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山火海作者:唐娜-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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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周志勤确定了汤健要调到Y省当一把手之後他就一直有点担心。
　　这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很就没出现了。
　　黎淼看周志勤这个反应还以为周志勤有什麽把柄被汤健抓住了，他完全没有自觉──他自己就是周志勤最大的把柄。外人眼神儿都好著呢。




第十七章　回不了头　02

　　灾後重建肥了的人不止黎淼一个，手比他黑的也不只一人。
　　汤健的调令十一月三号下来，他四号就走了，是给局里捅了一个大篓子，然後屁都不放一个的走了。
　　去年底的时候黎淼还叉著腰嘲笑本地的电信系统被“洗牌”，现在汤健把这股祸水引到了电力系统。
　　要说跟政府的关系，周志勤还是很过硬的，他毕竟是本地人，汤健虽然也在这里十年了，但是毕竟不是本土的。
　　可架不住政府公检法一个个也是饿狼。
　　这种垄断性国企洗牌对於他们来说第二次灾後重建，一个个都摩拳擦掌。
　　周志勤得到风声的时候就想到了汤健这个王八犊子，很快也就印证了他的猜测。很多资料都是汤健提供的。
　　那麽理所当然，周志勤也就下了狠手把以前汤健的人一个个拎出来，送去给纪检的垫垫肚子。
　　局里很快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心惶惶自不在话下，黎淼也吓得天天钻到财务室查账。生怕有什麽纰漏别人先抓到。
　　周志勤表面淡定，但是他知道自己才是汤健的目标，现在只是在打外围战，真正的斗争还没爆发。
　　他不敢对黎淼说──汤健大概会重点从你下手。
　　但是就算周志勤不明说，很快黎淼就醒过味来了。他忧愁的小眼神暴露了很多负面情绪，周志勤搂著他，又亲又吻也挑不起的兴致。
　　两人还真有点中年危机的感觉。
　　其实看著一个一个被请进去却怎麽都没放出来的人，黎淼已经慌了神。
　　周志勤也不是不怕，他的小辫子多了去了，他的人何止黎淼一个，随便一个人把屎盆子往他头上一扣，他就跑不了了。
　　每天两个人都只能睡三四个小时，黎淼也上年纪了，很快皮肤看著就不再白里透红，周志勤给他炖鸡汤他也喝两口就说饱了。结果没几天胃病犯了，还去医院报了三天到。局里都在传黎总监是吓得腿儿软，怕进去，所以精神失常进医院了。
　　面对这样的流言，黎淼什麽都不能做。
　　他只能静静的等待这次风暴过去。
　　有两三个进去的人托了关系，加上没有什麽实质的证据就给放出来。第一批有人放回来，黎淼也松了半口气。
　　可是看著那些放出来的人都两眼无神，他也有种兔死狗烹的错觉。
　　黎淼的手下也进去两个。
　　其中一个跟他跟的日子比较长的小童的老婆还找到黎淼家里，哭著求他托托关系，让自己进去给老公送件衬衫。
　　黎淼也没办法，最後找了几个人都碰壁。周志勤也劝他别去找人了。
　　环境带来的压力叫黎淼一下子瘦了五斤，现在他只有116斤了。
　　
　　黎淼被带走那天，局里很多办公室的窗户口都伸出了脖子。
　　有人害怕，有人觉得痛快的。
　　只有一个人心里是难受的，那就是周总。他把局里发的圆珠笔的掰断了。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一整天，晚上九点才离开。
　　以前周志勤一点都不会有害怕的感觉，事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他却不敢说他能不能保住黎淼，更不知道他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官位和明天。
　　他知道自己如果失去现在的一切，那麽不单单意味著自己可能会老死在监狱或者吃一颗枪子儿。还意味著鹏飞的光明未来可能就没有了。
