫过,纵使他心中早有准备,仍忍不住脸色大变。
“陛下在宫中,已如活死人,翟哲狼子野心,朝廷诸卿助纣为虐。圣上期盼各藩清君侧如望穿秋水。”
张瑾涕泪齐下,如杜鹃泣血。
郑芝龙收起血书圣旨,脸上阴晴不定,道:“且扶张公公去休息!”
郑鸿逵伸手夹住张瑾的瘦胳膊,不由他争辩,拉着他往门外走去。
张瑾犹在高叫:“王爷是天下诸藩之首,可不能辜负了圣上一片苦心。”
郑芝龙拿着圣旨,右手捻须,双眉微皱,陷入沉思中。年初郑彩从南京回来时,曾经给他转述过儿子郑森之言,此刻又重新回荡在他脑海中。
“唉,若郑森在此,当不会如此为难吧!”
他想的越多,顾虑重重。
“这确实是我郑氏的好机会,但只靠郑氏一系,难以撼动翟哲在南直隶的势力。若多尔衮不对江北明军施压,若吴三桂助朝廷一臂之力,若广西的陈邦博拖广东后腿,若大西军被朝廷收服……”坐在那里,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想的越多,越觉得成功的希望渺茫。
“翟哲已经收服了忠贞营,大西贼去年也曾向朝廷求降。广西巡抚瞿式铝是东林党,广西总兵陈邦博与我仇深似海,西南一系基本指望不上。”
想到最后,郑芝龙长叹一声,道:“我只想在海上求富贵,奈何这等事总是找上门来。”
他才叹完,郑鸿逵从门口转进来,兴奋道:“王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休要胡说!”
郑鸿逵惊讶转身郑芝龙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王兄可是担心仅郑氏起兵,不足以对抗翟哲马?”郑鸿逵一语点中郑芝龙的心思。
“不错!这是大明朱家的事,退一步说,也是天下人的事,不仅仅是我郑家的事。”
“王爷可让命侍卫护送张瑾到广西和四川走一趟,若这两镇都愿意起兵,翟哲的死期便到了!”郑鸿逵脸色阴沉,压低声音道:“必要时刻,翟哲的对手,都是我们的朋友!”
他说的是谁,郑芝龙心中有数。
第614章 大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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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瑾到广西和四川转一圈;至少需要两个月;等消息再传入福建又要一个月。
三四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依照明军在江北这种拉锯战的局势;唯有陕西变数最大。如河南和江淮;短期内无法分出胜负。
郑芝龙加紧派斥候往南京和扬州探听消息;他心中非常矛盾;希望朝廷的兵马吃一次败仗;又担心自己玩火;弄翻翟哲后挡不住清虏兵马。
扬州府。
陕西的捷报才送到江南;翟哲正沉浸在左若攻占西安的喜悦中。他把密令发给左若后;没有对身边任何一人提及此事。独自做的决定;所有的压力由自己一人承担。
高邮行营逢勤等诸将奉命来扬州城议事;听闻捷报后向翟哲贺喜。
左若军善战勇猛;但做出湖广军穿越河南偷袭陕西战略决策的是大明的晋王大将军。
稍有战略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来;大明重新控制陕西的意义有多大。这实际是把西北所有反清的势力连在一起。
逢勤道:“左将军挺进陕西;偷袭西安成功后已奠定了基础。只是陕西贫瘠;又是清虏的眼中钉肉中刺;今日的日子只怕不那么好过”
翟哲信心十足;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清虏已失民心。剃发令后;汉人降将不断反正;蒙古也在草原骑兵;左若能得蒙古之助;必能在陕西站住脚跟。”
“本王在扬州斩杀女真降卒;凌迟多铎后;谅多尔衮也不敢调淮安的兵马北上!”
