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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双面胶-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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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婆婆多次当着丽鹃的面儿用手搓洗着丽鹃贴身穿的内裤,也许上面还粘有一丝丝分泌物的痕迹,边搓边说,这么贵的东西,哪能洗衣机洗?没几次就毁了。多少钱架得住这样天天买月月买?丽鹃特别憎恨婆婆碰自己的内衣,那些紧贴着自己快乐部位的隐私物品,让丽鹃忍不住与闺房联系在一起,仿佛可以看见丈夫的手在上面游走,丈夫的身体在上面触碰。而这样隐私的东西,如今在长满皱纹,带着裂痕,洗过肥肉,混合着葱姜味道的粗糙手里揉来揉去,丽鹃感觉,那不是婆婆在洗内衣,而是婆婆将自己的私处放在阳光下肆意蹂躏,令丽鹃浑身上下都不适。以前丽鹃会说,妈,你放着,我等会儿来洗。丽鹃的意思很明确:一、我自己可以干;二、我什么时候干,不需要你来安排;三、请你不要碰我私人的东西。可婆婆很不识趣,婆婆就打算以这种半带羞辱媳妇也半带作践自己的方式表演给丽鹃看,我不耻下做,亲自示范给你看过日子的点点滴滴,我就不信我日复一日地在你眼前做这些,你能视而不见?
  后来,两人就开始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丽鹃洗完澡就把内衣裤塞到枕头下面,塞到床垫下面,塞到衣橱的缝隙,塞到不用的包里。
  无论丽鹃怎么塞,亚平妈都饶有兴致地,带着追踪猎物的兴奋,不屈不挠地,耐心细致地翻遍卧室的每个角落,每次翻出来,还带有一丝“再好的狐狸也斗不过猎手”的胜利快感,然后依旧坚持用手搓干净,迎着太阳晒干,亲自交到丽鹃手上。
  这种游戏玩儿的多了,丽鹃开始厌烦,丽鹃已经明显感到在生活的执著方面,自己远不是婆婆的对手,丽鹃决定放任自流,任你东南西北风,我的方法就是岿然不动。你喜欢洗,你洗好了。自此,丽鹃就公然敞着将内衣裤扔在浴室的架子上,由婆婆收去。
  婆婆因为媳妇逃避游戏,飘然跳脱而感到隐约愤懑,这种结果,不是婆婆希望的圆满结局。再洗,就没有以往的带有征服性的快乐了。
  这一段,亚平妈极其不爽。
  首先,她在家的表演完全没有观众,家里除了老头就是亚平,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无可抱怨的,甚至不舍得表现出一丝劳累。其次,所有的活儿干了丽鹃也看不见,因为没时间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干了活儿没达到教育的目的,感觉是对着空气打拳,没有任何反弹。她干了,丽鹃表现出愧疚,表现出惴惴不安,甚至表现出愤怒,她都觉得力有所值。现在是,她干了,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没人看见!人最可怕的是冷漠啊!老太太心里暗想。
  于是这种积怨在丽鹃某日又去跳健身操的时候爆发了。
  “丽鹃呢?”亚平妈明知故问。
  “她去跳操了,不回来吃饭,不用等她。”
  “不回来吃饭怎么不往家打个电话。以后这饭还怎么做?!”亚平妈顺势把淘菜篮子重重地磕在桌子上,篮子里的土豆惊慌地跳出篮头。“眼里一点没有老人。每天特地为她做,新鲜的合口的热的冷的,人家根本不稀罕,看都不看一眼。我想着她这一段儿不回来吃,怕是不合口味,忙着换。她不爱吃猪肉炖白菜,我改炖土豆,她不爱吃干饭,我改熬粥,什么都顺着她的意,怎么就不能换她回家吃顿饭呢?成天不照面儿,我这婆婆当的,真是窝囊!”亚平妈一生气就捶自己。
  亚平赶紧拽住他妈的手说:“你多心了。她不回来不是去跳操了吗?健身,运动,是好事儿,完全不是因为你。你这不是跟自己怄气吗?”
