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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花间-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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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带她去高级餐厅,教她如何恰当地使用西式餐具,如何分辨红酒的优劣;他给她指点衣服样式、颜色搭配;他给她配了健身卡,每周再忙都会拖她去俱乐部健身一次;兴致好的时候,他去打网球,也会拉上曼芝一起去,教她怎么发力,如何接球,可她依旧打得很烂。她觉得自己天生与这些时髦玩意儿无缘,置身其中,也不觉得享受,不像他,玩什么都应付自如。几次之后,就赖着不想去了,他也不勉强她,只是对她睥睨。

    唯有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才会流露出浓得化不开的迷恋。然而曼芝总会觉得,他贪恋自己的身体胜过喜欢她这个人。有时候,她想跟他谈点公事或是其他,邵云却不甚爱听,只是腻着她,常常纠缠得她喘不过气来。每当此时,她才发现他仍是那个霸道且蛮横的人。

    她的生活在外人眼里几乎算得上完美,然而背着人的时候,曼芝心里也会隐约怅然,如果让她自己选,大约是不会嫁给邵云这样的人的。他们天生不是一路人,只是命运开了个玩笑,把他们绑到一起。她无法真切地融入他的世界,就如他无法真正懂得她的心思。

    夜深人静之时,曼芝的内心常有一股不受控制的虚空和不踏实感袭来,仿佛绝症一般,挥不去,也赶不走。
第二十一章 利用
    “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那么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二叔在利用你——他在利用你对付我!”

    从会议室里走出来,邵云的脸色始终没有从铁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闷头回到办公室,在窗前小立了一会儿,才回到座位上,然后快速地拨电话给秘书,“叫苏曼芝来我办公室。”

    小秘书听他口气强硬,顿时有些惴惴不安。他从来都是亲自打电话给曼芝的,嘱咐秘书转传,还是史无前例的头一回。

    曼芝听到传唤,大约猜出了缘由。五个人的会议,竟然没有一个人投赞成票给邵云,包括曼芝,可以想见他会怎样的不痛快。

    公是公,私是私,曼芝一向分得清楚,但她同时也很了解邵云的脾气。虽然近来他隐忍了不少,可不见得事事都能退让,而刚才邵俊邦决绝地把定论抛下,已然惹怒了他。

    曼芝立刻放下手头的事过来了。

    进了门,只见邵云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冲着曼芝爆发了,“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开决议会,十次有八次都跟我唱反调!今天的这个计划对我有多重要,你难道不知道?存心让人看我笑话是不是?”

    在进入工作角色后,曼芝并非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但是此刻见邵云如此动怒,反而不再辩驳,只是单纯地想安慰他。

    然而邵云完全不理会她的那一套。他辛辛苦苦忙碌了三个月,甚至还远渡日本做了两个月的调研,整理了极其详尽的资料和数据,就是为了信心十足地施展一下拳脚,却迟迟等不到上面的答复。而今天居然在会议上被全面否决了!

    “在座的人包括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们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一个一意孤行要去打一场毫无把握的仗的白痴?!”

    “当然不是!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刚才二叔在会上不是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么,如今的钢材价格一天一个价,只见往上走,不见回落,井田的条件又过于苛刻,价格也是压得不能再低。况且,还有伟新和昌盛也在眼馋这单生意,听二叔说他们都分别跟井田秘密会晤过了,这样下去,一定会转入恶性竞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何苦蹚这趟浑水?”

    邵云听她将会上的道理又重复了一遍,尤其不能忍受她一口一个二叔的口吻,高声道:“二叔的思维方式未免陈旧了,总是求稳。他不睁眼看看,现在外面的竞争激烈到什么样的程度,必须以攻为守,逆流而上,才能保得住江山!”

    曼芝被他高亢的情绪所感染,几乎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侃侃而辩:“你说的是没错,这就是为什么公司要发展多元化经营的原因。我们现在的重头已经在往地产开发上转。可是如果明知前面是个暗礁,为什么还非要撞上去呢?”

    邵云更加咄咄逼人,“你以为地产热能持续多久?三年?五年?十年?别看现在热火朝天,可不要忘了,它和股市一样,是最容易产生泡沫经济的地方。看看日本就知道了!我们的强项一直是机械加工行业,可是这几年明显在走下坡路。不趁现在把行业老大的位子夺回来,长此以往,我们会失去赖以固本的基地!我不相信,伟新和昌盛都有能力接的单子,我们邵氏会接不了!”

    两个人各执一词,声音都在不知不觉中变高。最后邵云终于受不了了,怒吼道:“苏曼芝,邵俊邦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这样忠心耿耿地替他辩护?”

    争吵声戛然而止,曼芝诧异地望着他愤愤不平的脸,有些失望,原来他始终将自己当成了邵俊邦的传声筒。

    她放低声音道:“我没有替任何人辩护,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

    邵云见她神色冷淡下来,心里有种异样的难受。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时候让曼芝进入公司,简直是一个错误。他在一瞬间明白了邵俊邦的“良苦用心”:对曼芝许以高位,安置在他的身边,无非是利用她作为一枚对付自己的棋子。

    一念及此,他不禁将双手握成拳,沉声道:“曼芝,你还是不要留在邵氏了,我会帮你在外面找份工作。”

    曼芝听他如此突兀的提议,讶异非常,迷惘地瞪着他,“为什么?”

