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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世婚 作者:意千重(起点人气vip2012-08-01完结)-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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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谨容看着珠儿笑:“你不要与我说老太太和姑娘,我既敢对你下手,自是有十足十的把握。我知道做下人的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我也不想太为难人,想积福,求福报。可你要知道,我如果生气发怒,也就顾不得这些了。谁让你害我在前头呢?你这会儿大概会想,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什么都不说,但你还年轻,你不知道死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比死还不如的是什么。”

    芳竹适时递了一块帕子过去,替珠儿细细擦着脸,柔声劝道:“珠儿,二奶奶是什么人,你该有数,你看看我……”

    珠儿垂着眼,蹙着眉,紧张地思考着。林谨容也不急,安安静静地等着。

    风一阵紧似一阵,已是到了滴水成冰的季节,雪水飘落到廊下,在地面和围栏上结起了一层薄冰。陆建中觉得他的背心和双腿,还有头顶也结了一层薄冰,冻得他动也动不了,骨头关节并肌肉血脉,全都僵硬不堪。

    陆绍的头还抵在地上,从陆老太爷让他们自己选,该谁担责开始,他就一直保持同样的姿态。他的目光透过睫毛,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一直挪到陆缄那双青色的鹿皮靴子上。他羞愤得无地自容。这样的丑态,全数一点不落地落在了陆缄的眼里,此后,他如何还能在陆缄的面前抬得起头来?

    从前,不拘他们做错了什么,陆老太爷从来不会当着陆缄的面这样训斥他们,苛责他们。但此番,陆老太爷明摆着就是要在陆缄面前折他这个长兄的面子和威风,就是要把陆缄推出来,他的心和外面房檐下的冰柱一样的冰冷。

    陆绍轻轻吐出一口白汽:“是我的错,是我拖累了家族,拖累了父亲。请祖父责罚。”

    陆建中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轻轻吐了一口气。他的想法与陆绍还稍微不同,陆绍年轻,更看重面子,他却是晓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陆绍的选择是最明智的选择。

    陆老太爷目前要收拾的人首当其冲就是陆绍,而非是他。就算是他此番替陆绍揽下来,日后陆老太爷为了推陆缄上位,也保不齐还会再挑陆绍的错。与其让陆绍三番五次在众人面前丢脸,还不如让陆绍记住这个教训,暂时养一养。他是长辈,经验更丰富,人脉更广,他留下来,退守进攻都比陆绍更容易做到。等等,总有翻身的时候。

    陆老太爷沉吟片刻,低声道:“好,如你所愿。等过了年后就把你手里的铺子都交给范褒,你去把祖祠修起来,顺便把老宅也加固一遍罢。”

    他这算是被彻底踢了出去,归期无期。陆绍心里一片空茫,眼里只剩下陆缄那双七成新的皮靴子。范褒其实不就是替陆缄管着么?陆缄真好命,读书抓钱两不误。设局害人,危害家族根本,却还能站在这里,安然享受陆老太爷的人品好,学识好的双好夸赞,安然接收他们父子辛苦许久之后攒下来的家业。这人真会生。

    陆建中的脚轻轻磕了他一下,陆绍用力咽下一口口水,轻声道:“是,孙儿谨遵祖父教诲。”

    陆老太爷淡淡地一抬手:“去祠堂里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你的错了,什么时候起来。”言罢不再看他,转而叮嘱陆建中:“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毛褐的事情给我摆平。织金毛褐的生意,我要你继续做好,不能把梅宝清这条线断了”

    “是。”陆建中习惯性地擦擦额头的汗,伸手去摸,却是一片冰凉,天气太冷,他没能流出汗来。

    等他父子二人去了,陆老太爷打发走范褒,只留下陆缄:“刚才为何不替你二叔父和兄长求情?”

第281章 激荡

    为何不替他们求情,肯定是因为不想求,陆老太爷这话其实有诱导的意味在里面。如果他想把事情始末说给陆老太爷听,此刻正是最合适的机会。说还是不说?不能说。陆缄下定决心扛到底:“他们犯了错,该当如何,祖父心里自有定论,总不至于冤枉他们。”

    陆老太爷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脸色却是丝毫没有好转:“在你看来,他们犯了什么错?”

