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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盛世华族.乱世华族梦(重修版+初版) 作者:靡宝(17k女生网vip2015-05-02完结)-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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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四人四骑,踏着露水启程。
  清晨空气清冽,刘玉锦极其兴奋,好似要出游的孩子一般。
  “阿菲。”刘玉锦问,“京城到底是怎么样的?”
  京城,长安……
  丹菲思绪飘向远方。
  清晨,长安的钟声次第敲响,驱散一日的黑暗,迎来日出的光明。
  带着露水的鲜花被婢子柔嫩的手捧进屋来,换下昨夜凋谢的花朵。
  春日湿润明媚的郊外,华服云鬓的名媛贵女们被罗绮曵地的侍女簇拥着踏青赏画。琥珀色的美酒盛在莲花金杯之中,却又因为嬉笑,而被轻易地泼洒在了娇艳的牡丹上……
  香车骏马昆仑奴,帝王将相世家女,金粉绫罗夜光杯,才子佳人花锦城。
  这是个极致繁华的都城,是刘玉锦、段宁江她们以前只可梦想,却未指望真的能抵达的圣地。
  也是对于丹菲来说,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她在长安生活的时间不算长,而后匆匆逃离。记忆中长安的繁荣反而成了一团挥之不去的阴影,昭示着多舛的命运。
  又过了数日,他们终于抵达陇州。
  丹菲望着巍峨的城墙,一阵恍惚。她仿佛又看到三年前的那一幕。自己一家人乘着马车,匆匆穿过这道城墙,朝北而去。
  父亲抱着丹菲,指着身后远去的城门,对丹菲道:“我们一家,将来都会从这里再度南下回去,回到我们原来的家里。”
  三年后,曹家三口,只有丹菲一人站在城门前,满身无形的伤痕。
  父母一直都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回长安,唯独丹菲十分适应沙鸣的生活。可想回去的人,再也回不去;并未想过回去的,却被命运牵引着来到这里。
  他们策马穿城而过。
  清晨露水浓重,初春的太阳在云雾后露出淡青色的剪影。原野、屋舍,全都被笼罩在蓝紫灰色的霜气中。丹菲举目朝北方望去,却只能望到绵延的黛青色山脉。父母的坟茔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这一刻,她就像一个终于寻到来时路的游子,眼眶湿润,喉咙哽咽。
  “耶耶,阿娘。”丹菲轻声在风中呢喃,“随我回家去。”

重返长安
  战火未及之处,和北方好似两重天。
  沙鸣、原州一带随处可见风霜满面、疲惫愁苦的行人,到处焦土荒丘,雪原茫茫,了无生机。京都一代却是街市井然,游人熙熙攘攘,一派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
  年过后,春雨初临,郊外积雪开始逐渐消融,枝头已可见隐隐的绿意。忽略偶尔行过的士兵,这里并没有什么战争的痕迹。
  越往南走,天气越温暖。他们好像一步步从冬日,走进了春天里。
  天空是湿润的蓝色,仿佛蘸饱了颜料涂抹而成的写意之作。道路两旁的村镇里,屋舍整洁井然,随便一处城镇的街市都那么繁华喧闹。
  这里看不到沙鸣城里的那种漫天的风沙,也没有兽皮弯刀,也没有豪迈粗犷的胡人。这里的空气中闻不到牲畜的腥臊,替代的是果蔬草木的气息,和脂粉的清香。这里精致,优美,文雅,没有创伤。
  她像游子归家,鸟儿归巢。中断的命运轨道又重新接连上。
  当最终到达长安,当那座雄伟高耸的城门出现在丹菲视野里时,她才知道自己确实是有些怀念这座都城的。
