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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乱世星辰坠-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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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太医也诊不出什么名堂,约莫是没休息好。你且退下,安顿好宫里事情,明日与我同去边境。”皇帝不耐烦道。
“遵命,陛下,愿您身体安康!”修罗微微躬身行礼,缓缓朝殿外退去。
他走到殿外,站在高耸壮观的龙炎殿前,脸上的戏谑玩味之意终于不再掩饰。
他白皙的面容透着一股疯狂,像是有熊熊火焰在他胸膛中燃烧,白净的脸像被滚烫的蜡烧过,变得狰狞可怖。
“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死的越多越好,越多越好,死者啊,站起来吧,在月食之夜到来之时,将这个世界吞没在死亡的恐怖中吧!”他像念动咒语般用空灵的嗓音念叨着,像在施加邪恶的诅咒。
他转身看向空荡荡的龙炎殿,皇帝只身一人靠在皇座上,眼睛紧闭,眉头轻蹙,好似睡着。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竟如此暮气沉沉,像即将枯死的大树。
“受规则制约,好些事情我不能直接做,那就劳驾陛下代替微臣承受惩罚吧。”他笑容诡谲,笑的温柔,仿佛一碗热气腾腾的,下了毒的蜜糖。
————————
梵阳青河城。
韩宇杀红了眼,披头散发,一缕鲜血顺着鼻梁流下来,沁入嘴中,腥甜的味道仿佛激起了他的杀意,举刀吼道:“封住,封住,封死城门,决不让一个梦阳人溜出去!”
他的头盔被一名梦阳武士一刀敲掉,差点就被削掉半个脑袋,依旧没有退出。作为炎字军三大都尉,他只要骑马站在最后,指挥全军发号施令即可,甚至能举着刀砍掉胆敢胆怯逃走的武士。可他没有,这是和炎将军学的,大小战事,没有让武士冲在最前主将缩在最后的说法,要想让武士拼命,主将必须得先拼命,尤其是对梵阳这种安逸日子过了二十年的武士来说,他们需要主将作为表率,而不是自顾自的叫嚣让他们前冲前冲,自己却缩在安全的地方。
青河城城门宽六丈,门洞长十丈,就这么巴掌大一片地方密密麻麻堆积了上千具尸体。披着轻质皮甲的梦阳武士无论是武艺还是战意都比梵阳武士高出一大截,他们起手落刀动作毫不凝滞,犹如砍瓜切菜。十丈长的城门已经被推进一半,梵阳武士若是撑不住,这城中近十万步卒武士便能突围出来,顺着玉兰山脉分散开来,与沿驿路高速推进的风雷铁骑汇合,那梵阳就真危在旦夕了。
韩宇狠狠将刀从一名梦阳武士胸膛中抽出来,鲜血喷了他一脸,面目狰狞似鬼,咆哮道:“大将军到底在等什么?大军再不来就真的顶不住了!”
御殿炎将军行军打仗贵在神速,绝不会在时机上拖延半分。难道将军觉得这其中有蹊跷,觉得这是圈套?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这五营的炎字军可就得交代在这里了。两军僵持不下,拼的就是耐力毅力,一方若是泄气后撤,另一方没有理由不追着屁股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消彼长,就是这个道理。
“大人,大人——”传令亲兵急忙跑来,仓促说道:“炎将军已带大军赶来,大人再坚持片刻!”
韩宇精神大振,开怀笑道:“好!好!好!兄弟们再坚持片刻,大将军马上就到,杀光这些梦阳狗贼,为死了的弟兄报仇!”
他弯腰再拾起一柄战刀,双手刀大开大阖,忘我砍杀。
“还以为你们的将军会救你们么?那些铁骑已经被我们消灭了,你们输了!”韩宇吼道,故作恐吓,以求攻心。
果然,冲在最前面的梦阳武士神色慌乱,心神不宁。
“镇天大将军死了么?我们被抛弃了?”
“输了么?输了么?要死在这里了?”
“我不要死,不要死啊!饶了我,我投降,我投降——”
“没骨气的东西,杀,继续杀!我梦阳铁骑绝不会败!”
