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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剑·花·烟雨·江南-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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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来过。”
  6现在他们的人呢?”
  “走了。。
  小雷一把握住杏花翁的手,连声音都已有些变了:“是不是有人来逼他们定的?”
  “没有,他们喝了两碗粥连酒都没有喝就走了。。
  “他们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等我?”
  杏花翁看着他 显然觉得他这句话问得太奇怪 这少年为什么总好像有点疯疯癫癫的祥
于“他们没有说,我怎么知道他们为何要走?”
  小雷的手放松,人后退,嘎声问“他们几时走的:”
  “走了很久,只耽了一下子就走了。”
  “从哪条路走的?’
  杏花翁想了想,茫然摇了摇头。
  小雷立刻追问:“他们有没有留话给我?”
  这次杏花翁的回答很肯定“没有。”
  栏杆外的柳丝在风中轻轻掇动,晚霞满天,夕阳更灿烃,山村里,屋顶上,炊烟已升起

  远处隐隐传来犬吠儿啼,还有一阵阵妻子呼唤丈夫归来的声音。
  这原本是个和平宁静的地方,这原本是个和平宁静的世界,但小雷心里,却仿佛有千军
万马在厮杀血战。
  他已倒在 张青竹椅上,面前摆着杏花翁刚为他倒来的一角酒/先喝两杯再说,也许他
们还会回来的。”
  小雷听不见 他只能听见他日己心里在问自己的话“他们为什么不等 。”
  他相信金川,金川从未对他失信,绿酒清例芬芳,他一饮而尽却是苦的。
  等待比酒更苦。夕阳下山,夜色笼罩大地,春夜的新月已升起在柳树梢头。
  他们没有来,小雷却几乎烂醉如泥。只可惜醉并不是解脱,并不能解决任何事、任何问
题。
  杏花翁看着他,目中似乎带着些怜悯同情之色,他达双饱经沧桑世故的眼睛,似已隐约
看出了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女人总是祸水,少年人为什么总是不明白这道理?为什么总是要为女人焕恼痛
苦呢?”他叹息着,走过去,在小雷对面坐下,忽然问道/你那位朋友,是不是姓金?”
  小雷点点头。
  杏花翁道:“听说他是位由远地来的人 到这里来隐居学剑读书的,就任在那边观音届
后面的小花圃里。”
  小雷点点头。
  杏花翁道 “他们也许已经回去了,你为什么不到那里去找?”
  小雷征了半碗,像是突然清醒,立刻就冲了出去。
  杏花翁看着他蹒跚的背影,喃喃的叹息着 “两个男人,一个美女……唉,这样子怎么
会没有麻烦呢?”
  小花圃里的花井水多。但却都开得很鲜艳。金川是才子,不但会作诗抚琴,还会种花种
花也是种学问。
  竹留是虚掩着的,茅屋的门却上了锁就表示里面绝不会有
  但这一点小雷的思虑已考虑不到,他用力撞门,整个人冲了进去,他来过这地方。
  这是个精致而干净的书房就像金川的人一样,叫人看着都
  屋角有床,窗前有桌,桌上有琴摄书画,墙上还悬着柄古剑。
  但现在,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盏孤灯,一盏没有火的孤灯。
  小雷冲进去,坐下,坐在床上,看着这四壁萧然的屋子。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着桌上的孤灯,照着灯前孤独的人。
  “金川走了,捞着纤纤走了。”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件事,更不愿相信这件事。
  但他却不能不信,泪光比月光更清冷,他有泪,却未流下。一个人真正悲痛时,是不会
流泪的。他本来有个温暖好适的家,有慈祥的父母、甜蜜的情人、忠实的朋友。
  但现在,他还有什么?一条命,他现在已只有一条命。这条俞是不是还值得活下去呢T
  明月满窗。他慢慢地躺在他朋友的床上——一个出卖了他的朋友,一张又冷又硬的床。
  春风满窗,孤灯未燃,也许灯里的油已干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春天?这是个什么样的明月?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生?

  门是虚掩着的有风吹过的时候门忽然“呀”的开了。
  门外出现了条人影。一个纤长苗条的人影白衣如雪。
  小雷投 一眼,但却已知道她来了。因为她已走过来,走到他床前看着他。
  月光照着她的绰约风姿,照着她面上的轻纱她眼被在轻纱中看来,明媚如春夜的月光。
  窗外柳技轻拂,拂上窗纸 温柔得如同少女在轻抚情人的脸。
  天地间一片和平宁静,也不知有多少人的心在这种春夜中溶化,也不知有多少少女的心
,在情人的怀抱中溶化。
  “纤纤,纤纤,你在哪里呢?你的人在哪里?心在哪里?’
  他并不怪她。她受的创痛实在太深,无论做出什么事,都应该使得原谅。
  痛苦的是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他为什么要如此伤害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这么样对
她,只不过因为太爱她。
  只要她能知道这一点,无论多源的痛苦,他都可以忍受,甚至连被朋友出卖的痛苦都可
以忍受。
  雪衣少女已在他床边坐下,手里在轻抚着一朵刚摘下的桃花她看着的却不是桃花,是他