　　即使自己不坐牢，鹏飞也要比他有官位的时候多奋斗二十年。
　　这就是差别。
　　黎淼第二次坐警车的感觉很糟糕。虽然这次还不是正经的警车，不过是检察院的车，他却比上次打麻将被抓的时候还怕，手心全是冷汗，差点就要被吓得尿裤子了。这麽多年了，黎淼平时装得再怎麽二五八万，到头来还是这个怂样儿。
　　周志勤一定想不到，他还没到地方就差点哭了。
　　只在电视里看过“双规”是怎麽一会儿事，可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的。
　　黎淼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一开始根本没人管他。他口渴得嘴唇全裂了，关到第二天，才有人递了面包和水进来。没过多久，问话的人就来了。
　　而此刻周志勤也动用了他全部的人脉去了解里面的情况。
　　他知道这种调查不是说没有结果人就放回来了，很可能再也就放不回来了，所以没过一分锺他就更加焦虑。他不但害怕黎淼回不来了，他也害怕下一个进去的就是自己。
　　黎淼只有进去的第一天晚上睡了一会儿。
　　之後他就再也没有睡过觉。不是他不想睡，或者他睡不著，而是没人允许他睡觉。二十四小时的逼问，一开始很温和，还威逼利诱，只要让他说出是周志勤授意他做的，只要列出一些证据他就能回去了。黎淼虽然别折腾得很疲惫很恐惧，但是智商犹存。他知道如果自己把周志勤吐出来了，那自己也走不掉的。手不定以後还能一起上法场，死在同一批子弹下。
　　审问的人没有对黎淼动粗，他们只是在精神上摧毁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男人。
　　同一个问题翻来覆去的问，一旦回答得有出入就会被揪住不停的被语言攻击。这一批人问完了下一批又来，他们甚至记录都不做，只是单纯的问，不让黎淼休息，让他的大脑渐渐瘫痪。到了晚上，就会用一百瓦的强光强照黎淼的眼睛，让他一秒都睡不了。
　　这样的车轮战进行到第三天，他们已经不允许黎淼出去上卫生间。给黎淼一个痰盂，让他在那里小解，当著问话的人。这种精神上羞辱让黎淼终於崩溃，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浑身是汗液干了之後的酸味，下身因为想上厕所而胀痛。可是眼前的一切让他很无望，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指望周志勤，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几天，或者几个小时。这种问话的方式就是铁人都扛不住，黎淼口中全是血。不是外人造成的，是他自己起的泡，又被自己的牙齿咬破了，流出的脓血。
　　盯著他的人最後还是出去抽了一颗烟，没有继续为难黎淼。
　　因为他觉得黎淼已经是“甕中捉鳖手到擒来”，这时候应该精神已经完全崩溃，接下来的“交代”应该能顺利进行。
　　黎淼小解之後，靠在墙边蹲下去。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此刻却想起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想起前年自己和周志勤一起看了一个电影，叫什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有一个情节让他此刻猛然记起。他记得故事里两个相爱的男人，其中一个也是被抓了，犯了挺严重的经济案件，另外一个男孩儿把他有的一切都变卖了，换了一箱人民币给他男朋友的姐夫抬去，求他去通路救人出来。
　　黎淼知道那是电影，不是真实生活。
　　真实生活很可能是他受不了折磨，最後什麽都说了。




第十七章　回不了头　03

　　黎淼想换一件衣服，想喝一杯热水，想看一眼女儿和周志勤。但是这些对他来说都是遥不可欺的奢望。外面进来的人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粗暴的扔在椅子上，又给他拷了起来。灯一开，强光又打到他的脸上，让他的眼泪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说吧……”
