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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黑暗塔1-7-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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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刚刚紧咬过的舌上滴下来,一路淌到下巴上,两边都是;而在那得意洋洋的笑声中,她的疯狂最是明显。她或许会在日后恢复理智和清醒,但是——
  母狗永远不会回来。黛塔说,丝毫不带同情心。这通苦熬已经把她毁了,她说着口音极重的土话,依知道,偶也知道!
  “哦!多漂亮啊!”米阿低吟着,“哦,瞧你的蓝眼睛啊,瞧你皮肤多白啊,像宽土初雪前的天空啊!瞧你的小奶头,漂亮的小浆果似的,瞧你的小鸡鸡啊,小蛋蛋啊滑溜溜得像小桃子!”她朝阳周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苏珊娜——可那眼神冰凉地滑过苏珊娜的脸面,一点儿都没有认出来——接着又看到了其他人。“瞧我的小家伙,你们这些倒霉蛋,你们这些恶魔头,瞧瞧我的宝贝儿啊,我的小宝宝,我的小男孩呀!”她冲他们大喊大叫,期求他们瞧瞧婴孩,眼神癫狂地大笑着,嘴角歪斜地大叫着。“看哪,我放弃了永恒而得到了什么!看哪,我的莫俊德,瞧他多棒,你们再也见不到像他这样的小孩了呀!”
  米阿激烈的亲吻落满了婴孩沾染血污的脸蛋,孩子目不转睛,直到她看起来像个妄想涂抹口红的烂醉酒鬼,米阿才抹了抹嘴唇。接着,她又笑着去亲吻婴儿肥肥的双下巴,他胸前的小乳头,肚脐眼,接着是昂挺的生殖器的顶端,最后——用她颤抖的双臂把孩子一次比一次举得更高,这个她打算唤作莫俊德的男孩正眼巴巴地低头盯着她看,一副大惊小怪的滑稽面孔——她亲过了他的双膝,最后轮到小小的脚丫子。苏珊娜听到房间里的第一轮吮吸声:但那不是婴孩俯在母亲怀中吮奶,而是米阿的嘴唇在每一只完美无缺的脚趾头上吮过的声响。


  3
  那孩子是我的泰特首领的厄运,苏珊娜冷漠地思忖着,要是我能干点别的,就该是一把抓过斯高瑟的枪,崩了他。那不过是两秒钟的事情。
  以她的速度——确切地说,是难以置信的枪侠的身手——很可能只需要两秒钟。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她预想过这出戏会有各种各样的结果,但独独没有想到米阿会疯掉,从来不曾动过这个念头,而现在她却被这疯态震惊了,完完全全地镇住了。这时,还有一个闪念滑过苏珊娜的脑海:在米阿疯狂之前,她们之间的电子连接就终止了,这真算是她走运。若是两人还连在一体,她可能也会像米阿一样失去意识。
  但连接可能会反冲回去的,好姐妹——难道你不觉得最好趁自己还能动的时候赶紧动手吗?
  可是她做不到,这便是事实。她冻结在惊诧感中,尚未摆脱束缚。
  “住手!”赛尔愤然打断了米阿的沉迷。“你的任务不是啧啧地吃他,而是喂饱他!要是你还想留着他在你身边,那就赶紧!给他吃奶!要不然,我是不是该招来一个奶妈呢?好多双红眼睛都巴巴地瞅着这个机会呢!”
