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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元徵宫词-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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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毓芫却是平声静气,缓缓说道:“她便是当时太医院首座的幼女薛灵儿。当时被牵连到的家族都纷纷入狱,除了妇孺和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全都被处以腰斩。薛灵儿当时年纪小,免死之后被收为官奴,后来被薛太医的旧友买走,再后来的事,不用查也大概知道了。”
  “难怪,难怪……”吴连贵喃喃自语道:“她自然通晓些医理,只怕背后还有人指点,才想得出这么诡异的法子来,只是怎么跟那位主子连在一起?”
  “眼下并没有几个位高权重的妃子,熹妃不成事,皇后面前不敢暴露身份,在我这边又拿捏不准,除了哪位还能找到谁呢?一个想借着为自己剪除异己,一个想让宫中大乱,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要不要,先处置掉桔梗?”
  “不必,她还兴不起什么风浪来,如今她们在明我们在暗,只派人盯紧抓实,留着她将来自然大有用处。” 慕毓芫的目光漫向窗外,神情有些复杂的交织错乱,语调渐凉至没有温度,凝声道:“她们这样千般算计,即便今日之事是冲着徐婕妤而去,他日也必定会引到本宫身上,岂能容得她们恣意?”
  殿外隐约有人说话,像是王伏顺的声音,“皇上派老奴来传话,中秋赏月之宴酉时即开,不知道娘娘收拾妥当没有?皇上还说了,娘娘上午受惊吓不轻,若是不去就跟老奴说一声,回头把宴席上的菜都赐过来。”
  慕毓芫对外扬声道:“双痕,让王公公进来,你跟紫汀来帮着装束一下。”回头朝吴连贵递了个眼色,自己走到梨花妆台前坐下。
  王伏顺身猫腰无声走进来,手里捧着八珍黑木的方托盘,内中铺着一层黄缎,黄缎之上躺着柔滑无痕的溶白锦衾,只用细密的纱线绣出异域的纹样。走的近了,递到慕毓芫跟前笑道:“宸妃娘娘,外头已经起风了。秋寒之风最易入骨伤身,皇上让老奴拿来这件蚕丝洋莲缎披来,乃是外邦进贡之物,整个大燕国也只此一件呐。”
  有清风悠然从门窗缝隙透进来,殿外树叶随风沙沙作响,不知不觉间秋意已经悄无声息的笼来,众人都不自觉地耸了耸身子。慕毓芫触摸那缎披时只觉犹如一汪温水,几乎从手中滑落下去,好在上面的纹样是用挑织的方法刺成,俨然浮凸出来,握在手里仿佛能感受到绣女的一针一线。待到洋莲缎披加身,及腰的长发盈光微动有如山泉水在流淌,雪色蚕丝更衬出青丝如墨、眉眼如画,宝光流转的盛颜下,隐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迫人微冷光芒!

  第二十八章 破茧

  今年的中秋之夜星空晴好,无边无际的夜幕深蓝得几近墨色,硕如银盘的圆月周围是满天璀璨闪烁的繁星,远近交错,颗颗晶莹剔亮,好似天宫仙女不慎跌落宝镜的光芒碎片。各宫嫔妃皆按座入席,前面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正表演着节目,依旧是花团锦簇的众人群舞,舞姬们个个抖身姿曼妙婀娜,配着背后悠扬清淡的丝竹之声,更是平添几分虚幻缥缈。
  中秋的月年年都是这么圆,只是相并赏月的人各年不一,慕毓芫脑子里似有什么影像在稀薄清晰地浮现,生出几分萧然之意。席面上是热热闹闹的说笑,相熟的各宫嫔妃们各自聚在一起,有身份脸面的就簇拥在帝后身旁,眼前歌舞美则美矣,却也是陈年老调没几份新意,想必各宫娘娘也是应景而已。
  “把这个木樨花茶给宸妃端过去,还有这冰镇蜜瓜片、什锦柳絮香糕,一样拣几块过去,都是些口味清淡的东西。”听到明帝的声音清晰传来,慕毓芫抬头正好撞上他的视线,不由自主想到上午水中的情景,或许是水光迷离的原因,总觉得来搭救自己的仿若是另外一个人。
  那一刻,他是忘记一国之君的身份么?
