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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天妓_派派小说-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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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七 此去苍苍何所恃 一二九章
   怀化将军府里,冷冷清清已近半年了。

    尉迟决出征之时,帝京刚入冬日;此时已见街边桃树压出新枝,恰似那一年,她初遇他时的那般。

    安可洛在院中给新栽的小桃树修叶子,那一头梳云抱了才收洗干净的衣物回来,一看见安可洛,隔了好几步远就叫道:“姑娘,那个一会儿我来弄就行了,你要是再像上回那样把手给划伤了,该多叫人心疼呢!”

    安可洛但笑不语,手上动作却是不停,一小片一小片嫩嫩的绿叶,手一碰,便轻颤一下,柔滑冰凉的触觉,好似将心底都润得软软的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洗净了手,才回了屋去。

    屋内,梳云正在一件件叠那些冬衣,安可洛拆了发上银团花,揉散了发,重新绾了个髻子,走过去道:“我来罢。”

    梳云看看她,本想说什么,却也没说,自让了开来,让安可洛去收拾那一床衣物。

    那衣物里属安可洛的,她早已收拾妥当,此时剩下的一些,全都是尉迟决的了。

    梳云看着安可洛手指平展,细心地抚平那衣上褶皱,再一件件叠好,那般温柔的动作,倒叫她心里都隐隐做疼。

    那衣物里,大多都是黑色的,乍一看,分辨不出有什么不同,可梳云却清楚,里面许多件是安可洛自己替尉迟决裁的,还有许多件是安可洛替他去城东的陈记订做的。

    那一件件黑袍的内襟上,也都被安可洛仔细地拿灰色锦线绣了尉迟二字。

    姑娘对将军的情义……只怕除了她,旁人都无法体会得到。

    见梳云独自一人愣在那里,安可洛回头瞧她一眼,笑着问道:“发什么呆呢?莫不是今日出门看见哪个男子,此时正心神荡漾呢?”

    梳云眼下年近及笄,神态心思与当日都早已不同。此时听见安可洛突然这么问了一句,当下面上大窘,忸怩道:“姑娘瞎说什么呢,就拿我打趣!”

    安可洛抿唇而笑,将尉迟决的袍子揽进怀中压了压,道:“我有没有瞎说,只怕就你自己心里才清楚。等将军这次回来。我看不如让他替你寻户好人家算了。”

    梳云一听她这话,顿时急了,忙道:“姑娘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安可洛抬眼,“怎么会。只是你也不能一辈子跟着我……”

    梳云急急地走过去,偎在安可洛身旁。小声道:“我就一辈子跟着姑娘,若是姑娘一直留在将军府里,我就一辈子在这儿做个小丫鬟。”

    安可洛轻轻恰了一把她的小脸,“这话真真是没道理。眼下我也不同你说这个,等将来你若是看见哪个心仪男子了。你也就不会同我说这话了。”

    梳云满面羞色,起身往一旁躲,“姑娘有好些日子没有回天音楼看过楚姨了……”

    安可洛下地去倒了碗茶。“想着这两日抽空去看地,你倒先提醒我了。今日出门,城中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

    梳云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安可洛心里最惦记的就是北境传来的消息,每隔两三日便让她去照壁那儿瞧瞧,有什么新消息没有。

    梳云摇摇头,道:“将军那边倒还是没什么新消息,只还是上回说的。驻守在逐州城内呢。不过今日出门,倒觉得那城中比往日紧严了许多,让人觉得好生奇怪。”

    安可洛将衣物统统收进墙角衣斗中,“朝庭的事儿,谁也琢磨不透。眼下京城中太太平平的便是好事儿,旁地也就别去想了。”

    梳云去柜底翻了几颗香樟丸出来。过去递给安可洛,又道:“姑娘说的没错儿,可眼下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着实不少,都说皇上怕是不行了……”

    安可洛胳膊僵了一下,转头看向梳云,“旁人胡说,你也跟着胡说?”

