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杯-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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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访问在前几天就结束了。我在这里不是还有私事么？于是申请了延期，不用担心那么多。对了，今晚国都教会的前夕弥撒你和Teddy会参加吗？”
正在看着航班时间表的施玖闻言，稍作思量，还是拒绝了。“不了，汤姆舅舅，我还不是教徒呢。”
“呵呵，你倒是和你爸一样的硬性子。Steve，你的信仰是什么呢？共？主义？”
“我也不知道呢，舅舅。”看到外祖父所搭乘的航班经过3小时的延误终于抵达机场后，施玖向身边的长辈招呼道，“我们还是不要聊这么深邃的哲学问题了，舅舅。外祖父的班机已经到达了。”
汤姆一脸无奈，面上的表情写着“你们这群看不清深浅的中国人哦”，嘴上却只说了一个单词：“Fine。”
施玖何尝不知道，无论是宗教也好，非宗教也罢，每个人活在世上总需要一些信仰作为生命的支撑。如果信仰消失在虚空中，人便恍如浮萍，流离漂泊。
但是信仰又是什么呢？传统的道德吗？某一个人物吗？某一个教派的教义吗？施玖对此下不了决心。一旦对于某个存在付出了信仰与真诚，他总觉得这举动会将自己赤/裸/裸地奉献给那个存在，并且抹杀自我的特征。每当这样想，他便颤抖地强迫自己远离这个恶劣的哲学问题。
但是想要劝导自己，中二地以自己为信仰，却让他看不见自己未来的路。尤其是当自己的母亲与比较亲近的亲人（外祖父母，舅舅们）都是虔诚的教徒的时候，每当耳濡目染这些从日常生活里渗透着的宗教思想，他对于信仰更加迷茫，但对于信仰的追求更加执着。
父亲当时为什么能够顶住压力不成为一名教徒呢？是祖父的因素，还是因为父亲本人的信念不曾改变？
软弱的施玖至此不知如何解释。
或许他仍在寻找信仰的路上，和大多数没有具体信仰的中国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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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修格林伍德依旧是一个风趣得很的老头，身体还算健朗，头顶的小卷发现在已经有些稀疏了，他的手上还带着帽子和厚手套，似乎是在下飞机的过程中穿戴上的。英式的长风衣加上灰黑色的厚围巾还有红彤彤的脸颊，让他在周围都是亚裔的年轻人群中十分突出。
修挥手告别了领着他一道走出扶手电梯的年轻人，对方似乎是到英国留学的学生，他的父母在不远处正向他挥手。
施玖举起的手挥动了几下，修也看到了这边，拉着不大的行李箱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在施玖身前站定，并且给了他一个熟悉的拥抱，“辛苦你了，孩子。”
“欢迎来到中国的国都，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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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py，待会修是要去做，呃，弥撒？”施玖的外祖父是在早上抵达的，中午的时候就在酒店看到被汤姆部下领着的Teddy，老人家果然发挥了老小子的本色，用了不到几小时，就顺利地跟Teddy打成了一片。不过这也可能得益于十九杯旁边有一个经常和Teddy玩耍的史密斯奶奶的缘故。
这时候的Teddy正在施玖的指导下将一件件衣服顺利地穿上，不然施玖不允许他到酒店外边。修刚才可是邀请这位小先生去街头走走呢。
“对呀，Teddy想去吗？弥撒。”施玖将手中的兔毛帽子盖在Teddy棕色的发丝上，确保小孩子不会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发昏。
“Poppy呢？Poppy去吗？”
施玖看着终于打扮完毕的儿子，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满足感。“不了，Teddy想去吗？教会的教堂就是去饭店的时候路过的那一幢很漂亮，像城堡一样的建筑哦。修和舅公都可以带你进去哦。”
“嗯……”Teddy抿着嘴唇又想了一阵子，然后大眼睛看着施玖，“Poppy真的不去吗？”
