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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那一杯咖啡的爱情-第8章

小说: 那一杯咖啡的爱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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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带着微笑——可是她的坐姿分明是僵硬的,又似乎刻意与身边的男子保持着距离。

    在座的老先生们无一不是学历史的后辈们如雷贯耳的,君莫恍然就觉得回到了大学时代,听老师们讲前辈先生的研究,那些在书山墨海中跋涉了一辈子的老人们,一点一滴积攒这个民族的文化菁华。席间不少人问起了林颉峻的导师张老先生的身体状况,他一一作答。老先生如今大半时间是在医院里养着,眼睛不方便,便只能听人读书,倒也愿意常常见一些年轻的学生。而这次的论坛,林颉峻作为他的学生前来,更多的原因是为了即将出版的导师的文集。

    君莫凝神听着,觉得嘴里含了一片绿茶,极淡的苦涩慢慢地氤氲在唇齿间,她慌忙低头,有一瞬间,觉得被白色的水汽迷糊了眼睛。这顿饭吃得勉强,她本不愿来,最后被催得没办法——将心一横,打定了主意保持缄默,耳朵里听着老先生们妙语连珠的话,心情便愈发的低落:原来这些东西,真的离自己这样遥远了,曾经熟悉的那些朝代、人物,居然只能在粗劣不堪的古装剧中见到。原来这个世界,她曾经熟悉的世界都没有变化,却只有她变了。

    韩自扬站起来向在座诸位一一敬酒,君莫抬头,两人的眼睛都是清亮,又一般清瘦而高挑的身材,眼神在空气中微微一触,似乎便荡开透明的涟漪,杯中深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轻轻晃动,一点点地折射出晶芒,已经惹得茗文小声地在君莫耳边说:“你这个工作也太好了吧,可以天天和帅哥吃饭啊!”

    君莫笑着反问:“哪个更帅?”

    还真难倒了茗文,她笑:“感情上来说,我当然比较看好师兄——可是韩总也是天杰地灵的人物啊。”她无奈地一笑,不由抬眼去看韩自扬,极出色的男子——果然在哪里也都会是吸引注意的焦点,或者是他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便轻轻抬眸向自己浅笑,君莫报以一笑,转开了眼睛。

    出席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教授,便没坐多长时间——主办方的负责人最后向瑞明的赞助致谢后也就匆匆散了。君莫和茗文一起出门,又站在门口和马初景寒暄了几句,这才笑着对林颉峻说:“师兄,我先走了。”甚至顾不上礼仪应该等客人先走,便匆匆离去。

    各人住的地方有些分散,林颉峻一人住在4号楼,便与韩自扬同路,本就不大熟,也就随便交谈着,岔路一拐,不远处就是住处,韩自扬忽然站住:“林先生,一起去湖边走走好吗?”

    林颉峻毫不意外,点了点头:“好。”

    路上陆续遇到酒店的服务员,按照制度,应该退在一旁,等客人先走,问候微笑后才能离开。韩自扬和林颉峻并肩立着,身量相仿,挺拔如玉树临风的气度,夜色中两人的语气都是清淡如微风一缕。

    “我早见过你的照片,很久以前的吧?”韩自扬似乎在问他,隔了片刻,又说,“在李经理那里。”

    “在L大的大门口吧?”林颉峻嘴角的微笑让他的神色柔和了几分,或许他并不自知,连语气都慢慢地放缓了,“那年她大二。”

    他无意追溯往事,脑海中似乎只是让这些过往慢慢地流逝过去,流畅如同散文诗。

    这样一个夜晚,浓重的暮色掩盖下,两人讲的话都只是浅尝辄止,似乎只是不经意地带过一两句两人唯一的交集——李君莫,可却又平静地放过这个名字,仿佛只是说起路人。直到最后,最后一丝月色被乌云遮住,而头顶一直闪耀的路灯“啪”地跳掉一盏,韩自扬转过脸去看着他:“你回来是为了她吗?”

