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盈,妾心盈-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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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说她愿意陪在我身边照顾我一辈子的时候，我想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幸福，即使她对我只是感激和愧疚。但是上天给我的眷顾总是不长久，她进宫了，为了不让皇上迁怒我和胭雪，她进宫出家了，这一年，我同时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人，一个是她，一个是皓轩，皓轩为了他爹，不得不踏进官场，一出征，皇上就封他当了大将军，他跟我说，荣誉的代价太大，那个冬天，我先送走了皓轩，又送走了纤画，我们的这一别，竟是三年的光景。
在没有他们的日子里，我越来越沉默，时常看着窗外发呆，脑海里常出现以前的画面，湮嫣则安静的过着她自己的日子，我们像原来一样相处，却发现，当初对她的逃避感，竟然消失不见了，她亦没再给我有压力的感觉，她说，她要等皓轩回来娶她，他们约好了，而且，她说，在我成亲的那天，她的心，就死了，死在我那场盛大的婚宴里，而她的忧愁，被那些红色喜庆掩盖了。
我的腿不方便，很多事简单的事，对现在的我来说显得艰难无比，我无法自己上床休息，很多时候都是胭雪在帮我，最初我总是拒绝，毕竟虽然我和她是夫妻，但是我们并没有感情，但是她坚持，她说，纤画拜托她，以后没有她的日子里，她要代替她，照顾我，如果可以，她说，她会试着爱我。
我和她心里都明白，她爱的是皓轩，我爱的是纤画，我们都在自欺欺人，时间对于我来说，象是一种枷锁，变成一场漫无目的的放逐，我的话越来越少，有的时候，一天都说不少一句话，只是拿着书，盯着书，却什么都看不进去，大多数时候，胭雪会帮我泡上一杯茶，也在一边安静的陪着我，偶尔她会弹琵琶给我听，却不和我交谈，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可是，我却感到安心，而这样的感觉，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出现过了，后来，她常和我下棋，总是摆一些残局来考我，有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对弈一夜而不知疲倦，日子就在这样行云流水间过去，直到我抽身回到现实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已经初春了。
她常推着我在花园里走动，她说多看看花草，人的心情会好一点，而湮嫣安静的在一边绣着东西，这已经是我看到她绣的第十张了，我不知道她在绣什么，她不说，我也没问。胭雪说，城西来了一个会变戏法的卖艺人，她让我陪她去看，我不忍拒绝她，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要求我陪她做一件事。但我想，我是被她骗了，有了第一次，接踵而来的第二次，第三次，我不得不佩服她，每次她总能想出不同的法子让我出去，而她介绍的地方，也确实不错。我们相处得很融洽，我想，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要把握身边的人，珍惜眼前的，才是明智的选择，我又开始和她聊起天来，有的时候，我们甚至会为了对一篇文章的理解不同而争吵，这个时候湮嫣就会出来劝和，我们就这样，安静的度过了三年。
皓轩凯旋回来，我为他感到高兴，他成熟了不少，也黑了不少，那天，我还见到了纤画，她怀孕了，我记得胭雪说过，怀孕的女人是最漂亮的，当我再见到纤画的时候，我觉得这句话不是没道理，她比三年前，更有韵味了。
奇怪的是，我却不像当初那样心痛了，甚至我还替她开心，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皓轩和湮嫣成亲了，就在皓轩回来的第三天，湮嫣搬走了，家里只剩下我和胭雪。我觉得突然想起，三年前，这所宅子里，住着的人，现在都远去了，只剩下自己还在原地，幸好我还有胭雪陪我。
纤画难产死亡的消息传来，我正在修补昨天断了的琴弦，送走她的那天，天下起了小雨，她就躺在我眼前的棺材里，永远的休息了，当胭雪把手搭在我肩膀上问我还好吗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除了心痛之外，竟然还有惋惜。我没有说话，那天回去以后，我把自己锁在房间一天一夜，我听湮嫣说，我把自己关了多久，胭雪在外面等了多久。我觉得我似乎是懂了，原来，在那些和胭雪相处的日子里，我已经把对纤画的思念，转变成了怀念，固执的以为自己还是爱着她，莫然回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习惯了，习惯对她付出和疼爱。
后来，皓轩说了一句话，他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其中也包括人的感情，胭雪说，她会试着爱我，为什么，我却没有试着去爱过她，我的结发妻子呢。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然诺重，君须记：番外篇二，湮嫣］
五岁那年，我第一次来到长安，对一切的事物，我都觉得是那么的新奇，糖人，泥捏人，我都是第一次见到，奶娘带着我上长安是娘的意思，她说女儿家，要多见点世面，她身体不好，所以，奶娘独自带我上了长安，而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次到长安，竟然是娘悲剧的开始。