  不论如何,心里是不可能不触动的。或许,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复杂,或许是自己从前的记忆太深刻,只是今后的日子又该如何面对?心里有些隐藏的东西开始动摇,原本清晰的也开始复杂模糊,象是一团线被人绞得牵扯不清。
  “芫妹妹,芫妹妹……”皇后唤了两声不见回答,于是侧身朝明帝说道:“宸妃是不是还有些不舒服?不如让她先回去歇息着,左右也只是大家热闹热闹,不用勉强撑着耗在这里。”
  中秋之夜皇帝必须坐着应景,明帝也不想显得太过偏心,遂颔首回笑道:“佩缜你也经不起夜风长吹,索性你们俩都先回去歇息着,不是有许多贴心话要说么,正好合了你们的心意。” 眼光掠过盛装丽服的各宫妃子们,“朕在这里再看看歌舞、赏赏月,难为准备那么长时间,若是都回去,她们坐着也没什么意趣。”
  皇后微微一笑,“皇上想的细致,臣妾这便回去。”
  明帝正要再说几句,抬眼却见孙恪靖从远处急步走来,这于平时规矩不大合适,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之事,不由悬心站起身来。
  孙恪靖脸上带着几分焦急,近身贴耳回道:“皇上,青州送来八百里加急密报!!外臣都进不到后面来,也不知道是何紧急事情,末将不敢耽误只好冒犯了。”
  “嗯,知道了。”青州乃是明帝最为悬心的几件事之一,只对皇后点了点头,来不及与座下嫔妃知会,便同孙恪靖离了席。
  传送军报之人正站在御案下面,一脸风尘仆仆,明帝亲自接过密件道:“嗯,一路辛苦了。”不待那人谢恩已迅速拆开信笺,一行行往下看去,连声赞道:“好,云琅果然不错好!很好!”
  “皇上,什么喜事?”
  “你看,你快看看!”明帝将信笺递给孙恪靖,在御案前走来走去踱步,指着信笺道:“朕真没想到,云琅他会这么快就带回好消息。可惜,此时夜深不能上朝,等到明日早朝,一定要好好宣贺一番!”
  孙恪靖急忙信笺展开,大惊读道:“云琅……率三千精兵深入梁军大营,敌军不防夜晚突袭,死伤惨重……最后生擒梁军副帅!”
  此事的确是件大喜事,但明帝的兴奋不在于此,此事若是云肃仪立功,只怕就欢喜不起来了。此云非彼云,皇帝急欲培养自己的军事将领巩固江山,此番让云琅去青州历练,本来目地就是为此。云琅既有青年将才之风,又是泛秀宫的宸妃娘娘之胞弟,再加上慕家在朝廷中的地位重量,不论身份背景都的确是不二人选。云大将军固然是他的嫡亲舅舅,但是云琅终究还是慕家的人。况且,经由皇帝一手提拔起来,也才更能让朝廷安心,于公于私都是件大喜事。
  孙恪靖似乎猜到什么,却不动声色回道:“恭喜皇上,云少将年纪轻轻就能如此作为,实在是可造之材。等到多历练几年,将来必定是我朝精良之将。”
  “云琅还年轻,如今跟着云、慕两位将军多出战几次,等到能统领一军之时,朕自然会给他机会。”明帝话虽说得平淡,心情却还未完全平复,又吩咐道:“你去后面说一声,朕就不过去了。”
  王伏顺忙道:“是,老奴马上去。”
  “等等!”明帝抬手止住他,略微沉吟片刻又道:“你再到凤鸾宫去,把宸妃娘娘请过来,朕一会到泰安殿去。”
  泰安殿是皇帝平时休息之处,宽阔良深的大殿内亮如白昼,赤金光芒满室迷离闪动直欲逼人双目,迎着强烈的白光跪着一地的宫女太监,皆训练有素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卑微姿势。重重叠叠繁复的纱帐,垂了一层又一层,大殿内弥漫着上等的龙涎香幽暗的味道,极淡却又无处不在,让人有种如云如雾笼罩的缥缈感觉。
  “宓儿,云琅真是让朕高兴。”明帝身着赤色繁纹刺金龙袍,细长明亮的双眼掩不住欢喜,上来握着慕毓芫的手笑道:“原想着只是让他去跟着历练下,有机会的时候上上战场,亏得朕还预备给他三五年的时间,不想这么快就送来惊喜。”
  宝漆圆桌上放着一盏凸肚小口玉壶,未开酒盖已闻酒香,慕毓芫执壶斟了两盏,微微一笑,“为皇上效力,原是臣子份内的事。可惜云琅和郭宇亮他们不在,要不等明天召海陵王入宫,再叫上孙将军他们,你们也好畅饮一番。”
  “那是自然,可是朕哪里能等到明天?”明帝一饮而尽,笑道:“皇后呢,自然是不能饮这么酒,其他娘娘们也不懂得朕的高兴,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喝上几盅。”
  慕毓芫心中自然替云琅高兴,加之上午的事,也不好太拂了皇帝的兴致,也是端酒饮尽,“那好,臣妾稍微陪几杯。”说着,反转杯口侧头一笑,“如何?”