  马车徐徐驶入长安,一个盛大且喧嚣的大都从容地接纳着源源不绝到来的异乡客人。大周的国都优雅地向来客展示着她的富强与繁荣,还有她的美丽与华贵。
  宽敞而笔直的大道望不到尽头,路旁栽种的榆树与槐树枝叶茂密。土黄色的坊墙后,是鳞次栉比的楼宇,一家家白墙乌顶的深宅大院。长安已经进入了春天,屋舍庭院里的海棠正在怒放,绚丽的花树和青葱的杨柳互相映衬,把长安的春天烘托得格外娇艳。
  街市上,是往来不绝的人潮。红发碧眼的胡人吆喝着驱赶着拉车的马匹,锦衣帛冠的富人骑着骠壮的大马,皮肤黝黑的昆仑奴牵着马在人群里穿梭。待到走近了,才发现马上的郎君娥眉杏目,粉面朱唇,是一位二八年华的俏丽女郎。
  “京中女郎也兴作男装?”刘玉锦惊艳地问。
  卢二郎笑道:“这些年却是这样。不过那可不是什么女郎,而是大户人家的婢子罢了。若真是女郎出行,怎么会只带一个昆仑奴?且西市杂乱,贵女也不会轻易踏足。”
  “大户婢都有这般派头?”刘玉锦咂舌。
  卢大郎道:“这不算什么了。我们崔家的管事娘子出行,也有车驾奴仆,比寻常人家娘子还气派积分。等两位小娘子在京城待久了,见惯了那些王孙大官家的阵仗,便不奇怪了。”
  说话间,马车又行驶过一条宽敞大道,忽见一列马队前呼后拥地经过。骑马的都是一群年轻的郎君,手执球棍,一路高声谈笑,显然是刚打完马球归来。
  男儿们各个矫健俊朗,意气风发,引得路边小娘子们竞相观看。更有大胆的娘子,用手帕扎了花枝朝他们扔去。被砸中的郎君笑嘻嘻地将帕子收进袖子里,引得同行的伙伴起哄大笑。
  丹菲目光闪动。
  昔年一个温暖春日,她走在田间。段义云和一群少年也是这样嬉笑着纵马而过,引得路旁村姑们纷纷打量。
  那队骑装的郎君们说笑着远去,只留下潇洒的背影。
  刘玉锦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道:“长安的郎君好精致,在沙鸣可见不到。沙鸣的男人终日灰头土脸的。”
  丹菲嗤之以鼻,“整日跑马遛狗,无需上沙场保家卫国,自然精致优雅了。”
  闹市里忽然一阵人潮涌动,叱喝声响起,人群随即被驱赶散开。
  卢家兄弟和丹菲对这情形十分熟悉,知道是有贵人过来,豪奴在开道,立刻驱马退让。刘玉锦却是反应慢了半拍,等到丹菲回头寻她时,来人已经到了刘玉锦面前。
  “哪个不长眼的拦路?”豪奴举起鞭子,就朝刘玉锦抽去。
  刘玉锦惊叫一声,扭身躲。鞭子抽在马脖子上,马儿吃痛,先是一蹄子踹中那豪奴的脸,又把刘玉锦掀下马背。
  说时迟那时快,丹菲骑着红菱猛地窜出,一招猴子捞月将刘玉锦抓住,拽上了马背。
  围观的百姓轰然叫好。
  那豪奴被马踢得满脸血,坐在地上破口大骂,“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贱奴,连上洛王府也敢打。看爷爷不好好教训你。”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丹菲一听上洛王府四个字,热血冲上头顶,若不是刘玉锦眼疾手快拉住她,她当即就一鞭子把那豪奴抽得满脸开花了。
  卢大郎见状上前道:“这两位乃是崔府亲眷。还请上洛王府行个方便。”
  那豪奴一愣,“崔府?”
  “崔景钰那小子,如今还有何颜面出来走动?他家亲眷,又算是个什么人物?”一声极傲慢跋扈的声音响起。就见一群身穿罗衣的豪奴,簇拥着一个年轻男子驱马而来。
  这男子而立之年的模样,中等相貌,个子不高,两道眉毛很淡,显得神情颇有几分猥琐。
  卢大郎见了这人,急忙下了马,行礼道:“世子。”
  丹菲和刘玉锦也不情不愿地被卢二郎扶下马来。
  “这是什么人呀?”上洛王世子打量着丹菲二人。两个女孩都穿着男装,方便骑马。不过刘玉锦面容娇俏,一看就知是女孩。丹菲带着鹿皮帽,遮着大半张,依旧像个少年。
  “这两位是家主亲戚。奴奉命接她们进城。方才无心和王府家奴起了冲突,世子见谅。”
  上洛王世子嗤笑,“崔家如今这光景,竟然还有人来投奔?我说小娘子,你之前可没打听清楚吗?”
