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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朱门风流-第4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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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气急败坏的大臣却仍旧不死心:“话说的没错,可西都这么多百姓。每户抽一个出来,就能多几千人,等相持不下的时候,男女老幼全都派上去,就是明军重新拿下清化府,那也是一座废城!只要把战火燃起来,我就不信明军那么一点人。能顾得过来!”
  “别说了!留着点地步的好,你别忘了,当初那个杀神带兵到这里的时候,前前后后杀了多少人,还有多少男女给掳劫了走送到中原?在咱们自己的安南西都用这一招,难道你是想看到全国上下变成焦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些年老黄福推行学校,安南每年贡国子监的有多少人?这些在乡里都是大族望族,他们回来之后振臂一呼,还有多少人相信咱们的正统?别多说了。这里的烂摊子留给那个占城人,咱们收拾一下赶紧走!”
  尽管此前已经便知明军是用海路运粮,新陈朝上下也有人帆山汰海路袭击纭粮船。断明军补给的提议,但海船究竟孙冉妆卫的平底船好造,新陈朝两年间也只是得了十艘军船,自保勉强进攻不足。于是只预备着之前从海路攻西都。如今正好可供撤退。交割了西都的军务,陈天宝带着亲信大臣和随行兵员等等一一上了船,随即立刻下令起航,竟是连丝毫留恋也无。
  称王称霸固然是他的梦想,可要是弄到连命都没了。还称王干嘛?
  交址东面临海,众多海口都是很适宜进出的港口,当初郑和也曾经提到把这里作为整个宝船航行的补给地,但由于每次扫平交址全境,大军一班师,随即就又走动乱连连,为安全起见,最终这条建议也就被束之高阁。在陈天宝看来,这就便宜了自己的逃跑之路畅通无阻。
  眼下他坐在装饰华丽的舱室中,懒洋洋地搂着一个女人,因笑道:“都说明人皇帝如何如何睿智,我看也不过如此,交址用了那么多文武。结果我振臂一呼,多少人死心塌的追随?他一趟一趟派人下西洋,可如今咱们还是大摇大摆从海路上走。等到了南边,那时候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大王圣明!”
  这句谄媚的恭维一出,外头陡然之间响起了一声惊呼,旋即就是一阵不绝于耳的喧哗。陈天宝顿时恼了,随手把美人推到一边,厉声问道:“怎么回事,谁在吵吵嚷嚷!”
  这时候,一个侍卫猛地推开门,惊慌失措地说:“大王,不好了。海上出现了不少船!比咱们的数量多!上头挂着很显眼的旗帜,很可能是明人的,,明人的宝船!”
  陈天宝起头只是惊怒,但这会儿那惊怒已经变成了大恐。他几乎是一下子从位子上弹了起来,结果大概是因为一个大浪打来,船身猛然倾斜了一下。他一个踉跄几乎摔倒。然而,他还是一把甩开了那个想要上前搀扶的侍卫,跌跌撞撞冲出了舱室。费了好大的劲来到了甲板上。他就看到了远方那一艘艘高挂风帆的大船,脸色一下子变成了死灰色。
  “怎么可能,之前不是说他们的船还停在遏罗吗?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固守西都。”
  听到旁边的喃喃自语声,陈天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下狠狠剜过去一眼。等到认出那个两鬓苍苍的老人,他这才恼火地别转了头。为了笼络这些拥戴自己的陈氏老臣,他一口气把他们的女儿全都给娶了。如今也不能太不给人面子。撇下这个已经六神无主的老家伙,他快步走到了船头,对着那跟上来的船长低吼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玄把那些船甩掉!”
  一听到这个要求,那船长顿时极其为难,对陈天宝低声下气地说:“大王,天朝的宝船最多能挂十二张帆。少的也能挂六七张,比咱们度快,沿海岸线走必定会被堵个正着。顺风往西洋那边走兴许还能避开,但这边的航路他们比我们熟悉,”
  额叉青筋毕露的陈天宝此亥哪里顾得上那许多,想也不想就吼道:“不要吧嗦这么多,我要的是结果,不是这些解释!随便你走什么路。只要能甩掉他们就行了,否则要是给明人赶了上来,你们全都得陪着我一块死!”
