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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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营则打乱编制重新编排,抽调士兵,补充入主战部队中。
两个营队之间,一个是作为单独的战斗单位发上战场,另一队则作为后备补充兵源使用。两者做法各有利弊,却相辅相成,互为依托。如此一来,降卒既大幅度减弱了其相互勾结,谋反作乱的可能性,同时也最大程度的保存了战斗能量,并不至于因为被当作炮灰使用而心生叛乱之意。
所有互相之间有亲友关系存在的战士,全部被分割进两个营队中,彼此互相不能联系,各有顾忌。既互为战力,又互为人质,使其只敢拼死作战,而不敢悖逆上命。
铁风旗战士既是降卒的监督者,同时也是共同作战的伙伴,没有谁会特别在前方或特别在后方,只有相互依靠,彼此信赖。
当然,这样的做法虽然便利,却还是有其不足之处,那就是——时间太短,所费工程却大。
估计这仅有的一天半时间里,能将五千降卒全部安排妥当就算不错了。
不过浅水清还是很欣赏郑时月为他献上的这几条计策。
“干得不错。”他笑道。
郑时月见浅水清夸他,心中暗喜,凑前几步小心道:“听说将军每逢大战之前都会亲上前线为将士们讲话,鼓舞士气。如今蓝城刚入天风军之手,各处骤逢大变,人心总有些惶惶,五千降卒是不小的战力,若能用好,必能为将军立下大功。可是现在降卒们的心中也有揣测。早些日子,曾有流言说将军打下南门关时,一战屠光所有战俘。如今蓝城虽降,很多人却不知命运如何,不少人为生死而担心受怕。将军何不亲自过去和他们说说话,套套交情,也好让士卒们见识一下将军风采,知将军不是那种人,以安兵心。”
浅水清一楞,笑道:“我这样的人,凶名在外,只怕去不去,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吧?”
郑时月立刻道:“拉拢之道,存乎一心。只要将军肯做,就总有人会感动。今天将军若能收服这批降卒,则以后都不用担心降卒的使用问题。”
浅水清想了想,点点头说:“好,那我就去。”……
蓝城的大演武场上,五千名降卒站成十个整齐的大方阵,纵横列各有二十二人,前排是领兵士官。
他们虽不如天风军人那样悍勇,却也是经过训练的正规军人,这军列还是站得整整齐齐,只是这看人的眼神,却总是有些惊慌,害怕,不知所措。
浅水清的凶名太甚,他打造出自己魔鬼形象的同时,也让这些降卒们害怕不已。他们怕他一声令下,铁风旗的将士就会将他们砍瓜切菜般全部杀死,为的或许仅仅是那可能存在的叛乱风险。
但是今天,浅水清来了,白马素衣若翩翩少年,身边只带了寥寥数人,夜莺,拓拔开山,还有方虎狗子等人。
他来看这批降卒了。
他甚至不用说一句话,只是这亲身前来的勇气,就已足令所有人放心。
和以往不同的是,浅水清这次没有放言喊话。
对于降卒,鼓舞士气战意毫无必要,反倒是善言安抚更见效果。
所以他就象个邻家大哥哥般看着这些士兵。
他跳下马,一个个走过去,帮他们扶正头盔,拍拍他们的肩膀,友好而礼貌地问询他们的姓名,住址,然后随口说些安慰的话。
他一个一个的问候,不厌其烦,不管对方是士官还是士兵,他都一视同仁,所说的话也简单明了:
“我就是浅水清,没什么三头六臂,很普通的一个人,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没必要怕我。”
“我来到这里,就是想看看你们。”
“你们吃得如何?天气冷了,怎么还没发冬衣?回头我会让郑城守打开府库给大家发放冬衣的,要小心身体。”
必要时,他甚至会拥抱某个士兵,表情真诚,动作有力,言语温暖。
正如郑时月所说过的那样,也许这样的行为,不能骗过每一个人,但总会起到一些作用。
而且,这样的做法也的确可以让大部分害怕的士兵由此安下心来,不用担心天风军翻脸无情,转身杀人。
这对安抚军心士气,有着极大的帮助。
他就这样一个个问询着,不厌其烦,也不顾奔波劳累。
当浅水清走过那长长的队伍,逐渐深入到部队中间时,他已不知问过了多少士兵,他记住了他们的名字,甚至还记住了他们的相貌特征。
再次走到一名止水降卒的身边时,他依然是那样亲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战士回答:“冷弃。”
“冷弃?很怪的名字啊。”
一旁的郑时月立刻补充道:“他是个孤儿,冬天出生,被父母遗弃,所以叫冷弃。”
浅水清点点头:“原来如此。你在军中目前担负什么职位?”