　　黎淼看著那个五官都不对称的男人，心想，你他妈又比我干净多少？！抱著这个想法，他摇摇头，准备面对新一轮的审问。
　　审问的人没想到黎淼竟然还是不说，於是叫人把黎淼的椅子拿走了。
　　一人蹲在，一人坐著，居高临下不说，黎淼很快双腿就麻痹了。但是他不能起来。
　　其实黎淼现在一点不想听到有人说话，他真希望来个人打他一顿，打晕打死都算！
　　
　　周志勤久不求人，虽然技艺生疏，但是这次为了捞黎淼出来，他可算是下了血本。
　　前来喝酒的人拎著周志勤给他们准备的云南小吃套盒就走。都知道里面塞满的是人民币，但是嘴上却不松口。他们是见惯了这套的，有一就有二，哪能送一次钱就松口的。所以无论周志勤怎麽软磨硬泡，最後也只得到一个官方回答“这是要走程序的，等程序走完了人自然就放出来了”，可是他妈的程序走完了，说不定黎淼那个软蛋什麽都说了。
　　周志勤不是信不过黎淼，而是他找过两个已经放出来的人问过情况了，他知道黎淼进去凶多吉少。
　　最後在周志勤的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他得到探视的机会。
　　去黎淼家里给收拾了几件衣服，汐儿拉著周志勤一直问他爸爸去哪儿了。周志勤看了一眼小姑娘，灵光一现。
　　他蹲下来，摸著汐儿漂亮油亮的短发，哄到：“爸爸做错事了，被抓住了。”
　　“警察局吗？”
　　“不是，你外公抓住的……”
　　“那我找妈妈找外公把爸爸放出来！”
　　周志勤真想夸一句你比你爸聪明多了。
　　周志勤又教了汐儿几句，虽然没把握谭丽芸会不会帮黎淼一把，毕竟他们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是不是还残存一点“情谊”，谁也不知道。说不定没能复婚的谭丽芸巴不得黎淼死在里头。但是这个时候周志勤只能搏一搏了。
　　局里每天都有家属找自己哭，怨声载道。他也那根弦也快要绷不住了。
　　他现在最怕电话响了，又是说谁进去了。
　　黎淼被人拖著走到洗手间的水池边，是一个穿著制服的美女，但是此刻黎淼却看不清她的模样，只知道是个母的。
　　“洗洗吧，有人要见你。”
　　黎淼已经基本对周志勤失望了，他吓得尿都尿不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周志勤大概也尽力了，不能救自己了。他只能靠自己，要是下半身在监狱度过，还给女儿蒙羞，他不如死了算了。国外那些账户的钱还能留给女儿。
　　周志勤坐在小房间里等著黎淼。
　　他此刻是理解不到黎淼的绝望的。黎淼内心的恐惧已经吞噬掉他的求生意志，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活著走出那个恐怖的房间。他甚至想放弃了，不再走出那个房间。
　　周志勤手里拿著黎淼最喜欢的范思哲的衬衫和爱马仕的薄毛衣。这些都是黎淼这个天气经常穿的，干净的内裤裹在衣服里面，周志勤手紧紧捏著那个袋子。他一生中经历过很多起起伏伏，他也被抓过，虽然不是因为贪污，但是今天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汗毛倒立，对於未知的恐惧深深袭击了他。
　　黎淼被推进门的时候根本没抬头，直到听见周志勤叫他名字，他才恍若隔世的抬起头。
　　“是我……我来看你……”
　　黎淼的样子像是被卡车辗过一下，他这辈子最丑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但是周志勤却因为他备受摧残的样子心里砰砰乱跳。
　　“对不起……”
　　周志勤一听这话心里就凉了半截，他本来也意料到了黎淼是扛不住的。很多人进去了几个小时就扛不住了，黎淼都进去三天半了，这是很正常的。
　　他的表情没什麽变化，伸手抓住黎淼的手，手腕都只剩下一层皮了。
　　“他们给你吃什麽，你就多吃点。我会想办法的，哪怕判刑了，我都能把你弄出来。不要怕，顺著他们，少吃点苦。”
