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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二辑)-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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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种族开始进化为一个截然不同的种类。我们和你一样几乎是长生不死的。我们内部没有冲突,也没有敌人威胁。我们变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模样。假以时日,我们会进一步演化,但是……”索龙顿了顿。“我们学会了爱的习惯。”他说道:“我们已经忘却了恨的习惯。”
  “我还没有学会仇恨。”莫雷说:“而现在要学也太晚了。”
  “我很抱歉。”
  “你觉得仇恨是好事?”
  “我觉得了感受一切是好事。”索龙的目光落在头骨上。
  莫雷抹开毛中的融雪,面带沉思。“这里曾有音乐。”他说:“我好久没听过音乐了。”
  “也许你会再次听到?”
  “你是什么意思?”
  “有些人认为银河在不断经历出生——死亡——重生的轮回,历史会一次又一次重复,之间只有细微差异。”
  “但是那意味着我会再次体会到痛苦。你的话无法安慰我,索龙·睿尔·吉瑞克。”
  索龙叹息道:“我承认那也很恐怖。”
  “你似乎不为外面发生的一切所动。”
  “那是不能回避的,莫雷·柯内史卡锐。”
  山洞倾斜过来,尽管索龙有力场装置也被抛到对面墙壁上。房间内的器物和他一起哗啦滑向一边。头骨敲到石壁上砸得粉碎。莫雷想要自救但是也被甩倒,压在索龙底下,他疼痛地嚎叫,试图站起来。碎石纷纷从他们头顶上方滚落,到处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山洞随之摇来晃去。接着,世界又平静下来。
  索龙降落到莫雷躺倒的那个角落上。外星生物的眼神痛苦不堪。他身上必然折断了好几处骨头。
  “从来没这么糟糕过。”莫雷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
  “月亮最后还是摔下来了。我猜它大概就砸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那意味着什么?”
  “那说明不多久你的星球就会撞上太阳,几乎在同一时刻,太阳又会和其他恒星发生碰撞。我们都在朝中心移动,莫雷。几个小时后曾经是一个银河系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团聚集起来的物质。有人相信之后那团物质会爆炸,另一个银河系将会诞生。”
  “死亡来得真快。”莫雷说:“而生命的形成历时良久……”
  “你愿意和我回我的城市瑞恩·瓦·美吗?”索龙问道:“那里有减轻你的痛苦的办法。”
  “我快死了。”莫雷说:“让我独自死去吧。”
  “好。”
  索龙寻找山洞的入口,但是月亮坠落的时候它被石块堵住了。他走回垂死的外星生物身边,说:“看起来我被困住了。”
  莫雷用手肘撑起身体,指着一条通道说:“那边有好几个出口。其中有一个肯定没被堵上。”
  “谢谢。”
  “再见,索龙·睿尔·吉瑞克。”
  “再见。”
  索龙知道装置里的能量越来越少了,他飘过黑暗的通道,张大眼睛留意下一个昏暗的房间。这里陈列着各种风格的人造物品。他发现莫雷把这套洞穴变成了一个博物馆——一座悼念同类的纪念碑。索龙体会到他认为是叫“内疚”的情感。