  “健身,健什么身?家里那么多活儿,从上到下滤一遍就够健了,还非得花钱到外头蹦跶。我哪天不是一头一脸的汗?也没见她伸把手。又是减肥又是运动。少吃点肉,多做点活儿,什么都有了。我看她是不花钱难受。你别跟着后头护!你那媳妇就你惯的!一点型都没了。好吃懒做,目中无人。你也不管管她!我们当老人的客气,不好意思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不说?她眼里有我吗?家就是旅店,我是不要钱的服务员,内衣内裤都我给她洗,换不回她一声喊。今天早上!她冲着鞋架子喊了一声妈,声音小得耳朵背点儿都听不见!我人在厨房!她那是喊谁呢?以前的媳妇都要晨昏定省,现在的媳妇,婆婆跟着伺候都换不来笑脸。以前还夸她笑模样好脾气,感情这笑都给人家看的,回家就挂张驴脸!我欠她啊?”
  亚平搓着手围着他妈四下乱转,不晓得说什么既不火上浇油,又能平息事端。他能沟通的,只有他老婆,他显然不能跟他娘说:“丽鹃每天很辛苦,你不要挑她毛病。”在亚平眼里,老婆是和自己一体的,是自己一丈之内可以管辖的范围,是可以商量统战的对象,而娘,你永远只能俯首帖耳低眉顺眼。有些话,他明知道老太太说得肯定不合媳妇的心,可他不能跟妈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叫你好看!”这种发狠的怒气,这种带着隐隐威胁的话,只能对与自己同榻缠绵,也许以后要相伴终身的老婆说。这里有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古训,对老婆,两个人是平等的,而对母亲,你只能是谦卑地感恩地依顺。和母亲,你没道理可言。
  在母亲眼里,她为你贡献了一切,包括你的骨你的血,她可以继续为你贡献一切,只要你需要,她连心都可以掏给你,因此,她对你也有绝对的说一不二的权利,这种彻底的奉献,只有母亲对儿子才有,即使是儿子从外头带回来的女人,也不会做如此彻底的奉献。她的管辖范围不仅包括亲生的儿子,还包括儿子捎带回来的外人——无论这个外人儿子有多么喜欢,但不可否认,她就是外人,她偷走了儿子的心,偷走了儿子对娘的感情,偷走了儿子孝敬娘的钱,甚至最后要凭借着儿子的儿子对她当头一击。在这个女人成为她孙子的妈的时候,这个对家没有一点贡献的,这个对家完全侵略的女人瞬间就可以与为家贡献了一辈子的娘平起平坐。
  亚平妈已经预见到未来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当丽鹃的肚子大起来,当丽鹃的身上背负起这个家族香火延续的重任的时候,即使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很留恋历史的舞台,也不得不在暗淡的灯光下仓促退场,并从此失去了发话的权利。丽鹃的肚子,将成为主角转换的关键。因此,亚平的妈必须在丽鹃的肚子宣布主权地鼓起来以前,将整个家庭推上自己的轨道,按自己规划的家庭生活道路前进,要将媳妇变成李家第N代的接班人。因为,亚平妈在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被婆婆胁迫着,使着内力定型的。
  所以,丽鹃回来的时候,看见已经被娘再次洗过脑子的亚平坐沙发上等。亚平不能再跟丽鹃提什么要求了。亚平说的,丽鹃都做到了。至于爱和尊敬,这个是无法要求的,这个必须发自内心,心悦诚服,否则所有的定义都是空的。
  “丽鹃,这么晚才回来?太累了,身体受不了,以后还是回家来吃饭吧!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丽鹃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婆婆耳提面命的结果,也许婆婆说得更加露骨不入耳,到了亚平这里不晓得擦了几斤粉,戴了几朵花才变得如此柔和动听。
  “不必了。这个家是你的,不是我的,什么时候你妈走了,什么时候我回来,这样好,互相不沾,我也按你说的做了,不冲突。”
  “丽鹃,我怎么说才能让你开心点儿?她是我娘,你是我老婆,你替我想想,好吗?”丽鹃懒得再就同一个问题跟亚平废话下去,再争论的结果,亚平也许就故技重施,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再退让一点点,也许此次还变本加厉,如电视上放的那样,再加上抽自己几个耳光,越发显得可怜并博取丽鹃的同情。丽鹃不想在亚平身上只剩下同情怜悯,而不再有爱情。
  丽鹃不搭理亚平,掉头回房间,亚平又一个夜晚面对丽鹃冰冷的背。
  第十章  拨云见日
  现在,亚平面临在娘与媳妇中间必须选择一个的境地。否则,眼见丽鹃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娘的怨气生生不息。亚平想了想,决定委婉劝娘回去。这句拒绝的话,一定不能从亚平的口里说出,如果说出,就永远地伤了娘的心。亚平在单位里给他姐打了个电话,口气里的无奈让他姐冠华一听就明白了。“丽鹃容不下咱妈吧?”“不是,是咱妈容不下丽鹃。”“不可能!咱妈这样宽容大度好脾气的婆婆,哪儿找去呀,你见过比咱妈还勤快的娘吗?”“就是太勤快了,她嫌丽鹃懒,现在都不能坐一张桌子吃饭了。你想个理由把妈接回去吧!求你了。”“好吧,我想想。”“还有!你可千万别把我卖了。可不能跟爹娘说是我叫他们走的。”“放心!瞧你那几根花花肠子!”