  “你……这辈子……都甭想!”米阿恶狠狠地喊着,狂笑不已,但她还是放下了婴儿,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前,她很不耐烦地扯开惨白色的病号袍,一把撸起紧身胸衣,袒露右乳。苏珊娜看得出来:为什么男人们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即便在这种情景下,米阿的胸脯都显得那么完美,珊瑚红的乳头挺立在半球之上,比起哺乳婴孩,它们看起来更适宜男人的手、男人的欲望。米阿抱着婴儿凑近了乳头。一开始,他愣愣地呆在那里,还瞪着她看,他的脸孔在乳头上撞来蹭去,随后才慢慢开始试探。再一次触碰到时,终于,他粉红色的小嘴叼住了凸起的玫瑰色乳头,吮了起来。
  米阿柔情地抚摸着男孩的黑色鬈发,头发尚且杂乱着,浸着血水。她仍在大声地笑。在苏珊娜听来,这狂笑就仿佛尖叫声。
  地板上传来一阵呆板的脚步声,有个机器人正在靠近他们。它看起来很像是安迪、那个报信机器人——一样瘦长,也是七八英尺高,同样电气蓝色的眼珠,上上下下也有很多接缝机关,微微反光的金属身躯。它的双臂抱着一只大玻璃盒,里面贮满了绿色的光。
  “那东西他妈的来干吗?”赛尔突然问道。听上去,他很生气,对面前的机器人也非常不信任。
  “保育器。”斯高瑟回答说,“我想,万无一失总比抱憾终生强得多。”
  在他转身去看机器人的时候,背在肩膀上的枪袋,以及套在里面的自动手枪就正好甩向了苏珊娜。这是迄今为止的最佳时机,她知道这比刚才任何一次机会都要完美,但她还没来得及伸手,米阿的小家伙就变了。


  4
  苏珊娜只见红光顺着光滑的肌肤直冲而下,从天灵盖直到右脚跟上的胎记。那绝不是红润血色,苏珊娜可以向天发誓:那是红光,将那婴孩从外到内地点亮了。米阿的腹部已经空空如也了,孩子伏卧在她塌陷的腹部,小嘴紧紧叼住母亲的乳头吮个不停,紧接那道红光之后,又是一道黑光,黑光则是从脚心反上头顶,转瞬间蔓延到浑身上下,将婴孩变幻成一个无光无色的小妖怪,和刚才出自米阿腹中的粉色小可爱判若两人。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婴孩开始皱缩,双腿向上抬升、竟然融入了腹部,脑袋反而滑下来——米阿的胸脯也就同时被拉扯着下去——大半个脑袋缩入了颈腔,留下一截鼓凸在脖子上,活像是蟾蜍的喉咙。蓝色的双眼也在瞬间变为焦黑色,接着,又变回了蓝色。
  苏珊娜很想大声惊叫,但根本叫不出来。
  在黑漆漆的身躯两侧,许许多多的瘤状物不断滋生、密密蔓延,很快,它们突然迸裂,从中蹬出许多腿脚。此时,还能看得见原来脚踝处的红色印记,但现在,它衍变为一团模模糊糊的红斑,酷似黑寡妇蜘蛛腹部的猩红标记。那是为了昭示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蜘蛛。此刻,婴孩还未完成走样消形。蜘蛛的背部隆起了一个白色的突出体。苏珊娜明明白白地看到:看似白色赘疣的突出体上,分明有一张变形的脸孔,上面,那双深蓝色的闪光点便是眼睛之所在。
  “什么——?”米阿问了一句。再一次用手肘撑起身子。鲜血从她的乳房里喷涌而出。那婴孩贪婪地大口吸饮着鲜血,仿佛那才是乳汁,饮得一滴都不剩。米阿身边的赛尔像个石头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张口结舌,眼睛都快要从眼窝里瞪出来了。无论他曾对这场生产有过怎样的期待和设想——也不管什么人曾告诉他应该等待怎样的场景——显然,绝不是这样的一幕。藏在苏珊娜体内的黛塔看到赛尔露出如此震惊的傻表情,简直像是杰克·本尼①『注:杰克·本尼,著名美国喜剧演员。一九二九年在银幕上初试身手,他的优点在于能准确地计算和充分运用笑声的间歇时间。一九七四年他死于癌症。』硬挤笑容,她顿生一丝孩子恶作剧般的快感。
  在这惊悚时刻,似乎只有米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她的脸孔开始因恐惧——以及,很可能还有痛苦——越拉越长。可过了一会儿,笑容又回到她的脸上,那是圣母马利亚似的微笑。她探出手去,爱抚着仍在她怀中突变的怪物:一只长着小小人类头颅的黑色蜘蛛,长着硬毛的肚子上留着鲜明的猩红印记。
  “他美不美?”米阿叫嚷着,“我儿子多漂亮啊,像不像夏天的阳光那么美好呀?”
