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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九州●缥缈录4●辰月之征-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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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毅放开了刀柄,跃起,飞起一脚踏在了男人的脸上。这一记用足了全力的踢击命中了,男人控制不住平衡而后仰,双手松开了斩马刀。白毅落地,双手凌空抓住刀柄,立刻突前,大开大阖地劈斩。男人被这暴雨一样的攻击打得后退,可他没有中刀,他在倒退中挥舞双臂格档。他的臂甲上各有一块厚重的护盾,白毅的刀势雄浑,却被男人的古怪力量全部封住。
  白毅的气息即将用尽,攻势到了尽头。他挥到绕身横扫一记,阻挡男人趁机逼近,自己退到了另一侧去。双方都察觉到了对方的实力,男人警觉起来,做出了防御戒备的姿态,盯着白毅的刀。
  “怎么会?和离公殿下的刀一样。”男人问。
  “这很奇怪么?你没有见过白毅除了弓箭外真正的武器,你现在有幸见到了。”一个声音在塔楼下响起,“而在你临死之前,我可以施舍你一个秘密让你尽早闭眼,不要死后像那些丧尸一样作祟。”
  那个人一骑黑马,刚刚赶到,不停地喘息,带着嘲讽的笑容:“离公、白毅和我,我们三人其实拥有同一个老师啊!”
  “狐,息衍。”男人低低地说。
  “辰月,雷碧城的从者,”息衍模仿着他说话的方式,冷笑,“下等的卒子,你那个被我砍去手臂的同伴还好么?也许我们上次就该把你的主子射死在殇阳关前。”
  “愚蠢!你们怎可能杀死宗师?我和被你砍去手臂的人不同,我已经得到神的赐予。”男人呼喝,“宗师令我奉神的旨意来赐予你们惩罚,便是要教训你们的狂妄!”
  息衍沉默了一刻:“说了那么多‘神’字,看起来你是吃错什么药了。”
  男人暴怒。这时候白毅获得了一个机会。在男人要说话的那一刻,白毅再次突前,跃起,合体重和挥斩的力量在一起,斩向男人的头顶。男人在这雷霆万钧的一记重刀下无可退避,只能把双手的护盾同时架在头顶,勉强地挡住了。巨响之后,男人因为那一刀的冲击而蹒跚后退,白毅拖刀再进!
  闪电在空中蛇一般舞动,电光里,塔楼上,黑白的影子往复交换位置,拼死搏杀。
  “俗子!你已令我震怒!”男人大喝。
  “震怒么?很好,再震怒一些!在你还能震怒的时候!你们这些早该给自己的神祉去陪葬的畜牲!你们早就该——死——死——死!”白毅连续挥刀,一左一右以开山之力轰击在从者的护盾上,每一个“死”字都伴以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声。
  “白毅!不要鏖战!杀了他!杀了他就结束了!”息衍大喊着奔向塔楼下。
  “梯子……”他忽地看见那截跌落在泥水里的梯子,愣住了,“梯子怎么断了?”
  “你呆在下面!他已经在死地!他逃不掉的!”白毅大喊。
  “是你砍断了楼梯?你傻了么?你未必是他的对手!”息衍怒吼,“你这个自大成狂的家伙!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二十多年了,没有任何改变!”
  毕竟是太久的朋友,息衍不必思索就猜到了白毅的所为。
  可白毅已经没有机会回答他了。白毅连续挥刀时不能呼吸,极为耗损力量,再一轮的力量耗尽,他即将后退的时候,对方已经把狂潮般的攻势反馈回来了。这个辰月教徒确实是愤怒了,每一次挥舞护盾击出的力量都可以把生铁块打出缺口。白毅被攻势压住了,他必须挥刀防御,他没有对方那样坚固的护甲。
  两骑快马当先驰入北大营大门,后面带着一小队轻骑。
  “将军!”吕归尘大喊,“我和古将军来了。”
  “把能调动的人都调回来,不能让他逃走!”息衍喝令。
  吕归尘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能调动的人不多了,都在工事里,死伤已经过半,让姬野去找其他人了。”
  “你们守住门口,”息衍看了一眼塔楼高处,“我上去!”
