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愿-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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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奖赏，便是你的血？”
龙夜寒的语气愈发冰冷。
“是……蝶喜欢。”
杞月还是一脸平淡，似乎那个满身伤痕，几乎体无完肤的人并不是自己。
“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以血为代价？”
怒气已累积了极限，似乎只要再有一丝，便能让这个外表温柔的男人从神化为魔。
杞月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回答龙夜寒的这个问题。他知道，因为血契，若是回答，他便只能说真话。而他本身，也并不想欺骗这个男人。
“父皇先答应杞月不能生气。”
“说。”
“父皇答应？”
“是。”
“……杞月要蝶保证父皇七年的安全——”
杞月转开视线，不去看龙夜寒的脸。
“……”
男人忽然抱紧了他，声音暗哑，动作却足够轻柔。
“杞儿要多久才能痊愈？”
“三——”
“三日么？”
“……不，三个月……”
“……”
“杞儿……下次切不可如此了……”
“是，父皇……”
不会再有，下一次……
……
这一日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天气特别好，夜晚，透过几丝缭绕若烟的轻云，还可以隐约的望得见明月丰满的轮廓。
赤璃殿内，群臣已然就坐，后宫妃嫔皇子也一一端坐，殿里的光线并不强，平日里燃着的数百支青烛今日只点着了一半。
大殿四周都用精致的帘幕拢着，浅淡的光线下，竟也看得清从那绸布之外透过来的丝丝带着清寒的月华。
缓慢流动的空气里，丝丝缕缕的幽香弥漫，有来自酒水的醇香，亦有从妃子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女子香气。
暧昧，而又情挑。
此时此处，是宴会的布置，却没有宴会的氛围。
因为这个步入大殿的人。
一个高大的男子身着明黄色的绸衣，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入大殿。
那高高束起的墨色长发在夜风中微微上扬，与束起它们的金色发带一样，在从男子背后投过来的月华下耀着微微的光。
那双原本是深紫之色的眸子，许是因为光线太过黯淡的缘故，他的眼中沉淀下来的暗色过于浓厚，而显得有几分偏向墨色。又因为那色彩太过深邃，而让人不敢触及。
他的步子不急不缓，始终没有放下的笑容虽然温和，却又隐约带着几分迫人的威势。
所有的人都一同起身跪下，低头颔首。
无论是后宫妃子们身着的绮丽炫美的轻纱霓裳，还是大臣们穿着的一望便有种高高在上的威势的官服，便是皇子们代表皇家威仪的绣着繁复花纹的黄色绸衫，此刻，都一概被置于地，丝毫不敢吝惜。
“见过陛下（父皇）。”
“免礼。”
男人漫不经心的说着，微张开臂让周瑾替他解下厚重的外衫，一抹轻笑在他的脸上微扬，俊美的脸魅人心魂，却没有人敢直视。
待到龙夜寒坐至上位，执盏独饮，周瑾宣布宴会开始之后，殿上的气氛才渐渐活跃起来。
只是，众人杯盏相交之间，眼神交汇，或喜或嗔，却似乎都会在无意间将眼神在殿上的那个霸气内敛，表象温柔的男人。
“杞月没有来……”
小胖子一手抓着糕点，胖乎乎的脸上沾着食物的碎屑，不经意间抬起头，视线却总会忍不住的扫过旁边空无一人的座位。
那是十一皇子龙杞月的位置。
只是现在，却不见了那个瘦小的身影，那张微笑着的绝美的小脸。
小胖子的嘴巴一嚼一嚼的，吞咽的速度却不知为何慢了下来…。
一想到看不到十一皇弟，他就不知怎的失了胃口。
他可是好久没有见多杞月了呢……
