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嫁病公子-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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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阑也只嚎了一会儿,没把他娘亲给嚎来就止住哭了,睁大泪眼瞧着仍在专心致志摆放小老虎的毋忘。
许是在想:奇怪了,往日他哭的时候,他都跟着哭,怎地今日就不哭了呢?
“忘哥儿没哭,你也不能哭,嘿嘿……”孤洵笑道。
衣阑朝毋忘爬去,也许是心里不爽,伸手就将毋忘的“老虎队”弄乱了。
毋忘呆了一瞬,眉头一皱,眼里泪光儿泛起来了。
孤洵吓了一跳,以为这两哥儿是要大干一架的说,结果……
毋忘身子一转,屁股对着衣阑,继续摆弄起小老虎来。
孤洵讶得不轻,这孩子到是个“小踏实”、“小谦让”……
不争好,不争也可爱。
当然衣阑也可爱,他摸摸衣阑的小脑袋瓜子,又道:“我陪阑哥儿摞,给阑哥儿摞高高好不好?”
哪里知晓,衣阑屁股一翘,往旁处爬去,自己去沾羊奶喝去了。
“起先卫叔说你贪吃我还不信,原来还真是个贪吃的!”孤洵拍着腿大笑,这么小就会找羊奶了,这以后还不得吃遍天下美食?
末了孤洵觉得无聊,两哥儿俩都不搭理他,他灵光一闪,竟是将老虎儿全都收在箱子里。
玩得正好的毋忘“哇”的一声儿就要哭。
孤洵笑道:“给小爷笑一个,笑一次就一只小老虎。”
毋忘哪里听得懂他的话,爬过去就要抢他的。
衣阑瞧到了,觉得有趣,也跟着爬过去。
“哈啊哈,好痒,不要了……不要了,饶了小爷,都给你们……”
寡月一进屋里就瞧见了这一幕。
这三哥儿玩得不亦乐乎,那亲密样子就同三哥都是嫡亲的兄弟似的,他心里又开心又郁闷……
又想:算了,不生了,生两个儿子都能被那姓孤的使计拐走,生个女儿岂不是要被拐到没影子了?
不生了,要生女儿也要等远离了这孤家父子俩再说……
其后数月里,长安城里流传一段有趣的对话。
随侍:“爷你做甚把相府围墙建这么高?”
相爷,冷目一瞥:“防止孤苏郁拐我儿子。”
随侍:没见将军来过咱府上啊?
相爷,冷目再一瞥:“他儿子也不行。”
随侍:“……”
次日相府围墙高了数尺,连着耗子洞也被堵着了。
孤苏郁:“……”
孤洵:“……”
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数月,又到了年关。
毋忘,衣阑已会走路了,不过大部分时候顾九还是抱着,或者要他们扶着走。
一岁两个多月的孩子也该会走路了。
听寡月的顾九每日在两孩子面前念诗,算是启蒙吧,也不管他们听不听的懂,有时候咿咿呀呀的附和几声,也甚是有趣。
这一年,朝堂的局势有些紧张,顾九也能感觉到。
那日圣上将段逢春只禁足宣业门两日便放了,可是之后她似乎是见到每每阴寡月从朝堂上回来,都带着三分愁容和勉强的笑意。
她问过,寡月说他也不清楚。
“娘亲。”扶着长廊扶手走来的哥儿俩,朝顾九奔走来,朱红小心的跟在后头。
苏娘嫁人了,如今朱红和赭石住在府上,朱红替她料理府上的事情,还想着将来朱红的儿子给他哥儿俩做伴读来着……
牙牙学语之中的孩子总喜欢发声说话,不过这“娘亲”二字唤得格外清晰响亮。
“抱抱……”衣阑比毋忘会撒娇,每次第一个讨到拥抱。
毋忘也不哭不闹,眨巴着望着娘亲抱弟弟,倒是有几分哥哥的自觉。
顾九不知是什么时候起,毋忘再也没乱哭过了,坚强的像倔强时候的阴寡月。
是的,她察觉到了,这两孩子,毋忘更像寡月的性子,衣阑更像南衣的……
顾九抱着衣阑,大了,重了好多好多,真怕再过段时候,她抱不动了,她鼻尖一酸又蹲下身子去牵毋忘的手。
“爹爹今天好晚,到现在还没回来呢。”顾九同毋忘和衣阑道。
毋忘跟着唤了声:“爹爹……”
衣阑却是搂着顾九的脖子笑咩咩地道:“娘亲……等等……”
顾九搂着他俩,瞅着两孩儿可爱的模样,笑出声来。
这夜阴寡月回来的很晚。
脸色阴沉的可怕,在换鞋子的时候,卫箕就怕主子一下将那鞋子踢在他脸上……当然他知道主子绝对不会这么做,他只是想说,今日他的主子心情真的很不好,连着他都瞧出来了。
果然阴寡月用了茶,将杯子重重的放在茶几上。
他知道不该将这火气带回家里的。
可是……
户部私自调高赋税已逾一年,这事情他竟然压根不知情,如今被揭发出来了,圣上竟然点头默许了!