冷弃回答:“小小曲长而已,不敢有劳将军垂询。”
浅水清一笑:“不要跟我客气,既然入了我天风军,今后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尽可向我提出。”
那个时候,冷弃突然道:“小的的确有一不情之请,想向将军提出,还望将军能帮我完成心愿。”
浅水清一楞,点点头:“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帮你做到。”
那一刻,冷弃尚未说话,身后的飞雪突然扬声发出一声犀利的长嘶。这一声嘶鸣,若风雷狂击,震得所有人都为之一呆。浅水清一呆之下,眼前的冷弃眼中突然凶厉之光大现,浅水清立知不妙。
他大喝一声,急步后退,同时反手抽刀。
与此同时,冷弃的手中精光一闪,一柄闪亮的小刀已经凶猛地刺向浅水清,同时大喊道:“我的心愿就是用你的命来偿还我止水所有死难乡亲的性命,屠夫浅水清,你纳命来!!!”
蔓延扩散的死亡阴影在一瞬间笼罩在这片小小天地之间,无数的惊呼声炸响。
浅水清虽及时后退,但后退的速度怎比得上前扑,又怎么挡得住这蓄势已久的狂暴一击?
冷弃手中锋利的小刀划出一道凄厉的死亡激流,正刺中浅水清的身体。
扑,一声轻微的脆响。
手中的刀竟然止步于身体之外。
怎么回事?竟然不能刺进他的身体中去?惊异的眼神在冷弃的眼中掠出一道炽炎火潮。
被小刀撕裂的衣帛炸出片片碎絮,一件金色的皮甲闪耀出夺目光辉。
“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浅水清那冰冷的语调如寒冬之潮袭来,席卷了整片头顶天空。
“吼!!!”冷弃高声狂叫。整个天空都为之震憾摇颤着,四周所有的喑呜喧哗声音仿佛一下子没有声息全都静了下来。
“你必须死!”他嘶吼出内心中最疯狂的愤怒。
无数人同时向冷弃出手,掌,拳,刀,剑,身体在一瞬间也不知遭了多少重拳硬掌,他却不闪不躲地再次刺向浅水清,若一头疯狂的牦牛横冲直撞,直扑入浅水清的怀中。
这凶猛的一撞,将浅水清整个人都撞飞了出去,浅水清在飞退的同时,手中的刀也抽了出来,一刀劈出如虹彩练。
血光乍起,一只手臂飞升空中,在血色飞扬中涅磐出生命最后的光轮。
啊!!!冷弃痛苦的高声大吼,血目峥嵘里,狂暴的生命爆炸出生命的全部极限。
就在浅水清一刀砍掉他胳臂的同时,他不退反进,向着浅水清空中的身体,狠狠地掷出了手中的短刀……
下一刻,在众人的乱刀将他完全分解开来之前,他已看到那柄短刃以撕空裂云之势,凶狠地扎进了浅水清的手臂中。
倒下之前,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砰!
两具身体同时坠落于地。
血,汩汩地从浅水清的手臂上流出,他跌落于地,却再爬不起来。
黑色的血,狰狞出死亡的凶恶,令所有人都胆寒心惊。
浅水清的眼前是一阵天旋地转,一股陌生而又冰冷的寒意从爬满锈迹的心中倏然升起。
刀上有毒!
剧烈的毒若跗骨的蛆虫,凶狠地吞噬着身体内的生机,只是瞬间就让浅水清失去了行动的力量。
我就要死了吗?
仿佛能感到那无尽的灰的夜正毫不留情地向沉落的生命碾压而来,他就象是看到了死神对自己狞笑的脸孔。
不!我还不能死!
不甘的声音在心底大叫。
内心中最深邃的角落突然间哗动出生命里最强烈的生存欲望,炽热到足以将心的沙漠引燃成一片火海!
他猛然奋力挣扎,在那无尽黑暗之中。
我还有事没有完成,我还有我所爱的人没有得到。所以我还不能死!
所有的被我杀死的人,你们尽管冲我来吧,我浅水清自从立誓当日,就再不将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
我是魔鬼!
我是杀人无数的魔鬼!
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
魔鬼,是绝不会如此轻易被击倒的!
浅水清的内心呐喊狂嚣。
不甘屈服的灵魂在挣扎,在奋斗,在生存与死亡的边缘中挣扎不休!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吐出几个字:“立刻封锁消息,不要让这之外的任何人知道;更不要杀戮降卒;这只是意外……一切……照旧进行……”
然后,他彻底昏了过去。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二十四章 抉择
城守府。
沐血,方虎,洪天启,东光照等铁风旗重要将领如今齐聚一堂,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愁眉深锁。
浅水清的受伤,令事态变得异常严重,所有曾经的计划,如今都遭遇到了严峻的挑战。
有时候,我们不能不承认,历史常会由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所书写,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天风历10年,12月30日,铁风旗掌旗浅水清,遇袭重伤,行刺者,止水降卒冷弃!
这一次的暗杀,虽未竟全功,却让整个铁风旗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大战即将来临,铁风旗的灵魂人物却倒下了,没有了浅水清的主导,他们拿什么去面对石容海的三万大军?
