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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情陷大金 作者:冬寒(晋江2013-01-06完结)-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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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走了,女眷们齐声唱起了“送女歌”,无悔一身新装,坐在毡子上,宰桑、吴克善、满珠习礼等父兄长辈一起把她抬上了装饰簇新的彩车。
  无悔慢慢回头,看到了送他归嫁的吴克善已上马,萨印扶着老福晋走在后面,所有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亲眷都在,男女老少,有的在微笑,有的在高声祝福,有的在唱歌,有的已喝醉了。回望身后那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从被格根夫掳来至今,已八年,八年,漫长的时间,苍茫草原早已
  成为她眼中看惯了的景色,早已溶进她的血脉,她习惯了梳着蒙古女子的发式,穿着蒙古袍,说着蒙古话,吃着奶茶奶酒,可以说,她已是草原的女儿,现在,她要和草原说再见了,此时此刻,无悔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再也,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无悔没有对任何人说再见,她只是向所有看着她的人挥手,向亲朋辞别,向草原辞别,把最甜最真的笑容留给这片最美的草原和最直爽的人们。马车缓缓向前,无悔频频回眸,山高水远,从此别过,各自珍重……
  指青青杨柳,又是轻攀折。
  动黯然、知有後会甚时节。
  更尽一杯酒,歌一阕。
  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
  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
  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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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科尔沁到盛京,路程虽远,却还算顺利,送亲队伍到达盛京城外时,已是十月十四日傍晚。
  车马遴遴,送亲的长队中有人不禁发出欢呼声——终于到了!连无悔也不禁长出一口气,是啊,终于、到了。
  吴克善策马奔到无悔车前,道:“妹妹,到城门口了,想必会有人来迎接,先进城休息一日,明天半夜便是吉时。
  车内的高娃帮无悔撩起车帘,无悔微探身出来,对吴克善点头道:“这一路着实辛苦大哥,如今大哥也总算可以放下心松口气了。”
  “有什么辛苦,我心里高兴得很。长生天保佑,一路上你都是没病没痛的,若不然,我可没法和大汗交待。”吴克善笑得开心。
  正说着,前面来了迎接的队伍,打头一人身形昂然,正是济尔哈朗,他身后还紧跟一人,无悔远远看着,心中一动,随即向车内退去,放下帘子。车内还有正淘气的小巴特儿,他这一路跟着母亲在无悔车内,总是闷得慌,好动得总想出去,此时车停了,他便要下车去玩,高娃一眼瞅见无悔的神情,似是不愿露面,便哄着巴特儿别出去。“乖乖的,回头见了哥哥,让你骑大马。”高娃低声哄着小儿子。她一路都惦念着大儿子查干,前些时候额驸爷陪着送聘礼回来时,也不见查干,一打听才知道,查干仍被留在盛京
  吴克善与济尔哈朗寒暄几句,又对他身后的人笑道:“额尔克楚呼尔也亲自来接,这怎么让我们过意得去。”
  “额尔克楚呼尔已是我六年前受的赐号了,吴克善台吉怎么总是挂在嘴边上,一见面就要提一提。论起来,我的嫡福晋继福晋都是博尔济吉特氏,尤其是今年二月,我和哥哥多尔衮各自娶了您三弟的两个女儿后,咱们可就更亲,台吉来送亲,送得还是您
  的亲妹妹,我怎么能不来迎接?”