  刘玉锦吓得急忙往丹菲身后躲。
  卢大郎深知这世子好色的名声,暗捏了一把汗。
  上洛王世子果真更加好奇,用马鞭去挑刘玉锦的下巴。
  “倒是个标致的小美人。什么亲戚,是崔景钰去了一趟北方,收的两个新宠吧?我说美人,不如跟我回上洛王府去?崔景钰这人毫无情趣,你不知道吗?沙鸣城被突厥人破了,段德元守城不利,还被查出贪污军费,纵容敌军,已是被夺了死后功名,抄了家了!崔景钰在朝堂上作证,将亲舅父出卖了个彻底呢!”
  此话不啻晴天霹雳。丹菲好似被人重重地在胸口捶了一拳,猛地抬起头。
  “你说什么?”
  上洛王世子却是眼前一亮,惊叹道:“好俊的小郎!崔景钰果真好眼光,去哪里寻来你们这一对活宝儿?”
  说罢,俯身伸手来摸丹菲的脸。
  丹菲眼中凶光一闪,下意识向腰间的匕首摸去。
  “世子!”卢大郎急忙大叫。他同丹菲一路相处,深知这娘子性情火烈,极怕她一旦闹起来,此事就不可收拾。
  幸而丹菲在紧要关头克制住了情绪,后退一步避开了上洛王世子的爪子,道:“世子说崔景钰作证,是怎么一回事?”
  上洛王世子冷笑着收回手,“你当崔景钰好端端地不呆在长安,却跑沙鸣去吃苦,为得什么?朝中早有人参段德元墨贪。崔景钰乃是作为特使,暗中去调查此事的。本担心他会包庇娘舅,没想这小子还真的大义灭亲。敬佩!真是敬佩!他可因此官升两级,是亲勋翎卫校尉了!”
  丹菲向卢家兄弟望去。卢家兄弟避开她的目光,低下了头。
  他们竟然也已知道了?
  “如何,美人?”上洛王世子拿马鞭挑起丹菲的下巴,啧啧道,“仔细看,真是秋水为神玉做骨。虽然瘦了些,却真是个难得的美人痞子。美人与其跟着崔景钰那狼心狗肺之辈,何不如跟我走。只要将我伺候好了,过几年放你出府,还给你一笔钱娶新妇。至于崔景钰,他如今可是安乐公主的入幕之宾。公主醋劲可大了。”
  丹菲如木偶一般站着,脑海中两个声音正在激烈争吵。
  “崔景钰骗了你!”
  “上洛王世子是什么好东西,他的话就能信?”
  “卢家兄弟也默认了。”
  “也许段将军真的德性有亏?”
  “那段宁江是为何而死的?”
  丹菲简直要疯了。
  上洛王世子见丹菲没反应,就当她默认了,立刻指使奴仆来拉人。刘玉锦吓得大叫,不住往丹菲身后躲。卢家兄弟想阻拦,可韦家人多势众,轻易就将他们拦在一旁。
  丹菲被拉扯了几把,回过神来,就见男人在抓自己的胳膊。她怒火倏然腾起三丈,目光里一片血红,出手如闪电,咔嚓就把对方的胳膊给拆了,再横起一脚,把人踢飞了出去。
  韦家的家奴哗然。起初只见她斯文俊秀,没想到她会拳脚,尚未回过神之际,就已被丹菲一脚招呼在脸上。三四个男人,被打得落花流水,惨叫连连。
  上洛王世子吃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坐在马上嚷嚷:“大胆刁民,要行刺本世子!武侯何在?快来抓人!”
  丹菲抓着一个家奴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将他扔到世子马下。世子吓得尖叫,胡乱挥舞着马鞭去抽丹菲。
  丹菲胳膊上挨了一鞭,火辣辣地疼。她也懒得同这世子计较,一声口哨唤来红菱,拉着刘玉锦跳上马背。
  韦家家奴冲过来阻拦,被丹菲几鞭子抽得哭爹喊娘。红菱扬蹄踢开他们,驮着两个女孩狂奔而去。
  “追!”上洛王世子气得浑身哆嗦,“给我把这两个贱奴抓回来,死活不论!”

郡王隆基
  街市上行人众多,马匹奔跑顿时引起一阵骚乱。小贩的摊子被马踢翻,路人被冲散。叫骂声,惊呼声,随着马匹奔跑一路而起。
  丹菲也不知道她们此刻跑到了哪里,只好尽量朝最近的东门奔去。出了城,她们才能暂时安全。
  金吾卫们吹着口哨追过来。
  “京城之中,何人胆敢当街策马?”