“十一殿下却是没有来……”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洛辰独自坐在席上，矮几上的果品茶酒一样不比人少，也一样不比人差，可由那双修长白皙得有些过分的手触及，不知为何，却是让人凭空生出一股奇怪的孤寂之感。
“十一殿下……”
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下敛，自语呢喃间，一丝微笑自嘴角扬起，青衣黑发素色玉簪，洛辰轻轻摇着头，用他那双细腻得可与琴师想媲美的手将杯盏搁下。动作轻柔，眼神里也未带太多的感情，看起来，却让人觉得有些萧然之感。
好像那落在这个男子身上的不是从帘子里透过来的月华，而是从他内心映出来的丝丝缕缕的寂寞。
十一殿下，可是好些日子没出现了呢……从那一日与师兄见了面之后，十一殿下便忽的从宫里消了声匿了迹，连十数日以来的年庆，都不曾见过他。
也不知，是为何……
与洛辰同样不解的人还有许多，在这大殿之中，除了龙夜寒，其余之人之中，至少有九成之人曾做此想。
也同样得不出任何答案。
或许只有一直服侍那父子二人的周瑾，才能隐约猜出一些，却依然是不确切。
周瑾想着方才临出殿之前小殿下疲惫的神情，眯着小眼，思考间，丝屡精光闪耀而过。
而此时，却又一身着繁复宫装的女子，甜美的面容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她微低着头，迈着细步在龙夜寒面前跪下。丹唇轻启，悠然道来。
“陛下，这一段时日以来，国事繁忙，陛下为国事劳心费力，臣妾等盼能为陛下分忧，奈何见识短浅，未能相助，如今元宵将过，春种离今尚有时日，臣妾盼陛下能保重龙体，祝陛下福寿安康——”
“父皇，杞月睡过了时辰，还请见谅。只是，父皇来赤璃殿，怎的不唤杞月一声？”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从跪着的女子身上转移到来人身上，这是——十一皇子龙杞月？
未得到命令而不敢起身的女子低着头，原本温和的脸庞上忽然涌起一片狰狞。
为什么又是这样？一次两次，到如今，这该是第几回因为这十一皇子而被陛下忽视了？
她数不清，亦不想去数，她只想知道，而且以为，这样的日子，定不会太长久。
“杞儿怎么来了？父皇还想着让杞儿多睡一会儿呢。”
龙夜寒笑着站起身，甚至走前了几步将杞月搂进怀里，轻揉着杞月的发顶。
由于身高以及姿势的关系，那长长的金色发带从龙夜寒的头上垂下，一直触到了杞月的肩。
薛妃？
杞月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个跪着的女子，然后毫不停留的移开了目光。
“父皇说笑了，前些日子的开年之典杞月没有参加已是不对，而今既然无事，便更不该缺席了，父皇以为然否？”
“哈哈，杞儿说的不错。”
杞月毫不避讳的搂住了龙夜寒的脖颈，顺势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龙夜寒的肩膀上，虽为刻意，但他清亮的童音依然在一片肃静中传遍了整个赤璃殿。
而他这种毫不掩饰的张扬，亦是让一些大臣暗自不满。
上一回在大殿之上，十一皇子当面诽谤三位大臣之举亦是让这群士人不满，而今这种更加高调的，更加逾越的张扬甚至可以说是嚣张的态度，便更是让某些自诩为卫道夫的人们厌恶。
可是，大殿之上，却是没有一人敢于当面指出十一殿下的不是，而这，只因上一回陛下的态度，到如今依然是历历在目。
那不是简单的宠爱，而是放纵，是宠溺！
只为了陛下这种不明缘由的态度，那些大臣们纵使是将老脸都憋红了，也只是低垂着头，默默不语。
杞月的眼睛隐晦的朝着旁边一扫，文武百官们脸上的表情便落入眼中，有静默不言神情不变者，有面露不屑摇头自以为清高者，有低头垂手眉目相传者。
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他心里暗自点头，虽然东离在建国时间以及国力积累上比不上北辰与西幻，但是从官员的素质上来讲，却是三国之首。
只是由方才的这么一件小事来看，这东离朝廷上，完全由父皇所掌控的人最少占了七成，而这个比重，在各国之中，不说现今的北辰西幻，便是放在历史之上的各个朝代之中，也是不多见的。
