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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医生-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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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反正也是给自己治疗用的,杨兴自嘲地笑了一下,合上本本。
  有天,电视上闪过一张熟悉的人脸,是王泽。
  他最近被省台一个当红节目邀请了做美术指导,炙手可热。
  杨兴放出声音,正听到主持人采访王泽的爱情观。
  
  “爱情啊,爱情就是,一开始,你看到他,但他眼里没你。然后你眼里有了他,他眼里也有了你,可你眼里的他不是真正的他,他眼里的你也不是真正的你。再后来,你眼里的他是真正的他了,他眼里的你也是真正的你了,但你们,又互相看不见了。”
  王泽微微笑着:“这段话是以前有人问我的时候我自己总结的,当时说归说,其实也没想太多,直到问我的那个人。。。。。。死了。。。。。。我才明白,爱情就象圣诞树上挂的玻璃球,看着漂亮,但特别脆弱。你要是不弄坏它,它能挂一辈子。可要是弄坏了,就只剩一地的残渣,很难收拾。”
  杨兴站起来,默默地关了电视。
  他嗓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不得不走到浴室去洗漱。
  镜子里的他看起来,脸色苍白,眼下浮肿。
  人老了大概容易产生幻觉。
  看得时间太久,就觉得身后还有张脸站着,微微张着嘴,被呵斥了半天才醒悟过来,讪讪地笑一下,喉结吞咽地一动。
  杨兴垂下眼睛。
  那时候他看不懂他。
  等到他看懂了,再想看看,就看不着了。
  人生莫不如是。
  王泽笑容背后的痛是怎样一种深切的无奈,他大约能有同感。
  如果爱是一种福尔马林,浸泡在其间的物体,就会永远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可同样的,一旦离开了浸液,便将立刻腐坏。
  那个名叫岳胜的罐子就那么大,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再留给陈朽的标本了。
  杨兴想,还是让我爬出去吧,反正也呆了那么久了。那样,也许那个罐子还能保存得久一些,长一些。
  
  临近年关,室外气温冷得直打颤。
  杨兴是个老派的人,不爱过洋节,却也被商场和快餐店的各种氛围堆造撩拨得坐不住了。就连幼儿园都妆模作样地布置起来,真是忍无可忍。
  周末,他硬着头皮带杨阅去商场,打算先看看小孩到底想要什么,再偷偷买回来,算做惊喜。
  人山人海,各种促销应接不暇。杨兴出着汗抱着外套,头昏脑涨地跟在欢呼奔跑的小孩屁股后面满场转,不到二十分钟就快崩溃了。
  费这么大劲,最后功劳还都要归给那个子虚乌有的白胡子外国老头,他妈的,凭什么!!给孩子造梦的家长真是可悲的族群。
  好在对付杨阅,他也算经验丰富,买了个蛋筒塞到小孩手里:“歇一会,你先吃。然后冷静下来,咱们再好好聊聊圣诞老人的事。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
  喷泉水墙忽然绽放,杨阅一声欢呼。
  杨兴无奈地扭头,视线所及,正看到隔壁店面的橱窗里摆了双球鞋。红蓝配色限量版,logo耳熟能详。几乎没有考虑,他象被蛊惑了一样走进去,拿起鞋摸了摸,毫不犹豫地当场刷卡。
  杨阅跟在身后:“爸爸,不可能什么?”
  杨兴为之语塞,停顿了片刻,转身让店员再拿一双杨阅能穿的童鞋,然后蹲下来。
  “。。。。。。不可能没有圣诞老人。对吧?”
  父子俩拎着鞋回家,杨兴觉得心理上算一碗水端平了。一人一双,不偏不向。
  岳胜的这双虽然暂时不能给他,但相信,总有机会给他的,哪怕经年。
  圣诞老人嘛,当然能想到各种办法。
  放下东西,他挽起袖子去做饭,一边唠叨:“离电视远点,眼睛不要了你!对了,明天你们幼儿园组织去动漫游乐园玩,你要听话,知道吗?”
  话音未落,客厅那边传来哇哇大叫。
  “爸爸,你看我在沙发底下捡到什么!”
  杨阅咚咚咚脚步鲁莽奔至,小手举得高高的,黑色的手机上面满是灰尘,看着绝不陌生。假如不是时间太长,早就没电了,杨兴眼前甚至能出现熟悉的锁屏画面——从家里阳台看出去的一截晨曦。
  他把那轻巧老旧的塑料匣子拿在手里,一时思绪紊乱。
  原来岳胜的手机打不通,是因为他遗失在了这里。
  想必是那天过来的时候掉的。
  那他为什么不拿回去呢?
  对啊,是因为自己第二天就换了门锁。
  