    

    林颉峻一怔,随即一笑,将手插在了风衣口袋中:“说是或者不是,好像都不大正确。”

    韩自扬扬眉,等他的下文。

    “现在为了她回来,已经太晚了。”他的语气安静,不带一丝波澜——他曾以为,如果三年的时间还不能让自己做到心若止水,那么所谓的修身养性就全是废话——然而拂过这些心底最沉厚的记忆时,终究还是忍不住带上自嘲的微笑。

    韩自扬无声地点了点头,他脑中却只是浮上君莫的表情,她的目光似乎只在见到自己身边的男子的时候才会不知所措地躲闪——想要亲近,却又惧怕地不敢靠近。

    林颉峻最后补上一句:“真是太晚了。”带了几丝消沉的语气,让韩自扬微微踅眉,都是聪明人,什么都不用点破。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而连他自己也不能否认的是,心中竟然有丝丝的喜意,慢慢地从心灵深处渗出来——这份喜意丝毫没有恶意——他素来是个决断极快的人,既然前尘往事已断,他不介意自己以另一种方式插手她的生活。

    两人都安静地站着,打破沉默的是韩自扬的电话,秘书打来告诉他房子的事已经办妥,他应了一声,挂下电话。他忽然对林颉峻轻声说:“真是可惜。”他的语气诚挚,带着叹惋。林颉峻转身往回走,嘴角轻轻弯起:“夜风真有些寒气。”

    在大厅分手,韩自扬看着那个高大又略带消瘦的身影走远,忽然觉得自己见证了一场分别,他从未想过世界上会有这样一种情感无奈得让他觉得沉重——可这份沉重却又隐隐让自己感觉薄冰之下暗流涌动的活水,只需要一个契机,或许就可以破冰而出。
Chapter 7 爪哇咖啡
    世界上最苦涩的咖啡是什么?未必便是爪哇,可其实有什么关系?涩到了极点,甚至不渗透酸。最纯粹的苦,只是心情。

    翌日一早,晨检的时候便在花园里遇到林颉峻,直直地遇上,便是想躲也无处可藏——君莫心底叹口气。他随意地套着一件深色风衣,并未扣上,晨风吹得衣角掀开,清贵闲适地站着等她。君莫微一犹豫,将检查本递给身后的同事,便向他走去。

    就在雾气缭绕的湖边,她听他慢慢地开口,明天回到L大后就立刻会出国去某大学的东亚文化研究所,在国内的时间已经极其短暂了。君莫用手臂环住自己,抬头去看他的侧脸,那一刹那,林颉峻回过眼眸,触到她的眼神,嘴角便往下一沉,声音也带了嘶哑:“君莫。”

    君莫想开口说什么,到底沉默了一会,却只是说:“以后很难再见面了。”她微微地摇头:“我还要去检查工作,先走了。”她低着头走路,牙齿微微地咬住了下唇,头发已经极长,不用盘发的头饰就能轻柔卷起发丝,她忍不住伸手去触发梢——脚步一快,有些滑滑欲坠,可是顾不了那么多了,直到一口气检查完所有的楼层,才遇上去吃早餐自助的茗文。

    茗文的话吞吞吐吐,目光也带了几分迟疑:“嗯,我一直没问你……你知不知道林师兄他……”

    君莫笑了笑:“是啊,好几年才能回来。这样也好,他搞的专业,本来就是国外保存的资料多。”

    茗文见她神色很好,也微微放心:“是啊,也说不定不回来了。”她开着玩笑,君莫却低垂了目光,片刻后慢慢地说:“怎么会?他不会这样。”

    是啊,他这样重感情的人,怎么会这样?