    梳云一缩脖子,诺诺不语。

    安可洛关上柜橱的门,自个儿想了一阵儿,对梳云道:“也罢,今日看着外面天还好,等一会儿吃过饭,你去向门房要辆马车,随我一道回天音楼去看看,省得在这儿空空的将军府上,你平白无故地瞎想一气。”

    梳云低头,吐了吐舌头,应了下来,自去前面张罗膳食。

    安可洛瞧见她走了,才默默小叹一声,走到床边,从枕下摸出封信来,抽出信笺,手指摸了摸那薄薄地纸,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起来。

    那信,是尉迟决于一个半月前遣人回京报捷时顺路稍给她的,短短一封信,不过廖廖几言,左不过是讲些让她放心之类的话,可只要看着那刚劲苍松的字迹,她的心便会觉得软软地、暖暖的。

    仿若三年前的那一个春风拂人地夜晚,也是在这大将军府上,她看见他手书的那封兵制改良札子,他一字一语地同她讲这天朝兵制,他暖烫的大掌覆上她的脸,扫过她的泪……

    历历在目。

    念及此,安可洛胸口一揪,三年,已近整整三年了。

    铜镜中的女子,早已没了当日的青涩,心境也是愈发沉稳起来。

    跟在他身边,人不知不觉间便一点点在变,经年经月却不自知,此时一回首,才陡然发现,原来他和她,都已不似当初。

    当初他恋她的容貌,她折服于他那旁人身上少有地霸气;现如今,他更爱她的聪慧体贴,她则心醉于他不为人知的温柔一面。

    那一年那一日的激情相拥,变成了现在夜半抵耳的低喃言语。

    从身至心,悠悠而渡,这三年,过得极快,却也极尽美好。

    安可洛垂眼,睫毛有些湿,能得尉迟决这份宠爱,便是以后再落寞再孤单,心中也无憾。

    外面院子里传来梳云唤她吃饭地声音,她忙抬手擦擦眼睛,将那信仔细折好,又放回枕下,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走至门槛时,她心里还在想,不知他在北境军前,每日吃得好是不好?

    因这朝庭于北境用兵,不论朝庭公卿还是布衣百姓,人人都在心里念着那战前将士和这大战之果,所以这几月里,帝京城东门巷子及朱雀门附近的教坊歌馆们倒是几十年来少有地清静。

    天音楼门前的八盏大红灯笼,早就被楚沐怜命人拆了六盏下来,只留两盏在上面,做个样子罢了。

    她说,军前将士为国效命,若是帝京城内还一片歌舞升平的模样,倒真是让人说不过去了。

    待梳云要了车来,这天色已近傍晚,两人随便收拾了一下,便赶着出了门,待行至城南时,太阳将将弯去山后面。

    安可洛在马车上,远远就看见稹南街街角的天音楼大门紧闭,连往日里在门口迎客的小厮丫头们都瞧不见一个。

    不过是两个月没来,这天音楼便变得如此冷清,可见现在城中人人心思都不在这些事儿上面了。

    马车在门口停了,梳云扶了安可洛下来,又去叩门。

    不一会儿便有小厮来开门,一看见是她二人,脸上顿时泛起了光,立马转身朝里面叫道:“安姑娘带着梳云回来了!”

    在下面的一些个姑娘们听见这话,忙都赶着出来,见真是安可洛,一下子都轰然笑道:“还当安姐姐早把我们都忘了呢……”

    小厮侧身让过,请安可洛与梳云进去,又着人去禀楚沐怜。

    安可洛与这些姑娘们笑说了一会子话,便先辞了诸人,留了梳云在下面,自上楼去见楚沐怜。

    一进那屋子,便觉得心口暖了一阵,鼻间尽是那熟悉的香味。

    楚沐怜手里正在绣什么东西,听见安可洛进来,便笑道:“总算是知道回来看我了?”