  想到此前那一遭遭叛军的下场,船上众人顿时不寒而栗,那船长更是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当即他便不再二话,赶紧去吩咐了舵手。又把水手等等全都召集了起来。升帆转舵等等折腾了好一会儿,下头的桨手也全都使足了力气,大船果然立刻加。然而。由于他们这艘大船的度比其他几艘配备了更多风帆和桨手,不一会儿就把其他的船全都甩在了后头。
  这等要命关头,尽管船上其他人都有些惴惴然,但这会儿他们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友军,只盼着明人能追得慢一些。大约是他们的热切期盼挥了作用,那些高大的宝船虽然快追了上来,但后头那些船分去了他们的大半注意力。竟是只有两艘船追了上来。由于船越来越快,几个老人全都吃不消大风,即便心头惶恐,还是不得不纷纷进了船舱躲避。
  然而,后头那两艘船追得亦是不慢。不过是小半个时辰,陈天宝就已经能清清楚楚地数出上头挂的九张大风帆,更不用说那些眼尖的船长和水手。一时间甲板上叫嚷声不绝。陈天宝更是因为船行度太快。靠两个侍卫搀扶才能好好站着。眼见的那两艘船越追越近,他不禁用右手死死掐着左手手心,直到那边船上火光乍现,他的瞳孔立刻猛然收缩了一下。
  又是明军的火器!
  由于永乐皇帝朱林取了张越的建言,重赏革新火器的匠人,重罚所造火器不合格的工匠,定下了严厉的赏罚制度。因此如今的大镶炮比从前射程更添了百步,达到了四百步,再加上正好顺风,那带着呼呼风声的十几道火光竟是冲大船呼啸而来,瞧着煞是惊人。陈天宝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方才张开,现自己安然无恙,他顿时瘫软了下来。
  相比他的如释重负,船上的舵手却都越紧张,这海上风大,统炮的准头难以保证,可等到距离更拉近就难说了。如今他们离着海岸线已经远了许多,万一风帆或是船身上着了那么一星半点,届时整艘船便完了,大伙全都得下海喂鱼。于是,他只能把浑身解数都使了出来,可一次次疯狂绕圈子的结耸,却是被敌人越追越近。
  仿佛是印证怕什么来什么,当三艘船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时,后头两艘船再一次射了神机箭,而这一回,其中一支带着火光的长箭射穿了主风帆,旋即火借风势熊熊燃烧了起来。在那铺天盖地的通红火光中,陈天宝虽看见众多人来回奔走灭火,全身的力气却一下子都给抽干了,竟是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了下去。
  第十六卷 挽狂澜 第022章 将门隐忧
  云南临安府蒙自县。
  交址数战。沐晟都是从蒙自县进兵,所以,此地早就习惯了大军驻扎戒备森严的景象。天下皆知太师英国公张辅曾经三征交址四任总兵,但沐晟也曾数次挂印,只那几乎都是败绩,朝廷要保全沐氏的名声,自是隐去不提,而沐氏作为云南王更不能让本地土人瞧不起,于是更是死命遮掩。此番沐晟一进驻,从随军文武到府县上下官员,无不是奉承周到。
  “太傅两代将门威名赫赫,这一次皇上只让您率兵策应,自是想着杀鸡焉用牛刀。”
  “正是此义!安远侯这次改配征夷将军印,国公爷却是征南将军,总不能降格以从。再说了,那些贼兵不过是跳梁小丑,必然会被一举扫灭,也就不用国公爷出马了。”
  “自从交址安定下来,咱们蒙自县也已经十多年没见黔国公了,上上下下倒有些想念。”
  沐晟初来乍到,虽下令不许扰民。但府县官员和当地士绅豪民设下宴席连番相请,他拒了多次,最后也不能全然不顾,便在抵达十余日之后,头一次带着几个属官赴了宴。对于这些人的竭力趋奉拍马,他一概是淡淡的并不开怀,久而久之,那些当地缙绅一流自是讪讪的。倒是因沐晟敬礼文人,说话又是引经据典,几个正途出身的文官和他相谈甚欢,到最后叹服不已,这位黔国公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几分笑容。
  饮宴之后,沐晟便在大批家将随从的护卫下回到了沐王府设在蒙自县的行辕。和张辅一起平定交址获封黔国公之后,沐晟讨陈简定败绩,捕陈季扩又不获,自永乐十三年之后再未到过蒙自县,即便如此,这将军行辕仍是年年由沐王府派人维修,齐整比府衙县衙犹过三分。
  到了行辕门口,沐晟才一下马,立刻便有人上来接着他接下的大氅,其余人便簇拥着他进了大门。到了二门,大多数随从便在此止步,只有几个心腹家将跟随了进去。到了屋里洗过脸,捧着小厮送上的热茶,他就不再是人前那副沉默寡言的严肃模样,竟是和几人笑语了几句。末了才问道:“交址那边的战况可有什么消息?”