  丹菲紧急调转方向,避开了金吾卫的围堵。
  马奔跑过长街,如无头苍蝇一样瞎跑着,一头撞进了一处开阔地。
  场地上正在进行一场马球赛,两个球队你追我赶,场边观众欢呼呐喊。丹菲她们的闯入霎时打乱了场上秩序。紧随而至的金吾卫冲散了观众,如一盆冷水泼在火上。
  “什么人?”有人大声叱喝。
  “金吾卫捉拿逃犯。闲杂人等让开!”
  “大胆——”
  球场上乱作一团。红菱是久经沙场的战马,一身血性悍意,俨然马中之王。它的出现引得其他马匹也躁动起来。骑士们连连大声叱喝着。金吾卫东奔西跑地围堵,一不留神就被失控的马踢倒。
  “荒唐!”一声清朗的怒喝响起,“十来个侍卫竟然捉不住一个小贼?拿我箭来!”
  丹菲从怀中掏出一支拇指大小的短笛子,咬在口中,而后两手捂住红菱的耳朵,用力吹响了笛子。
  一声尖细怪异的哨声响起,在场的马匹大受刺激,纷纷狂躁地扬蹄嘶鸣。
  那男子正拉开弓,冷不防被马掀倒在地。箭脱离弓弦,偏离了方向,径直朝一个骑着照夜狮子马的郎君射去。
  “郡王——”
  凄厉的惊呼声中,丹菲一跃而起,将那位置于箭前的男子扑下了马。两人跌落在地上,顺势滚了丈远,才停了下来。
  “保护郡王!”
  侍卫们潮水一般围了过来,唰唰拔刀。
  丹菲头晕目眩,来不及起身就被数支手抓起,又重重按回尘土之中!
  “哪里来的贼人,胆敢行刺郡王?”
  “我们不是……”刘玉锦话还未说完,也被按住。
  红菱被套住脖颈,狂躁地挣扎蹬蹄子,随即被侍卫合力拽倒在地。
  刘玉锦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们不是贼人!是有人要抓我们……”
  她的嗓音有着不容错辨的女孩子的娇嫩纤柔,抓着她的侍卫一愣。
  “先松开。”郡王被人扶了起来。
  “郡王……”
  “听郡王的吩咐!”有人高喝。
  抓着丹菲的手松开。她僵硬地一点点抬起头,视线中,崔景钰一身骑装,正大步奔了过来。
  “你们是何人?”
  丹菲茫然转头。年轻的郡王正被侍卫环伺着,和善地看着她。
  丹菲觉得他有点眼熟,却一时认不出来。
  “他们是我的友人。”崔景钰赶到,气息中竟然带着微妙的不安的颤抖。
  “你们……认识?”郡王问。
  “是。”崔景钰答道,看向丹菲。
  丹菲注视他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同君虽只分别月余,却如三秋。”
  郡王露出暧昧笑意,目光不住在两人之间打转。丹菲和崔景钰的目光在空中如短兵相接,铮铮打出火花。
  场面僵持着,直到刘玉锦一个响亮的喷嚏才将众人唤回了神。
  ***
  金吾卫们散去。刘玉锦和丹菲被人领到球场旁边的看台上坐下。两个女孩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幸而有奴仆送来热水和面巾,两人擦了手和脸,这才勉强能见人。
  临淄郡王健步走来,正见丹菲放下面巾,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面孔,嘴唇红润饱满,一双凤目清光流转。
  临淄郡王不由得一愣,心想这倒是明玉蒙尘了,布衣荆钗竟然也有这等殊色。
  丹菲已经整理好了衣衫,带着刘玉锦,朝他恭恭敬敬地叩拜下来。
  “小女和阿姊初来长安投奔亲戚,方才在路上同上洛王世子起了冲突。世子要抓我们。我们仓促逃跑之际,不慎冲撞了郡王,还请郡王恕罪。”
  少女虽然形容狼狈,但是谈吐不俗,一口官话说得字正腔圆。临淄郡王不禁对她另眼相看。
  “地上凉,快请起吧。”临淄郡王亲手扶她们,“韦敬那厮就是个色中饿鬼,时常听到他轻薄民女的事。两位娘子受惊了。有我做主,他不会敢再来寻你们麻烦。”
  丹菲起身之际,才认真地打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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