  他艰难地穿过好几间相似的房间,只有一次驻足凝视一座表明莫雷的族人曾经遭遇来自同一个星球上的敌族的浮雕——那是一幕战争场面。一群类似猿猴的生物胜利地赶走另一群和它们一样手拿武器的中性人。
  然后他看见房间顶部里有一道裂缝,光线从那里透进来。
  索龙加大能量升至洞顶,穿过缝隙,爬上地表。
  明亮的光线猛然刺进他的眼睛,他吃惊地倒抽一口气,用双手遮挡眼部。他知道装置里的能源所剩无几,但还是加大了力场的强度,尽量隔开外部的高温和强光。
  他俯瞰群山和远处的汪洋。
  海水在沸腾,云雾般的水氲缭绕着瑞恩·瓦·美仅存的部分。山体被一条条乌黑的裂隙撕破。他斗胆尽可能快得往山下去。
  他身体四周的防护罩剧烈抖动。索龙知道它一旦失效自己就必死无疑——他会比皮肤厚实的先辈们死得更快、更痛苦。
  他飘过一道刚刚形成的裂口,就在他横跨缝隙的时候,对岸已经塌陷下去,离他越来越远。可怕的巨响在他耳边轰鸣。整个星球都在颤抖。
  他怀着不断增强的恐慌终于到达裂谷那头。
  塔楼被接二连三地震倒。索龙明白机器已经失效了。
  天空依旧在渐渐变亮,他的皮肤仿佛要被烫出水泡一样。远方汪洋的表面上沸水翻滚,索龙可以听到海水蒸发的时候发出的嘶嘶声。
  防护罩再次抖动,索龙的脚擦过滚烫的岩石。
  最高的塔楼依旧屹立在那里,但是看起来还很远。他目睹环绕星球的巨大力量带中有一条如同被截断的钢绳般砰然断裂。好几处城区被抛到半空,不住晃动、扭曲、坍塌崩毁。又一座塔楼葬身沸腾的海水之中。
  索龙感到一阵眩晕,视线模糊。他知道自己还没达到密丝恩沉睡的房间就会死去。
  他身陷在一片狂乱中,到处是由凌空飞起的岩石和回旋打转的蒸汽构成的骇人混乱。
  他看不到瑞恩·瓦·美。或许“最终的希望”之城已然彻底消失。
  太阳又变大了。索龙爆发出痛苦的呼喊。
  接着,他浮在半空中晕了过去。
  “索龙!”
  周围有点清凉。他睁开眼睛,正迎上密丝恩·伯·森满是焦虑的双哞。
  “索龙,你还活着!”
  “是的,还活着。不过我本来应该死了。”
  “我一觉醒来就四处找你。我发现你不在就知道你去了山上。我乘船搜寻你的下落,看见你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便把你带回塔楼。”
  “它还没有倒吗?”
  “还能坚持一小会儿。我把所有剩下的能量都集中到塔里来了。”
  “我以为你一直在沉睡,我的丈夫。”
  “有什么东西唤醒了我——我猜是月陨,或者是感受到你面临危险。可能两者都有。我梦得很深,索龙,我梦见了人类。”
  “那些梦境让你烦恼吗?”索龙从沙发上起身,试图站在摇晃不平的地面上。墙壁上不再流动着变幻多彩的光线,而露出一层灰绿的底色。
  “它们使我欣慰,索龙。怀着对人类的爱死去总比含恨而逝要好。”
  索龙点点头,说:“莫雷现在一定死了。”
  “莫雷?”
  “我在山里遇到的一个生物,密丝恩。他是塔奈忒·特·塔克上最后的原住民。我们的前人用大火烧死了他们一族。他们消灭了星球上的一切植被。他苟活了数百年却仍旧不知道什么是仇恨——只是感到沮丧和迷惑。他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死他的族群。”
  “你知道原因吗?”
  “我只知道人类在银河系扩张的时候灭绝过许多类似的种族。”
  “那么你现在痛恨人类吗?”
  “不。但我理解他的迷茫。因为人类快被消灭了,我们或许是最后两个还活着的人。而我们马上也要死了。”
  “但是我们是被不假思索的自然所毁灭。”
  “屠杀这个星球上的种族的难道不是同一股力量?”
  “是我们在屠杀。”
  “但我们仅仅是以己推人。用我们的想法裁定什么是我们自认为正确的行动,然而……”
  密丝恩颌首同意。他走到两张沙发中的一张面前躺下。“我们确实什么都没征服,”他说:“而现在,我们被征服了。”
  “我们征服了自己。现在在完成这个目标后,我们死去。”
  “你认为这是我们存在的目的吗?”