李志安拱手行礼;出列道:“王爷决胜于千里之外;吾等佩服”他此言一半是奉承;一半也是真心。
大明的战事是各位将军和总兵一场场打下来的;但大明的战略决策全出自翟哲一人之手。
翟哲没有斥责李志安明目张胆的拍马屁;但也没有表现的太得意。他不想给军中武将留下一个严苛的印象。
打了十几年的仗;他越来越期盼天下太平那日。斩杀四千女真人;也挽不回扬州几十万百姓的性命。
“左若兵进陕西;我已上奏朝廷;任左将军为陕西提督。”
帐下诸将听闻翟哲此言各自现出羡慕之色。原本大明武将升至总兵;再无进一步的空间。现晋王把册封将军当做常态;给诸位总兵一个念想。现在又把将军直接提升为提督;成为名符其实镇守一方的督抚;这本是文官才能拥有的地位。
“将士的功名利禄都是一刀一刀砍出来的;清虏未灭;尔等还有的是立功的机会”翟哲适时引导。功名利禄;人皆向往;他现在站在分配者的地位上;这才是国之重器的操纵者。
“为了减少左若军在陕西的压力;三日后大军从高邮州北上;威胁淮安”
只是威胁淮安;不是攻打淮安。
“遵命”诸将果然情绪高涨。
军议后;诸将各自回营;翟哲命翟天健铺开地图;仔细看各处地势。只有儿子在眼前;他终于解下伪装;露出矜持的笑容。
命左若北上陕西是一招险旗;也是一招无与伦比的妙棋;他眼中不仅有清虏。陕西归明后;吴三桂在蜀地即使不会言听计从;也不敢再忤逆朝廷。
李志安清点扬州兵马;调运火器粮草。翟哲在瘦西湖旁休憩等候;一个独臂人从江南乘舟沿运河到达扬州。
季弘每次出面觐见晋王;都会有大事发生。
李志安亲自送季弘道瘦西湖;方进亲自领季弘入内。
两人一边行走;一路闲聊。季弘今日及其少见的与方进攀谈。他这个身份;无需捧方进这个近侍。
“你陪在王爷身边多少年了;有十年了吗?”
“十一年”
“真是让人羡慕啊”
“季统领说笑了”
“呵呵”季弘绽开笑颜;“我没有说笑;这十一年;你做的很不错。”
方进还记得当年在宁绍总兵府时;季弘对他忠告。
那个时候;他与一群陕西籍的朋友有些来往;被季弘警告。从此之后;他走上了孤独的大将军侍卫之路。当年季弘没有直接找翟哲告状;而是先来警告他。他当时体会不到;现在他已经想明白;明白这是季统领在照顾他。
“大将军身边呆久了并不好;你若愿意;我能向大将军开口;给你求个官位”
方进惊讶;不知季弘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瘦西湖晋王休憩处;方进把季弘引至翟哲身前。
“末将此来;有要事禀告”似永远不变的开头;季弘走到翟哲身前两丈开外;道:“末将奉王爷之命;加紧打听云南大西贼军的消息。近日听说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传闻;听说郑芝龙兵马护送一个小太监到了云南“
季弘偷看翟哲脸色;放缓语调道:“听说……;那个太监的叫做张瑾”
翟哲平淡的心境中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大石头;勃然大怒道:“张瑾?郑芝龙欺人太甚”
他以刑部的名义向江南诸府下达海捕张瑾的文书;正是给大明诸藩传达一记警告;张瑾与朝廷已是水火不容。没想到郑芝龙不但收留张瑾;还要把张瑾往大西军那里送。
心中一旦生疑;便会产生无数念头。
“张瑾能从栖霞山逃脱;是不是有郑氏在捣鬼?”
季弘摇头道:“末将尚未听见如此传闻”
“郑氏水师还留在南京;难怪张瑾能放心大胆的跳江;从一开始;郑氏就心怀不轨”
翟哲喃喃自语。他今日难得有些失态;意味着郑氏此举给他引来了压力。
季弘没有多话;对查无实证的东西;他一直不敢多言。
“大西军有何反应?”