而这个，除了与东离建国晚，开国之臣还未隐退有关之外，父皇的治国之道，亦是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吧。
想着这些，杞月的小脸上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以如今东离的发展之势，定不会输于妖族才是。
龙夜寒自然瞧见了杞月的小动作，连杞月心里所想，他亦是猜出了大半，他将唇贴近杞月的小耳朵，轻声窃语。
“杞儿如今可放心了？”
如此的东离，杞儿可还担忧父皇的安危么？
第三卷 杞儿 第一九八章 距离，不可逾越
柔和的气息喷吐在杞月的耳旁，杞月略微一转头，避开那过于暧昧的亲昵。
“东离虽不错，可父皇的安危杞月却不敢掉以轻心。”
“呵呵……”
龙夜寒的眼中一片深沉，却没有接下话去，而是抱起杞月，回到了座位上。
大殿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洛辰收回视线，将手中的杯盏放下，唇边的笑意，却怎么都提不起来。
这个十一皇子，与陛下，究竟是……
洛辰的眼前仿佛还闪现着方才的场景，陛下抱起殿下，自然而然的靠近，轻松的耳语，还有小殿下的脸庞上，那丝一闪而逝的绯红。
情人么……
洛辰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他微合上眼，搁在矮几上的手不自觉的握了起来。
父子……情人……
父子……
只是看着这样的亲昵柔和，大殿之上身着黄色绸衣的少年们的脸上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伤感，就连那个常常在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龙渐言，都难以自抑的流露出些许羡慕的神情。
龙天祈将杯盏举至唇边，抿了一口带着醇香的酒水，抬起眼，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向着殿上那姿态亲昵的两人投过去，可只一眼，又转过眼，刻意的不去注意那离他过于遥远的温柔。
是啊，这样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勇气，连直视，都会变得战战兢兢。
龙天祈敛下眸，不必用眼去看，便知自己与坐在那个位置之上的男人的距离，实是难以跨越。
所以，离得这么远，会有些冷，也是自然的吧……
他略略一挑唇，似乎想要表达某种不满，可是从小便开始从寒帝处模仿的温雅却是难以磨灭，机体似乎有了记忆，那不满，与早已被习惯镌刻在了灵魂深处的温雅风流撞在了一起，终究只是一片茫然，略微的无措，此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在周围熙攘的嘈杂中，只有那一双墨色的眸，眸里微微带着阴暗的颜色，将他的心绪简单而又直接的表露了出来。
却又不知，这大殿之上，身着黄袍的少年孩童们，此时此刻绷直的嘴角上，狠狠的撕扯着并且忍耐着的心思，是否与龙天祈的那般一致。
远远地，传来了孩童轻松活泼的话语，略带玩笑般的狡黠。
“父皇，薛妃娘娘已跪了这么许久，娘娘身子金贵，怕有不适吧……”
“呵呵，杞儿倒是心疼起美人来了——薛妃起来吧，不必跪着了。”
“是，陛下。”
薛妃缓缓站起身，因长时间跪地而气血不畅的双腿忍不住颤了颤，却只能强忍着。抬起眸，用一贯的温婉柔和的微笑向那殿上之人道安。
“父皇，够了。”
杞月小声的说道，伸出手将那被移至自己唇边的酒盏推开。
虽只是几口清淡的果酒，但自己的身体只有八岁，即便是灵力护体，也是一样会醉的。
龙夜寒低头看着杞月的小脸上升起的淡淡红晕，还有那从晶亮的双眸中透出的潋滟水光，轻笑一声，将酒盏举至自己嘴边一饮而尽。
他本不喜如此清淡得不像是酒液的果酒，可这一回的味道，清甜中略微带了些酸涩的滋味，却是让他满意的扬起了唇。
他的杞儿，还是太小了些呢，连几口果酒，都会变成这个模样……
