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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再爱你一眼-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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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影灯下,她小心地分离着筋膜囊、眼外肌……尽量把好的组织保留下来。最后当她用手托起离断好的眼球时,它已经稀软得像生鸡蛋黄。韩虹小心地把它放到组织培养皿中,再送到手术室的低温冰箱保存。
  用5…0Vicryl缝线缝合了筋膜囊,关闭结膜。再用一个6…0的铬线行睑缘缝合——韩虹的手术在两个小时后顺利完成了。
  她走出手术室的时候,任鹏飞还没有回来。他的专家门诊一般要到六点后才能结束。
  韩虹只觉得腰酸背痛——生完孩子后,她就觉得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回到医生值班室,她开始下达长长的术后医嘱,然后还有三个她分管的病人需要写查房记录……
  等埋头把积压的活儿干完,韩虹一阵头晕目眩。她站起来缓缓地转动着几乎麻木的腰部。心想难怪医院里流传着一句住院医师的顺口溜——“咱们起得比鸡还早,咱们活得比狗还累,咱们吃得比猪还差,咱们跑得比驴还快,咱们睡得比小姐还晚”。韩虹觉得话虽尖刻了些,但也未尝不是这样。想舒服?等混到副主任医师以上了再说吧。其实,就算是到了任鹏飞那种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地步——还不是和拼命三郎一样?学术上的追求,患者家属的责难,同行竞争的压力,逼着她每天像个陀螺一下必须旋转,再旋转!
  可是此刻——除了上床睡上一觉,她什么也不想再做。
  抬头看看办公室的挂钟,已经过了七点。任鹏飞也没再到病房来——八成是直接回家了吧。韩虹边想边往桌子上的另一叠零乱的资料望过去——那是她在医科大查阅文献的打印稿,还有未完成的关于陆涛那个病例的分析报告。
  韩虹叹口气,又把那叠资料拖过来。然后她顺手打了个内线电话,在营养食堂订了一份一荤两素的套餐并让送到病房来。
  她啪地摁亮电脑显示器开关。准备一鼓作气把综述报告的初稿写出来——她很想明年能够破格晋升副主任医师,在国外发表几篇像样的论文无疑是增加通过几率的重量级法码。
  静静的医生值班室里,只有键盘发出的清脆敲击声。而外面的夜色,正不知不觉地浓起来。
  送来的套餐也放凉了,一直摆在桌子上未动过……
  突然韩虹想再去看看下午留下的标本——似乎在眼底这一块儿的叙述上,她写得还不够全面和细致。而国外学术刊物对细节问题向来是十分挑剔的。韩虹希望至少在任鹏飞那里可以顺利地PASS过去。
  韩虹所在的医生值班室在西区的南走廊,而手术室在东区的北走廊顶端。但走过去也就是两分钟的事儿。
  用在护士站拿到的手术室钥匙打开门,韩虹摁亮了过道的灯光并换上了专用拖鞋……
  拉开低温冰箱,她看见了培养皿中那两只变形的,甚至有几分毛骨悚然的眼球……但就在她身后,竟不知什么时候也有两只眼球在逼近她,直勾勾地瞪着她。
  韩虹觉得好像有谁在背后喘气——怎么会*她那么近?她下意识地转身,一只扬起的手臂从她头顶上落下来——银光划过。还伴有一声闷响。
  在那一瞬间,韩虹看到了俯视她的白脸——她去追李元斌时在太平间看到的那半张脸。
  白脸的传说是真实的——韩虹终于想到了。但她已经来不及惊叫。最后一刻,她的脑袋里如同插进了千根钢钻。在轰然一声巨响……眼前金星迸射之后,一切的声音和光亮都消失了……
  她的腕表刚刚指向晚上十点十八分。
  全文 第二十三章 谜踪
  初夏的夜晚,宿舍楼外的桂花树香气馥郁。不知哪个窗口还传来《梦驼铃》的笛声,把这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搅和得有了几分醉人的忧郁……