  他把古剑静都咬在牙齿间,猛地跃起,双手扳住支撑塔楼的柱子,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去。他能感觉到整个塔楼都在颤抖,这是因为上面那场纯以力量对抗的搏斗。
  吕归尘和古月衣迅速布置了轻骑,架起骑枪封堵了北大营的正门。
  息衍终于攀到了塔楼顶层的木板,此时白毅正好逼着敌人退到栏杆边,敌人背对着息衍。这是绝好的机会,息衍一手抓住楼板,一手握住咬着的静都,身体悬在空中挥出一道剑光。他不便控制身体,剑上也没有太大的力道。但这不算要紧,息衍熟悉自己的剑,古剑静都的剑刃出奇的烽锐,普通的铁甲也是一划而开,切口光洁。
  他再加一把力,翻上了塔楼顶,和白毅并肩,正对着防御中寻找进攻机会的敌人。息衍很惊讶,那一剑他分明划中了敌人的后腰,可是并未伤到他。息衍感觉自己的剑锋被挡住了,在那个人的铠甲表面一滑而过。
  风吹起那个人的黑氅,露出那身沉重的铠甲。息衍心里一冷。
  “很好,这就是你所获神的赐予么?你们拿到了砂钢水的配方,已经复原了这种铠甲。真快,辰月除了有你这样的蠢货,也有高明的技师。”息衍冷冷地说。
  男人缓缓张开双臂,猛地一振:“对于那些虔诚信奉神祉的人,神的庇佑才是我们不可摧毁的铠甲!”
  “说这种话,也不知是真蠢还是假蠢。”息衍双手握剑,缓缓用力,剑锋指向男人的眉心,稳若磐石,“既然穿着神的庇佑了,何不脱下你那身乌龟壳儿?”
  “等你死了,再向神的使者提出要求好了。”男人这么书哦者,却不敢逼近,反而后退一步。息衍的剑和白毅的斩马刀都是令人棘手的武器。砂钢固然坚固,可是铠甲之间仍有连接处,那些地方是脆弱的。他不得不保持戒备。
  “叶正舒大人的女儿?”息衍扭头看了一眼痛苦蜷缩在角落里的叶瑾,“我不太清楚你和这个人的关系,不过此时你我似乎是在同一战线上。若是能够杀了这个人,你既往一切,我均不再追究。若是你帮助这个人,那么我无可选择,只有将你格杀在这里。”
  “小舟公主现在怎样?”白毅喝问。
  他们两个人都不敢把目光长时间移开,而是紧紧盯着对面男人的双臂,那两条胳膊中蕴含的力量太巨大了,被正面击中,任何人都立刻会是骨骼粉碎的下场。他们两个人也对叶瑾怀着极大的警惕,这个女人在连受那个男人的重击之后,居然还能保持清醒。
  “公主没事,我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叶瑾抬起头,脸色苍白,“杀了他,他是……”
  男人暴喝,如雷般震耳,转身就要扑向叶瑾,要把叶瑾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刚一动,却又艰难地刹住。随着他的动作,息衍如影随形地逼上一步,剑锋回收。这是发力前的征兆,只要男人再动,息衍不会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
  “尸武士。”息衍慢慢地吐出了这三个字,“这个蠢材是一个尸武士,一个正常的活人,怎么会说出那样愚蠢如猪的话来?这个秘密,已经不用说出来了。”
  “尸武士?”白毅凛然。
  “白毅,不要吃惊,正常的人在你的斩马刀下能够如此自如的,大概已经不存在了,即便嬴无翳和你相对,也未必能占到多少上风。”息衍冷笑,“而你的敌人,是个以秘术重新从死人中复生的尸武士!”
  “愚蠢的俗子!”男人不再注意叶瑾,居高临下般扫视白毅和息衍,“我并非死人,我是奉从神的旨意把身体献上为祭品,从而获得了神授予的力量。亡者,是行走的肉体而已,怎能有信奉神的魂灵?”
  “哦,那么看来是个辰月的狂信徒。”息衍点头,“那么白毅,我纠正我的话,他不是一个死人,他是一个疯子。”
  “在你还享有可怜的生命时,你可以继续亵渎,不过,时间不多了。”男人的震喝赫赫生威。
  “你有必胜的把握?”息衍冷笑,“如果那样,你为什么还不攻过来?或者你是在担心,攻过来的结果就是躺下,永远闭上你那张口是神闭口也是神的臭嘴?”