“呃，”施玖也不想在这时候跟小孩子讨论他的那套信仰理念，眼睛瞄了一下周围的，讪讪地解释道：“Poppy要去拿蛋糕呀。Teddy之前不是说吃不到萨米的圣诞树干蛋糕很可惜么，Poppy特地订了蛋糕哦。Teddy和修回来就能吃了哟。而且修真的很想和Teddy在一起呢。”
Teddy嘟着嘴，眼睛看着脚尖，最后还是点头了，并且嘱咐道：“一定要等Teddy回来才能吃哦！！！”
施玖笑着跟小人儿拉钩，“Poppy就等着Teddy回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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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玖刚从外边回到酒店来，拍了拍肩上的雪花，进到酒店大堂才放心地脱下了厚厚的大衣，没想到却在大堂的柜台旁看到了熟人。
“Steve！”
“刘洋？你怎么来了？”
眼前的刘洋衣服风尘仆仆的模样，裹着一件大衣，可是下/身却还是穿着南方才敢穿的牛仔裤。这人，真的不怕高纬度的寒冷天气么？要风度不要温度？
刘洋听到施玖的问句，内心就像是裂成一瓣一瓣的，疼得要命。我都还没有问你为什么又一次无声息地离开呢！这反而成了我的不是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的天气，还是因为室内和室外的温度的确相差不少。施玖看到刘洋的鼻子不断抽搐着，似乎是要把鼻涕都吸回去。却不知道对方的鼻头酸得很。
施玖还想着拿过柜台的抽纸递给对方擤擤鼻，对方则是一把抓过施玖的手，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塞到施玖的手心。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圣诞快乐”就匆匆地拿过柜台递给他的房卡，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施玖还以为刘洋不愿意在人前失态，但是离开前刘洋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却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就算是冻的，红的也只是脸颊吧，为什么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呢？
章四〇
施玖让酒店安排了下，在自家这几间房间所在楼层的会客室里，单独隔出一个小房间给他们几个开个小小的圣诞party。施玖把蛋糕和一些别的食物都放在桌子上，自己则是坐在小房间的沙发上，对面的玻璃小机上放着刘洋送给他的礼物。因为之前用力有点大，礼物的包装有点皱褶，不过倒是不太影响。
施玖发着呆，刚才刘洋的样子也不像是单纯的因为天冷而感冒，但究竟是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Poppy！我们回来了！”Teddy一进门就扑向了坐在沙发上的施玖，显然刚才的教堂之旅他感受非凡，已经迫不及待地跟他的Poppy分享了。
“呵呵，Steve，等了很久了吗？”修对领着他们过来的工作人员道谢后也走了进来，看到被孩子缠着的施玖也高兴地打趣。
施玖对着外祖父摇了摇头，“也不是，只是肚子饿了。”
“嗯，我们来吃晚餐吧，今晚可是平安夜呢。对吧，汤姆。”
高大的汤姆舅舅耸耸肩，但笑不语。
为了照顾使用筷子不方便的长辈们，施玖点的都是西餐，可是这却苦了并不经常拿刀叉的Teddy。虽然平常在十九杯也不是没有接触到这些餐具。但是西摩喜好的是意大利面，那个用叉子就可以了。就是十九杯出售的甜品，大多数都是使用甜品专用的小巧餐具，不会像正餐那样的刀叉。
而且切割肉食对Teddy来说可是件力气活。
有见及此，施玖贴心地递给Teddy自己已经切好的牛排，自己则取过Teddy此前举棋不定的那一份。
由此，施玖的外祖父感叹道：“Steve也成了一个好爸爸呢。”
施玖笑了笑，他喜欢这个称赞。
吃饱喝足，各人端着自己的蛋糕和红茶，来到小房间的沙发茶几，继续聊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窗外飘雪的景色和记忆里的由些相似，老人不可避免地开始回忆往事。