这一来朝臣怎么想?倒是以为是他阴寡月私自调高的?那下头百姓不知如何来骂他了?倒是他成了背黑锅的!那圣上一点头,不是让他更坐实了吗?可是明明不是他做的,这一出一闹,连着圣上都想包庇了,不是他这相爷做的是谁做的?
赋税调高了,那银子呢?国库依旧不足,那银子都流到哪里去了?!
“爷,您怎么了?”卫箕终是忍不住问出口。
寡月重重地叹了口气,外袍一脱道:“爷现在不知被几多人骂着呢!”
卫箕唬了一跳,这时顾九从房里出来。
“骂你?你替圣上办事,别人骂你作甚?”顾九道。
“户部涨了一层赋税,几万两的银子,估摸着今儿都在传,入了我腰包呢!”寡月竟是没想隐瞒,接了过去。
卫箕唬了一大跳,紧张不已道:“爷啊,这外人都是瞎子,您两袖清风,正直的就同一把剑,那些人怎么能这么说您呢?”
顾九眉目一动,皱眉道:“那银两都去了何处,莫不是又有猫腻?被人得了去,坑害了你!”
还没等寡月回答,顾九又道:“赋税调高一层,这是户部的事情,那户部的尚书办了事儿不同你交代,又是谁借的胆子?难不……”
顾九顿然止住,她不愿意相信是三儿想坑害寡月,或者想借着悠悠众口让阴寡月下台……
寡月见顾九顿时脸色惨白,他心一痛,沉郁的凤目饱含忧伤,“九儿……你还不明白吗?”
“不会的……”顾九仓皇摇头,“三儿,他不会这么做的……”
寡月偏首,他也不愿相信三儿会这么做,可是这半年来他朝堂之上处处受挤兑,让他不得不去这么想。
顾九只觉得头上冷汗直冒,她调整好心情,站得稳当了些儿才道:“我要进宫。”
寡月一下握住顾九的手臂,“九儿,不必了……”他想说这事情他自己能处理,九儿不必参合进来。
“他自登基后我就未再见过他了,如今他已经十五了,我怎地就不能去见他?”顾九问道。
正巧这时候,外头小厮来传宫里来了人。
寡月怔了片刻,凝了顾九一眼,二人跟着出去了。
那公公来传说是皇宫有宫晏,来请相爷和相爷夫人。
这么巧!
顾九唇角一扬,这会儿寡月要阻止也不行了吧!
于是顾九做主将两孩子托付给了卫箕他们,与寡月一同进宫了。
凡宫中宫晏,受了口谕的王公大臣们酉时在宫门候旨,由着女官宫人们领着进去。
这次来得人并不多,四大国公都齐了,再便是几个立过赫赫战功的将军和朝中要臣……
顾九随寡月就做的时候,抬眼便瞧见了护国将军,她下意识的想瞧瞧他的身边,却没发现他的一品诰命……
杨水心呢?她不禁疑惑了。
洛浮生见顾九肆无忌惮的望过来,有一瞬的怔忡,可是当他鼓起勇气正要去看她的时候,她的目光却落在了身旁的叶羽身上……
她凝着叶将军,笑得爽朗而自然……
他心痛了一瞬,没有想到隔了这么久还是会痛的,她能对一个旁人这般肆无忌惮的笑,也不愿与他对视哪怕一瞬吗?