  “即使我的肉体消亡,神所指引的大军也会把你们吞噬!”男人挥手指向远处,那里火光飞腾,“即使我的肉体消亡,我的魂灵也将因神的指引而飞翔于天上!”
  “我们是在互相威胁么?”息衍笑得更加大声,剑锋也微微抖动起来,“不要试图欺瞒了,尸藏之阵的阵主,当你倒下,这个秘仪大阵将失去召唤星辰之力的核心,那时候你的大军不过是些倒地不起的尸体而已。否则我们为什么要在整个殇阳光里搜索你?你还没有明白这一切的战略只不过针对你一人?可我们为什么要杀你?为了毁灭一个辰月的狂信徒?愚蠢!我六国大军名将如云,要杀你一个蠢笨如猪的疯子?不要自以为是,你还没有价值令我动剑,雷碧城还差不多。”
  “你们,居然知道尸藏之阵的名字?”男人似乎很吃惊。
  息衍猛地踏地!他的机会就在这个对方震惊的瞬间来到了。他脚下是塔楼顶上铺着的宽板,被他震得一颤。脚下传来的震动让男人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清醒的时候,白毅和息衍已经同时跃起,挥舞各自的武器。白毅劈斩,息衍挑刺,两人合作的时候没有任何空挡留下。男人在生死一线的关头以右手铜盾去格白毅的斩马刀,而以左手去抓息衍的剑。斩马刀砸在铜盾上发出巨响,男人被巨大的力量震动,身体短暂地失去平衡,息衍就在这个间隙手腕拧动,剑锋挑起,避开了他的手,转而刺向他的喉间。
  一溜闪亮的火光跳跃在雨里。刺向男人喉间的一剑被他艰难地闪开,古剑静都擦着肩甲下缘刺入,那下面的锁子甲由无数的甲环编织而成,这些甲环在息衍的剑刃下崩碎,而溅出了火花。息衍环绕他的左侧,剑锋沿着他的肩甲边缘行进。
  男人咆哮着要反扑,却被息衍抓了一把雨水,用力摔向了他的眼睛。掌心里射出的一小片雨点此时也像是箭一样锋锐,男人的眼睛被刺到了,探出去的手臂走空。息衍和白毅急速回撤。
  三人进入死寂中的对峙。男人雕塑一样站着,左肩传来几声低低的崩裂声。巨大的肩甲沉重地砸在地上,息衍那一剑刺透男人左肩的同时,挑去了所有扣住肩甲的铁锁,硬是将这件铠甲从男人的身上卸落下来。
  “真是精妙的剑术,天驱,果然世世代代是令神也戒备的人。”男人赞叹。他的左肩在这一剑中受了极重的伤,肩头一块肌肉几乎要被整个卸下来似的血流如注,可他并不疼痛似的。
  “我和白毅联手,至今还未失败过。”息衍横剑做出防御。白毅深吸一口气,举刀上扬,准备再一轮的进攻。
  “那就以我的血肉一搏吧!”男人用力挥手,“看看侍奉神的血肉是否会在俗子的手中倒下!”
  他双臂的铜盾下“铮”地弹射出刀刃,手掌宽的阔刃上带着狰狞的锯齿和血槽。他平展双臂,胸前所有破绽暴露,就像是大鸟起飞之前伸展双翼。这是进攻的起势。
  “可是俗子啊!你们的愚蠢永远不能洞彻神的心,神的军团无可阻挡,仿佛神圣的星光经过透明的天空那样。”男人扫视众人,“来吧,以你们的刀剑试我的血肉,可是即便你们杀死我,也同样不能改变你们的命运,复生的亡者不会因我的倒下而停步,它们的武器会撕开你们的喉咙!”
  息衍愣了一瞬,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错了?”他在心里问自己,“杀了他也不能阻挡丧尸?错了么?哪里错了?”