  杨兴默默找出充电宝插上,看着屏幕上的电池符号发呆,一格格缓慢吞吐存储进去的电量,却只让人心里难受得发慌。
  岳胜在小面馆里远远看过来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当时的自己只顾着尴尬,全然忽略了那比海还深的失望。
  我干了什么!
  我他妈到底干了什么!
  “。。。。。。不。。。。。。爱。。。。。。”杨阅又在一边很努力地对着冰箱上的纸条仔细辨认了,可惜他只认识两个字,即使这样,也总是略带炫耀和骄傲地经常复习。
  “再说一遍。”
  “。。。。。。不。。。。。。爱。。。。。。”
  “再说一遍。”
  “。。。。。。不。。。。。。爱。。。。。。”
  “对,你说的,很对。”
  杨兴用拳头抵住了额头。他大半生都习惯性地压抑住真情实感,泪腺极不发达,唯一仅有的几滴也在杨阅车祸的时候流光了。
  即使心脏酸涩到了极点,也只能憋在心里,一刀一刀地挨。
  他一直没明白为什么自己在以为岳胜得了艾滋的时候,那么轻易地就豁了出去,象做梦一样糊里糊涂地默许了岳胜主导的一切情侣模式。也一直没搞懂为什么会在知道真相后的一瞬间,就立刻暴怒得无以复加。
  现在终于清晰起来。
  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他和岳胜才真真正正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点上。
  象两个被甩出正常轨迹的粒子,相互作用着,一起衰变。
  没有未来,只有现在。
  他们的人生,会一样长。
  
  ……………………………………………………………这里是BE掉的分割线你信吗?= =………………………………………………………………………………
  
  次日一早,他送杨阅去幼儿园坐车,自己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然后到了指定时间又重复同样的路线去接。
  老师把杨阅抱给他:“这孩子晕车,来回都吐了。”
  杨兴把蔫韭菜一样的小孩抱住,让他下巴搭在自己肩膀上,走一段停下来歇一歇,接着再走。
  上楼的时候,杨阅虚弱地说:“爸爸,我最爱你了。”
  杨兴停了停,稚嫩朴实的童语,却着实点中了痛处。只能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心里翻江倒海。
  洗漱过后,格外语调平缓地哄小孩上床睡觉。
  “摸摸小肚肚,还难受吗?”
  杨阅一边配合着换衣服一遍摸摸圆滚滚的肚皮和清晰的肋骨:“不难受了。”
  “那游乐园好玩吗?”
  “好玩,我看到了路飞,索隆还有乔巴!一个好大好大的乔巴哦。”杨阅把手举得高高地比划了一下:“他还让我在他身上趴了一会。爸爸他一定是个真的乔巴,乔巴是会医术的呀。所以他知道怎么帮我。然后,还送了好大一个恶魔果实给我呢。不过吃起来好像是橡皮糖。”
  杨兴皱起眉头,这些人名他完全不懂。
  “这都是谁啊?乔巴是谁?”
  “就是海贼王啊。乔巴是一头鹿。它有个蓝色的鼻子,跟别的鹿长得不一样,所以它的爸爸妈妈都嫌弃他。然后它受了重伤,快死了,有个医生救了它,就是它后来的爸爸。它的爸爸对他很好,它很爱它的爸爸。但是,它不小心给它爸爸吃了毒蘑菇。它很伤心。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哥哥没说过。”
  “哥哥?”
  “对啊,哥哥每天晚上哄我睡觉的时候就给我讲海贼王的故事。不过他最喜欢的就是乔巴。”
  杨兴喃喃问道:“为什么?”
  “哥哥说,他和乔巴很象。而且他也吃过乔巴的恶魔果实,可以变成小孩大人和动物呢。”
  说到这里杨阅忽然大叫一声,跳下床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头戴粉帽子的小驯鹿玩具。
  “你看,这就是乔巴,这个是今天的大乔巴送我的。因为我也最喜欢乔巴。”
  这下杨兴想了起来,挠挠头:“原来就是它。”类似的玩具他在岳胜那里看到过,印象中应该是麦当劳儿童餐里的赠品。
  “好了,明天再玩,快睡吧。”
  杨阅听话地躺好,任凭杨兴给他盖好被子扭暗台灯,打了个哈欠:“爸爸,大乔巴什么都知道哦他真的是果实能力者,他连我快有新妈妈了都知道。”
  “啊?”
  杨兴诧异地抬起头,手停顿了一下。
  “我还问大乔巴,为什么他的声音那么象哥哥呢?他说,这也是果实能力。”
  “爸爸,我。。。。。。想哥哥了。”
  杨兴呆呆坐着,手掌轻轻拍着小孩的身体,不一会就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
  不会吧,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不是吗?
  世上声音雷同的人,概率本就不低。
  除非。。。。。。除非。。。。。。
  