    陆缄清楚明白地道:“急功近利,忘却所有,咎由自取。”这句话可以概括陆绍的所有作为,一切都只为了功利二字,利欲熏心,便忘了其他所有,这种人值得人同情么?不值得。所以他是绝不会为陆绍求情的。既然陆老太爷并非完全不知情,他更该表明他的看法与态度。

    “他们虽是自作自受,但到底也是我们家的人。”陆老太爷试探道:“我若让你同你陶家舅舅说,请他高抬贵手,暂且放过,你当如何?”

    陆缄更不想。若是从前,他也许还觉得此时当以大局为重,叫陆绍与陆建中知道厉害关系就行了。但经过香囊事件之后,他不信他们会轻易就知道了厉害,会因为他退让而悔改感激。特别是现在赔的钱全是二房的,他就更安心。再说,他和林谨容也垫了无数的钱进去,直到现在,陶舜钦与林世全那里还存着一批不为赚钱,只为抛洒拉价的毛褐。既已出了手,断然没有中途停手的道理。陆缄神态坚决地道:“请祖父恕罪。”

    这一夜,从始至终陆缄就没干其他事,就一直在拒绝,非常明白的表示他对二房的不满。陆老太爷仿佛是在意料之中的,却又是在意料之外的,有些高兴,却又有些心酸:“好吧,此事暂且搁置不提,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陆缄深深一揖:“祖父的教养之恩,孙儿永远铭记在心。您放心,孙儿有分寸,不会忘了自己姓陆。”

    陆老太爷闻言,半晌没有说话,目光渐渐柔和下来。远处传来报更的梆声,他轻轻出了一口气:“三更啦,夜深了,你去罢。”

    “孙儿伺候祖父安歇。”陆缄真心实意地上前要服侍陆老太爷盥洗安歇。虽说他占着理,但他始终是与外人一道,联手收拾了家里的人,作为家主,肯定会觉得冒犯了尊严,内斗动摇根本也是大忌。他本做好敢作敢为的准备,但陆老太爷忍了,没有迫他,也没有怪他。

    陆老太爷摆手:“你回去罢。二郎,你莫让我失望,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话。你们都是陆家的子孙……”他没说完后面的话,只轻轻叹了一声。

    “孙儿不敢有忘。”陆缄默然行礼退下。

    门被轻轻掩上,陆老太爷伸手将棋局一把打乱。事情的具体经过他不知道,但凭着前前后后的蛛丝马迹来看,他心里多少也是明白的。陶舜钦出手教训陆绍,虽是陆绍咎由自取,却也是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再加上兄弟阋墙,他心里当然不好受,但他不能压制陆缄——他老了,陆建中父子心思不正,陆缄太嫩,需要信心勇气与磨练。陆老太爷矛盾着,痛苦着,却又期盼着。

    “老范,来和我下盘棋。”陆老太爷把棋局又重新摆起来。

    范褒随叫随到,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行过礼后在他对面坐下,也不多言,就专心下棋。

    “我心里不好受。”陆老太爷突然道。

    范褒抬起头来看着他:“最起码二爷比从前进步了。手段只是手段,其质不变。”

    陆老太爷笑了笑,叹道:“是,但这孩子的性子是还需要多磨练。我只是觉得自己老啦,力不从心了。”

    陆缄快步穿过被冻得白茫茫一片的竹林,靴子踩在薄冰上,偶尔听得到微弱的薄冰破裂的“咔哒”声,在他听来,不亚于悠扬的乐曲。他昂首挺胸,心绪万千,不胜感慨。林谨容年龄比自己小得多,又是女子,一直养在深闺,她怎么就能懂得这么多?