    安可洛一窘,快走了几步过去,倚着楚沐怜身旁坐下,身子一歪,头便靠上楚沐怜的肩侧,小声道:“心里一直惦记着楚娘呢,不过是这俩月杂事太多,一直没抽出空过来。”

    “呦,”楚沐怜仍是笑着打趣她,“尉迟将军领兵伐北,那大将军府上还有何人何事能让你如此挂念的?”

    安可洛脸红了,悄悄拧了一下衣尾,“他走之前吩咐我把那将军府里里外外重新布置一回,府上小厮丫头们也都让我管着,我……”

    楚沐怜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背,笑叹道:“竟是让你做当家主母了?我看待这次尉迟将军回来,你与他的事情也该差不多了。左右这么些年过去了,旁人再反对,也是没用的了……”

    安可洛心头微颤,虽知楚沐怜这话颇有道理,却还是不好意思再接着这话茬儿往下说,当下便想要找话岔开去。

    两人正笑说着这段日子里各自听了的新鲜事儿,那楼下忽然有人嗵嗵跑上来,步子甚急,连门也不敲一下便闯了进来,一脸急色对二人道:“有人来找安姑娘了,说、说是……说是尉迟相府上的。”——


 卷七 此去苍苍何所恃 一三零章
   安可洛听了这话,眉头不禁一皱。

    尉迟相府来的人?她来天音楼,那边的人怎么会知道?

    心里面乍然间便想到那时尉迟冲找她那次……手不由紧紧握了握。

    楚沐怜望了望她,叹了口气,道:“既然人已寻到这儿了,想必也是有什么要紧事,不如先下去瞧瞧再说罢。”

    安可洛见楚沐怜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多想,当下便赶着下了楼去。

    楼下堂里,那人正在一旁桌子边坐着,早有人拿了茶和果子招待着。

    安可洛缓步走过去,边走边将那人悄悄打量了一番。

    衣着朴素,但料子华贵,看上去并不年轻,一双吊三角眼,倒显得人整个儿阴沉沉的。

    安可洛心中略微有些慌,不知这么一人来找她,究竟有何事,待走到那人跟前时,那人才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目光冷冷的,竟是让人说不出的胆寒。

    那人站了起来,比安可洛要高出许多,开口道:“我家相公找你有事说,还望安姑娘随我走一遭。”

    安可洛暗咬嘴唇,心中生疑,不敢随便就这么应了下来,不由扭头去看身后的楚沐怜。

    楚沐怜看清那来人,眼里有那么一刹惊讶之色,但又转瞬即逝,眉尖一簇,看向安可洛,踟躇了一瞬,才开口道:“既是这样,你便去罢。”

    安可洛看不懂楚沐怜面上之色,可想到既是这天音楼里的人都瞧见相府的人要带她走,心里想了想,也觉无碍,便对那人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梳云在一旁见了,忙收拾了东西。就要跟着安可洛一道出门,岂料却被那人拦下来,“尉迟相公只请了安姑娘一位,你就留在这天音楼罢。”

    梳云满面不乐意,却不敢说什么,只是拿眼睛望向安可洛,小嘴一开。眼里忽闪忽闪地晃着泪光。

    安可洛瞧见她那模样,着实心里不忍,可对着尉迟府上的人,也确实说不得什么,只得对着梳云道:“你好生留在这里。同姐妹们玩一阵,我去去就回来。”

    梳云小脚一跺,不再看她,自去一旁角落里坐下,背过身子。小声抽泣着。

    安可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楚沐怜,又对那男子说:“现在就去罢。天色已不早了,还怕回来晚了,我这丫头性子急,替我瞎心。”

    那男子点了点头,便出了门在前面带路了。

    门外一辆两轮马车正候着,车帘侧帘皆是黑色,安可洛一见,心中不知怎的。竟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恐慌。

    那男子也不多言,自去撩起帘子让她上车,然后道:“安姑娘也别担心,左右不会伤了你的。”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安可洛不明所以。可不及她开口再问,那男子便放好帘子。回了那驾车地位子上,一抽马鞭,那车便缓缓往前行去了。

    这车帘黑漆漆一片,坐在车里,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物,安可洛起先是坐着,待那马车行了有一柱香的时辰后,竟是越来越快,她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自作主张将那帘子揭起来,凑过去向外面望去。

    这一望,她的心不由又提上了嗓子眼,这车外之路,根本不是去尉迟相府的!