  “老爷,还是之前的那些消息,据说是安远侯已经率军离开了交州府开往清化府,军粮靠海路馈运,但因为要确保海东府和沿海各海口,左右两军的兵力都不算多……恕小的僭越,比起永乐年间交址数次用兵,这一次的兵力着实是少了,老爷若是一直停留在蒙自县按兵不动,恐怕朝中有人会说闲话,而且,到时候安远侯胜了,恐怕也会以为您是平白得功劳。”
  “柳升的脾气我知道,急躁性子,要是我如今就领兵前去搅局,他才会认为那是抢功!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沐晟哂然一笑,又思量了片刻,就吩咐道,“派前军指挥使领五千兵马从洮江右岸先入交址吧,我带着后队过两天看看情形再慢慢前行。不必急于一时。柳升固然勇猛,但交址那地方不是光凭勇猛就行的,他说不定会吃点苦头!”
  沐晟的性子家将们全都知道,此时无不是默然。因见沐晟倦色上来,几个人便一一告退,待到了外头,年纪最轻的白勇低声嘀咕了一句:“沐家毕竟是勋贵,这交址紧挨云南,若是事事都还要从外头调人平定,久而久之,老爷会不会失了朝中欢心?”
  其余人都知道这里头要紧的不是朝中欢心,而是沐氏英名。只不过,相比当年的老王爷沐英和谋勇双全的上一代西平侯沐春,沐晟在用兵的本事上头实在是平常,这黔国公爵位的取得还有几分幸运的成分。于是,几人不过是相视叹了一口气而已。
  待到了内院他们安歇的那个院子,年纪稍大的苏明又低声说道:“失了朝中欢心却是不用考虑,这些年老爷往京城送了那么多东西,可不是白送的。老爷打仗的本事稍逊些,但对上头下头却是没话说。不说那些权贵,就是咱们这些人,名下有多少田土?过的日子恐怕也比不少官员还舒坦些!”
  四人祖上都随沐英沐春征战过,乃是沐王府的世袭家将,如今名下全都有几十顷田土,家中妻儿老小全都是过的富家翁般的安生日子,平心而论也不是一心想上战场搏前程的——脱了籍放出去实实在在当军官看似是自由了,其实和沐王府的联系却弱了一层,走到外头还让人低看一眼,这又是何苦?
  虽然沐晟节制整个云南的兵马。麾下也自有各级将领,但军略要事,反而是这些更贴心的家将彼此商讨出要旨先进呈沐晟斟酌,然后才会召众将议事。而他们四个从小读书练武,就是世家公子也不会要求那么严苛,此时虽回了屋子,仍是对着地图挑灯商议,待到一应事宜全都商定好了,苏明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夜了,明天还要陪老爷校阅大军,大家都回去睡吧!”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四人都是一愣,离门口最近的白勇便一个箭步上前拉开了门。门前站着的那人也来不及解释什么,直截了当地说:“白大叔,交址那边刚刚送来军报,安远侯在清化府大捷,一举击溃贼军三万余,斩首数千级,还请尽快报上老爷!”