  这便是她的遗言。


  5
  准确地来说,她的脸尚未死寂,而只是彻底凝滞了。仅在片刻之前,她的双颊、眉头和喉咙都因竭力生产而屏成暗红,霎那间,奔腾的血色退尽,变成兰花瓣似的蜡白色。闪亮的双眼凝固不转了,死死钉在了眼窝里。仿佛眨眼之间,苏珊娜不再是目不转睛注视着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而是一幅女人的肖像。可无论这幅佳作如何惟妙惟肖,却不过是用炭笔勾勒、加之惨淡描色的纸上的画。
  苏珊娜记起她是如何在抵达幻境中的迪斯寇迪亚城堡之后又回到了纽约公园广场君悦大酒店;又是如何来到了法蒂,就在城齿的隐蔽处,她最后一次与米阿闲聊。天空、城堡和城齿的那块石头是如何被撕裂的。这时,仿佛被她的思绪所牵动,米阿的脸孔被撕扯成了两半,从发际线到下巴、从正中间分裂了。呆滞不动的混沌双眼分别向左右歪斜。双唇也裂开,露出左右两个令人惊疯的半笑。可是,从这张脸的裂沟中涌出的不是红色的鲜血,而是气味腐败的白色粉末。还没等米阿的婴神从第一餐中抬起那无法言语的脑袋,苏珊娜突然想起艾略特①『注:T。S。艾略特(1888—1965),伟大的诗人,出生于美国,大部分时间生活在英国,著有《荒原》,这句诗出自《空心人》。』的诗句
  (空心人实心人脑里塞满稻草)
  还有路易斯·卡罗尔②『注:路易斯·卡罗尔(1832—1898),著有《爱丽斯漫游奇境》和《镜中记》。他拥有数学学位,二十二岁时毕业于牛津的基督教学院,并终身留在那个学院担任数学老师。』的
  (为什么你们啥也不是,不过是一副纸牌)
  浸满鲜血的嘴巴张开了,丹-特特挺了起来,下面那些腿摸索着支棱起来,想在空瘪瘪的母体腹部悬吊起它的身子,而上面的一些腿似乎影影绰绰地要指向苏珊娜,似乎她是新一轮出击的假想敌。
  这东西尖声嘶叫起来,带着胜利的神气,它若在那个瞬间决定攻击另一个作为营养源的女人,毫无疑问,苏珊娜·迪恩将死在米阿的身边。可是它并没有那样做,它转向刚才吸吮过的乳房,现在那只不过是挂在米阿胸前的瘪了的袋子。它把乳房挖了下来。它咀嚼,咂咂有声,似乎那又滋润又松软。片刻之后,它探身埋进了自己噬咬出的空洞里,那张微小的人脸渐渐消失了似的,而同时消失的还有米阿的脸,从她越来越小的脑袋里涌出的尘屑渐渐抹煞了那张脸。空气里响着一种刺耳的、犹如金属机械般的吸吮声,苏珊娜在想:它要夺取她所有的营养,所有仅剩的汁液。瞧它呀!瞧它是怎么膨胀的!简直像是马脖子上趴着的水蛭!
  就在这当口,一个滑稽的标准英国口音突然说起话来了——绝对是绅士家族世袭终生的绅士才会用的上等语调——“先生,请原谅我插嘴,可是,如果您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鉴于目前的情况似乎已有些许变化,您是否还将需要这款育婴设备?”
  这突发的插话打破了苏珊娜的麻痹态。她用一只手将自己撑坐起来,另一只手则灵敏地抓住了斯高瑟的自动手枪。她猛地一拉,枪却没有被拔出来,它被横跨在枪柄上的皮带绊住了。食指急迫地一动,她摸到了活动按钮,那便是保险装置,她摁了下去。自动手枪还在枪套里、甚至连着所有挂件,她就这样将枪口对准了斯高瑟的胸腔。
  “什么该死——”他刚一开口,她就动了中指扣了扳机,几乎就在子弹出膛的同时,她用尽全力把枪套肩带往自己怀里拉。背缚在斯高瑟身上的几条粗粗的枪套带都挂在原处,只有连接自动手枪的那最细的部分被猛地拽断了,于是,斯高瑟一边倒下去,一边低头看着白大褂上冒着黑烟的枪洞。苏珊娜夺了他的枪。她击毙了斯卓和他身边的吸血鬼,也就是那个持光剑的家伙。纵然中了弹,那个吸血鬼还是立在当地,目光依然盯着那由婴孩异变而成的蜘蛛-神,似乎又看了一会儿,笼罩它的紫色光雾才渐熄渐灭。吸血鬼的躯体也随之而去。有那么一瞬间,那里只有一件空空荡荡的衬衫立在一条空空荡荡的牛仔裤上,似乎里面没有存在过一个人。接着,衣服飘然坠地。
  “杀了她!”赛尔吼起来,伸手掏枪,“杀了那个婊子!”