  隔两天,亚平妈就接到亚平姐姐冠华的电话,说是看家的姑姑家里的孙子生病了,要回乡下,牡丹江的房子没人看,怕屋子空着,里头东西被偷,赶紧回去吧!亚平的妈思度了一下,觉得那边的家也比较重要,便决定放弃这边的阵地,先守好大本营。
  “亚平啊!我和你爸本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的,可家里现在没人看了,你老姑那边出了点事儿,我们先回去一段,等安置好了再过来看你好不?”
  亚平心知肚明,却又要做出依依不舍的表情,他觉得自己的演技最近一段已经锤炼得炉火纯青,因为暗地里背着父母做的不孝的事情,这种愧疚是显而易见的,因此挽留的话越发显得发自肺腑:“妈!你这才来,我都没来得及带你们去大上海逛逛,怎么突然就要走呢?家里又没啥值钱东西,没人看就不看了呗,你们多住一段,我得让你们享享福再走。”
  “这孩子,怕什么呀,来日方长,你这里有家了,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还用特地去逛?这不就是家门口了吗?你见过谁住北京天天去参观天安门的?眼前的事就不稀罕了,以后常来,有的是机会。”亚平都没敢多说挽留的话,怕表演太过热情而果真打动了母亲的心,于是顺水推舟地说:“那……过一阵子天凉了你们再过来。”
  亚平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在丽鹃半夜回家的第一时间大声告诉了丽鹃。“妈要走了!”
  所谓激动人心的消息,这是对丽鹃而言的,对亚平来说,苦甜参半。
  因为消息的突然,造成丽鹃的不知所措,第一反应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加不相信:“真的啊!”嘴巴快乐地要咧到耳朵根儿了,是那种亚平久违的笑容。而此刻,亚平的妈正在厨房里假装切水果暗自抬眼看丽鹃的表情。
  丽鹃意识到自己喜悦过于外露,于是罕见地走到厨房,站在亚平妈的身后,假惺惺地依依不舍:“妈怎么说走就走,多住几天了?”而亚平妈明知道这话的虚伪,就跟皇后盼着太后驾崩,却整日里恭祝太后万寿无疆一样地虚伪,但缘于分手在即,都不想捅破那层假面的纸,便也应承着:“家里没人看了,不走不行了,真舍不得你哟我的孩子。”于是,在作出决定的那夜,一家人罕见地其乐融融,没话找话。
  “你妈什么时候走?”丽鹃一关上卧室的门就单刀直入,毫不掩饰心中的迫切,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刚才在楼下而婆婆就在旁边,这话都憋不到楼上。这种心情与婚礼上收了红包,当夜回家脸不洗牙不刷坐床上拆封数钱的迫切一样。
  “我想过了这个星期天再让她走,她来到现在,哪都没去转过,带她去看看上海,照几张相,回去也有点吹的资本。”
  “又不是不带她去,哪回说要出去逛,就跟打架似的难受,还没出门就算去车钱多少,回车钱多少,外头花费多少。最后的总结发言就是哪里都不如家舒坦,不去。我有什么办法?不过,这次的确该带她出去走走,她来那么长时间,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一直想给她买件衣服。趁这个机会吧!”