“我记得当年我带着南希（施玖外祖母）去伦敦看这小子（汤姆）的时候，伦敦城里也是这样飘飘零零地下着雪，窗台上，道路上都是雪。路灯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壁炉的火也烧得那么旺。你父亲也在汤姆那里做客，凯蒂也在。只是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结婚，自然也还没有你……
“……我还记得，凯蒂是在圣诞节晚餐后跟我们两个说他要和你爸爸结婚的，当时我们都觉得这挺顺理成章的，毕竟凯蒂从没有带过男生到家里去，除了你父亲。不过那时候你父亲就不太靠的住了，他那个受到惊吓的模样我到现在也还记得。我原本还想拿手杖敲他脑袋呢，没想到他一下子狂喜似的抱着凯蒂原地转了好几圈，这真的不像你们国家的人，太沉不住气了……
“恳和凯蒂出事的消息，我是从詹（施玖二舅）那里知道的。他以为能瞒着我，可是半年来凯蒂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才知道出了事。而你那时候却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了。你们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对不起，外祖父……”施玖闻言垂下了头。一旁的Teddy看到Poppy失落的样子，伸出手扯着施玖的袖子，像是在说着“Poppy你还有我呢。”施玖心中一动，把Teddy抱进了怀里。
“我也足够老了，南希也在前几年离开了我。凯蒂和她会在天堂活得好好的。你也不用继续消沉了。Steve，这不是你的错。在节礼日（Boxing Day，12月26日）陪我去看看他们吧，詹说了要我在新年前回去呢。”
“嗯，好的。”
“Teddy是个好孩子，他有着和你母亲一样漂亮的蓝眼睛。虽然他可能因为你而没有了母亲的陪伴，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地养育他，就像是你的父母养育你一样。”
施玖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老人家笑着挥挥手，“你们父子俩就先回去吧，Teddy也要睡了。我和汤姆再谈谈。”
施玖应下，和Teddy一起跟老人告别，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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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洗澡了Teddy，不困吗？”施玖抱着孩子进浴室里，脱衣服的时候却发现Teddy将刘洋送给他的礼物放在自己口袋里了。
施玖的手上还有些水珠，包装纸变得皱巴巴的。施玖只好把变得碍事的包装纸撕下，将礼物放到一边。
“Poppy，不能打开吗？这个礼物。”光溜溜的Teddy看着Poppy拿出了一个礼物，却不打开，于是好奇心就上来了。
施玖被缠得没法，只好打开了这个貌似是饰品盒的盒子，还一边说道：“这可不知道能不能碰水呢。”
盒子里的是一根长项链，挂坠是一个泰迪熊造型的银饰，泰迪熊的眼睛则是用两个水钻镶嵌的。很眼熟呢。
“Poppy，为什么我的项链会在这里？”一边的Teddy就问了出来了。
施玖抬头看了看衣钩上挂着的，刚才Teddy取下的链子，两相对比，却发现这两根项链简直一模一样，根本分不出哪一条才是Teddy原来所戴的。
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Teddy的项链还在钩子上挂着哦，这是刘洋叔叔送Poppy的礼物。”
“哦……”
“好了，坐回浴缸里，光着身子不冷吗？洗完了去睡觉好不好？小孩子要早点睡呢。”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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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白天精力过剩的小子哄睡之后，施玖掖好被子，小心地走出了房间。他还记得当时刘洋匆匆跑开后，他问过柜台的工作人员，拿到了刘洋的房号。
这次除了想看看刘洋有没有生病以外，还想问问他那份礼物的来历，毕竟这么相似的项链，施玖总觉得这里边有些什么故事。
施玖耐心地在刘洋房间门口敲了几下，等了好一会，里边才传来脚步声。
一颗带着蓬松的棕色头发的头伸出门来，“是Room……”
看到来人，刘洋一下子猛地关上了门，施玖差点被撞到鼻子。
过了几秒，门又开了，刘洋一脸不耐地把施玖请了进去。