  他一面说一面递上手中的八百里加急战报,随即又急急忙忙地道,“还有,刚刚县城外头有人叩门报,阳武伯一行已经到了河阳隘!”
  得知这个消息。四个人无不明白,今天晚上怕是睡不成了。商议了两句,白勇就立刻带人先往河阳隘迎接,而苏明三人则是拿着军报径直往后头去见沐晟。这一夜,行辕之中沐晟屋子里的灯亮了一整夜,而已经宵禁的大街上也是不得安宁,响亮的马蹄声也不知道搅扰了多少人的清梦。直到次日一大清早,沐晟的其余三位家将又带着百多号人呼啸出城,一夜不得好睡议论纷纷的人们方才缄口不谈此事,就连官衙中人也只是窃窃私语。
  正午时分,一大队人方才簇拥着马车进了城门。一路径直拐进了行辕正对的那条街。此时此刻,这一整条街都被兵马清理得干干净净,再无一个闲人。黔国公沐晟亲自从门口下阶相迎,眼看几个家丁从特质的大车上用一具藤榻抬下了一个人来,他连忙上得前去,见上头那人脸色苍白得可怕,瞧着也比从前消瘦苍老了许多,他不禁悚然动容。
  “世兄镇守交址多年,不料却突然遭此劫难,实在是受苦了。”
  见沐晟说得情真意切,张攸不禁苦笑道:“我这是自作自受……若不是我掉以轻心怠慢了,也不会中了这么一支毒箭,数年安定毁于一旦。我已经让三弟代我拟奏折请罪,只希望此次安远侯能旗开得胜,景茂兄这边也能一路顺遂就好。原本三弟是让我去广州先养息一段时间的,但何太医说云南府的天气更适合我如今这身体,所以只能搅扰景茂兄了。”
  “你我什么交情,还用说这些么?”
  沐晟摇了摇头,这才看到了张攸身侧的中年人。他和张倬并未见过,但沐昕每每来信,说得他耳朵都快起老茧了,无非是说此人如何如何能干,因此和张倬倒是很有些书信往来。若只是一个善于经营之道的世家子弟,他看在钱的份上也会礼敬三分,但若是再加上张倬的那个好儿子,他的态度自然更是敬重了许多。此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就笑着说:“这便是三世兄了?”
  虽无爵位,张倬如今也已经官居二品,此时对沐晟的客气,他自是恬淡得很,当即笑吟吟地回礼。还没说上几句话,沐晟旁边的一个幕僚就大赞他和张攸兄友弟恭,他听着听着心里不禁直犯嘀咕,连忙把一旁默不作声的张超拽上了前来,这才免去了浑身鸡皮疙瘩的境地。
  因张攸的身体虚弱,这接风宴自然就免了。把人安顿在了一处向阳的院落中,沐晟就见了张攸和张超。与他们商量起了从临安府启程去昆明的事宜,又说自己已经吩咐了下去,到了那边就住翠湖沐王府,那里景致如画正适合调养。张超往日在京城向来不耐烦会客的,见张倬应付裕如谈笑风生,待到告辞离开之后,他在路上忍不住嗫嚅问了一句。
  “三叔,这人情世故……你能教教我么?”
  正在低头往前走的张倬猛地一愣,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张超一番,面上立刻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张超的脾性他自是再了解没有,此刻提出其他的疑问都不奇怪,可是竟然请自己教导他人情世故……见其半点没有勉强的神色,他不禁生出了几许欣慰。
  人在世上要独善其身已经是深为不易,更何况是保全一个家族?张超能明白这一点,张攸虽仍是重伤未愈,得知之后也必定会高兴的!
  “这等事情不用教,你日后若是愿意,多陪我出去见人会客,自然而然就会了。好了,如今时候已经不早,你赶紧回去陪着你爹,万一有事也能立刻请何太医。”
  见张超答应一声,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后就走了,张倬只觉得这一个多月来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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