  明帝未饮先有几分醉意,畅快笑道:“朕早知道,你不象她们那么忸忸怩怩,可以陪朕痛快饮酒说话。今天你饮一杯朕便饮三杯,总不会让你吃亏就是,如何?”
  两个字学得惟妙惟肖,慕毓芫不由嫣然一笑,“难道皇上还没喝够水?晚上还要用酒来弥补,早该把太液池都酿成酒才是。”
  明帝怔怔看着她,轻声道:“宓儿,甚少见你这般笑呢。”
  “皇上,喝酒罢。”
  殿外的人闻的里面阵阵欢笑声,情知明帝今夜不会再召幸其他宫妃,早有人去知会掖庭令,让派人通知各宫娘娘安寝。王伏顺却有些犯难,按照常例,中秋月圆之夜皇帝要宿在中宫皇后处,又是一件不讨好的差事。皇后性格宽和敦厚,倒不会让为难人,只是宸妃娘娘性格执拗,今夜不知又是如何结果。
  “不能再喝……头疼,疼的厉害。”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慕毓芫摇摇晃晃站起来要走,明帝握着新开的陈年旧酿,扯她道:“最后一壶,最后……朕今天高兴,朕还有话要说……”他以三对一更是醉得厉害,一个踉跄踩到冗长拖曳的裙幅,二人站立不稳,一起“扑通”摔倒在地。
  玉壶酒洒得满地都是,酒香混着龙涎香的味道让人神智眩晕,明帝贴在慕毓芫耳边喃喃道:“宓儿,你说朕有什么不好?朕……朕到底有什么不好?父皇他为什么不喜欢朕?从小的时侯开始,不论朕如何努力的去做,他也看不到,他看不到!!他永远不会知道,朕是多么的想见他一面,那么只是训斥几句也好啊。不论什么时候,他的视线都不会注意到朕的身上,不论做的好还是坏,他都不闻不问……”
  “皇上……”
  有滚烫的液体落下来,那温度几乎要把慕毓芫的脖子灼出空洞,明帝语调渐至有些淡薄悲伧,“朕到底哪点做的不好?为什么,为什么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却只看的到一个!”
  慕毓芫也难过起来,只道:“不要,再说以前的事……”
  明帝却是恍若未闻,自顾自说下去,“朕再苦再累,也要把大燕的江山治理好,朕要让父皇他知道,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做的好,比所有的人都做得好……”
  “皇上……”慕毓芫只说得两个字,嘴唇已经被明帝封印住,那温度灼热滚烫融化掉心上的寒冰,嘴角有淡淡咸涩味道跟着漫进。忽然好似凌空踏风飞起,被明帝吃力的抱着站起身来,殿内铺着大红色的柔毯,脚步去无声无息,让人恍然置身在九天云雾之中。
  御榻上挂着明黄挑花流苏,明帝胡乱挥挡之间,床头的束帐缠丝金钩被扯下,内中雪莹鲛纱无声滑下来,拖曳堆垒有如千堆雪。累赘华丽的宫裳被层层剥落,柔如羽毛的抚摸掠过慕毓芫的身体,深浅不一的吻使之浑身发烫,想要开口却又被吻住,那么用力的缠绵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明帝低低说着些含混不清的话,越来越缠绵悱恻,唇齿间纠缠无尽无边,待到松口之时呼得一口气,那吻却由耳垂脖颈渐渐往下。慕毓芫情不自禁漫出一声低语,好似火苗之上泼下新油,殿内华灯烧得通明,整个帷帐似乎都燃烧起来,戗金铜鼎内轻烟氤氲缭绕,泰安殿内一室皆春。
  漫漫长夜过去,天明前的微光稀薄的透进来。慕毓芫朦胧之间苏醒,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殿外传来王伏顺小心翼翼的声音,“皇上,该上早朝了!”良久不听里面回音,又提高些声调补道:“皇上,该……”