    一下子慌了神,顿觉六神无主,安可洛隔着那车帘向外问道:“这是要去哪里?”声音都是忍不住地发颤。

    男子冷冰冰的声音透过车帘传进来,“先前已经说了,左右不会伤了你。安姑娘还是在车中坐好了,免得乱动反而伤了自己。”

    安可洛心中一下子便没了主意,愣在那里,盯着外面忽明忽暗的街景,心中不知还能做什么思量。

    若是尉迟决此时还在……

    她一想到他,眼眶便不争气地湿了。

    她一个教坊女子,纵是被他收在府中,可还是照样能被人随意欺负。

    安可洛用指甲掐了掐自己地手腕,硬将眼泪逼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再望向那车窗外,仔细打量了一番,心中忽然闪过一些念头。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那车便弯入旁边一条小巷,停在了一座朱墙大宅的后门前。

    那男子先下来,然后撩了帘子让安可洛也下来。

    安可洛抿抿唇,望着那宅子,天色已暗,她竟是看不清,因又望向那男子,开口问他道:“这不是尉迟相府。”

    男子垂目,依旧冷声道:“这是晋王府。”

    闻得那三个字,纵是先前心里已有准备,可还是让她惊了又惊。

    晋王府!

    晋王此时寻她来做什么?而且还是打着尉迟翎的名头!

    怕是……不肯让人知道,抑或是想要栽赃给尉迟府上?

    那男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上前两步,轻轻叩门,三重二轻。

    里面马上有人来将门打开,见是他,便让了开来,将门开得大了些。

    男子回头道:“安姑娘,请进来罢。我家王爷找你有事相商,还是那句话,左右不会伤了你,你心中也不要太过计较。”

    安可洛望着那男子,又望了望这四周深巷高墙,不由攥紧了手,犹豫了半晌,才走上前去,一脚迈过那门槛。

    卫靖的燕王府,她先前是随尉迟决去过的,里面堂皇万分,堪称帝京第一王府。

    眼下进了这晋王府,虽说没有那燕王府中地旖秀之色,可这盘错交深的宅院,也隐隐透着一股天家大气之感。

    不知走了有多久,也不知是怎么走的,只是一直跟着那男子,七拐八绕地便到了一间厅前。

    那男子停住步子,叩了叩那门,小声道:“王爷,人我带来了。”

    里面传出一声沉沉之音:“请进来。”

    男子应了一声,慢慢推开门,然后让至一侧,让安可洛进去。

    屋内亮光堂堂,一瞬间让她有点晕,她稳了稳身子,才慢慢走了进去。

    厅内上座高高一把红木椅,一个面相冷峻的男人坐在上面,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下巴上蓄了胡子。

    安可洛只看了他一眼,便不敢再看,可就算那一瞥之间,也能辨得出来,那男人地眉眼间与卫靖倒有三分相似之意。

    正要行礼,却听那男人开口道:“不用行礼了,你走过来些,让我看看。”

    声音又沉又低,生冷不已,让她背后寒毛乍立。

    安可洛轻抬眼睫,上前两步,还是行了礼道:“见过王爷。”

    晋王与今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年在众皇子中排行第四,单名一个凌字,几十年来深受皇恩,在朝中势力颇大。跟了尉迟决这么久,安可洛多多少少也明白些这朝中之事,也知道燕晋二王相争,卫凌与尉迟翎之间互不相和等事。

    卫凌下巴轻抬,开口道:“今日找你来,实是有事相请。我为人也不喜欢绕那些弯子,有话我便直说了。”

    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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