“你还好吗？”施玖看到刘洋的脸色并不正常，于是出声问道。
而刘洋则是气冲冲地回答：“不好，一点也不好！”
怎么就变成孩子闹别扭似的，施玖看到刘洋脸色红红的，于是想伸出手摸一下他的额头，可是被刘洋一手打开。
“别像个小孩子似的！你病了！Teddy都比你好伺候！”说着施玖把刘洋按进沙发里，死死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却不料对方的眼睛又红彤彤的，成了兔子眼。“我就是比不上你家的Teddy！那又怎样！我已经不小了！我也没多少青春挥霍到你身上了！你满意了吗！”说着说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施玖还没反应过来，双手还压着刘洋的肩膀。刘洋的泪水也没有拭擦，一脸的狼狈，远不像往日的利索。
“我……”施玖松开了对刘洋的控制，对方蜷缩起身子，用双手捂着脸，倒在沙发上。施玖看着也是不忍。“你，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呜，呜……”刘洋抽泣了一阵子，发出了一些声音后才找回比较正常的声线，沙哑地说道，“你真的忘了我么，你这个混蛋……嗝……”
“我？我以前有见过你？”
“Steve，你走吧。是呀，你压根就没见过我。我恨死你了呀，Steve。我对你已经没信心了，怎么办Steve……我和你都坏了，都坏了呀……”说着说着，刘洋却是没有了力气一样，只剩下了无意识的呢喃。施玖看着穿着单薄的刘洋蜷缩着身子窝在沙发上就不忍心地把他抱回了床上。
当刘洋明显比常人燥热的鼻息喷到施玖的项脖的时候，施玖依稀听到对方比较清晰的呢喃：“八年了……Steve，我爱你……”
施玖没有再想更多的，现在刘洋更需要的是医生和药物，至于施玖越加复杂的疑问，倒是可以慢慢来。
施玖通过酒店内线喊来了客房服务和医生，之后又照顾了半昏睡状态的刘洋吃药换衣服后，才一身疲惫的准备回房。
临走时却不知为何地俯下身，在刘洋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好好睡吧。平安夜快乐。”
施玖没有留意到，在他转身离开的同时，刘洋在被子下的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只有你，我不愿放弃！”
章四一
在异国他乡度过圣诞节，对于施玖的外祖父和舅舅来说都是一个新奇的体验。要是在英国的话，大概一整天就可能消耗在教堂的礼拜，拆礼物和在家里休息，并不常常出现在圣诞节还压马路的活动。
更何况圣诞节在中国也只是一个变相的情人节，节庆气氛远没有过年那么浓厚，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商铺的圣诞促销，带着红白帽子的年轻圣诞老人和手拉着手的情侣。
施玖的外祖父修拿着一家子人在路上压马路，过了一会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好奇地向施玖问后，才顿醒圣诞节并不是法定节日，该上班的还是得上班，Boss才不会体谅你是信奉主耶稣还是拥护马克思。
修已经一把年纪了，虽然白种人岁数一大就比较显老，额纹、眼角纹和法令纹让脸上比较嫩的肌肤凸了出来并且有些被冻得发红，加上鼻子下的一把花白胡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微服出巡的圣诞老人，特别喜感。
觉得压马路看到的也就是平常的画面，修也没了再逛下去的心思，于是一行人便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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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迷迷糊糊睡下的刘洋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服明显更换过了，床边还有一条随手丢下的毛巾。昨天跑了好几趟的结果就是，现在他的脑袋还是有点发昏。
他记得他已经把那条项链当做圣诞礼物送给他了。好吧，用“塞给”这个词可能比较准确。
不知道昨晚Steve过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拆开那份礼物，他一般也只会在圣诞节的早上才会独自拆礼物吧。以往的情况都是这样的，当所有人去教堂礼拜的时候，他就独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