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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宝髻松松挽 作者:紫斗(晋江2012.07.16完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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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了一两口饭,放了碗出去寻秦骁。
  秦骁去看沈姨娘入殓了。宝卿走到偏房处,见秦老爷哭成了泪人,由众人扶着劝着,渐渐收了声。秦韬默默在旁垂立,眼睛血红,带着血丝,看上去也是悲伤至极。众人全部精神放在老爷身上,也没在意秦韬。不一会儿,沈红棉的尸体就抬了出来。秦老爷抹着眼泪,揭开看了一眼,复又放下了。宝卿躲在人群里,双手捂了眼睛,只露出一条缝来。一瞧,她果然是今日在翠竹林见到的女子。顿时心慌意乱,择路而逃。
  宝卿回到聚贤苑,香茉伺候着洗漱了。因天气闷热,就在抱厦里摆了一张榻,宝卿卧榻而眠。香茉点燃了艾草,在屋里屋外转了一转,拿了把羽扇出来,坐在榻边打蚊子。
  约莫半个时辰,秦骁忙完方回来。宝卿故意眯了眼睛,秦骁轻手轻脚进了里间。宝卿在抱厦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听秦骁叹息道:“沈姨娘原本是娘房里的丫鬟,爹讨了来做小老婆。没想到还不到一年就去了。”
  宝卿越发不安,心道:“这事儿都怨我。一时贪玩,扔什么石子儿?当时我要是看不见听不见,径直走过去不就成了?如今害了一条人命,我一闭眼都是她的模样,叫我如何是好?”
  里间秦骁又叹道:“这事儿怪不得任何人。也是她做错了事,在这样的时代,早晚都是这个下场。”
  宝卿听了心平气静下来。是啊,他们这样,就算不被她发现,也会被其他人发现。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恐怕太太那里也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不说,当做没发生罢了。如今她走了倒也干净,只是年纪轻轻的,这样想不开,可惜了一条人命。宝卿并不记得府中有个沈姨娘,虽然是重来一次,但很多事都与上世不同了。原本只想吓他们一吓,可这沈姨娘是个不经吓的,自己倒把自己吓死了。宝卿又叹了一会子气,坐了起来。
  香茉倒是个好睡觉的,坐哪里都能睡着。宝卿披了一件雪白轻纱帔子,拿着羽扇,悄悄走出院门。边摇扇边想,我去给她灵位前拜上一拜,陪个礼道个歉,以后各不相欠吧。
  夜里风有些凉,宝卿是个不怕冷的,借着路边的石灯慢慢走着。沈姨娘的偏房离得并不远,此刻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守夜的也都歇息去了。棺材就停在院子里,四周悬挂着白布。侧旁一个灵台,一溜供品香烛,台中央就是沈姨娘的灵位。
  宝卿打量了一番,这灵堂设置得如此齐全隆重,犹似家中死了个正房太太,看得出老爷对沈姨娘十分宠爱。这沈姨娘还真的是个尤物,竟然迷倒了父子二人。也难怪冯夫人看不顺眼,这些个抢自己丈夫的小老婆,霸床又霸心,自己反倒像个小的了。想着想着,又勾起了宝卿心中的疙瘩。
  宝卿抽来三根香,对着灵位拜了三拜,口念道:“你安歇吧。下辈子投个好胎,嫁自己喜欢的男人,做个正房太太。省得做姨娘,遭别人白眼。”刚念完,正准备插香,突然黑暗里伸出一只大手,像铁钳般按住了她的手。
  “我就当有谁好心来上香。不过是那些心虚的,害死红棉的人罢了!看你往哪里跑?”
  宝卿一听声音就知道秦韬,这下被逮个正着,心中一团慌乱,道:“你胡说些什么?只是今个儿太太烧纸钱时我没来,此番前来补上,别血口喷人!”