  他回想王泽在电脑上搜查之后踱步到自己面前的神色,慢慢地浑身绷紧。
  他把杨阅的小肉手掰开,抽出那个塑料小鹿,拿在手里,反复观瞧。
  玩具的底部印了个小小的4,他如遭雷击。
  这的确就是岳胜的那个。
  那是从看守所保释出来的第二天,杨兴记得很清楚,他嫌弃这个数字不吉利,还曾经拿到柜台让店员给换一个。是岳胜一把抢在手中,肯定地说,不换。
  外面嘀的一声轻响,是岳胜手机充好电的提示。
  杨兴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把手机拿了,吸了一口气,才开机。
  手机相册里照片不多,多是岳胜的日常所见记录,林林杂杂。点开联系人,列表上屈指可数,头一个就是王泽的大脸。
  杨兴想也不想就迅速拨了过去,没响几声就接通了。
  V兰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你小子死哪儿去了,这么久不联系!别跟我扯什么阿尔勒摄影学院,我知道你没去。”
  杨兴想,直觉果然没错,自己当时居然如此轻易就被娘娘腔唬弄了。
  他定了定神,才找到声音。
  “我是杨兴,岳胜手机丢在我这了,刚找到。”
  电话那边立时没了动静,然后冒出一个类似打嗝的尴尬轻音。
  杨兴也不介意,把杨阅的话和小乔巴的事大概解释了一下,只说:“我现在就过去找他。”
  V兰诧异:“现在?那不是在另外一个城市吗?坐车也要快2个小时。”
  “嗯,10点关门,现在才7点,来得及的。”
  V兰失笑:“杨大夫,何必呢?你又不爱他。”
  杨兴无颜反驳,只好默默地挂了机。此时此刻他再无他想,只想箭一样飞到那个游乐园,一探究竟。杨阅不能一个人在家,加上小孩容易晕车,他给老魏打了电话,让他火速赶到帮忙看孩子,并在门口的地毯下放好备用钥匙。自己匆匆抄上钱包手机就出门了,临走前,还带上了岳胜的手机。
  