  男生宿舍楼已经熄了灯。406宿舍的卧谈会也进入了尾声——当晚的主题还是围绕着兰天明与罗湘子的黄昏恋进行。大家对这两位老学究的恋爱与婚姻津津乐道,并把各种版本的有关他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拿出来逐个审查翻检了一番。
  “爱情”与“性”是大学校园卧谈会的永恒主题——尤其是教师与学生中所谓“名人”的故事更能刺激人最原始的窥视欲望。等到莫名的兴奋消褪,睡意袭人,一切才会安静下来。
  李元斌自从出院后话就一直很少。卧谈会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地发言。可是他也睡不着,从未有过的烦燥在心里拧巴着、酝酿着……直到周围响起一片鼾声,他的眼睛还瞪得老大。
  他隐隐地感到今晚会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
  无论睁眼还是闭眼,只要身处黑暗,绿光还如同往常一样在眼前闪烁、飘舞……点状的、线状的、片状的……分开又融合,诡异而缥缈。
  严浩他们不知道,和得病时的“夜盲”相反——此时,李元斌对宿舍里的一切都清晰可见。他无意地向下瞥视了一眼桌上摊开的《系统解剖学》——两米开外,那些五号仿宋字毫不费力地被他辨认了出来。但这样的视力却让李元斌痛苦不堪。他不得不抓过眼罩戴上,否则这一宿他别想睡着。
  绿光的存在是眼罩也阻拦不了的。但只要睡着就好了。
  “睡吧,睡吧,1,2,3,4,5……”——李元斌每晚就用这样的强迫计数法让自己睡眠。
  他渐渐地迷糊了过去,沉沉的睡意让他的身体软得像一团棉花。
  今晚的绿光比往常更亮,移动的速度也更快些。
  那些绿光开始一片一片地融合,组合成一张虚浮的人脸飘移着……越来越清晰了——那是韩姐。韩姐怎么会出现?这是梦吗?
  她在微笑,在呼喊,在远去……整张脸在一瞬间迸裂开来,支离破碎……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的尖叫贯穿李元斌的耳膜……无限的绿光如惊蛇游龙,正扭曲狂舞着……
  所有的人都被李元斌那“嗷——”的一声吵醒了。
  “外星仔!”严浩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没事儿吧你?”
  “韩姐——”李元斌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鳞鳞的冷汗在他身上如万只小虫爬行。
  廖广志和李元斌的床在同一侧。他半坐起来,看着对面*在墙头的李元斌——突如其来的景象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
  那哪里是人的眼睛——黑暗中两点荧荧的绿光从眼底渗出来,阴森森地向廖广志逼视过来。
  “元斌……斌仔,”廖广志抖抖索索地叫了两声,“你,是你吗?说话!”黑暗中他连李元斌的脸也看不清。
  沈子寒和严浩都爬起来,他们也被那两点绿光惊呆了。
  “狼,是狼的眼睛。”廖广志在农村长大的,他看过夜色中发光的狼眼。此时他的声音已经抖如筛糠。
  严浩的手电筒打亮了,光束唰地扫向李元斌的脸——他的脸面无表情,似乎受到了什么大的惊吓。刚刚看到的绿光在电筒的光束中消失了。
  “李元斌是……狼人吧。”廖广志仍惊魂未定。
  “*!你奶奶的恐怖片儿看多了吧。哪儿有什么狼人,就算有也不在咱中国啊。”沈子寒探出半个身子仔细地瞧着李元斌的眼睛。
  “死了……死了……”李元斌喃喃念叨着睡了下去。
  当李元斌在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来到眼科病区,人们已经为韩虹的失踪乱成了一团。
  头晚的值班护士向任鹏飞描述说:韩医生晚上十点左右拿走了手术室的钥匙,然后一直就没见着她。等自己十一点例行地巡查病区时,发现手术室的门已经锁上了。而医生值班室的电脑却一直开着——但因为那些电脑都是公用的,可能是夜班医生玩儿游戏或是写文章。也就没谁在意。