  秦韬料到那偷看之人会来拜祭红棉,故在此等鱼上钩。见半夜里来了女人,心中惊讶。那佩玉是个貔貅,一般为男人佩戴,所以没料到他会是个女人。等捉住一看,更是目瞪口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弟媳妇丁宝卿。想到白日里三弟神情古怪,原来他是为自己媳妇隐瞒。

  
  第六章 风流郎戏耍刁钻女
  “你……”秦韬惊得退后两步,手略微松了一松,很快又紧上。宝卿觉得手火辣辣地疼,想是他掐得极紧,怕自己跑掉似的。藏了心虚,笑道:“大哥不认识我了么?我是宝卿。”
  宝卿入门半月有余,与秦韬还未说过半句话。平日总共一起吃过两顿饭,都远远隔着,看不真切。此刻宝卿近在眼前,只见松松的发髻歪在一侧,如云似雾。亮晶晶的镶宝凤蝶鎏金银簪藏在那团黑雾中,与她眼眸里的星子交相辉映。轻纱帔子裹身,衬托得身材姣好。白烛摇曳,平添了几分神秘。
  秦韬听过弟媳妇的美名,如今一见,还真当得起外界的传言,甚至要更美上三分。特别是她那双透着狡黠与慵懒的眼睛,饶是与众不同,怎么能那么美呢?
  秦韬干笑三声,道:“我知道你是宝卿。”
  宝卿急道:“那大哥还不放了我?这样成何体统?”
  秦韬手未松,阴仄仄笑道:“放了你,你不会将我的事说出去么?更何况,红棉的死你要负上责任!”
  宝卿忙道:“我原就打算烂在肚子里的,沈姨娘自个儿吓死了,管我什么事?”
  秦韬咬牙斥道:“休要狡辩!今日你若好生在旁看着,那倒也罢了。可既然让我们知道了,原该出来说一声的。你半声不吭,比那吭声的还要吓人!红棉就是疑心我们的事情不能瞒了,这才悬梁自尽以保全我。你说,这样好的女子就因你的过失去了,岂能不管你什么事?你若想就这么算了,是万万不能!”
  宝卿只觉得委屈,难道自己见到两个家贼分赃,还要跳出来说声‘我看见你们了,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到时候怕是有口难辩,不把她当场打死已是恩慈了。想起当时秦韬当时红了眼睛的模样,宝卿心有余悸。
  “自己偷了亲爹的小妾不反省,反倒说是我的过错。大哥,你仔细想想,若我真想说出去,早就告诉老爷太太去了。还会等到夜深人静时,悄悄过来给沈姨娘上香吗?沈姨娘只是心虚过了头,从早上到晚上,没听到动静也合该想到这层了。她自己没想到这层,难道你就没想到。在那里若无其事地吃斋饭,你的心里就没个计较?”
  秦韬被问得哑口无言,良久才道:“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又见她轻视自己,就想吓她一吓,沉声道:“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在这个院子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已经死了,除了……你!”
  宝卿低下头看了看他那双铁钳般的大手,问道:“大哥的手难道还杀过人?”秦韬黑着脸不语,宝卿淡然道:“你诓我。”秦韬不置可否,眼神锐利似鹰隼一般,反倒让人捉摸不透。宝卿心道:“我知道了他的秘密,又被他捉住,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杀人灭口。这夜深人静的,指不定就……”想起他双眼通红的阴戾模样,不由得心惊胆颤,惊慌道:“秦韬,你是个饱读圣贤书的,怎能做杀人放火之事?”
  秦韬见她上当,冷冷道:“你害死了我最心爱的女人,就拿你自个儿的身子来还!”
  他果真要杀人了!宝卿打了个寒颤,只觉得眼前俊美的男子化身为一头饿狼,尖牙利嘴的,随时可向自己扑来。脸色白了,声音也变了,道:“秦韬,你杀我之前,容我再拜一拜沈姨娘。”说罢,果真要去拜。
  秦韬弯起唇角,低声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你的身子,不是说你的命!”
  宝卿大吃一惊,抬头看他,这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秦韬本就是个风流郎,那双桃花眼往女人身上一盻,女人半边身子都酥。麻了。楚城多少闺中少妇都巴不得能与他快活一夜,就算死了也心甘。平日也没少在外勾搭人,只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偌大的一个秦府知道他那些花花账的恐怕只有老爷和太太了。朱笑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知丈夫许多事?秦韬又是个不喜欢温顺家猫的,迫于爹娘的威力,才没少花心思哄她,朱笑笑只当嫁了个如意郎君。
  此刻秦韬的眼眸里闪着微光,好像要吃人似的。宝卿的身子没有酥。麻,反倒向后退缩,急道:“你,你要干什么?”