　　“……我不会说什麽的，你帮我照顾汐儿。”说完，黎淼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像是控制不住的水龙头一样。他面无表情的，只是落眼泪。
　　“我会把你带出去的。花多少钱许多愿我都一定把你带出去，你要信我。”
　　“老周，我可能…肯能再也见不…到汐儿了。我想她……”
　　“黎淼！你振作点！生活本来就解决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你怕了，你就输了！相信我，好不好？”
　　黎淼低下头，使劲控制自己的眼泪。
　　他觉得身体里的力气和精力都在一点点的流逝掉。
　　这时候还能握住周志勤的手，大概是上帝对他最後的一点怜悯。




第十七章　回不了头　04

　　周志勤离开的时候心里慌到了极点，他跟自己打点的好的人交代──千万看住黎淼，不能让他寻短见。
　　这里头的人什麽样都见过，黎淼这样的还是真是少见。
　　不过办事的人也不好说什麽，只是答应周志勤会照顾一下黎淼。
　　黎淼脑子里渐渐从一团乱麻变成了一片空白。问话的人也发现了异样，问他一句话，他要好半天才有反应，有了反应也说不出话来。
　　以前也有被逼到最後得了失语症的人，所以他们立刻觉得黎淼是这个情况。
　　当然没有医生立刻来给黎淼检查，他们只是把精力转移到了下一个人身上，黎淼就此从车轮战中解放了几个小时。
　　谭丽芸接到女儿电话的时候才知道黎淼也进去了。
　　虽然她知道电力系统在“洗牌”但是她总觉得黎淼那样位置的人，应该不会真的进去。她没想到这是汤健已经打好埋伏的一场硬仗。
　　谭丽芸被女儿哭得耳朵发疼。她安慰好女儿，做了一百个保证会把黎淼弄出来，才得以挂上电话。
　　谭丽芸本身不在检察系统工作，所以还是先电话去了堂哥那里问了情况，一听之下也吓住了，黎淼都进去四天了。
　　她是知道里面的厉害的，虽然跟黎淼已经缘分尽了。但是毕竟过去导致婚姻失败的是自己，黎淼没什麽错。而且黎淼的未来也牵扯著女儿的未来。现在虽然是开放的新时代了，但是人们心里难免还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坎儿过不去。谭丽芸知道如果黎淼进去了，对汐儿以後嫁人是很大影响的。况且，从心里讲，她并不希望黎淼真的被判刑。
　　几乎是立刻的，谭丽芸便决定去看看黎淼，通过她父亲的几个学生她就行到方便。这对她来说比周志勤容易多了。
　　谭丽芸见黎淼的时候比周志勤晚了差不多半天。
　　黎淼见到谭丽芸的时候眼前一亮，首先这是他今天见的第二个人了，能接触到外面对他来说就是一线希望。其次，他见到是谭丽芸，不管这个女人过去多麽可恶，多麽让他伤心丢脸，但是有一点是不变的，这个女人的父亲在检察系统有绝对的影响力。
　　黎淼贪婪的看著自己的前妻，谭丽芸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生出一丝怜悯来。
　　谭丽芸这个人性格就是直爽，她看了黎淼一眼之後什麽都不问，也不需要假惺惺的来这一套。
　　她是来帮黎淼的，也算是把两个人之间的账面前填平。虽然知道这是另外一件事，不能代替当初婚姻的背叛，但是谭丽芸还是希望借此机重新和黎淼再在一起。
　　“黎淼你不要怕，听我说，我已经问我哥了。这是你们单位之前那个副局长汤健捅的马蜂窝。那些证据是有，但是没事，我把复印件让我哥给我弄来了，你看。”
　　谭丽芸从她的大包里掏出一堆材料。
　　两人像是谈工作一样，就在那里铺开那些资料看了起来。
　　“我大略在来的路上看了下，我觉得你完全不需要怕。他的这些证据都是表面证据，虽然又够判刑了。但是我知道系统类的操作手法，只要你没吐出更多的东西来，他们只是求财。你现在能动用多少现金，跟他们明码实价的谈。这个面子我还是有的。”
　　“真的？”
　　“你们局里进来的几个人都已经出去了，你以为是为什麽？真是问不出什麽？那是票子给到位了。你只要吐不出什麽大料来，他们收了钱，就差不多了。大不了我去找我爸出面。你好歹也是他的前女婿。”
　　黎淼被这个称谓搞得不打舒服。但是再不舒服也没什麽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