  第二天早晨的查房韩虹没参加。任鹏飞派人打了电话到她家,家人说她一夜没归——又因为韩虹这段时间因为李元斌的事儿一直住在病区,所以家人也没起什么疑心。
  任鹏飞气得双脚直跳,难道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吗?他找来医院后勤处的人撬开了手术室的门。手术室里没什么异常。干干净净,纹丝不乱。
  任鹏飞黑着脸说:“查!看看少了什么东西。”
  一通紧张的翻找和物品清点后,护士报告冰箱里的标本不翼而飞了。然后那护士补充说:“韩医生当时就是为看这个标本才开手术室的门来着。”
  “岂有此理!”任鹏飞又转到医生值班室。他打开电脑里韩虹的文件夹,里面空空如也。那篇未完成的综述报告也荡然无存——显然是被人尽数删了去。
  “有鬼……”任鹏飞呆坐在电脑前喃喃自语,片刻后他抓起内线电话,接通了医院保卫处。
  当他走出医生值班室,才看见了*在护士站柜台的李元斌。
  “咦?不是周五复查吗,小李同学。今天周四对吧?”任鹏飞嘴上问着,脚步并没停。
  “她死了。”任鹏飞听到身后的李元斌咕哝了一句。
  “你说谁?死了?”任鹏飞半转过身,两个护士也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她在……太平间。”李元斌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很艰难得吐出几个字。
  那两个护士半掩着嘴巴,已被吓得花容失色。任鹏飞两步跨到李元斌身边,双手猛地握着他的肩膀摇晃着说:“你说韩虹?是不是?”
  李元斌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但他盯着任鹏飞的脸点了点头。
  这时保卫处的两个干事也过来了。任鹏飞简单地汇报了韩虹失踪的情况。然后指着李元斌说:“他是医科大学生,我们的一个病人,刚出院。刚才说,说韩医生在太平间。”
  “你怎么知道的?你看到了吗?”一个长得敦敦实实,国字脸型的保卫处干事问。
  李元斌摇摇头,然后又慌乱地点点头。
  任鹏飞和那个“国字脸”对望了一下,然后说:“还是……先去看看吧。回来后再找他了解情况。”
  说走就走。任鹏飞、李元斌、两个男医生、还有保卫处两人一起进入西区走廊顶端的工作电梯,直接下到了地下二层。
  “韩虹——”任鹏飞在太平间门外就开始扯着嗓子叫起来。巨大的回音在走廊里冲撞着。
  值班室的那个老人一步三晃地给他们把门打开。
  “在哪儿?”那个“国字脸”面色紧张地问李元斌。
  李元斌向后排冰柜走过去,“那儿——”他用手指了一下其中一个抽屉。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正是5—07。
  大抽屉被任鹏飞哗地拉开。
  在蒙蒙的雾气之下,韩虹面无血色的脸骇然出现。两个男医生被吓得连连后退。
  “她,她,她怎么会在这儿?”任鹏飞的声音慌得只有他自己能听清。
  “国家脸”还算镇定,凑上前仔细看了看。“任主任,你看她的眼睛……怎么不对劲?”
  任鹏飞其实也瞧见了,那眼睑分明是塌陷下去的。他定了定神,伸手把左眼的眼睑翻开,血肉模糊、空无眼球的眼眶令那两个保卫处干事转身干呕起来。
  “天哪……天哪……这,这,这是怎么搞的?”任鹏飞再也没有勇气去翻动右眼的眼睑了。
  “国字脸”喘着粗气,从口袋摸出手机。“110吗?我们这里发现一名医生死亡……情况?不明……对,在太平间……”
  李元斌似乎是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但“国家脸”在打电话时,已经在用怀疑和犀利的眼神把他上上下下扫视了好几遍。
  三十分钟后,任鹏飞的主任办公室就临时变成了公安人员的办案地点。
  整个病区也布满了警察。医生办公室和手术室全部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因为是病房,倒没有人大声喧哗。现场气氛显得压抑而凝重。
  一男一女两名警探坐在任鹏飞的办公桌后正询问着李元斌。
  “昨晚九点以后你在哪儿?”