    “你别问了,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都保持着惯常的强硬。如果说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曼芝出于种种考虑容忍了他的霸道,那么在工作中,她绝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她不能因为邵云的一句话就放弃自己正一心耕耘着的这份事业。

    她绷着脸,略扬起头,平静地迎视着邵云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邵云拧眉望着她,知道她的倔犟劲又上来了,心里腾起不被理解的火气。他竭力压住火气,走到曼芝面前,扶着她的双肩,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那么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二叔在利用你——他在利用你对付我!”

    曼绮出事以来,曼芝对利用这个词尤为敏感,因为她被人无心地利用,造成了曼绮的悲剧。当邵云的嘴里吐出这两个刺耳的字时,曼芝心上的伤口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倏然撕开了一条缝。惊惧之余,那星星点点撕裂的痛感骤然间在心里化开来,令她无法忍受。

    曼芝蓦地后退一步,挣开邵云的双掌。她说话的口齿极其清晰,可是含着一点微微的颤抖,“邵云,请别这么说我,不是谁想利用我,就可以利用的。”

    邵云看到她的眼眸瞬间晶亮,噙着惊痛和防备,顿时心往下沉。他不善于劝说,只是觉得烦躁,“你根本不了解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不是他在搞鬼,曼绮就不会死。他,他根本就是害死曼绮的杀人凶手!”

    曼芝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邵云,仿佛全然不认识他。那道伤口越扯越大,刹那间,所有早已深埋心底的伤痛如汩汩的鲜血一样全都涌上心头,她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疼痛难当。

    如果真像邵云所说,邵俊邦是杀死曼绮的元凶,那么自己绝对是罪不可赦的关键人物。正是因为她,才成全了这个悲剧。

    曼芝曾经无数次地替自己辩解,要挽救自己于水深火热的痛苦煎熬之中。她好不容易紧咬牙关,战战兢兢地走到了现在,然而邵云的一句话就轻易地将她打回了冰冷刺骨的过去。她无法也无力承受这样的定论!

    曼芝缓缓地摇头,牙齿咯咯作响,“邵云,不要把自己的过错全部推到别人身上。”她痛苦地望着他,只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艰难地说,“姐姐的死……你的责任最大。”

    邵云蓦地瞪着她,眼里瞬间充满了血丝。他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怨愤和疏离,时光仿佛倒流到两年前。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了一本账,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最不幸的那一个。当灾难来临,如果无法躲开,那么必定得有一个万恶的肇事者来为这个灾难买单。就像他自己,曾经为此痛恨过父亲,并且在爱恨交织的矛盾中痛苦煎熬了两年,直到父亲离世,才有所解脱。

    邵云万万没有想到在曼芝的账簿上,自己是欠债最多的那一个!

    他面色惨白,目光却似能喷出火来。他一步一步走向曼芝,静静地停在她面前,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凛然到迷惑到瑟缩的神色变幻,“在你心里,我……才是杀死曼绮的凶手,是吗?”他吃力地重复着曼芝的意思,目不转睛地盯住她。

    “你一直是这样想的,对吗?”他轻轻地发问,可是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压向曼芝,令她喘息不匀。

    她在他的质问和逼视中转过头去,心里卷过悲哀的浪潮,她何尝希望像现在这样与他对簿公堂?

    邵云伸手将她的下巴扳过来,迫她继续与自己对视,他要搞清楚的事情从来都等不了以后,“你并不是真心接纳我,只是为了给你自己赎罪,为了……照顾萌萌……是这样吗?”

    他等着曼芝的答复,明知不论她说出来的是什么,都不可能令他愉悦,可是他依然等着,仿佛要她亲口证实了,他才安心,哪怕等来的是一个残酷的审判。

    曼芝无法答复,甚至连看着他的勇气都没有。

    “我问你——是不是??”邵云抬高声音重复了一遍,语气怆然。

    曼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低垂着睫毛,泪水在眼眶里悄然充盈,鼻翼轻微地翕合。她无法否认他说的这一切,可是,也同样不能坦然承认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

    难道她跟邵云在一起,真的仅仅是因为这些理由么?她内心混乱,思路阻滞。

    邵云看不到她思绪的挣扎,而她自始至终的沉默在他看来,只是代表了默认。

    他终于“明白”,曼芝从来就没有把自己真正当作一个丈夫,一个爱人。在她的心中,自己不过是个罪魁祸首!原来,她对他展示的柔情全是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她那样退让,仅仅是为了萌萌!内心深处,她还在恨他,就像当初他恨她一样!

    冰冷贯穿了邵云的全身,可是,令他更为惊惧的是,自己的心竟然像被尖刀划过一般,流着淋漓的血。那锥心的刺痛,他能看得到,也能感觉得到!