  苏珊娜翻滚起身,离开那只黑蜘蛛,它还趴在越来越缩减的母体上,米阿的半个身子已经翻落床边,头上的铁罩子仍斜斜地罩着她。一个闪念滑向苏珊娜:它根本不想放开她,这想法带来酷刑般的痛楚,就在这时,米阿落到了地板上,终于摆脱了它。尸体半搭在床沿,头发混乱地悬在半空。就在母亲的尸体突然掉落的瞬间,那个蜘蛛模样的东西立刻失去了依附地,它不得不更改立足点,并生气地嘶叫起来。
  一阵枪声爆发而起,苏珊娜翻身躲到床下时,子弹落在一秒前她的位置。一颗子弹打中了某处的弹簧,她听到一声尖利的崩裂声。在床下,她一眼看到鼠头护士的脚和长满毛发的下肢,二话不说就送了颗子弹给她的膝盖。护士尖叫一声,转身就跑,拖着受伤的腿,一路跛行,还哇哇地哭嚎。
  赛尔躲在临时拼凑成的双人病床后,就在米阿支离破碎的残尸后面,身子伏向前,勉强举枪瞄准。地板上的防潮布上已有三个枪眼在冒着烟闷烧。就在他可能打上第四个洞时,一只蜘蛛脚撩上了他的脸颊,撕开了他始终戴着的人形面具。揭露出其下毛茸茸的真面目。赛尔吓得往后一缩,大叫大嚷。蜘蛛这才转向他,发出了一声呜咽。蜘蛛背上高高隆起的白色东西——长着人脸的突起物——面对赛尔,怒目而视,似乎在警告他远离它的美食佳肴。随后,它又转身回到母亲的身边,此刻几乎已经无法辨认出那曾是个女人了;她,看来就像是某个难以置信的远古木乃伊的出土遗迹,如今已是一堆粉屑。
  “我说,这确实有点令人困惑,”抱着育婴箱的机器人又说话了,“我可否引退?也许当事态多多少少明朗化了些的时候,我可以再回来。”
  苏珊娜倒转了方向,从床下翻滚而出。她看到有两个低等人正拔腿要跑。杰、那个鹰头人似乎还拿不定主意。留下,还是逃跑呢?苏珊娜就主动地帮他拿了主意,一枪击中他光溜溜的圆脑袋。鲜血和羽毛应声飞落。
  苏珊娜尽可能地站起来,一只手紧紧抓住床架以保持平衡,始终将斯高瑟的枪举在眼前。她已经于掉了四个。鼠头护士和另一个已经跑了。赛尔的枪都掉了,正死命把自个儿猫在捧着育婴箱的机器人身后。
  苏珊娜击毙了剩下的两个吸血鬼和另一个牛头犬头低等人。那个——哈柏——并没有忘了苏珊娜;他一直稳稳地站在原地,等候时机能让他打出致命一击。但她比他更快一步,枪响后,她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向后倒下。她想道,哈柏刚才还是头号危险分子呢。
  “夫人,我在想您是否能告诉我——”机器人再次开口,苏珊娜立刻给了那张钢脸两颗飞快的子弹,打灭了电气蓝的眼睛。这招她是从埃蒂那里学来的。巨大的汽笛声顿时消失了。苏珊娜只觉得:要是自己再多听它唠叨两句,准保就聋了。
  “我已被枪击致盲!”机器人怒吼起来,却仍然是用荒谬得不合时宜的“夫人您还想再来一杯茶吗”式的腔调。“视觉:零度,我需要帮助,密码7,我说,求救!”
  赛尔从机器人后面跑开了,双手举得高高的。机器人正在喋喋不休发出警报,苏珊娜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好歹能根据那个混蛋的口形明白他的意思:我投降!你能接受我发誓投降吗?
  对这个可笑的建议,她不禁笑了起来,却也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笑。那笑不代表幽默、不代表仁慈,只意味着一点:她真想让他去舔她的残肢,因为正是他强迫米阿去舔他的靴子。但没那么多时间了。他在她嘴角的笑容中看清了自己的命运,他转身就跑,而苏珊娜开了两枪,两枪都击中了后脑勺——一枪为米阿,一枪为卡拉汉神父。赛尔的头颅被炸得粉碎,血浆激烈迸散。他的手还在抓着墙壁,在一个放满装备补给的搁架上胡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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