  “哼,台吉别听多铎说官面上的话,他是好奇心作祟,缠着我一定要跟来看看大汗侧福晋的姐姐长什么样儿。你说,人家大汗的新娘子,他却急着要来看,成何提统!”济尔哈朗无奈得说道。
  “哈哈,无妨无妨,咱们都是亲上加亲的亲戚了,不讲究那些汉人的约束,不过,我的海兰珠妹妹才经过长途跋涉到此,风尘仆仆的,实在不便见人,反正进了门是一家人,等大婚之后,见面有得是机会。多铎贝勒真是小孩子脾气,爱热闹。”吴克善笑容满面得回道。
  “罢了,罢了,我也是说说而已,你们还当我真不懂事啊。不看也罢,反正科尔沁出美女,依我看,只要是个科尔沁的女人,就比我那位嫡福晋好看。哎,我的命啊!”多铎抱怨着,他去年被皇太极命令着,不情不愿得娶了哲哲的一位庶妹为妻,那位格格长得不好看,很胖,但身份贵重,皇太极命多铎娶她,完全是为了政治考虑,多铎心里十分不满。今年春天,皇太极又命他和多尔衮娶了布木布泰的两个亲侄女为继福晋,以笼络这两兄弟。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不着边儿的话。当心大汗知道了,又要斥你了。吴克善台吉,咱们赶紧迎海兰珠格格进城休息吧。”济尔哈朗说道。
  吴克善点头,正要说话,多铎道:“你们还说我不着边儿,还有比我更不着边儿的人呢!都这个时候了,还像闲云野鹤般得出去打猎找乐子呢!你们看,那不是豪格打猎回来了嘛。”多铎抬手向远处一指,那两人转头一看,果然,远处奔来一队人马,背弓挎箭,满载猎物而归。当先一人,于暮云凝碧处纵马奔来,骏马之上的他,腰板挺得笔直,抬手扬鞭之时,风范浑然,即使是离得那么远,也能感觉出此人的英武之气。
  “真是佩服他,一年有十个月都在战场上杀呀打呀,好不容易不用打仗了,也离不开马背,还有闲功夫打猎。”多铎撇着嘴,语调怪异。
  “豪格之勇,非常人可比呀!每次看到他,就让我想起了咱们的先汗,说实话,我觉得豪格在战场上有勇有谋,很像先汗。”
  “哼!”多铎不满得看了济尔哈朗一眼,刚要反驳,豪格已来到近前。
  豪格一身干净利落的旗人猎装,气定神闲得下马与众人见礼寒暄,无悔在车上却早已心慌得止不住,迟疑片刻,素手轻抬,略抖着悄悄掀起车帘一角。
  八年,风霜也侵染了豪格的脸庞,早已褪去了青涩与锐利的他,脸庞上更多了坚硬的线条。年近而立之年的他,位高权重,无论是言谈和举止都显得成熟圆润了许多,看着他和众人谈笑,眼中
  似不再有少年时的飞扬,连笑容似也淡得多了,只有那双乌亮如宝石的眼眸,还在不经意间闪着夺人的光芒。经过无数争战,无数次与死亡擦肩,他的眉宇间满是深沉的霸气。
  “如果此时此刻,只有我与他两个人在,该有多好。起码,可以笑,可以哭,哪怕是相对无语也好。”无悔深深注视着豪格,心里想道,“不过,也许,笑和哭的人只有我,而他只会无语,也许他已淡忘了,这样他会少很多痛苦。”
  “还没恭喜豪格贝勒喜得贵子啊!这下你可是当了阿玛的人了。怎么也没回家去多陪陪老婆孩子,还这样有闲情逸致,出来打猎?”吴克善笑着打趣豪格。
  豪格提了提嘴角,低下头晃晃手中的马鞭,不很起劲儿得回道:“不愿在家呆着,闷。”
  “咦,说起来,孩子也快满月了吧?”济尔哈朗问。
  “是吧,我也不太清楚。”豪格左右看看,似乎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瞧他,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何时满月也不清楚,真是!”济尔哈朗对吴克善无奈道。
  “得,豪格你除了对打仗上心,还对什么上心呀?”多铎翻了个白眼。
  豪格听了也没回答,只是不在意得笑了笑,眼睛却望向远处,似有深沉得心思。
  吴克善这时忽然在来迎接的队伍里看到了一人,朗声笑道:“查干,你这臭小子怎么也不过来见礼!“
  只见队伍中快步走出一青年,一身蒙古袍,身形壮健,眉宇清爽,正是查干。
  查干向吴克善行了礼,笑道:“台吉与贝勒们说话,我不敢冒昧上前,正想着一会儿找机会再来拜见您和格格呢!”