    可是茗文却低低叹口气,握住了她的手:“算了,你们早就分开了。真的算了——你不要这样子。”

    君莫已经不能挤出一丝笑容来宽慰自己,终于让自己心中细细的弦,从昨晚开始绷紧的弦,锵然裂开,于是刹那间一切伪装褪去,她颓然败退给自己的心情,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别开脸,轻声说:“我先走了。”她在外人面前还能一直保持的一份从容和镇定,在见到那些过往的人和事的时候,就像海滩边的沙雕,看上去再精美与牢固,轻轻的浪头一来,总还是刹那间面目全非。

    她果断地回到办公室给人事部打电话请假,迅速地出门坐地铁——半个小时后已经回到了家中。其实心里很有些好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哈利波特》中的大脑封闭术,像是能把大脑中一部分生生地隔离开。至于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息壤,能将愈涨愈高的情绪堵住,她却不敢再去想了。

    君莫握着杯子,坐在小小的地台上,昨晚一直试图遗忘的话——他说,这次出国,要好几年时间。明明这三年,两人都没有联系,一南一北,互不相干——他出去,又怎么样?可是他这样说,她终于了解,那个伤疤——她曾经以为早就愈合的——其实还是在,根本从未痊愈。

    十四楼的落地窗,望出去浮生百态,又似身处云端。她无声地掉泪,又似不甘心地狠狠抹去,可是越来越多的泪水涌出,慌得自己连擦都来不及,只得将头搁在膝上。

    她知道什么是苦涩,三年前已经尝过一次,却不得已再品尝一次。那样的苦,浓缩的纯粹。

    不知坐了多久,方才起来,脑中清醒异常——她强迫自己走到电视前,双手抱膝,软软地陷在沙发里。

    无非是想分散注意罢了——她木然看着电视上那个已有些年岁的台湾演员一身儒生装扮,油灯下秉烛夜读。恍然间觉得熟悉,不由看了下去。他爱的女子,软语犹在,转瞬却持剑自刎,霎时碎红遍地。男主亦是大恸,却只是不发一言,无声悄立。

    说不出的惆怅,萦索得心口发闷。古人将愁比做轻雨,君莫觉得贴切——她不觉得绝望,只是觉得天地万物间,只是笼罩轻愁,飞雾般难以散去——这样会有多久?一天?一年?一生?她将双膝抱得更紧,死死地盯住电视,似乎那里有她要的答案。

    

    那时他和自己在一起,人人都说佳偶天成,她却始终未向家中提起——她是家中独女,即便志愿填了这所名牌大学,父母倒还是希望她留在附近的城市,也方便家里照顾。直到大四临近,君莫方才觉得该有个交待。她旁敲侧击地向父母说想留在北方,父亲一口否决,而母亲也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隐约便有哽咽声——君莫就这么和家里僵着,她觉得自己求学的理由很正当,将来便留校——时间一长,家里也无可奈何。况且自己真心实意地喜欢L大所在的城市,和所有的北方城市一样,道路方方正正,宽且工整。冬日里也有暖气,不像家里,在电脑前打几个字也会叫手指冷得蜷起而僵硬。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姻缘自然也会如同城市明了的布局一般水到渠成。她甚至计划好大四那年暑假和林颉峻一起回他家。保研也进行得顺利,她的成绩本就名列前茅——然而面试前两天,却接到电话,被告知爷爷病危。那一刻她心慌失措,忙忙地订机票回家。林颉峻送她到机场,一路上紧紧握着她的手,无言却胜似万语。她提着极少的行李,站在登机处回首,那个修长的身影站在她目力所及的地方,轻抿嘴角,顿时安心不少。

    然而脚却被前面的乘客绊了绊,她趔趄一下,手中的机票落地——她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却始终说不上为什么——转身很快地奔回他身边,紧紧抱住他,似乎即将失去这个温暖的怀抱。

    林颉峻什么也没说,只是回抱住她,轻声在她耳边说:“别怕。”他轻缓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那样深刻地烙在她的心里,君莫闭上眼睛,几乎哽咽着说:“再见。”终是缓缓离开。

    君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回忆起这些。原本她觉得这辈子大约也不会再回忆这些,或者是因为太怯懦,或者是因为太害怕。可是到了今天,她却觉得原来那些并没有什么,终究还是时间冲淡了那些伤痛,直到伤口上再重重地被划上一道口子。