  “我从不认为我们的存在有所谓的‘目的’。不过我们的祖先相信人生有其目标,他们相信我们为学会爱而诞生,相信我们在学成之后就会与宇宙再度合一。”
  密丝恩合上眼睛,说:“你介意让外面的光照进来一些吗,索龙?那样我们或许能再看一眼这个世界。”
  索龙触碰墙壁,在上面画了一个符号。外墙渐渐变得模糊直到完全透明,刺目的光辉奔涌进室内,温度也随之升高,但这次,他们并不拒绝热量。
  索龙在沙发上找到地方躺下。他伸出手触摸密丝恩的手。
  “现在我们沉睡。”于是,他们在爱中入眠。
  然后索龙和密丝恩梦见了人类。
  他们梦见了人类奋力渴望争取的一切,人类的所有成就和所有失败。那是一段爱之梦。
  他们梦见了银河系的恒星与行星,以及遥遥数千栽前出离地球的人类——他们探索自身、毁灭自身、折磨自身,因为他们相信那样产生的知识会带来爱与宁静。
  他们似乎梦到了整个银河系从出生到死亡的历史,他们目睹所有恒星和行星的形成,他们经历了在一切行星上生存过的一切个体的悲欢离合。
  在梦中他们发现时间没有意义,一如死亡无关紧要,身份①也微不足道。
  ①这里的Identity,是代表一种身份认同,即认同个体从根本上区别于其他事物的特性。
  当他们做梦的时候,最后一座塔楼倾毁,塔奈忒·特·塔克落入太阳的咆哮核心。太阳又与卡黛尔星结合,同一百颗其他的太阳冲撞在一起形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
  那是黑暗中须臾间燃起的最后火焰。之后它也被大质量吞噬。
  曾经是一个银河系的地方只剩下黑暗。
  但是当大质量由于自身重量内爆时,已经有事情开始发生。
  也许索龙和密丝恩,或者曾经作为他们的生命,依旧在做梦,他们的梦境至少一直延续到黑暗中露出光明的裂隙,银河系再度重生的时刻,正如索龙和密丝恩稍后又会以个体的形式再次诞生。
  因为时间没有意义,死亡无关紧要,身份也微不足道。




《迪拉克海上的涟漪》作者:杰弗里·兰迪斯

  邵莉敏 译

  死亡的阴影象潮水一样,带着冷酷无情的威严缓慢向我袭来,然而我逃跑了,尽管这可能毫无意义。
  我离开了,波纹扩散到远处,如同波浪抚平了被人遗忘的旅行者的足迹。
  第一次测试我的机器的时候,我们小心地避免任何差错。在没有窗户的实验室里,我们在水泥地上用胶带交叉贴了个X作为标记,在上面放了个闹钟,锁上门离开。一小时后我们回来,移开闹钟放上实验用的机器,在线圈间装了一架超八摄影机。我把摄影机对准X的地方,我辅导的一个研究生设置好机器让它把摄影机送到半小时前,在那待五分钟后,再回来。就在一瞬间,它几乎纹丝不动地消失又出现。我们放映胶片时看到,摄影机拍到钟上显示的时间是我们传送摄影机的半小时以前。我们成功地开启了一扇通往过去的大门。大家纷纷用咖啡和香槟酒来庆祝实验的成功。
  现在,我对时间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就发现了当时的一个失误:我们没想到在时钟旁边也放一架摄影机,拍下机器到达过去的情形。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是理所当然,但当时大家却并没有想到。
  我到达了,无坝海洋中的波纹立时汇聚起来。
  这是1965年6月8日,旧金山。和煦的微风轻拂过缀满蒲公英的草地,松软洁白的云彩仿佛是为了愉悦我们而变换出各种奇妙怪异的形状。然而并没有几个人停下来欣赏它们。大家都行色匆匆,心不在焉,以为表现得够忙碌的话,自己就变得很重要了。 “
  他们这么匆忙。”我问,“为什么不能放松下来,休患一下,享受这美好的一天?”