    若说她是陶舜钦教出来的,她与陶舜钦接触得并不多,她大概也和自己一样,一直不停地努力学习,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只她是女子,付出一定比自己更多,行走得更艰辛,也难怪吴襄那样狂傲的人会说那样的话,她若生为男子,自己与他加起来都不如她。陆缄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要做的事还很多。一瞬间,他心里充满了斗志和迫切感,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才好。

    “二爷。”荔枝从转角处走出来,盈盈一礼:“奶奶命奴婢在此恭候二爷许久了。”

    陆缄并不知道她们今晚要做什么,却本能地察觉到不一样,也不多问,安静地跟着荔枝往前走。待行至暖亭,看到一身狼狈的珠儿,由不得讶异地看向林谨容。

    林谨容迎上前去:“让她把话再与你说一遍。”

    珠儿自陆缄进去开始,就一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上牙与下牙不停交战,林谨容知道她怕陆缄,便道:“你好好地说,我答应过你的事不会食言。”

    珠儿好容易忍住了,低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待说到是她告诉吕氏有这么一个香囊时,陆缄胸中一阵激荡,恼恨万分,红了眼猛地站起来,抬脚就朝她当胸踢去,珠儿吃了一记窝心脚,却不敢呼疼,只抱着头缩成一团。

    “敏行。”林谨容轻轻喊了陆缄一声,看到陆缄这样子,她心里不快意是假的,两辈子的恶气虽不能说散就散了,但到底也叫他知道了,二房是何其的恶毒。

    陆缄回头看着林谨容,眼里满是羞愧和复杂的情绪。即便是早就猜到了其中的曲折,但都不如亲耳听见参与阴谋的人亲口说来更令人感到震撼和愤慨。旁人使绊子也就罢了,最令人羞愧的是他自己险些就上了那个当,个中滋味实在是令人无以言表。

    林谨容又问珠儿:“大姑娘为何突然想要樱桃?”

    珠儿无奈,只好又低声把经过说了一遍:“大姑娘也是上了当。”要去当然是为了方便报复收拾樱桃的。

    上了当,生樱桃的气,想惩罚樱桃都不奇怪,但陆云明明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林谨容,走光明正大的路来惩罚樱桃,偏她不,反而采取这种隐晦的法子,其人心性可见一斑。

    是非曲直太过明白不过,但并不是她弄了珠儿这一出,陆缄就会百分之百地相信她,陆云的心性如何,陆缄自然有所评判。林谨容也不点评谁是谁非,只问陆缄:“二爷还有什么想问的?”

    陆缄却是不再追问,只意兴阑珊地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林谨容道:“我刚才答应了她,留她一条生路。”

    陆缄默了默,道:“随你的意。”

    珠儿含了眼泪,感激涕零地对着他二人拜了下去:“奴婢谢二爷、二奶奶活命之恩。”

    为虎作伥的狗东西再说什么身为下人身不由己,也是个黑心烂肝的恶毒人,她若不肯帮着害人,吕氏又如何能知晓那含笑花的香囊?陆缄看着她就一阵厌恶,皱着眉头侧开了脸,冷冷地道:“后面还要用你,二奶奶要积德。但你若是不老实,便是咎由自取,二奶奶饶得你,我饶不得你。”

    林谨容示意芳竹与胡婆子把珠儿先带下去,然后与陆缄一起回房。陆缄一路上都没说话,只紧紧攥着林谨容的手。

    进了屋子,暖香迎面扑来,林谨容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个毛孔不舒服,刚喝了一口茶,陆缄就道:“既然你已拿了珠儿,其他事情还该迅速办下去才是,省得打草惊蛇,反倒不美。明日一早,你我二人分头行动,你去你的族妹家里,我去拿其他人,明日就要把这事儿给了结。”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林谨容点头称是,二人又就毛褐的事情商量了一遍,方才洗漱睡觉不提。这一夜,林谨容睡得熟,陆缄却是一直睁眼到将近五更时分方才打了个盹儿。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谨容与陆缄就托辞出了门,各行其事。

    吕氏一夜没睡好,一心只念着跪在祠堂里的陆绍,待到午间乍然闻讯,已是来不及了,心知不妙,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天寒地冻,陆绍还跪在祠堂里起不来,陆建中又一大早就跑去处理毛褐的事情,宋氏远在老宅靠不上,虽则手下不是没有人可用了,但只剩下她一个内宅妇人,委实孤掌难鸣。她定了定神,吩咐素心:“去把三爷请过来。”