那年，我第一次见到爹，我害怕的躲在奶娘的身后，他看着娘，又看了看我，笑了笑，他走过来把我抱起，我依旧记得，当时他的脸上，是种欣慰满足的笑容，而那种笑容，在日后的时光里，却再也没出现过，或者说，是对我再也没出现过。
娘说，爹来接我们回家了，我看见娘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后来我才明白，那种笑，是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我们住进了王府，这里大得有些过分，我很不习惯，奶娘在我们进王府的时候，就被爹遣散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甚至现在，我都已经记不清她的容颜了，只是模糊的记得，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在王府里，还有另一个人，爹让我管她叫大娘，我不喜欢她，因为她总是用一种让我觉得害怕的眼神看着我，后来，我终于知道，那叫幽怨。
我随娘住进这座大宅有些日子了，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还不会记时，我只知道，爹上次来看我们，已经是年前的事了，而现在，荷花都开了，娘的脸上，失去了初来时的光彩，她变得不爱笑了，常看着一样东西发呆，而我，大多数时候我安静的坐在一边，娘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有时候一天就这样过去。府上的人对我很冷淡，我不喜欢与他们接触，他们总是在背后议论娘，说我是娘硬赖给爹的，娘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娘常在夜里，偷偷的难过，有一次，她抱着我，呆滞的说，要是不把你带来，要是我们还是生活在安恬村，那就好了。我看着娘，然后躲进娘的怀里，听说，大娘的孩子出世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那天，府里来了好多人，大娘穿着红色的衣裳，手里抱着孩子，和来人炫耀着。娘很安静的坐在角落，我也安静的站在她的身边，大娘偶尔会看看我们，然后轻蔑的朝娘笑笑。
娘死的那天，是个阴天，我看着大夫对着爹摇了摇头，然后背起药箱走了，爹站在门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娘，很久很久，然后他走到墙角，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他拉着我，走到娘的床边，他在娘的床边坐了下来，来回的摸着娘的脸，我能感觉到，那一刻他的悲伤，但是我却无法体谅他的无情，大夫说，娘是积郁成疾死的，我知道，如果爹能多陪陪娘，或许，娘就不会死。
娘下葬了，那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娘的墓前，而我爹，娘所用尽心力去爱的男人，一直都没出现，那天，我坐在那里，一天一夜，后来，爹派给我一个小丫头照顾我，她与我同岁，她很爱笑，总是呱噪的说个不停，我习惯听她说话，我唤她洳，我再也没踏出别院，直到一道圣旨的到来，由我入宫当妃子的消息在整个府里传开了，而那年，我十六岁。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洳拉着我跑，大娘带着几个男人追，洳说，大娘为了让自己的女儿代替我，要我消失，她不想我消失，她说，你这么好的人，应该要有个人好好的疼你，她把我藏在后面外的杂草里，她说，那些人找不到我，便不会为难她，如果当时我知道，那竟然会是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那么，我定不会让她牺牲，我忘记自己在草丛里躲了多久，我从草丛里钻出来，我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去，但是我知道，我是不能继续留在长安了，可是，我走到城门，却停了下来，离开了长安，我能去哪，以后我要怎么活下去，对于以后，我竟然开始害怕起来，我靠着城门的墙角坐了下来，雨水打在我的衣服上，脸上，我只能抱紧自己，似是过了百年，他的出现，像是奇迹，他撑着伞，怜悯的看着我，他朝我伸出了手，我把手交给他，他握住我的手，那是双很大，很温暖的手，我竟然不愿意离去，而他，亦没赶我走。
我尽心的照顾着他的生活，帮他管理着府上的事，替他弹琴、砚墨，他常看着我发呆，特别是在弹琴的时候，我总觉得，他不是在看我，而是透过我，想着别人。后来，我认识了皓轩，他是个静不下来的人，皓轩的加入，让我的世界突然鲜活起来，他常带我去斗蛐蛐，也带我去放过纸鸢，他说，他认识一个野丫头，和我完全不一样，他说，那个野丫头是洛未来的媳妇，他还说，我和她，有那么一点象。
我在他身边三年，我依旧做着自己该做的事，那天，我见到了她，他们口中的纤画，是个漂亮得像画一样的女子，洛对她的宠溺，远远的超乎了我的想象，洛对我说，找个人嫁了吧，我终于鼓气勇气问了他，是不是她来了，他就不再需要我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我说你是个好姑娘，他说，女子没有太多的青春和岁月拿来浪费，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只要安静的呆在他身边，对我来说，那些年岁和青春，都是有意义的，我一直以为，他会和纤画顺理成章的成亲，然后开枝散叶，却在那场宴席里，改变了，那日，他们去参加宴席，我坐在院子里，等啊等，月已过半，他们才推门回来，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我没问，我去厨房把汤给他们端了出来，我发现，纤画头上的簪子，我见过那样的簪子，是宫里才有的，爹曾经送过一只给娘，说是皇上赐的，尽管那是他唯一一次送娘东西。