  秦韬将宝卿拉近了一分,极其暧昧地说道:“吃了你!”
  宝卿叫了一声“苍天老爷”,身子一缩,闭了眼睛。秦韬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宝卿额头刚好撞在他的下巴上,痛得”哎哟”叫唤,忙伸手搓了一把额头。秦韬那薄薄的桃色唇瓣贴着宝卿的手,缓缓滑下,几乎贴着她的鼻尖,喃喃道:“小心肝,你的小手这样滑嫩,叫我好生喜欢。不知这小嘴儿又是什么滋味?”说着要吻上来,宝卿一低头,秦韬的唇碰在了额头上。
  “秦韬,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到时候大家见了,对彼此都不好。”宝卿奋力挣扎,可她的捶打根本无济于事。
  秦韬见她脸颊红红的,觉得她越发可爱,笑道:“那你就喊吧。反正我顶多挨一顿打,可你呢?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没几天就勾引自己相公的大哥。名声不好不说,不知三弟会怎么想。”
  这话不就是沈红棉最后说的那句话么?宝卿气极,道:“你凭空冤枉人!枉你是他的大哥,欺负弟媳妇算什么?相公是最疼我的,凭你怎么说他也不信。”
  秦韬低头笑道:“你也太过相信三弟了。小阿卿,大户人家的少爷怎得会有三弟那样不沾荤儿的?只是你没瞧见罢了。”
  “你……你又胡说什么?想挑拨我和相公的关系?”宝卿抬眼,恰好看到秦韬那俊美的下巴。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和着他身上的熏香,顿时香气萦绕,熏得头脑昏昏。眼里又闪过绿萝深情一瞥秦骁的情景,难道他们的关系是真的?
  秦韬浅笑道:“怎么样了?小阿卿是不是想到了些蛛丝马迹?”
  宝卿努力镇定心神,问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秦韬春山如笑,道:“你自己心中有数。”
  宝卿冷笑道:“自然是没有的。相公待我如珠如宝,我又是救你们秦家的人,怎得会背着我偷腥?倒是某人,家有娇妻不知足,在外头偷鸡摸狗的。惯用些伺候女人的手段,勾那些几世没见过男人的闺中怨妇。引得狂蜂浪蝶,得一时快活。到头来,人家还是把你当做粉头。呼之则来呼之则去!”说着故意把羽扇在他脸上拂来拂去。
  秦韬倒不气恼,轻声笑道:“小阿卿说的这个人可是指我?”
  宝卿斜瞄了他一眼,轻蔑道:“自然是说给有心之人听的。你说是你,便是你吧。”
  秦韬捉了她另一只手,笑道:“那小阿卿承认自己是闺中怨妇啰?”将宝卿的双手握着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口气,慢慢说道,“三弟待你不好吗?还是让你在闺床上寂寞了?”他笑,桃花似的眉眼一笑回春,“那小阿卿就把大哥当做粉头,好吗?”
  宝卿心道,秦韬果然是有些手段的,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沦陷了吧。可宝卿有时候就是铁石心肠,大哥就是大哥,她分得清是是非非。他要做那些事,专勾自己魂魄,她偏不能如了他的愿。
  宝卿咳嗽一声,拿出端庄贤淑的派头,说道:“这就不劳烦大哥了。弟媳深深懂得人理伦常,是不会轻易乱了这伦。大哥还是放庄重些,以免在弟媳心里落了个不尊的印象。大家都是三天两头碰面的,对岸坐着吃饭的,平白无故多了层隔阂,无疑是庸人自扰。”
  她越是端庄,秦韬越觉得有趣,道:“小阿卿言之有理。可你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平白无故放了你,岂不是更加庸人自扰?”
  他……他竟然用了自己的话,宝卿抽了抽手,无奈对方握得紧,只好作罢,皱眉道:“大哥还是先放开我,好好说话。”
  秦韬置若罔闻,道:“就这样握着,我才知你说得是不是真心话。小阿卿的手这样凉,叫大哥多握一会儿,为你遮风避雨。”
  真是个无赖!宝卿暗骂一声,面色严肃,说道:“也罢,这样肌肤相亲了,大哥还不知足么?你的秘密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秦韬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宝卿瞪圆了杏眼,又压下火气,道:“大哥不妨把话讲清楚,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手?”