忽有尖锐的蜂鸣之声。
天空中掠来密密麻麻的箭矢,好似一群愤怒而过的马蜂。强力机括射出的箭矢奈何不了风雷骑的铠甲,杀这些身穿皮甲的梦阳步卒武士绰绰有余。沉稳有力的箭矢穿透了武士的身体,巨大的冲力带着还未死透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将人钉在地上墙上,方才还胶着的武士们顷刻间分开,梦阳武士向后慌忙退去。
韩宇回头,顿时喜笑颜开,这是傲羽长射的武士来了,他们的长弓和机括足以横扫一支步卒,甚至青铜盾都能被机括射出的破甲箭洞穿。再往后看,那面火红好似燃烧的炎字大旗随风飘荡,是大将军来了!
强劲有力的箭雨射煞了梦阳武士的胆气,在一边倒的优势下,亢奋如狼的梦阳武士终于向后退去,留下一层堆叠如山的尸体,厚厚铺了一层。
潮水般的梵阳武士涌进城中,强力机括箭雨开路,手持刀戈的武士看到垂死挣扎的就一刀补上,利落潇洒——梵阳武士就适合打这种顺风顺水的仗。几名手持长刀的武士将一名梦阳步卒用刀钉在地上,像切肉般从脚掌开始,一层一层片割下来,双腿如剁甘蔗一节一节砍断,刀锋破空声,入肉的钝响声,断骨时的崩裂声,还有梦阳武士的惨叫声。
他凄厉的惨叫好似激起了梵阳武士无限的乐趣,就仿佛看着一个人的身体被死神一口一口吞噬掉,他们哈哈大笑,像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乐趣。
三个梵阳武士轮流挥刀,一刀接一刀,如同劈柴,很快,那名梦阳武士身体已经被截掉一半,还未死透。他拼命低着头,看着自己已经碎成一块一块的下半截身子,叫声凄惨。
骑马入城的御殿炎将军仿佛一头踏进猎场的头狼,他仅剩的独眼一扫战场,瞥见这边惨状,眉头紧皱。他一挥手,招来亲兵,说道:“那几个,全部抓起来,押过来。”
亲兵得令,将那三个玩弄梦阳步卒的武士押送过来。他们拼命抵抗,大声质问着这些与自己同属一个阵营的武士:“凭什么抓我?放开!”
待被押到御殿炎将军面前,这才老实下来。亲卫武士一脚踢在腿弯,迫使他们跪下,他们仍是不服气的抬起头,盯着炎将军问道:“大将军,我们何罪之有?”
炎将军残缺不全的脸毫无表情,就算是笑也看起来像是凶煞咧嘴呲牙。他举起马鞭,指着那名仍未死透的梦阳武士,平静问道:“很好玩么?”
三名梵阳武士面面相觑,敌人而已,杀了就杀了,弄残了就残了,这么折磨,有何不妥?谁让他们是敌人,谁让他们杀了青河城十万百姓!
“武士打仗杀人,无可厚非,可杀得连人性都没了,还怎么再自称信封武神的武士?”御殿炎将军目光看向前方节节败退的梵阳武士,平静说道:“披甲上阵,无非是一个为国捐躯,说得再俗点,为挣一口饭吃,要不然谁会脑袋提在裤腰带上拼命?”
“你们如此折磨那人,若是躺在地上的是你们,心里有何感想?”炎将军声音渐冷,“打仗死人,天经地义,能给个痛快就给个痛快,如此折磨,是为心怀妖魔?”
“大将军——大将军,我们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一名武士谄笑,仰起脸笑脸讨好谄媚,其余两人连声附和再也不敢,语调里并无多少真诚。
可将军只是冷冷瞥了一眼,下一刻,三颗血淋淋的人头便腾空飞起,一抹亮光闪过,将军已收刀还鞘。
他看也不看那三具人头落地的尸体,策马继续朝前走去。
那一刻,看到御殿炎将军的人都觉得,这个面貌狰狞丑陋的将军,这个兵戎一生杀戮无数的武士,其实最见不得生命消逝,或者说,他只想要每一个因他而死的武士,都能体面的,不受太多苦痛的离开。


 第74章 秋雨,死人,活人

“大将军……有些不对头!”王钟离环视眼前狼藉一片的青河城,这座颇有历史的名城此刻尽是废墟鲜血,兵戈的交击声和武士的厮杀惨叫不绝于耳。
炎将军沉思片刻,说道:“是不太对头!”