    他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痛过,即使是听到曼绮的死讯,即使是和施敏解除婚约,即使是父亲过世,他都没有体会过如此淋漓尽致的疼痛!后背已然冷汗涔涔,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曼芝没有注意到邵云的眼中结满了严寒,他投向她的目光不复温暖,只有冰窟一般的绝望。

    他松开了她,赫然扭身走到窗前。

    曼芝偷偷地伸手拭去溢出眼眶的泪水,庆幸邵云没有回头,她不习惯在他面前流泪。

    两分钟后,她平息了心潮,在邵云的身后轻轻开口,“我还有事,先出去了。我们……都冷静一下,晚上回去再谈,好么?”

    “没什么好谈的,我还是那句话,你必须离开邵氏。”他背对着曼芝,冷然道。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曼芝被邵俊邦摆布,成为牵制自己的一个工具。

    邵云承认自己在谋略上与邵俊邦比确实还逊了一筹。每一次落子下去,邵俊邦都已是深思熟虑,成竹在胸。要赢他,远没有想象的容易。兵戎相见之时,最忌冲动,自己太在意曼芝,有她夹在中间,他获胜的把握几乎为零。

    然而,他的这种想当然的论调再一次挑起了曼芝的不满。平心而论,曼芝也并非一定要待在邵氏,只是既然来了,又答应了邵俊邦会好好地做下去,她就必须言而有信。如果邵云的建议是建立在善意及正常的基础之上的,她或许还愿意考虑。然而他竟然如此武断地将她当成邵俊邦对付自己的工具,这完全就是对她智慧和能力的蔑视,更何况,她并没觉得邵俊邦作出的任何决策都仅仅是针对邵云。他是一个集团的总裁,着眼点必须从高处出发,曼芝认为那些决议都是合乎正常逻辑和考虑的,邵云未免太过主观了。

    曼芝低声但郑重地回答:“如果仅仅是你刚才说的那个理由,我是绝对不会走的。”静默了一下,又婉转地劝道,“如果要公司好,内部的人应该团结才是,你对二叔的态度实在是……”

    邵云的忍耐已到了极限,倏然转过身来,怒不可遏地喝止她:“苏曼芝,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他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冰冷地说:“总之,明天你不用再来公司,余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曼芝再也无法忍受他的自以为是,昂起头,不再低眉顺眼,既恼且怒地扬声回击:“你凭什么替我安排?我离不离开该由我自己决定。我们的协议里不是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的吗,彼此不干涉对方!难道你忘了不成?”

    她确实急了,几乎有些口不择言,“协议”二字就这么脱口而出。邵云的脸刹那间变了颜色。

    他朝她点着头,笑得极冷,“很好,原来你心里始终牢记着我们的协议呢!”

    曼芝一瞬间也怔忡起来,他们现在的关系,的确跟订协议的时候相去甚远,此刻提出这个茬儿来,确实不妥。她的脸上显出些许不安。

    邵云再次靠近她,微眯的眼中含着几分嘲弄,“可惜,你那三条协议,我唯一能够遵守的大概只有关于萌萌身世的这一条了。”

    他盯着她惶惶然的眼眸,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所约定的第三条,早在几个月前就被我们双方抹杀了,不是么?”

    曼芝的面色在他的讥讽中怒极而红,他如此轻佻的言语让她感到深深的羞辱。

    她突然痛恨自己竟然会把应该牢牢谨记的约定抛到九霄云外,以至于面对着他的冷嘲热讽,她连还击的资本都没有,简直是——自取其辱!

    “至于第二条——我们的十八年之约……”邵云俯望着她,一寸一寸地审视她精致的脸蛋、晶亮的眸子、娇挺的鼻梁,还有嫣红的唇瓣。激愤染红了她的双颊,如同晶莹的粉瓷般熠熠生光。

    他掷地有声地下了定论,“对不起,我也不能遵守。”

    他贪恋着她身上的每一分每一毫,又怎么舍得将她放走!

    短短的时间里,邵云已经想清楚了,即使她真的恨自己,他也不准备放弃她。就像当初他娶她时,也并不是因为爱她才那样去做一样。如今的局面,最坏也无非是回到从前。就当中间的一切全没发生过。

    他缓缓地凑到她耳边,曼声低语:“我这辈子绝不会放你走的。哪怕你恨我,也休想从我身边逃开。你现在是不是特后悔当初没能跟我签下一个书面的文件?”

    曼芝死死咬住下唇,她在邵云的脸上看到的是令她深恶痛绝的笑容,带着魔鬼般的得意。

    曾经,曼芝以为邵云只是一个牙尖嘴利难缠的公子哥儿。他的心还不至于太坏,他还知道在曼绮离去时要替她讨回些公道,以至于和父亲决裂。他对自己,也似乎越来越亲和,某些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很宠她的。然而,望着眼前的邵云,曼芝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再次面临瓦解的危机。

    原来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可以用来逗乐的宠物,不能违逆他的思想!他无视曼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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