  秦韬想了想,认真说道:“既然小阿卿不愿以身相许,还了红棉的罪孽。那就让大哥亲亲嘴儿,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宝卿气得浑身发抖,道:“秦韬!莫要逼人太甚,兔子急了也咬人!”
  秦韬瞧着她发狠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发笑,故意看了看她的玉齿,问道:“小阿卿的兔子牙哪里去了?”
  宝卿哭笑不得。秦韬这没皮没脸的,自己这张舌战群儒的嘴反倒占了下风。看来诸葛亮也是能对君子说得开,对那些个不讲理的莽夫就不行了。
  “怎么样?小阿卿,想通了吗?”秦韬在旁催促。
  他这是威胁!宝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四下看了看,巴不得有个人过来撞见。到时候自己好诬赖秦韬调戏自己,让老爷打他个一百大板。
  可哪里有什么人来?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宝卿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下定了决心。不就是被亲一下么,回去用水洗了,又不沾攀什么的。于是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身子向前移了一步。不情愿地扬起头,闭上眼睛等待着恶狼的摧残。
  秦韬动一动嘴角,却并没有吻上去。两指在宝卿唇上轻轻擦过,然后说道:“好了,大哥亲也亲了,就饶了你吧。”
  宝卿原本想他指不定会将舌头伸进来,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轻轻一碰就完了。心中欢喜的同时,手上得了自由,拿出手绢就抹嘴,抹完道:“沈姨娘的事情我们算扯平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不招惹我,我不招惹你。大哥以后还是别四处风流,好好对待嫂子。”说完,把手绢厌恶地一甩,一溜烟跑了。
  宝卿急匆匆回到聚贤苑,所幸香茉还在抱厦里打瞌睡。自己悄悄爬上软榻,装作无事的样子,闭了眼睛睡了。
  秦韬拾起那块手绢,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唇角带笑,弯弯一勾,如天上的月牙。


  第七章 丁三娘捉弄秦小郎
  隔天日上三竿后,香茉掀起了暖帐,轻声道:“奶奶,大奶奶来了。”宝卿哼唧两声,香茉不知她是要起来,还是不起来,又道:“大奶□遭儿来,奶奶还是起来吧。”宝卿不好意思让朱笑笑等,于是坐了起来。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自己已经进了里间。她不记得何时从抱厦走了进来,只记得昨日在灵堂闹了一阵,早就精疲力竭,回来就躺在了软榻上沉沉睡去。
  见奶奶一脸雾水,香茉笑道:“老爷一早就派人来叫爷去了。爷说外头露水重,隔日会头疼,就把奶奶抱了进来。奶奶睡得正香,想必是没留意。”
  宝卿问道:“爷昨晚睡得可好?”问完失笑,香茉睡着时也与自己差不多,风吹不动,雷打不醒的。香茉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昨晚睡得沉。不过爷昨晚没有叫奴婢,想必是睡得好的。”
  宝卿点点头,起来漱口洗脸。一盆清亮亮的水,宝卿打湿了手,将玫瑰胰子抹在手心,涂在脸上细细揉搓。香茉突然叫道:“奶奶,你的手怎么了?怎么青了这么大块?”宝卿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臂已是青紫一片。看着昨日秦韬做的好事,宝卿悻悻道:“昨晚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一头饿狼向我扑来,一口就咬住了我的手。想必是自己掐了自己。在梦里不觉得疼,现在倒有几分疼了。”
  香茉忙从壁橱里取出精油,边揉边说道:“抱厦里风凉,夜里做梦必定会梦到些不干净的东西。奶奶今日还是睡里间吧,奴婢在旁给你扇风。”
  宝卿没说什么,香茉端来淘米水让宝卿清洗干净,递过香帕擦干了脸。宝卿坐在妆镜前,香茉就站在身后拿篦子梳发。
  “奶奶的肌肤嫩得似奶,头发像绸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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