“打的有些太顺了吧!好歹进驻青河城的梦阳步旅近十万,现在和咱交战的这些有一万么?剩下那些还不赶紧组织进攻,趁我们立足不稳,突围出去?”李暹提着铁枪,环视看向天空,墨云之色更重,冷风吹在脸上割面生疼。
“传我令,傲羽长射引弓开路,炎字军紧随其后,一弓两卒交错推进。沧海军压在最后,死守城门,莫要放炮一个人。”炎将军沉声下令。
“得令!”
当真是变成一座死城了,青河平原有梵阳最清澈的青河,发源自玉兰山脉之巅冰川雪水的青河奔腾数千里,愈加壮大,汇入北方还日拉娜河中。而清冽的青河上万年积淀出的青河平原是帝国盛产麦子的沃土,每年三四月,整个青河平原绿麦抽穗,风吹麦浪,田间陌路交通纵横,好一派生机勃勃的田园景致。而青河城盛产麦酒,一到五六月新麦丰收,城中酒庄便开始沤制酒糟酿制青河麦酒,恰逢六月骄阳似火,酒香在炽热阳光下好似要沁透脾胃,若是忍住了馋,待麦酒陈酿到十月十一月,沉掉新麦的苦底子,便只剩下凌冽的麦香酒香。青河城特产的麦酒,冬天不必温热,直饮而下,入口冷冽,过喉绵柔,一路淌下到胃,便是火一般烧灼,浑身都不再觉得寒冷。
现在十月末十一月初,正是青河城酒香飘逸的时月,可阴沉乌云下,除了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的味道,哪里还能闻到麦酒的香味?
梦阳人生生把这座安宁的城市变成一座死城。在城外时,觉得这些梦阳人龟缩在青河城中,算什么本事?可进了城后,看到满城焦土狼烟,对梦阳武士的畏惧胆怯变成憎恨仇视,就算商人般精明的梵阳武士看到自家国土如此惨剧,也忍不住要放下那份精明市侩,心沉如铁石。
韩宇领头的炎字军先锋杀在最前面,他冷冷下令:“没有投降,没有俘虏,全部斩首处死!”
儒生士子常常嗤笑武士粗鄙,动辄杀人放血,仁义道德说于其听便如对牛弹琴。可武士眼里仁义道德是为何物?握着杀人之兵却张嘴闭嘴仁义道德圣人道理,能保他们在战场上活下去么?杀红眼了,忘我砍杀时,甚至自己人都会死在自己人手里。仁义道德,仁字当头,可仁慈在战场上是最要不得。
这些被将军抛弃的武士可怜么?可怜!那被梦阳人杀掉的十万青河城百姓可怜么?也可怜。可是,杀人偿命血债血偿天经地义,往大了说这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往小的说这无非是为死去的百姓报仇而已。战场上武士杀武士,天经地义,死了只怪技不如人,可把刀对着平民百姓算什么?
韩宇越想越气,一脚将串在长刀上的梦阳武士踢飞,顺手抽出刀来,手腕一抖,抖掉刀刃上的鲜血。回头看去,一路梵阳梦阳武士尸体掺杂,这一战他和他麾下的炎字军五营打了先锋,在拦不住铁骑时,当机立断带领不到一万炎字军步卒封死城门,强撑到大军入城。眼下梦阳武士已溃不成军,全灭了梦阳步卒,这等胜仗,头功定是要记在他韩宇头上。
看这些焦土狼烟,满城尸骸,又觉得这份战功来的代价太大了。梵阳二十年平安无事,军队武士惫懒,天天盼夜夜盼啥时候能打仗,有仗打了才有机会升官,升了官就能发财,就能去青楼歌苑挑几个圆滚翘的姑娘乐呵乐呵,就能威风凛凛穿花甲骑高马在帝都的街头走那么一遭。
可现在,当初的踌躇满志轻狂自傲只剩下满满的沉重悲戚。他回头时,看到不远处正在秋风中飘扬作响的炎字大旗,看到旗下的御殿炎将军峥嵘威武,听闻大将军和李暹大都统都是从山村出来的,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农民爬到权倾朝野的御殿大将军,大将军一路杀了多少人?看到这些杀孽惨剧时,大将军又曾心中有半分优柔寡断?
倾世名将,就算泰山崩于前也会面不改色吧,哪怕死的是自己,也会冷静下令部署好后手,再坦然赴死?