修长的指在杞月的脸上摩挲着，将那本就因酒水而泛上微红的小脸染上一层更加迷人的绯红。
“父皇……”
杞月有些微恼的将龙夜寒的手指拨开，瞪了身侧那个笑容温和的男人一眼。
龙夜寒却也不以为意，仍旧是轻笑着，甚至俯身在那小脸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殿台之下，一身宫装盛服的薛贵妃微微眯起眼，咬起下唇，宽大的袖下，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不自觉的紧紧握起。
只身站立在空旷的大殿之中，薛妃只觉周围的人声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本该只是一片听不出内容的嗡嗡的低响，薛妃却在此刻听到了许多清晰的言语。
“十一殿下这回可是打了薛妃一个耳光啊，薛妃原本一直受宠，虽未封后，可在后宫妃嫔中也是一大势力，如今却……”
“啧，年华易逝，红颜易老，薛妃入宫已有二十多年了，长相虽也乖巧，可陛下坐拥天下，什么美人没有看过？我看呐，这薛妃失宠，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
“王兄说的是。薛妃娘娘虽有眼光，入了我们东离的皇宫，可她毕竟是亰国的公主，他国公主，怎能做一国之母？……”
薛妃低垂着眉眼，和顺的站着。依照东离礼数，她须得等寒帝说了退下之后才可就坐。
柔嫩的肌肤被指甲划破，鲜红的血点滴渗出，尔后却又被柔软的丝绸吸了走。
只有那残留在掌间的疼痛，还能依稀证明方才的愤怒。
“父皇……”
这也差不多让她退下了吧。
杞月嘴里唤着龙夜寒，一双大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殿台之下那个独自站立的女人。
很有趣的女人。
不知在上回他给她施的离魂咒，能够将她的野心压制多久？
不知，这场戏的序幕，还有多长，多有趣？
杞月想着，毫无善意的笑了起来。然而在那嫣红的小唇便流露出来的，却是与其年龄相符的带着天真无邪的浪漫。
应该，不会有多久了吧……
杞月看着薛妃脸上甜美的笑，看着那在笑容中依然紧绷着的双臂，想着。
是不是该再给这女人施个离魂咒呢……开始得太快，也不太好玩呢……
杞月朝着薛妃粲然一笑，而后在薛妃骤然冷凝的眼神中转过身，将小脸埋在龙夜寒的胸膛上。
也罢，在银狐族现身之前，暂且拿这女人游戏一会好了，反正呆在这宫里，也无甚有趣的事……
想必，父皇是不会介意的吧……
“杞儿只要记着别伤了自己便好……”
龙夜寒的声音很低，很柔，恰好是能够让杞月听见的音量。
杞月弯起唇，也不说话，只是再次收紧了环着龙夜寒的腰的手臂。
龙夜寒知晓杞儿如此便是答应了，也便不再强调，转而抬起眼朝殿下慵懒一瞥，说道。
“薛妃退下吧。”
“是，陛下。”
深深作一礼，再抬起头时，那张长相甜美的脸上已是挂起了如往常一般无二的柔和的笑意。
斜斜插着的玉簪上，雕工精美的花纹在并不刺眼的光芒下泛着微光，薛妃直起身，略一甩袖，纹在袖上的色彩鲜艳的淡雅花纹“哗啦”一下向着两旁铺开，优雅却不失雍容的在大殿上漫出一片馨香。
之后，迈着纤步，缓缓朝座位走去。
众人的议论忽然低了下去，先前手执酒盏，脸上带着酒后的酡红，高谈阔论的“王兄”，此时，不知为何也禁了声，只余一只仍执着酒盏的手，悬在半空，但却饮也不是，不饮也不是。
这个女人，是个人物啊……
坐在最靠近殿台之处的丞相陈式明抚着自己的一把花白胡子，看着那个缓缓坐下的女人，感慨的叹着气。
能够在水深不可测的皇宫里，以异国公主的身份活着，地位品级尚且不论，只要是活下了这二十多年，都可说是一个少有的人物了。
而这薛贵妃，却不止是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在这皇宫里混了个风生水起，长盛不衰。这般的女子，便不止是聪明睿智所能够形容的了。
陈式明看着远处，薛妃那张甜美的脸上挂着的甜美的笑，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