作为怂恿浅水清去安抚降卒的郑时月,当时险些被恼怒的铁风旗诸将一刀杀掉,但是考虑到这个人的存在,对整个蓝关都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终于还是按捺住了那一刻的狂暴情绪。
急于戴罪立功的郑时月,匆匆找来了蓝城最好的大夫为浅水清趋毒疗伤。
伤,并不重,毒,却不容乐观。
老大夫一生治病,对这种毒并不陌生。
射影,一种很难缠的毒药,药效极猛,治疗不易。好在当时浅水清刚昏过去,夜莺就及时用嘴为他吸毒,到是将浅水清伤口内的大部分毒素都吸了进来,这才免了一死。
但即使这样,要想让浅水清完全康复,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都很难办到。
石容海,会给他们这么长的时间吗?
此刻,洪天启沉声道:“还有多长时间他才能醒过来?”
那老大夫诚惶诚恐地回答:“至少也要睡上两天。”
沐血方虎等人面面相觑,两天,石容海早就打过来了。
洪天启摇了摇头:“我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能不能让他早点苏醒?”
“这个……”老大夫有些为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对他的身体或许会大有影响。射影之毒,顾名思义,毒性传播速度极快,民间传说就是哪怕只是碰到了你的影子,都能让你中毒。夜莺小姐虽为浅将军吸过毒了,但是毕竟此毒太过霸道凌厉,需要时间调养生息。一旦毒性没有完全驱除就强行催醒,我怕浅将军这次毒性不清,以后都很难再根除,到时候或者是复发,性命不保,或者是毒性侵害四肢内脏,永成废人,其后果堪虞,小的实在是不敢动手啊。小说到是夜莺小姐,虽然是以口吸毒,但毒未入血,不会有太多影响。我这里有药方一副,小姐可拿去服用,吃上三方就会完全无事。”
夜莺沉着脸道:“我的事,你不用操心,到是赶快想办法把将军治好才行。”
老大夫苦着脸道:“我知道你们担心,可是这毒若是如此容易驱除,又哪里叫射影了。如今浅将军能保住一条活命,已经可以谢天谢地了。”
说着,他也唉声叹气。
打心眼里,他到是希望浅水清死掉的好,可方虎早放出狠话。浅水清若死,蓝关满城人都得陪葬。所以这刻,他到是不敢不尽心尽力的救治。
这刻大夫这样说了,一时间谁也不好轻易做主。
真要催醒浅水清,会不会就此害死他,谁也不敢确定。但是他若这样一直不醒,谁又来指挥铁风旗呢?
铁风旗旗下三营,人人惟浅水清马首是瞻。除了他的命令,别人的命令,又有几人肯听?几人肯从呢?
别的不说,单是那帮熊族武士就第一个不服管。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浅水清出事了。若是知道,只怕早就起来开始屠城了吧?
何去何从,如何选择?三营诸将同时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中。
他们彼此看着,彼此等待。谁都希望浅水清现在能醒过来,却谁都不愿意承担这样巨大的风险。
那个时候,夜莺的眼中,却终于闪过一丝坚毅。
她淡漠而镇定的说:“我知道让你们下决定,是很困难的。我是他的女人,这个决定就由我来下吧。”
“立刻催醒浅将军,一切后果,由我负责!”
那一刻,她就象一个真正的军人,面对一切可能来到的后果,都以一种大无畏的勇气去承担,去面对,去勇敢迎上,绝不退缩。
她再不是浅水清背后的女人那样简单了……
浅水清醒过来了,带着痛苦的呻吟。
眼前是无数人头攒动,各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表情,有欢笑,有喜悦,有悲伤也有愤怒。
他轻轻地笑,若冬日暖阳,趋散人们心中的寒意,他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睡了多久?看起来石容海还没打过来?”
洪天启恭敬回答:“才几个时辰,放心,时间还来得及。”
浅水清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方虎等人的脸色却极难看。
他们把大夫刚才跟自己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给浅水清听。
浅水清微微一楞,想了想却笑了起来:“夜莺的选择没有错。这个时候,实在不是我该倒下的时候。那毒既然没去净,就让它留在我身体里好了。什么时候要发作,要怎么发作也是它的事。过不了眼前这一关,所有人都得死。咱们军人,没有必要考虑太多的以后。只有抓住眼前才是生存之道。”
被剧毒摧残过的身体依然虚弱,没有人扶着,浅水清甚至坐不起来。
大战当前,这样的身子怎么指挥战斗?
用以后可能付出的生命做代价,换来这短暂的清醒,到底值不值得,谁也说不清楚。
但是既然浅水清说这样做是对的,那么大家的心中就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既然醒了,自然就要听一下工作汇报。
蓝城城守郑时月第一个诚惶诚恐地跪倒在浅水清的面前:“下官无能管理降卒,害将军受此磨难,还请将军责罚。”
浅水清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这种事,总是会有的≡了,那帮降卒,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降卒的情况,大家谁都不再作声。
浅水清的遇袭,受到打击最大的或许就是这帮降兵了。
如果不是浅水清昏迷前的安排,或许愤怒的方虎等人,早就下令把所有止水降卒都杀光了。不过他们最终还是立刻命令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