  “在宿舍。一直都在。我们406同宿舍同学可以证明。”
  “从没离开过吗?超过10分钟以上的?”
  “从没,一直在床上看书复习。中间上过两次厕所。”
  “你是怎么知道韩虹医生死亡的?”
  “我看见的。”李元斌轻声说。
  “在哪儿看见的?”
  “在宿舍。她就在我眼前……有她的脸……然后,那张脸碎了……我就知道她出事了。”
  “你是说梦境,是吗?”女警探笑了一下。
  “也许,系吧。反正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的尸体会藏在太平间?”
  “看见的。”
  “又是梦境?”
  “不!系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就能看到她在哪儿……还要问什么吗?”李元斌对他们的不信任非常气恼,“我要是凶手,干嘛还跑医院来。”
  两位警探低声交谈了一下。然后对李元斌说:“因为案情需要,你现在还不能离开。根据《刑事诉讼法》第92条之规定,我们将对你进行进一步传唤和讯问。当然,不会超过12个小时——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
  “什么?我还要上课呢!”李元斌激动地站起来。
  “请坐下!我们会给学校说明,是请你配合一个案子的调查!”男警探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元斌没料到不幸会如此之快地降临。
  一想到韩虹的的孩子还不到半岁,一想到她竟然会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被害,他就心如刀绞。更何况在他手术后,一直是韩虹日夜相伴,给他鼓励与支持。这样的患难之交与姐弟之情弥足珍贵。
  正因为如此,李元斌才会一大早跑到医院来反映情况,指认现场。但没想到他毫无心机的率性而为与义无反顾的好心肠带来的却是洗不净的怀疑与责难。
  可是,人们没有理由不去怀疑他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他知道韩虹死亡的消息,他知道藏尸的准确地点,他的好心好意完全可以被警方理解为声东击西,障人耳目。
  现在他被反锁在一间病房里。他听得见外面忙碌的脚步声,还有对讲机沙沙的响声。自打在任鹏飞办公室里的讯问结束,就没人再理会他了。他从阳台走到门边,又从门边走到阳台,心里越来越焦燥,火气也蹭蹭地直往脑门儿上蹿。
  午餐是一个警察给他端来的盒饭。两荦一素还带一小碗汤。李元斌哪里有胃口吃东西,扒拉两口就开始砰砰地敲门。
  “干什么?”一个年青的瘦高个儿警察凶巴巴地问。
  “还有完没完?要审要问就快点啊!你们凭什么怀疑我?”
  高个儿警察撇撇嘴似笑非笑,懒洋洋地说:“在没搞清楚前,任何人都可以是怀疑对象。先呆着吧!”然后啪地把门给锁上了。
  李元斌气得倒在床上直冲天花板瞪眼。他的牙齿咬咬格格直响,他恨死了这个残忍之极的凶手——害死人不算,还要剜去眼睛。
  难道真是那个所谓的女鬼干的吗?没准儿就是原来5—07那里躺着的那个——李元斌干脆开始分析起了案情。他的确“看到”过那些尸体的移动呵,他们都是“活的”!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就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直到上午审问他的两个警探进屋来把他拍醒……
  又经过了一轮仔仔细细的盘问。在留下了指纹与掌纹的模印后,李元斌才被告知可以回去了。但警察叮嘱他不得随意离开学校,还要24小时处于可以联系的状态。
  当李元斌踉踉跄跄地走进学校大门,已是晚上8点多。教学楼与图书馆都灯火辉煌,而他的心却一片黑暗——他为韩虹的被害难过,也为自己的冤屈伤心。
  在那条寂静的林荫道上,泪水再次模糊了李元斌的双眼——他感叹人生的这场悲喜剧,总是把他迅速地拉上巅峰,又狠狠地摔下谷底。
  而究竟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黑暗中,绿光再次从他的眼中浮现……
  全文 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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