那晚，我去找了纤画，我以为我掩饰得很成功的爱恋，在她看来，并不是秘密，她说，她不爱洛，她说，她爱上了，一个为她采藕的男子。我们竟然聊了一夜，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安静，原来自己也是个爱说话的人，皇上的赐婚让整个府的气氛降到了最低点，我没有去打扰洛，我只是站在拐角处，一直看着他和她。皓轩突然站在我身后，他问，为什么不过去，我说，过去干什么，他也看不到我，我也不在他的眼里，他并没有安慰我，只是把手放在我的头顶，淡淡的笑着，他说，难过的时候，不要总是一个人。他说完便去到洛的身边，我看着他，其实，皓轩也是一个细心的人吧。
我独力把婚礼揽下，任何一个细节，我都不让旁人插手，我请了最好的工匠师傅来翻新府邸，请最好的酿酒师傅酿制礼酒，买了最好的红布，帮他布置新房，纤画说我太傻，为他人做嫁妆，我说，那又何妨，这是我帮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他的妻子会帮他叠衣盖被，会弹琴给他听，会帮他铺好画纸，砚好墨，这一切，都不在是我的权利了，纤画抱着我，她说她心疼我，那天的婚宴，我没参加，我坐在房间里，锈着手中的鸳鸯，为他，亦为自己。那夜，我辗转反侧，我无法入眠，起身走到花园，却遇到皓轩，他说纤画醉得一塌糊涂，刚把她交给碧儿照顾着。
他看着我，竟出神了，他说，想哭的话，他把他的怀抱暂时借给我，我摇头拒绝了，我第一次发现，他居然是个如此固执和霸道的人，他走过来，把我拉进怀里，他说，人要是忍了太多忍了太久，就会把自己忘了，也会把自己丢了，在他的怀里，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我哭了，在他的怀里，我发现，原来自己还能哭，还有眼泪。
洛的腿，在这紧随而来的秋猎里，再也无法行走了，他太爱纤画了，以致这般，他都觉得无悔，皓轩无法接受，他对皇上出言不逊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如此的深厚，那一刻，我觉得他像个巨人，独自支撑着他们三人的世界，我冲过去抱住他，我突然想给他一个拥抱，不为别的，只是单纯的那么想而已。
接下来的一切，我还没来得及去想，就已经发生了，纤画为了补偿洛，她要嫁给洛，她把那一池的荷花都填了，就在我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皓轩要出征了，而纤画也要进宫了，那夜，皓轩来找我，他说，他不喜欢打仗，也不喜欢当将军，如果可以，他宁愿做个平凡的人，没有这样的家世，不用牵扯进那样复杂的政局，我告诉他，要活着回来，不仅要答应纤画，也要答应我，他说，他一定会活着回来，他说，我的爱情和他的爱情，都一样，从未开始过，就要被扼杀，他说，他活着回来，就娶我，两个受伤的人，在一起能互相治疗，他走的那天，我没去送他，我坐在家里，看着园里的梅花，发了一整天的呆，我突然强烈的怀念我娘，我独自去了她的坟前，雪地里，娘的坟显得寂寞，我轻轻的扫去碑石上的雪，我墓前站了很久，我害怕分离，可是却不得不分离。
很长一段日子，我都没有出门，家里没有了皓轩没有了纤画，空荡荡的，我放下手中的刺绣，倒了杯茶给自己，这已经是我锈的，第十张鸳鸯了，我听娘说过，当你锈完第十张鸳鸯的时候，幸福就会来，我不信，却还是想试试，洛很少出房间，他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胭雪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我想洛是为胭雪改变的，他开始答应胭雪出来逛逛，胭雪常推着他在花园里散心，我坐在一旁，锈着最后的一只鸳鸯，他们有时候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吵起来，而我看得出，洛常让着胭雪，在皓轩和纤画离开的第一个夏天，我锈完了最后一幅鸳鸯，那天，我收到了皓轩的第一封信，他在信里说，边关的天气很冷，风沙很大，那一次，我连夜为他缝制了一件斗篷，我从没对任何人的一句话这般疯狂过，我让人把斗篷给他捎去，洛开始听胭雪的话，出门转转，我看着他们俩，心里平静不起一丝波澜，我想，对他，我是放下了。同年秋天，我收到了他的第二封家书，他说，他中箭了，箭刺穿了他的肩，到起风的日子，常会隐隐的做痛，我翻便了所有的书，终于找到了一剂药房，请人捎去给他，来那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收到他的信，焦虑，不安，充斥了我整个冬天，来年的春天，我终于收到了他迟来的家书，他说，沙场上他看着伙伴在自己身边倒下，血染红了整个沙地，他恐慌着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倒下，万一他倒下了，就没办法实现对我的承诺，他说，他答应过我会活着回来，他为此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那一次，我做了一个我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我离开了长安，去了边关，我终于见到了他，他站在城门上，像传说中的战神一样，我不知道那一次，他是否见到了我，我想，我终究是懦弱的，我远远的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边关。我在秋天回到长安，洛和胭雪对我的失踪大骂了我，胭雪抱着我哭了起来，我想，我终于有家了，在长安大街上，我不在孤单了。
来年的春天，我提起笔，想给皓轩写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写不出来，我放下笔，走到窗边，竟然看到他对我微笑，他穿着我为他缝制的斗篷，我以为这是假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