  “他们被时间的假象蒙蔽了。”唐瑟说。他仰面躺着,褐色长发铺散着——在那个年代,只要发长过耳就算是“长发”——正吹出一个肥皂泡。泡泡被微风吹下山,汇入了湍急的人流中。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出现。“他们深信现在所做的对未来很重要。”肥皂泡撞上一个公文包,“嚷”一下破了。唐瑟又吹了一个肥皂泡。“我和你,我们知道这是个多么虚伪的幻象。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现在,永恒的现在。”
  他是对的,比他自己认为得还要正确。曾经,我也是那么疲于奔命和自以为是。我也有过才华横溢、野心勃勃的时候。28岁时,我已经创造出世上最伟大的发明。
  从藏身的地方我看见他从员工电梯出来。他瘦得几乎像是快被饿死的人,穿着无袖白T恤,有着金色鬈发,神色紧张不安。他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大厅,但并没看到藏在门房里的我。那个男人的两条胳膊下都挟着一个两加仑的汽油罐,手上还各拎着一桶汽油。他放下三个罐,把最后一个罐倒过来,沿着大厅一路浇上气味刺鼻的汽油。他面无表情地干着。当他开始倒第二罐汽油时,我认为是时候了。趁他经过我的藏身处,我冲出来用扳手把他敲昏,然后叫来旅馆的保安。然后我再回到门房,让时间的涟纹聚集。
  我来到一间正在燃烧的房间,火舌舔舐着向我袭来,炙热的温度高得让人难以忍受。我喘息着一一又错了——在键盘上按下按键。

  时间旅行原理及应用注意事项:
  1.旅行只能前往过去。
  2.传送对象要回到精确的出发时间和地点。
  3 。 把过去的对象传送回现在是不可能的。
  4.过去的行为不能改变现在。

  一次,我试图跳回到一亿年前,到白垩纪去观察恐龙。所有的图片书上描绘的都是大地上遍布恐龙的景色。而我花了三天时间在一个沼泽附近游荡一一穿着崭新的斜纹软呢西装——却连只比矮脚猎犬大点的恐龙都没见到。后来有一只食肉恐龙——我不清楚是哪个品种——像一阵风似的从我眼前一闪而过。真是失望透顶。
  我的一位超穷数学教授常常给我们讲一家房间数量无限的旅馆的故事。某天客满的时候,又来了位客人。 “没问题。”服务台的接待员说。他把一号房间的客人移到二号房间,二号房间的客人移到三号房间。依此类推。很快,一个空房间腾出来了。
  欲知后文,按下链接:  连续试听百首热歌?没错!快来体验吧!
  不久,一群无穷多数量的客人来了。“没问题。”服务台的接待员毫无畏惧之感。他把一号房间的客人移到二号房间,二号房间的客人移到四号房间,三号房间的客人移到六号房间,依此类推。很快!有无穷多数量的房间腾空了。
  我的时间机器的工作原理就是如此。

  我再次回到1965年,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出现在我混乱人生轨迹上的陌生人。长年的闲逛我遇到过不少人,但丹尼尔·雷尼·唐瑟是惟一真正有头脑的人。他有一种温柔、轻松的微笑,一把破旧的二手吉他,还有着和我在一百次人生中所学到的一样多的智慧。我们在一起同享乐共患难,不管是暴风雪在头顶劲飞狂舞的严酷冬季,还是在有着湛蓝天空的晴朗夏日。我们曾以为这样的好时光会永远继续下去。我们还在来复枪的枪筒里插上玫瑰花,我们横躺在骚乱中的大街上,却没有受伤,那段时日更美好。每次他去世我都守在他身边,一次、两次,现在已超过了一百次。
  他死于1969年2月8日,正是爱像国王般发号施令的大骗子尼克松和他愚蠢的同僚斯皮罗上台的那个月,也是肯特市大骚乱,奥尔塔蒙特音乐会惨剧以及在柬埔寨发生的一场神秘战争的前一年。一桩桩令人沮丧的事件慢慢扼杀了所有的夏日憧憬。他死了,我当时无能为力,即便是现在也如此。上次他要死的时候,我把他拽进医院。虽然他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但我还是不断怒吼、咆哮,终于说服医生给他做检查。经过X光照片,放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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