  “退下,朕知道了。”明帝声音略有一丝不耐烦,殿外顿时安静下来,只闻他自行穿衣的摩挲声,想必王伏顺已吩咐过宫人,因此也没人进来服侍。
  慕毓芫一动也不动,只想等着明帝早朝先行离去。谁知道,忽然有几丝头发触到鼻间,耐痒不禁,忍不住“阿嚏”一声。明帝慢慢转回身,低低声笑道:“呵,原来你也醒过来了。”
  慕毓芫只觉脸上滚烫,心思混乱道:“皇上,赶紧上早朝去吧。”
  “这是做什么?”明帝俯身吻下来,在耳畔无限柔软呵气,“难道,还不许朕看自己的妃子么?莫非头疼,那就更要关心一下。”
  “皇上”慕毓芫索性掀开薄被抬头,却还是不敢看皇帝的眼睛,“皇上别闹,免得耽误早朝的时辰。”
  “那好,你唤一声朕的名字。”
  慕毓芫听他旧事重提,隐隐也有些好笑,只觉平时帝王威仪全无,倒似一个固执任性的孩子。心内情知皇帝不会就此离去,再闹下去反倒越发旖旎,只得轻声说道:“旻旸,去上早朝……”
  “好,让朕抱你下去。”明帝不容她反驳,用力一抱搂在胸前,裹得一袭纱堆宫装在身,无限欢喜笑道:“虽然声音小了些,朕却听得清楚。”
  明帝双臂沉稳而有力,慕毓芫根本无法挣脱下来,穿过水晶珠帘往里走进,寝阁内的宫人垂头跪了一地。顶头撞见门口的王伏顺,惊慌失措道:“皇上!啊,娘娘……老奴告退!”慕毓芫窘迫已极,只得将脸深深的埋在明帝衣襟里。
  “宓儿,宓儿?”明帝连唤两声也不见回答,低头朝怀里坏笑道:“你这个样子好似舍不得下来,那就让朕一直抱着你罢。”
  慕毓芫仰头看了一眼,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又别过脸,“皇上说好的,莫非打算耍赖么?这么多人,还是放臣妾下来罢。”
  明帝不再捉弄她,松手放开她微笑道:“朕还有许多话要跟你说,你先好好梳洗一下,等退早朝就去椒香殿找你,不准四处乱走。”回头吩咐王伏顺,“你今日不必跟朕去早朝,等会跟着泛秀宫的人送宸妃回去,然后再来回朕。”
  “是。”王伏顺低头一笑,恭送皇帝出去。

  第二十九章 闲日碎花

  秋意渐渐深了,树叶也开始坠落,半黄半绿铺得地上厚厚一层。这日天气回暖,慕正倚在榻上看书,隐约听得外头有人说话,遂扬声问道:“谁在外头?”
  “娘娘,沐华宫那边出了点岔子。”吴连贵猛地跑进来,倒把双痕吓了一跳,不待问又补道:“原先云曦阁的陆才人小产,如今敬妃娘娘正去风鸾宫请罪呢。”
  “嗯,小产?”慕毓芫放在手中书卷,淡淡问道:“怎么连怀孕都不曾听说,突然就小产了?”
  “陆才人的日子停了两月,便去回禀敬妃娘娘,太医诊脉后却说并不是有喜,只是腹中积着郁气,故而生出古怪症候。谁知只吃得一副汤药,陆才人就小产了。”
  慕毓芫沉思不言,吴连贵忙吩咐小宫女退下,又近身问道:“娘娘,是不是在担心着什么?”双痕在边上自语道:“这位娘娘倒也糊涂,陆才人也是沐华宫的人,如今出这样的纰,就不担心皇上责备么?”
  “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头疼。”慕毓芫抚着额头揉了两下,“吴连贵,你去把俞幼安请过来诊脉。双痕去准备些上补药,嗯,就上次皇上赏的极品雪燕,你亲自给陆才人送去。”
  双痕片刻回来,问道:“娘娘,哪儿不舒服?”
  “没事。”慕毓芫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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