“张瑾离开云南后;云南各部整治兵马;做出就待攻击的准备”
“郑芝龙果然是疯狂;连大西贼也去找;真是不要脸面”翟哲愤愤不平。去年大西贼北上求降;因狮子大开口被驳回;郑芝龙连这样的人也去找。
严格意义上说;大西贼不是朝廷兵马;张瑾手里即使拿了隆武帝写下的什么东西;也绝不适合拿给那些人展示。在朝廷没有接受大西军之前;孙可望和李定国等人还属于大明的叛逆。
“以你估计;如果郑芝龙对朝廷不利;大西贼会起兵响应吗?”
季弘神态凝重;道:“多半会。这两年来;大西军在云南整军修政;孙可望野心勃勃;早想脱离云南的束缚;只是被贵州守军拉住去路。若郑芝龙蛊惑人心;贵州兵马从之;大西军如下山的猛虎;必会造成大麻烦。”
“大西军战力如何?”
“大西军入云南时携带了不少钱财;在云南实行官绅一体纳粮;收获颇丰;不缺粮饷;士卒多是流窜中原多年的老贼;不可小觑”
季弘很少放空言;翟哲一直把大西军与忠贞营同等看待;甚至认为大西军比不上忠贞营。听见此言;脑中改变了观念。
翟哲自言自语道:“郑芝龙若起兵;以我在南直隶的布置;只怕要调张守禄坐镇徽州府;湖南防线全交给陈友龙一人;听你所言;这般安排只怕不妥”
季弘急忙劝谏:“必然不妥”他这半年几乎把所有的精力和功夫都放在了云南;对下大西军四人组内部关系了如指掌。
“末将知道朝廷不惧大西军;但末将有一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大西军以孙可望为首;但兵力最旺盛能战者;却是李定国。孙可望此人野心勃勃;贪婪好利;只需用小利诱惑;断绝其反意;李定国此人剽悍勇猛;但我近半年来听闻其所言所行;似乎对朝廷有归附之心。”
“计当如何?”
“王爷可平等封赏大西军四将;不让孙可望独占首领之位。李定国受降后;即便不听朝廷号令;绝不会主动攻击大明。孙可望不甘心盟主势力受到威胁;一定会强行出兵;以威势逼迫李定国等人行事;如此一来;大西军内部不和;未战先败。”
“好计”翟哲赞叹。他一直把季弘当做厂卫头目用;没想到他胸中已有百万兵。
“依你之见;本王该如何封赏大西军四人;方可得到二桃杀三士的效果?”翟哲在季弘的计策上更进一步。
“封郡王对朝廷不利;可以侯爵的官职诱之;孙可望若狮子大开口;可答应其封国公”
“好;就以你所说”翟哲皱眉点头。封孙可望为国公;还是太高;如逢勤和左若两人;战功累累;也没有被封赏国公。
“反正是个死人;就算封郡王;本王也忍了”翟哲的话语中透过一丝寒意。去年孙可望求朝廷封赏秦王;在翟哲的心中已经划作决不可妥协的人。朝中只有一个一字王——晋王;孙可望此举难道不是在打晋王的脸吗?
“你速回云南;本王授予你全权处理
望求朝廷封赏秦王;在翟哲的心中已经划作决不可妥协的人。朝中只有一个一字王——晋王;孙可望此举难道不是在打晋王的脸吗?