  吴克善打量他两眼,道:“又长高了,你小子现在壮得像头小牛犊子了,也变得会说话了。怎么?想念你额吉和格格了?快去见礼吧。”说完,用手一指不远处的马车。
  查干早巴不得这么一声,赶紧答应了,走到马车边,因为如今的哈日珠拉已经是海兰珠格格了,是他的主子,他不好冒昧得掀帘子,只得在外面先说道:“奴才查干给格格请安了。”
  车内的高娃早坐不住,而怀中的巴特儿听见哥哥的声音也很兴奋,吵着要出去。高娃频频看向无悔,脸上显出想与儿子相见的急切,无悔心中轻叹一声,道:“把帘子掀起来吧,反正是迟早要见的。”
  高娃抱着巴特儿先下车。把帘子掀了起来。
  “哈日珠拉!又见面了,一路都好吧?”查干微抬起头,兴奋得问道。
  还没等无悔张口回答,只听多铎倒抽一口凉气,慢慢抬手指向她,大睁着眼,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无悔先对查干笑了笑,才缓缓抬眼,看
  向豪格。
  八年,岁月蹉跎,往昔如昨,如今再相见,却仍是咫尺天涯!无悔眼眶发热,却深知此时绝不能哭——“细把离肠和泪说”,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奢侈到不可能的事。
  豪格怔怔望着车上的女子,一时间,恍若梦中。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那眉宇间一股如婵如娟般的钟灵之气,不是只有梦里的她才会有的吗?是谁,是谁把梦里的她带到自己面前的?一时间,豪格几乎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梦外。他只是那样呆呆得看着,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无悔。
  “啊!你,你是无……”多铎回神,指着无悔道。
  “多铎!这是海、兰、珠格格,大汗马上要娶的侧、福、晋。”济尔哈朗已料到多铎要说什么,这也是他最初不愿让多铎跟来的原因,他果断得打断了多铎的话,一字一句加重语气告诉在场的多铎和豪格,这是身份贵重的科尔沁格格海兰珠,不是出身低下来历不明的侍女燕无悔。如果他们俩有点头脑,就不会再说出不该说的话。
  “海兰珠,海兰珠……”豪格脸色苍白,喃喃得重复着这个名字,把它和眼前的女子重合在一起,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竟不知身在何处,手里的马鞭“啪”一声从中跌落,他毫无所觉,只是死死盯着对面的人看。
  多铎还算冷静,在济尔哈朗警告的目光下,终于不再失态,他想说什么,又觉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忽然想到了多尔衮,心下一紧,当时恨不得马上催着大家入城,好让他抽身回去告诉哥哥,多年来他苦苦寻找和挂念的女子,竟然出现了,并且,是以这种身份出现在这里。
  


☆、五十六 泪眼

  高天淡云之下,斜阳洒下最后的金黄,映照着满地黄色的落叶,在秋风的衬托下煦显得分外的温暖,然而此时豪格的心,一时像是浸进了万丈黑沉的冰潭,一时又像是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炉,一阵冷一阵热,悲喜难分。
  他一步步慢慢走到无悔面前,不言不动,只是深深得凝视着她,仿佛要这样一直看下去,看一时,看一世,看一万年。
  无悔抬眼回望着豪格,眼中湿润却无语凝噎,欲语还休。千言万语都只凝在无悔一双灵犀秋水之中。无悔看着豪格,对自己说不能哭,真的不能哭,这里,绝不是流眼泪的地方。
  无悔对自己说了不能哭,把眼泪硬忍回去,而对面的豪格却在一刹那间,亮若星辰的眸子中落下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泪珠顺着脸颊滑下,落在衣领上,氤湿出一小片淡淡水痕。
  无悔看到这两滴仿佛是心有灵犀般的眼泪,顿时只觉心头剧痛,八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豪格正要说话,济尔哈朗走到豪格身后,握住他手臂道:“实在是晚了,再不进城,大汗怕是要担心了。豪格,原本你今日便不该出城打猎,还不快回去!”说到最后,济尔哈朗已甚为严肃。