  夜晚的高速比白天畅通了很多,加上杨兴只求快不计价钱的态度,出租司机加足马力一路飙过去。杨兴心急如焚,可真进了城,快到游乐园大门口又开始忐忑不安。
  毕竟没有多大把握。麦记儿童餐的赠品同一个批号的何止千万,实在不足为据。
  “对不起,我找岳胜。”
  门卫看看表,态度凶恶:“找谁也要买票。关园之前都要买票。”
  杨兴急冲冲地:“那一张。”
  抓过找钱,他直接往里闯。
  天色黯淡,但是游乐园中倒依然灯火通明,还存有不少最后的游客。不远处硕大的摩天轮镶着五颜六色的彩灯,正在半空中缓缓移动。旋转木马上还有个把依依不舍的孩子伴着音乐起伏,咯咯笑着。
  杨兴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一时间有点发蒙,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拦住几个路过的工作人员。
  “我。。。。。。我找乔巴。”
  “乔巴啊。”大家面面相觑,互相询问,其中一个往湖边一指:“他好像没节目了,刚过去那边休息了。”
  “谢谢,谢谢。”
  杨兴按照指点沿着那个方向往人工湖大步而去,灯光越走越暗,远远的欢笑人声慢慢地听不太清了。终于看到前面一片水光,岸边有个肥硕的身影正蹲在地上不断刨着泥。等到走得稍微近些,才看到他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卡通鹿头,带着一个粉色的鹿角礼帽。
  杨兴无声伫足,眼睁睁看着那个背影拿起白色泡沫装的盒饭吃两口,又放下来,然后掏出一个东西放进了地面的泥土中。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吓了一跳,掏出来才发现是岳胜的那只。
  V兰发了条短信:“发给你的这个号码是雷诺的,雷诺的手机一直由岳胜保管,我猜,十之j□j,他会继续用这个手机。你可以试打一下。”
  其实V兰早有这个猜测,只是雷诺的手机他有心理障碍,是死都不会拨的,所以一直无从验证。
  杨兴出门时太匆忙穿少了,输号码的时候手直发抖,然后拨出。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期待这电话最好不要打通,不要打通。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可也就那么一瞬间。
  前面果然想起了手机的铃声。
  杨兴闭上眼睛,心里的南墙轰隆一声,就这么塌成齑粉。
  电话那头熟悉又困惑的“喂?”驱逐了他一切的纠结和犹疑。象一道折进暗黑水面的强力光束,啪嗒一声,打开了海底沉船的锈锁。
  “。。。。。。喂?”
  
  “岳胜。”
  前面的背影忽然僵硬住了。
  杨兴按掉手机,直接喊他的名字,然后大步过去。
  这个人在他母亲那里编造了一个美好的谎言,还替自己把本该履行的承诺撇得一干二净,然后一个人躲在另外的城市,穿着厚重的表演服,这么冷的天工作到现在。
  如果不是杨阅误打误撞,恐怕这个谎言,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被揭穿。
  逐渐逼近的脚步让乔巴迅速把地面上的大脑袋抄起来,慌乱地安在了脖子上,只是用力过猛,一时间卡住了,好不狼狈。
  杨兴抢上一步,捧住那个脑袋。
  两个人一个要往下按一个要往上拔,都在使劲,无言地较量着,僵持不下。
  最终还是岳胜放弃了,自己把卡通脑袋搬下,然后丢在一边赌气地重新蹲在地上。
  杨兴站了一会,抬起手,习惯性地去摸他的头。手指刚碰到发梢,岳胜猛地脖子一偏,闪开了。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把岳胜的手机递了过去。
  “你掉在家里了。”
  岳胜背对着他,也不转身,挣扎了片刻,劈手接过了手机。
  天上一弯冰轮,哈气成霜。杨兴弯下腰,扒开被泥土覆盖却在月光下露出一角金属色泽的东西。
  岳胜两手一扑,死死按住。
  杨兴侧过头,四目相接,岳胜的眼圈刷地就红了一层。
  杨兴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大晚上的这家伙跑到这儿来埋这个,叹口气:“松手。”
  岳胜恨自己没出息,咬呀切齿:“是假的。”
  杨兴一使劲,把表抽了出来,放在手上吹了吹,又在裤子上蹭了蹭。
  “假的也要。”
  他垂着眼睛把表带扣在腕上:“老魏都告诉我了,我这里。。。。。。”敲了敲太阳穴:“爸爸以前对你不好,跟你道歉,对不起了。”
  岳胜的表情微微抽动着,好像想努力憋住什么。
  “戴好了,挺合适的。”杨兴声音低沉全然没有欢喜的意思:“我也给你买了礼物。”
  “球鞋吗?”
  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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