  她忽然问:“像你这样的男人,当然有个情人她是谁?”
  小雷闭起了眼睛,也闭起了嘴。
  她笑了笑,道:“我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却知道你本已约好了她在杏花树相会。”
  “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她并没有在那里等你 因为你还有个好朋友。”她嫣然接着道,“现在你的
情人和好朋友已一起走了,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到了哪里?”
  小雷霍然张开眼“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小雷慢慢地点了点头缓缓道:“当然,你当然不会告诉我。” 雪衣少女道“现在你还
剩下什么呢?”
  小雷道:“一条命。”
  雪衣少女道:“莫忘记连这条命也是我的,何况,你的命最多已不过只剩下半条而已。

  小雷道:“哦?”
  雪衣少女道:“你肋骨断了两根,身上受的刀伤火伤也不知有多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
奇迹。”
  小雷道:“哦!”
  雪衣少女的声音更温柔,道:“我若是你就算有一万个人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再活下
去。”
  小雷道:“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雪衣少女道:“你还想活下去T”
  小雷道:“嗯。”
  雪衣少女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小雷道:“没有意恩。”
  雪衣少女道:“既然没有意思,活下去干什么呢T”
  小雷道:“什么都不干”
  雪衣少女道:“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还要活下去。”
  小雷道:“因为我还活着— 个人只要还活着,就得活下去。”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平
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平静得可怕。
  雪衣少文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有句话我还想问你一次?”
  小雷道 “你问。”
  雪衣少女道:“你究竟是不是个人?是不是个活人T”
  小雷道:“现在已不是。”
  雪衣少女道:“那么你是什么?”
  小雷张大了眼睛看着用顶,一字字道‘“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嗯。”
  “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就是说,你随便说我是什么都可以。”
  “我若说你是畜牲?”
  “那么我就是畜牲。”
  他突然
一把拉住她的手,拉得很用力。她倒了下去,倒在他怀里。
  春寒料峭.晚上的风更冷。她的身子却是光滑、柔软、温暖的。
  明月穿过窗户,照着床角的白衣,白衣如雪,春雪,春天如此美丽,月色如此美丽能不
醉的人有几个呢?也许只有一个。
  小雷忽然站起来,站在床头,看着她缎子般发着光的躯体。
  他现在本不该站起来,更不该走。可是他突然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她惊愕,迷惘,不信“你现在就走?”
  “是的。”
  “为什么?”
  小雷没有回头,一字字道 “因为我想起你脸上的刀疤就恶
  她温暖柔软的身子,突然冰冷僵硬。他已大步走出门,走入月光里,却还是可以听到她
的诅咒 “你果然不是人,是个畜
  小雷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谈淡道:“我本来就是。”