    她回到家,原来爷爷可以瘦得这么触目惊心,他的腿甚至和自己的手臂一样粗细。她守在床边三日三夜,他略好些的时候,还会指着床头的橘子示意她自己剥着吃。

    君莫惶惑,为什么爷爷能病成这样,自己却在计划着远离这个家。父亲说,爷爷早就得病了,只不过一直坚持着不让家里人告诉她,也免得她担心。而这个病,来势猛烈,又极痛苦,拖延了三四个月,将人折磨得不成人形——她开始明白,生活始终是和理想背道而驰的。而此时,她想,当初听了父亲的话该有多好,至少可以随时回来随时陪着老人。

    她的手机最后一格电池耗尽,君莫木然地扔在一边,甚至提不起精神去找充电器。

    时光一幕幕的如同放映电影,转眼她已立在墓园,轻声向爷爷道别。

    君莫向父母说起了林颉峻,此时她已无力再掩饰和迂回了。父亲沉默许久,并不说话。

    她想,终有一日,父亲和母亲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她抬起头,墓碑上的老人正在向她微笑,而三天的陪伴,对于疼爱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人来说,实在太微不足道。

    半个月后她悄无声息地回到学校,终于还是错过了保研的面试。

    而恍然间觉得学校像极了一个极大的选秀场——学生会大约是受了超级女生的启发,开始评选最佳课堂。到处可见林颉峻的粉丝,四处拉票。君莫嘴角带笑地看着师弟师妹们在礼堂门口投票。真是热情如火。有人看见她,暧昧地朝她笑,她低头匆匆走开。

    那一晚恰巧是颁奖晚会,他以最浅的资历入选,礼堂坐满了人,甚至通道口也是挤得满满当当。君莫站在人群中,默默看着。

    他站在了学校的礼堂台前,气质温和,依然是平日里的声音:“我在L大从学生开始,一直到现在成为教师,我只能努力地报答我的老师、学生和母校。我不会离开这片土地。”是的,他的声音亦是如此平静,却没有人会怀疑他对学校、对学术的热爱。她站在小礼堂的角落,透过密密的人群,看着无数的学弟学妹站起来鼓掌,年轻的脸上活力洋溢,礼堂热气氤氲,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烘得暖色融融。

    

    她依稀记得自己悄悄退了出去,外面却是冰天雪地,呵口气立刻出现长长的白色轨迹。

    他一直联系不上她,甚至不知道她已经悄悄回来。那一晚她就坐在他的宿舍楼下等他。君莫的笑容苍白,短短半个月,却瘦了一圈,鹅蛋脸似乎被削尖一般,只剩下一双眼睛,也是露着疲惫。

    林颉俊拉着她上楼,她却挽了他的手,执意要去雪地走走。她后来的记忆中就只有寒冷和黑暗。林颉峻问她家中情况,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微笑不答,觉得睫毛上也细细地结出了一层霜。也好,冻住了某种感情,不让它往下渗。

    林颉俊忽然不说话了,返身拥住她,他的手轻柔地扶着她的后脑,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君莫咬着嘴唇,一滴滴的泪水滚落下来,不知有没有结成冰晶。

    回过神来,早已过了寝室锁门的时间。林颉峻突然说:“那就去我那里将就一下?”

    大学四年唯一的一次夜不归宿,她低头快步走着,生怕遇上什么熟人,一直进了门,才松下一口气。他住得简单,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三大柜的书。不过一张床而已,君莫鼻子有些发闷,只说:“我睡沙发吧。”

    林颉峻微笑捏了捏她的脸:“这怎么行?”暖气上水后烘得人昏昏欲睡,替她把床铺好,说道:“你先睡吧。我再看看书。”

    君莫就从被子中探出头来,看他的背影,恰好将台灯的灯光遮去了大半,让人觉得安心而笃定。她迷迷糊糊闭上眼,隐约间似乎觉得他走到身边,低头长久地看着自己,于是睡得更好——后来,她不无怅然,那时候,大约自己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失眠的日子。

    他出国做访问学者,她早就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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