  “鹃宝贝,你真懂事!”亚平忍不住夸,并故意吊起丽鹃的胃口,“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我妈突然走了?”
  “不是说家里没人看吗?”
  “什么呀,我打电话让我姐把爸妈弄回去的。鹃,我不想你离我越来越远。希望你看在我疼你的分儿上,下次我妈要是再来,你对她好点儿,尽量顺着她。”亚平既有几分可怜又有几分撒娇地晃着丽鹃的肩膀求情。
  “亲爱的,谢谢你,没问题,我顺着她,你负责早点把她弄走。”丽鹃神采飞扬,完全不似前一段的冷若冰霜。
  “唉!你!”亚平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夜的放松是不言而喻的,两个人由以前的穷山恶水突然就步入一马平川。亚平因为邀了请菩萨走的功,自然底气十足地请赏。他假装捧本专业书心不在焉地翻着,不时将手伸入丽鹃的底裤,一下一下地撩拨。丽鹃则由于心情豁然开朗而全身心跃动,搔首弄姿地拿手在亚平的胸前画小圈圈,皱着鼻子捏着嗓子发嗲:“你在干吗呀?!手不老实。”
  亚平面不改色,神态安详地回答:“不干吗,湿湿手,好翻书。”
  “哎呀!你讨厌!……”
  熄灯。
  好心情的丽鹃为了对自己熬出头进行奖励,第二天兴高采烈地去买了一件时髦的夏装。丽鹃拎着漂亮的塑料袋一进门,就发现婆婆的眉头是拧着的,表情是不快的。只要丽鹃回家的时候手中的家什大于出门的数量,婆婆的面色总归是阴转雨。
  “才买的衣裳,这又买?!”婆婆不依不饶跟着后头问,“多少钱?”“三……”丽鹃猛地想起亚平的嘱咐,迅速改口说:“36。打折的。”丽鹃发现婆婆背后的丈夫亚平,表情变得说不出的怪异,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像嚼了苦瓜一样下咧,眉头紧皱,一只眼睛睁一只眼睛闭。婆婆罕见地眉开眼笑,摸着衣服来回翻看,“这衣服真不错,样子好看价钱也便宜,我估摸着再大一号冠华也能穿,妈给你36块,你明儿去替我给冠华买一件,我也算来上海带了点东西给她。总不能叫我从哈尔滨路过,空着俩手见闺女。”
  丽鹃目瞪口呆,表情变得跟亚平一样古怪,瞪着眼看亚平,并用非常缓慢的速度眨了眨做回应。亚平苦笑,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妈,我怎么能要您钱呢!这件衣服我本来就是买来送给冠华的,我自己不是才买过衣服吗?”
  “冠华这号可能紧点儿,她至少要大号的。要我看,这种又好看又实惠的衣服,你该多买,那些贵的少买。”
  “没事,没事,我明天去换一件来。”
  亚平丽鹃前后脚进了卧室。一关上门,丽鹃出乎亚平意料地放声大笑,笑倒在床上猫着腰来回翻滚,眼泪都要掉下来。
  “笑!笑!一下丢了360,高兴了?你那谎撒的,一点边儿都没有,你说136,也不能说36呀,包装盒都值那价钱。”
  “老大,你别不讲道理哦!是你让我去掉一个零的。我真没想到你妈反应那么快。136我都不敢讲,在你妈眼里,只要上了三位数就是大逆不道刘文彩再世。幸亏我反应快,没接她36,不然我又搭进去钱,还又被她说连36块都跟她收。”
  “问题是,她也只领你36块的情呀,她知道这衣服值360?”
  “那不是送你姐吗?又不是外人。我对你姐姐的感激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就为她救我脱苦海,我认为这360都不多啊!你们家,我看你姐比谁都亲,比你都亲。我愿意。”
  “不行,明天我得打电话把这事告诉我姐,别让她把衣服当地摊货穿。”
  “小气样儿,还自己姐呢!你以后跟你妈一个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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