  风吹着胸膛上的伤口,就像是刀刮一样。但小雷还是挺着胸。
  他居然还能活着,居然还能挺起胸来走路,的确是奇迹。是什么力量造成这奇迹的?
  是爱T还是仇恨?是悲哀7还是愤怒?这些力量的确都已大得足以造成奇迹。
  观音庵里还有灯光亮着,佛殿里通常都点着盏长明灯。
  他走过去,走入观音庵前的紫竹林,他从不信神佛,直到现在为止,从不信天上地下的
任何神祗。但现在,他却需要一种神奇力量来支持,他伯自己会倒下去。
  人在孤独无助时,总是会去寻找某种寄托的,否则有很多人都早巳倒下去。
  院子里也有片紫竹林,隐约可以看见佛殿里氤氲漂缈的烟火,他穿过院子,走上佛殿。
  观音大士的庄严宝像,的确可以令人的心和平安详宁静。
  他在佛殿前跪了下来,除了对他的父母外,这是他平生第—次下跪。
  他跪下时,泪也已流下,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祈求的,他这一生永远无法得到。
  虽然他祈求的既不是财富,也不幸运.只不过是自己内心的宁静而己。
  虽然这也正是神佛唯一能赐给世人的,可是他却已永远无法得到。
  观音大士垂眉敛目,仿佛也正在凝视着他— 这地方绝不止这一双眼随在凝视着他。
  他背脊上忽然开始觉得有种很奇特的寒意,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他七岁的时候。
  那时正有条毒蛇,从他身后的草丛中馒馒地爬出来,慢慢地滑向他。
  他并没有看见这条蛇,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却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恐惧得
几乎忍不住要放声大叫大哭。
  可是他却勉强忍耐住虽然他已吓得全身冰凉,却还是咬紧牙,直到这条蛇缠上他的腿,
他才用尽全身力气, 把捏住了蛇的七寸。
  从那次以后,他又有过很多次同样危险的经历,每次危险来到时,他都会有这种同样的
感觉。
  所以他直到现在还活着。
  来的不是一条蛇,是三个人,其小一个灰衣人却比蛇更可伯。
  他们的职亚就是杀人,在黑暗中杀人,用你所能想到的各种方法杀人。
  无论他们在哪里i出现,都只有 种目的,现在他们怎会在这里出现的呢?
  三双眼睛玲冷地看着他,那种眼色简直好像已将他中做个死人,
  小雷尽量放松四肢,忽然笑了笑,道:“三位是特地来杀我的?”
  灰衣人很快地交换了眼色其中一人道:“不一定。”
  小雷皱了皱眉“不 定?”
  灰衣人道:“我们只要你回去。” 小雷道/回去?回到哪里去?”
  灰衣人道:“回到你刚才走出来的那间屋子。
  小雷道:“去于什么?”
  夜衣人道6去等一个人。”
  小雷道:“等谁?”
  灰衣人道:“一个付钱的人。”
  小雷道:“他付了钱给你们?’ 灰衣人道:“嗯。”
  小雷道:“我等他来干什么?”
  灰衣人道:“来杀你”
  小雷眨眨眼,道:“他要亲手来杀我?”
  灰衣人道:“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小雷又笑了,道:“可是我为什么要等着别人来杀我呢?’
  灰衣人道:“因为我们要你等。”
  小雷道:“你一向都如此有把握?”
  灰衣人道:“一向如此,尤其是对付你这种人。”
  小雷道:“你知道我是哪种人?”
  灰衣人道:“比我更差一等的那种人。”
  小雷道:“哦?”
  灰衣人的目光更冷酷,一字字道:“我至少不会出卖朋友,至少不会带着朋友交托给我
的八十万两银子偷偷溜走。”
  小雷突然大笑,就好像忽然听到一件世上最滑稽的事,这件事的确滑稽, 。
  他受人冤枉己不止一次。他从不愿在他看不起的人面前解释任何事。
  灰衣人盯着他,冷冷道:“你现在总该明白,是谁要来找你
  小雷摇摇头。灰衣人道:“你回不回去?”
  小雷摇摇头。灰衣人厉声道:“你要我们抬你回去?”
  小雷还是在摇头,可是这一次他摇头的时候他的人已突然 自地上弹起,就像是一报刚
脱离弓弦的箭,向这说话最多的灰衣人射了出去,
  无论谁说话时,注意力难免分散☆所以话说得最多的人,在别人眼中也通常是最好的箭
靶子,这人的剑就在手里。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将舌头磨得太利,所以剑反而钝了,小雷的人已冲过来,他的剑才
刚刚拿起,剑光展动时,小雷已冲人剑光里。
  他并没有挥拳,胸膛上的刀口,已使得他根本没有挥拳的力
  但他的人就像是一柄铁锤重重撞上了这人的胸膛,剑光一闪长剑脱手飞出。
  他身子都向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人在空中时,鲜血已自嘴里喷泉般溅出,等他的人跌
落在地时,这一蓬喷泉的血雨就恰巧晒在他自己身上,洒满了他已被撞得扭曲变形的胸膛。
  小雷胸膛上也添了一 片鲜血,他的伤口也已因用力而崩裂,但他的腰还是挺得笔直。
  两柄剑已架上了他的脖子,森寒的剑气,刺激得他皮肤一阵阵悚栗。
  这两人掠来时,他本已算准有足够的时候和力量闪避、反
  可是这一般力量已随着伤口的鲜血流了出来.脖子上也已开始流血。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剑锋划过他脖子上的那种令人麻木的刺痛。
  但他的腰还是挺得笔直—他宁死也不弯腰的。
  血泊中的那灰衣人,呼吸已停止。
  身后的灰衣人却发出了声音,声音冷酷,只说了两个宇:6回
  小雷本不该摇头的,因为他已无法摇头,他只要一摇头,脖子两旁的剑锋就会刺入他血
肉。
  另一个灰衣人在冷笑“这次看他是摇头,还是点头?”
  小雷忽又笑了。他笑的时候,就已在摇头,摇头的时候,鲜血已沿着剑锋滴落。
  他微笑着,道:“我一向高兴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灰衣人冷笑道6但这次你的腿只怕已由不得自己。’
  小雷立刻觉得腿弯一阵刺痛,人已单足跪下。
  另一柄剑却还是压在他的脖子上“你回不回去?”
  小雷的回答简单而干脆“不回去”
  灰衣人咬着牙“这人是不是想死?”
  “好像是的死在我们手里,总比死在龙四手上好。·
  “我偏不让他死得太容易,偏要他回去。”
  剑锋沿着背脊往下划,他整个人都已开始痉挛弯曲。
  他的头几乎被压到地上:“你回不回去?”
  他突然张开口,咬了一嘴带砂石的泥土,用力咳着,再用力吐出“不回去!”
  他的答复还是只有三个字.没有人能更改。
  就算将他千刀万剐,只要他还能开口,他的答复还是这三
  灰衣人紧握着剑柄的手上,已凸出了青筋,青筋在颤抖。
  剑尖也在颤抖。
  鲜血不停地沿着颤抖的剑尖滴落,剑尖一颤,就是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
  灰衣人看着他弯曲流血的背脊,冷酷的目光已炽热。
  另一人突然道:“松松手,莫忘记别人要的是活口。”
  灰衣人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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