  豪格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回答济尔哈朗的话,眼却是盯着无悔:“是,我明白。这秋风好凉啊,我这迎风流泪的毛病怎么又犯了。”
  说完,缓缓退后两步,回头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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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城时天色已暗了,但盛京城内的老百姓仍蜂拥而至,簇拥在路旁夹道欢呼,都想一睹科尔沁格格的风姿。
  无悔强迫自己不再想刚才豪格流下的那两滴男儿泪,镇定心神,在车内微微拨开一点帘子,向外看,越过欢笑的人群看到街边林立的店铺酒楼,比八年前繁华了数倍,对她而言,如今的盛京甚至已经有些陌生了。“盛京,沈阳,久违了。”无悔心中说道。
  终于可以睡在房子中,不用忍受颠簸之苦了,无悔走进早已准备好的精致房舍,长出一口气。
  沐浴,更衣,她必须好好休息,明晚,就是迎娶的时候了。女真人认为在如果地天大亮之前娶不回媳妇,便为不吉利,故有“娶期须在午夜”之说,讲究“午夜启程,五更娶回”。这风俗也够让人受的,恐怕是要折腾一夜了。这么算来,当十月十六日那一天的太阳升起时,她便真的是皇太极的福晋了。
  无悔独自用过饭,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时时,查干才通报了进来,他刚才已与母亲和弟弟叙过别
  后之情,现在专门来看无悔。
  “哈日珠拉姐姐,我来晚了。”查干含着歉意行礼,说道。
  无悔伸手拦住,笑道:“无妨,你与母亲弟弟这么久没见,想说的话一定很多。怎么跟我这样客套起来?若是认真讲起礼节来,那就疏远了。既然你还能叫我一声‘哈日珠拉姐姐’,便不要讲那些礼数了。我们共过患难的一家人,你忘了?”
  “怎么会忘?我永远忘不了我们俩在草原上面对格根夫围堵时的情形,更忘不了你为保我而宁愿一死的情义。我心里早发誓,愿以性命保护姐姐一辈子。”查干久不见无悔,心情也难免激荡,之前他一直担心无悔嫁给大汗,从此他便失去了一个至亲的家人,如今听无悔这样说,才放下一颗心。
  “瞧瞧,查干也见了世面了,变得这样会说话。”无悔故意笑他。
  “你又用对小孩子的口气说我!”查干放松下来,也恢复了以往与无悔相处时的语气,瞪了无悔一眼。
  “这么长的工夫,都和你额吉聊了什么?”无悔本打算和查干扯几句家常,却不料查干听了她问话,脸色忽然变得沉重了一些。
  “怎么了?”
  “其实我还没来得及和额吉多说几句话,我也是刚进城。”查干微微皱了眉道。
  “难道你刚才没有跟随我们一起进来吗?你去哪儿了?是吴克善台吉找你去说话了?”
  “不是,”查干摇头,道:“进城时我本是要跟着你们的,却不料被豪格贝勒叫住了,他跟我谈了许久,仔细问了很多关于你的事。看他的情形我才知道,原来姐姐以前就认识他的。他那么关心你,你们一定很熟悉。”
  无悔怔了一下,只是点点头,并没解释什么。
  “我在盛京时间不短了,因为地位低,没什么机会能跟他说得上话,在我眼里,他是大汗的长子,是地位显赫,身位贵重的大人物,他在军中被称颂为‘神力王’,是我们小兵眼里的战神,可刚才我看他的样子,竟与想像中大有差异。”查干说。
  “怎么大有差异了?”无悔低下头,轻声问。
  “总之与他在军中时相差很多。我跟他说起你在草原上的经历,他、他……”查干犹豫着没说下去。
  “他如何?”
  “他竟咬着牙,红了眼眶。我还以为他是因为痛恨格根夫才如此的,可当我离开时,走出不远一回头,才看见他背对我站在马身边,手紧紧攥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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