顾九知道阿羽的腿好了,如今走路骑马都无什么大碍了。
正当这时候,宫人尖利的声音响起:“圣上驾到。”
·
宫晏的前期歌舞换了一场又一场,美酒佳肴不曾间断。
顾九却无心于此,她多次凝着高位的卿沂,许久不曾看到他了,长高了好多,人也壮实了……
可她仍不相信,当年的卿沂变了。
舞乐声停,顾九愣了一瞬,这时候听到高位上的圣上,朝她这处望来。
知道如今贵为圣上的卿沂在瞧着她,顾九显得有些拘谨。
许久,那少年淡笑道:“来人将朕为相爷夫人亲点的‘飞花乱’端上来。”
顾九没想到卿沂会为她做这些儿,她不知那“飞花乱”是怎样的一道菜,怎样的寓意,却知晓这其中定是有安排与计较的。
众大臣和命妇都望向她,而她只是沉着眉,不答话也不谢恩。桌子下头,寡月紧紧地握着顾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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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匪我思存
顾九想挣脱开寡月的手的,到底是怕被有心人瞧见了。
不过是一道赏赐的菜,又何须紧张?静了静,她朝高座的圣上瞧去,却瞧见三儿也正在瞧着她。
卿沂同她微笑,她怔了片刻,头一低,做出臣子之态。
这时殿前出现一个宫女模样的人,她端着案盘低垂着头。
大臣们不会去注意一个不起眼的宫女,顾九却不可遏止的朝那宫女望过去,倒不是别的,她只是想知晓那“飞花乱”到底是何物。
顾九美目一眯,那宫女分明是腿脚不便,虽说低着头却能看到那脸上有伤。
圣上命这样一个人来奉菜又是何意?
不是她非要往此处想,只是终究是太可疑了。
当那宫女缓缓走近,顾九身子一震,那张脸上虽然有淤青,也敷了粉,但是还是叫她认出来了!
“是你……”顾九竟是唤出声来。
那“宫女”听到顾九的声音抬眼望向顾九,那张满是淤青的脸上,阴狠的凤目死死的凝着顾九,想要用眼神将顾九杀死一遍!
寡月也随着顾九望了过去,那女子的脸映在他的眼帘之中,他身子震颤了一瞬。
这女子不是在天牢里头?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宫晏之上?
郎凌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她瘸着想要腿朝顾九走来。
此刻她的身后却现身一个黑衣人紧紧地拉住她。
郎凌霄似疯了一般将手中的“飞花乱”朝顾九抛了过去——
这时候不光是离顾九最近的寡月,还有三个人影都晃动了一瞬,只是洛浮生最快,当即闪身到了顾九面前……
此刻那高座上的少年美目一眯,将才似乎许多人都瞧到了这一幕。
卿沂一拍桌子从金座上站起:“郎凌霄,朕法外施恩赦免了你,你戴罪之身不思悔改!想对九姐姐下手!当朕养得侍卫都是死人吗?!”
他说着随手将面前的金樽掀了下去!
众人骇了一跳,寡月与顾九相视一望,钳制着郎凌霄的洛浮生也放了手,将那郎凌霄交给黑衣人后,跟着众人跪地。
“圣上息怒。”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卿沂唇角一扬,明显气得不轻,他未看众臣子,而是朝郎凌霄望过去,他同那黑衣卫道:“将这疯妇拖下去乱棍打死!”
这时候一个贤士阁大臣上前数步跪下道:“圣上怜悯此妇,将此妇带离天牢,没想到她不是悔改,如今还想着‘行刺’相爷夫人,此等妇人理当被处死!”