他做不到这些,所以注定他做不了倾世名将。
突然就有些可怜这些梦阳武士,被将军抛弃,被国家抛弃,死在异乡,亡魂游荡。梦阳将军自己将自己手下的武士陷入如此困境,保骑兵还是保步卒,最后还是选择了用高额黄金堆出来的骑兵。带上步卒,大大影响骑兵推进速度,反而两个都突围不了。等他们吃掉这些步旅,再去追剿那支骑兵,这场仗,梵阳已经胜券在握了。
真是的啊,连当初南征蛮夷东渡倭寇的惨烈都比不上,就这么轻易要赢了?对满心雄壮意气的武士来说,莫大笑话。
猛然间,韩宇瞥见一个一袭黑袍的影子,在一身皮甲的梦阳残兵中分外显眼。他身材高大魁梧,静静站在梦阳武士之后,看不清脸面,他的头上带着兜帽,面庞隐在兜帽的阴翳中,对眼前的厮杀视而不见,像从远古壁画上走下来的神秘巫师。
他的影子一闪而过,消失在街道的拐弯处。
韩宇挥刀下令,“追上刚才那个黑袍家伙!”
眼前梦阳武士已被斩杀殆尽,梵阳武士一股脑儿冲上去,追着那个黑影。事有反常必是妖,没理由放过眼前这鬼气森森的家伙。
一袭黑袍的人像一只腾空而起的蝙蝠,在房顶上飞快掠过,武士们射出的箭被堪堪躲过,无力的落在地上。青河城布局简单,街道六横七纵,韩宇一挥手,指使另一队炎字军从两侧街道包抄过去。后悔没骑马,杀得酣了骑在马背上反倒没有血脉贲张的快感,就这样徒步追下去,累垮的迟早会是他们。
兵分三路包抄过去,如同打猎时追逐惊慌失措的黄羊。可这黑袍人走走停停,好似在等待这些武士,又像午夜时勾引亡魂的无常鬼,将这些武士引向黄泉奈何。
下一个路口,近千炎字军武士终于将这家伙堵住,弓弩张开,刀枪抬起,只待一声令下,便将其送葬。
韩宇一抹额头,狞笑道:“跑?你能跑的出老子掌心么?帽子摘下来!快!”
他最后一个字说的又亮又狠,他喜欢看犯人在他一声暴喝下,战战兢兢失魂落魄的样子。可这个黑袍人站在那里,像一棵扎进土地里的苍松,一动不动,秋风烈,他的纯黑袍子后摆飘舞摇摆,兜帽也被风吹落。
这是一张异常年轻英俊的脸啊,只是面色死白,透着一层青灰色,嘴唇如中毒般乌黑。让人惊悚的是他的脖子,一圈狰狞如同蜈蚣的伤疤爬在修长的脖子上,仿佛他的脑袋被人砍掉又重新缝合在一起般。
他的眼睛纯黑,木然失神,仿佛看不到眼前这么多对他兵戈相向的梵阳武士。
“杀了他!”韩宇冷声道。
两名梵阳武士缓步上前,不知为何,这男子明明手无寸铁孤身一人,可站在那里却给人无形的压迫。一路杀来已经麻木的武士这一刻像被置身冰窟,杀得兴起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凉,提着刀慢慢一步一步接近,生怕这个英俊的男子突然变成吃人的妖魔。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妖魔。
黑袍男子突然双臂平举,整个人如同一座十字架,他乌黑的嘴唇开合着,一串难以明白的晦涩言语从齿间淌过,像巫师在念动咒语。空气中传来一阵细细的窸窣声,好似虫子在啃食嫩叶,又像是粗大的蟒蛇从地上划过。
远处一名武士忽然惨叫出来,声音凄厉非常,韩宇回头望去,看到的景象令他毛骨悚然——一名穿着平民衣服的女人扑倒了武士,她的手指好似锋利的鹰爪,插进武士眼窝里死命搅动,活生生抠出两颗带血的眼珠。她像野兽般跪伏在地上,将那名武士压在身下,嘴里发出嘶哑的呜呜声。只见她低头张嘴,狠狠咬住武士脖子,牙关咬合,脑袋一甩,武士脖子便被咬开,鲜血飙射而出,染红了她的头发她的脸。
韩宇脊背发凉,那名武士的眼珠子滴溜溜滚落,已经死掉的脸上,眼睛是两个血糊糊的窟窿,脖子上的缺口像被狼撕咬过。那个女人动作僵硬,嘴巴里还叼着武士的血肉,慢慢咀嚼,眼睛空洞死灰,脸色煞白似鬼,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一步一步走过来。
“杀了她,杀了她!乱了套了!”韩宇头皮发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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