“你速回云南;本王授予你全权处理
第615章 西安义贼
多少年来;陕西一直是天下瞩目的焦点。
陕西贼起大明亡;陕西兵败大顺散。
梁成宝站在西安城头远眺。二十多天来;他的头发长了短短的一层;遮挡住了头皮。
左若带走了一万五千兵马前往延安府;城内明军只有三千余。梁成宝万万没想到;左若会把守城重任交给他。
“运气转的还真快啊”他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幸亏当年没有追随李过南下;否则他现在最多也只是个协同守
那时候;他已经看出来大顺军完了。
一个兵丁脚步迅捷飞奔上城墙;离他五步外禀告:“大人;都督府传来消息;左将军最快也要六七日才能回来
“知道了”梁成宝还沉浸在对往日的回忆中。
“闯王不在了”他右手按在青色的砖石上。若不是赵志成经李过牵线找上门来;他的余生很可能就那样当和尚吧。
世上多了一个不守戒律的和尚;少了一个杀人的将军。谈不上那个更好。
过了一会;又有一个小校轻步走近;道:“大人;郑家公子回来了”
“是吗?”梁成宝收回思绪回头;“走;去看看”
一行人走下城墙;慢慢悠悠回到南城门兵营。
郑公子在中军大帐前垂头等候;正是那个前去清虏军营中暗中报信的郑家公子郑云来。郑家老爷被左若在总督府门口斩首;郑云来是郑家的二公子。
梁成宝轻蔑的眼神一闪而过。
“进来吧”
一行人进了屋子;郑云来“扑通”跪倒在地;泣道:“梁大人;小人根据您的吩咐把那些话都告诉清虏了。”
梁成宝坐下来;道:“郑公子;起来说话;这是为何?”
“求大人不要伤害我家中人”
“那是自然;你不要担心。”梁成宝坐姿端坐;“只要清虏上钩;我不但会释放郑家五十六口人;还会向左将军禀告;免除郑家的罪责”
郑云来欲哭无泪;道:“可是;可是小人也无法保证清虏会上钩”杀父之仇尚未消;他却不得不向仇家低头;因为郑家还有五十七口人。
梁成宝曾经杀人盈野;心如铁石;郑家这几十口人命全在他一念之间。
“你且回家安歇安心等候消息。”
亲兵把郑云来带下。
“来人”梁成宝抽出一支令箭;“命四门守军征集城门两百步所有的房屋;堆砌防御墙。”
“遵命”
令箭递出去;梁成宝手心仍在回味那铁令箭的冰凉的触觉。
那感觉很舒服;很值得回味。
留守西安城内的明军最高武官为参将;而他只是暂时任命的千总。左若看重他;他心中纠结。那个身份;像一道链锁套在他的脖子上。
“暂时无需想那么多;只要守住西安城;我的面前将是一片坦途”
人生之际遇诡异难测;他追随闯王七八年;从小卒升至侍卫千总;没想到自己的运势在四十岁后。
左若选梁成宝为守将;并非莽撞之举。三千明军驻扎在西安城中心总督府周围;通过给梁成宝传达命令控制城内兵马。
西安城内近三万义军;一大半是梁成宝拉过来的。那些义军狡黠善战;不知军纪为何物;若让他麾下将官掌管;一定会闹出乱子来。
梁成宝在借明军之势;明军也在借梁成宝的关系。
亲兵拿着令箭去找驻守四门的义军头目。
梁成宝静坐片刻;决定去总督府禀告城防布置;并申请取一些钱粮和兵器。
他才走出兵营;对面气喘吁吁奔来一个兵丁;见到他后慌慌张张禀告:“大人;西城出事了;九头虫杀人了”
“怎么回事?”梁成宝皱起眉头;“怎么又杀人?”
义军入城后;西安城内确实偶尔有命案发生;抢劫钱财、强奸民女之事屡禁不绝。这些人都是梁成宝招来的;为守城大计顾;梁成宝和总督府明军都在睁一眼闭一眼。
陕西流贼就是这个习气;当初追随李自成和张献忠流窜中原也是如此。
亲兵解释:“大人命四门驱离城门两百步之内的百姓;西门百姓不从;九头虫下令强行驱赶;已斩杀了四十多人
“四十多人?”梁成宝的脸色微变。九头虫这是疯了吗?
“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快步到达西门;城门前的空地上堆放了一排尸体;有老人也有小孩;有男人也有女人。一个八字胡瘦高个正在喝骂:“老子杀过官兵;也杀过女真人;这帮狗屎一般的人也顶撞老子。”那便是九头虫;在陕西义军小有名望
梁成宝走近;九头虫见他也只是拱拱手。
眼前的尸体触目惊心;那些死尸身上衣裳华贵;不是寻常百姓家人。
“不像话”梁成宝大怒;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为何要杀人”
九头虫嚣张的情绪稍收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