黑衣卫手中的郎凌霄一听到要将她乱棍打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末了她疯了一般地想要挣脱开黑衣卫的钳制。
“不,我不要被乱棍打死,你们不若给我一刀来得痛快!我不要乱棍打死……”她连连摇头,半晌,又望向顾九和阴寡月,“我要杀了他们,是他,是他逼死了卿灏!,是他把我关进天牢里头,不给吃不给喝,那些恶心的牢头还乱摸我……我是太子妃,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沾了盐水的鞭子打我,把我的衣服全部剥光……他们不是人,我要杀了他们!”
妇人说着让众人震撼的话,有些臣子都下意识的瞥向寡月和顾九。
阴寡月的脸色更加阴沉,掩藏在袖中的手不经意间捏握成拳。
没有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圣上,竟然有此等心思……
他若想要,他可以给他的,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呢?
“给朕住口!”卿沂冷目一扫那疯妇说道。
郎凌霄低头冷笑,这皇上不就是想要她说出这些儿吗?如今倒是演戏演得极好……
那么,如今站在高位,权倾天下的阴寡月,与沦落为阶下之囚的她又有什么不同?说不定,用不了多少日子,他们会比她更惨!
他们也会被那些牢狱们欺凌,那高高在上装模作样的相爷夫人也会被人打瘸了腿,让那些恶心的男人们亵玩戏弄!阴家夫妇他们不会比她好过!他们会死得更惨!
想到这里郎凌霄突然大笑起来,她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再过不久,他们也一样……
帝王不会让有阻碍他脚步的人存在,阴寡月是帝师,自古帝师皆无好命……
她郎凌霄只求能活着看到阴氏夫妇进天牢,最好是受世人唾骂,不得好死!
“哈哈哈……阴寡月你狼子野心,在蜀地的时候还劝说太子,你想要得到太子还有我爹的残余势力,你想要的不止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哈哈哈,这江山就要改姓阴了!阴寡月你野心勃勃,你不得好死!”女子发疯似的大叫。
在场人的面色都阴沉了些儿,一瞬沉默,都不敢多说一句。
那黑衣卫一掌掴在郎凌霄的脸上,如此重掴了几巴掌,顺势塞了一团布到郎凌霄嘴里。
女子脸肿得老高,被人反钳着手拖了下去。
阴寡月的脸色沉郁低沉,顾九离得他这么近,已然感受到他身形的震颤。
听了郎凌霄这么恶寒的话,她心里难受至极。卿沂……他今日让郎凌霄进殿,导演这么一出,绝对不会是无心的……
阴寡月,他原来独自承受着这么多。
原来,不明白的人是她……
三儿变了,或者说帝王本是善变的,也许是在那个位置上呆久了,心都会冷下来吧……
或许上苍不想看到卿夜阑的改变,让他早早的辞世;或许,活得越久,被这尘世污浊得更加厉害……
高处不胜寒,她能明白卿沂的委屈与难处,他这么做,他们不怨恨他,那么……
只求他最后放他们还有他们的亲人朋友们一条生路好吗?
顾九仿若觉得身上的力气被抽空了,她本想着同三儿再好好说说话,或者他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交流的……她神情一转哀伤,一时间她觉得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与寡月身上,有那些朝臣的,也有那些命妇的……
“一个疯妇的言语,你们就真信了?都站着作甚?既然如此,朕看这宫晏也不必再继续下去了!都散了吧!”卿沂目里似是冒着火,他冷声道。方才,不经意间的一瞥,他瞥见了顾九脸上的哀伤神情,他多想上去告诉他们再等等,等他布了此局,除了奸佞,就太平了……
他忍了这么久,不想功亏一篑了。
朝臣们见圣上脸色阴沉,都行了跪礼,陆陆续续地做退了。
卿沂偏着头,侧脸显得高傲无比,少年的下巴退去了丰润,逐渐地变得尖削,也逐渐露出俊朗之态。
光影照射在他的身上,显得尤为孤寂,他才十五岁便要独自一人承受高处不胜寒的寂寥了?
窸窸窣窣的步履声响起,许久少年帝王才对一旁的近侍,淡淡道:“要丞相夫人在宣业门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