    但这边,林谨容和陆缄却是遇到了麻烦。查香囊的根源不难,她那族妹言明是上街买东西的时候被偷的,但被什么人偷的,又怎么送到福德楼的茅屋那里的,根本就查不出来。事情到了那里就断了线。

    林谨容不甘心,每一次,二房总是犹如泥鳅一样的,刚被抓了个尾巴,就滑溜溜地溜了过去。缺失的环节无法补齐弄清楚,并不意味着她就会忍气吞声,受了这口恶气。她决心要与陆老太爷讲个故事。

    第282章 飞雪

    门外寒风凛冽,滴水成冰,聚贤阁里却是暖香如意。最上等的银丝炭在锃亮的黄铜盆里红红灭灭,把周围三尺见方的地方都烤得暖气洋洋,青铜错银博山炉静静地吐纳着苏合香的芬芳,松鹤延年的蜀锦地衣踩上去又厚又软,让人情不自禁就多了几分松懈和困意。

    陆老太爷坐在榻上,静听立在下首的林谨容说话。

    林谨容还是一副出门的装扮,石青色的银鼠皮披风,浅绛色的袄裙,发髻高绾,发间流翠步摇,唇上轻点胭脂,一双眼睛亮得不能再亮:“祖父,孙媳妇刚才去了一趟族妹家里,听说一件蹊跷的事,觉得有些意思,想说给祖父听听,再请祖父指教一二。”她的口齿清晰,不疾不徐,仿佛真的是听说了一桩很有意思的事情,想说给长辈解闷一样。

    陆老太爷却晓得她不是那种闲得没事做,到处翻嘴皮子的人,便指指下手一个如意纹六面开光圆墩:“坐下说话。”

    “谢祖父。”林谨容屈膝行礼,端端正正坐了,道:“事情是这样的,我这族妹,近来遇到一桩怪事,不得不向我求助。她去一个亲戚家里玩耍,这家人的女儿赠了她一个香囊。她因家贫,日常没什么精致得用的小饰品,又因十分喜爱这香囊,便日常挂在身边,谁想前些日子她出门的时候竟不小心丢了。丢了也就丢了,蹊跷的是,这香囊过些日子后竟然出现在福德楼,并且被人有意识地说成另一个男子的东西,而这男子,恰好又是制作这香囊的女子丈夫的好友,当时这女子的丈夫也在场,由不得地就怀疑自己妻子的清白,差点坏了一桩姻缘,坏了一个女子的名声,要了一个女子的命……”

    她比兴着香囊事件,把这个故事的首尾讲完,最后问陆老太爷:“祖父,现在这个制作香囊的女子受了冤污,愤恨欲死,顺着这香囊的来历查到了我这族妹的头上,一定要我的族妹说清楚到底是给了谁,为什么要害她。可我这族妹又真是冤枉,怎么掉的都不知道,又如何能说得清楚呢?她家里穷,父兄也不怎么得力,不得不向我求助,我虽同情那被冤污的女子,也同情受了池鱼之殃的族妹,却没有什么有用的办法帮她们。祖父见多识广,足智多谋,兴许能有什么好法子教教孙媳?”

    陆老太爷听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席话,虽不知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要表达什么,却也知道是件大事,由不得就把眉毛皱了起来:“你再说清楚一点?”

    林谨容气也不喘地继续道:“说起来,找我族妹麻烦的这个女子,也是个可怜无辜的。她的丈夫乃是长房独子,虽则聪慧上进,奈何长房人丁单薄,总是难免被人钻了空子。她虽仗着一份敏锐,顺藤摸瓜,识破坏人的奸计,得了丈夫的支持,拿到了头尾环节的人证,证言,却因差了中间的关键环节,不能彻底将坏人的真面目暴露在大家的面前,更不能彻底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是忍了这口气,难免助长坏人的气焰,保不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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