  他的精神如被强烈地震荡而清醒。确实,他和翼天瞻犯了巨大的错误。他们一直在假设这个人会为了指引丧尸的军团而出现,可是他们并未想到是否出现的人一定是尸藏之阵的阵主。指引丧尸的人,和尸藏之阵的阵主,未必是同一个人。
  就像杀手和幕后指挥的,通常并非同一人。
  “那么幕后的那个人是谁?”他问自己,“雷碧城么?难道雷碧城还在殇阳关里?”
  “那么是谁?到底是谁?”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时间所剩不多,即使君临之阵发动,他们所有的兵力也难以阻挡大群的丧尸,而谢玄的一万赤旅必定在城外整装待发。
  他愣了一下。他看见了那个男人的眼神。那个男人并不在全神注意他和白翳,而是以眼角的余光扫向角落里的叶瑾。他的刀刃也一样。他的左手刀刃指向了叶瑾,只要叶瑾试图动作分毫,他便可以扑出去杀了叶瑾。
  在这个时候男人的首要目标却不是白毅和息衍,而是叶瑾,无论如何,必须杀死她。
  如同闪电穿过息衍的脑海。
  “我知道了,以你们那种卑鄙肮脏的头脑,你们会使用人偶,真正的阵主是个人偶,蛊虫的母虫寄生在他的身上!而你们会使用的人只可能是一个,那个人已经疯了,决不会泄露你们的秘密!”息衍挥剑大吼。
  他转头向着塔楼下:“吕归尘!去找叶正舒!杀了他!”
  一瞬间,叶瑾和男人的脸色都变了。
  “看来我猜的没错,”息衍冷冷地笑了,“还来得及!”
  “吕归尘!快!”他再次大吼。
  吕归尘愣了一下,返身向着自己的骊龙驹飞奔。
  男人低吼着想要突进,却被白毅几乎同时发动的突进姿势而震慑。双方依旧只能对峙。大雨滂沱,雷电裂开天空,照着每个人湿漉漉的脸,无不神色狰狞。角落里的一个影子忽地跃起,翻出了栏杆急速地坠落。那是叶瑾,她的袖甲里藏了一根柔韧的丝,带着钩子。她早已把钩子埋进了脚下的木板里,借着这根细丝延缓下坠。可她坠得还是太急太快了,细丝在空中崩断,她重重地摔在泥泞里,翻了一个身,狂奔着冲入雨幕中。
  息衍看到那根丝线,怔了一下:“天罗?”
  他太熟悉这根丝线了,虽然不是足以切断金属的蜘蛛丝,可是如此善于使用丝线的只有天罗。也只有这个组织不断以惊人的价格向河洛购买秘制的金属材料,用以制造各种用途复杂的丝弦。
  “来吧。”白毅逼上一步,“以神使的血肉和俗子的血肉,看看谁是胜家。”
  男人狂吼了一声,张开双臂就要扑上。他强烈的攻势让白毅也谨慎地收刀,不敢与之对冲。可男人却没有冲向他,男人一转身,和叶瑾一样翻出了栏杆。他没有丝线减速,即便有也没有用,他巨大的身体和叶瑾的矫健轻盈无法相比。他如同一块巨石那样下坠,沉重地落地,溅起一人高的泥水。他借着余势向前滚身,竟然重又站了起来,向着吕归尘的背影直扑而去。
  他的速度快逾奔马,几个军士想要上前阻挡,都被惊呆在原地。吕归尘奋力狂奔,可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泥水直溅到他后心。
  “不要回头!跑!”息衍在塔楼上大喊。
  可是吕归尘不敢再跑了,马就在他面前,可是敌人太近了,就在他的背后,可能再一瞬间对方的武器就能够触到他的后心。他吸气一沉,想要拔刀。
  羽箭尖利地呼啸而来,瞬间撕裂了雨幕。男人的眼里只有急于上马的吕归尘,毫无防备偷袭的箭。那一箭准确贯入了他的右眼,足足三寸的箭杆贯入,大约已经伤到了脑颅内。
  “谁射的箭?”男人愤怒地咆哮。
  “这是回报给你的,那天隐藏在丧尸中攻击我的人是你,丧尸不会使用弓箭!”古月衣的声音遥遥传来。
  吕归尘惊出一身冷汗,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翻身上马。他这才醒悟白毅和息衍在这个怪物面前需要面对多大的压力,这是个尸武士,他不是一个人。
  不可能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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