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花开缓缓归+番外 作者:妆儿(晋江2014-07-23完结)-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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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恼怒，没有责怪，只有浅浅的无奈流转其中。
她尴尬地抹了抹脸上的汤水，又拍拍湿掉的裙摆，终逃无可逃地对上墨浔的目光，讪讪道：“……阿池去洗洗。”
然后，罔顾法力无边，正欲帮忙的九重神尊，颠巴颠巴地离开了肇事现场。
***
远离了宴席的繁闹，池染重重地舒了口气。这等地方，果然不是她该呆的。唉，总有种“今日诸事不宜”的感觉。
池染瞅了瞅脏兮兮的裙角，念了个复原术。嗳，没效？！
半响她才明白过来，大概是那汤羹太过高级，她的灵力不够。只好在一旁的清池边坐下，舀水来洗。
水面树影横斜，几丛兰花开得正盛。一阵夏风夹着清香拂过，惹出一圈圈涟漪。
池染望去，那兰花的影子已支离破碎。俄顷，风定，花影恢复完整，一张明艳动人的容颜倒映在碧波上。
她愕然，回头一望，正是九重神尊的师妹，葵瑛公主。
“小婢拜见葵瑛公主。”
葵瑛公主一袭红纱裙，衬得肌肤凝白如玉。笑起来露出白白的贝齿，很是大方活泼。“阿池快起来快起来！”
貌美又可爱，池染不由心生好感，朝她笑了笑。“公主怎不在宴上？”
葵瑛公主撇撇嘴，在一旁的岩石上坐下，足尖轻轻击着水面。“里面好无聊，出来走走。”转过头，“那你呢？”
“我……”她红了红脸，还是说了实话。“阿池不小心打翻了汤羹，不敢再呆……怕再给九重丢了颜面。”
葵瑛公主捂住便笑，“是怕给师兄丢了颜面吧？”
池染一囧，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
“怕什么？师兄那么疼你，定不会责怪。”
“疼疼疼，疼我？”仿似被旱天雷击中，池染又开始口舌不清，惊愕地望着她。“葵瑛公主莫取笑阿池了。”
葵瑛公主扑哧一笑，“反应这么大……”语气悠悠一拉，“该不会是——”
话戛然而止，池染不解，“是什么？”
葵瑛公主默然，一双艳丽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意味莫名。倏尔，她敛了唇畔笑意，眸光一凛，一字一句道：“该不是……你爱上他了？”
旱天雷接二连三，击得池染脑子里一片轰然。她只觉指尖开始发凉，有种心事被人勘破的慌乱。
她一向良诚，不懂虚假。葵瑛公主说的是事实，她无法否认。但又没有那样的勇气大胆承认，怕这样卑微的心思会被人嘲弄。
幸而葵瑛公主并不介意她的沉默，反而很轻柔地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这有什么？你日日伴在师兄左右，喜欢他一点也不纳罕。”
好善解人意的公主……池染感激地望向她，“公主你，不觉得阿池可笑么？”
葵瑛公主一脸讶然，“怎么会？喜欢一个人，跟是仙是妖一点关系都没有呀。而且……我也喜欢师兄。”说完，又有些落寞模样，“可是，他不喜欢我……”
原来是同道中人。池染被她感染了，也跟着低落。“他也不喜欢我。”
“唔？你表白过了么？”
池染一噎，“表，表白？”
“对啊，我都表白过了，但是失败了。”葵瑛公主耸耸肩，又长叹一口气。“你都没表白过，怎知道师兄不喜欢你？我瞧着，他倒像是喜欢你的。”
今天，竟有个女孩和她分享这种心事耶。池染欢喜之余不免惆怅，“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我瞧师兄对你与别人很不一样啊。”
“不一样？”有么？
“嗯嗯！”葵瑛公主似是来了劲儿，开始解释：“你看，师兄一向孤僻，侍女们都要轮岗，可是他竟然让你上灵几殿伺候。上回在九重，是我第一次见到师兄脸上有那种表情，师兄入神籍前，我和他处了上千年，都未曾见过他笑呢。师兄为人向来严谨，可是你闯祸了，他一点也不生气，也没责罚你。还有还有啊……”
耳畔的女声软糯清甜，仿似江南小画。池染越听，越觉内心有一种微妙的滋味，像春初时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一点地滋润了她的心扉。
葵瑛公主还在不停地回想，有些许是道听途说，与事实有些偏差，但池染的心思已跑出了十万八千里，在虚幻中描摹着那人的一姿一容……他给她夹菜时的模样，他在月下沐浴的场景，雨夜里他那一抹浅笑，他牵着她在婆娑古林走到了天亮……
最后是葵瑛公主捏了她的脸蛋，才把她拉回了神。“你不是想永远陪在师兄身边么？”
“嗯嗯！”这个，她确定。
葵瑛公主笑意更璨，眸底一丝冷意惊鸿一掠。她往水面扔了颗石子，语气轻飘轻飘。“做神后不就得了？！”
石子入水，“咚”的一声，似精准地投入了她的心波，激起一阵惊涛骇浪。
“神，神后？”池染惊愕不已地望着她，一时难言。
葵瑛公主微别过眼，“记得有日，我曾听闻，你对锦鹭仙子曾说过此番话……哪怕得不到回应，也不会比默默爱慕来得寂寞。”她微一叹，“我道甚是在理。”
眸中一抹微光闪过，而后迅速消隐。池染有些神思混乱，觉得胸口有朵火点慢慢燃起……
“虽然师兄颇具定力，但难保有一天不会动摇。你看，像花神那般女子……若是他动了心也不足为奇，你说，是吧？”
啊！是是是。池染一想起方才他与花神的画面，心里又犯堵，胸间的火苗“咻”地一声烧得旺旺。
“那，你教教我，该怎么办？”她无措，如同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面对她的请教，葵瑛公主却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想了想，又道：“不过，师兄素来不喜不坦诚的人。而且，以我的观察，师兄在感情方面极其木讷被动，我想你该……”
话到此，不再言说。
“哦。”池染迷惘地眨了眨眼，开始低头深思，连葵瑛公主已然离开都不知道。
寒鞘说喜欢就应该说出来。葵瑛公主说，说神尊大人待我与别人不一样，也许是欢喜她的……众人皆言他清冷无情，可是，他对她，却好似真的不一样呐。
他喜欢她？喜欢她……她捂住灼灼发烫的脸颊，心间那朵火焰，“啪”地一声炸了开来。
若做了神后，是不是就能永远了呢……
***
梧桐树上，凤凰正栖。放眼四周是一片清池，碧波涟涟。夏花妍丽，摇曳生姿，为昆仑增添了几分雍容华贵。
一条大道铺砌池水中央，两旁是亭亭的荷花，偶有一两枝横斜道上。
这是宴外，自是安静，安静得只剩一藕衣少女的匆匆脚步声。她跑得很快很匆忙，脸上捎着某种决然，脚步未有几丝停顿。
不小心踩了伸出道上的荷花，也不管不顾。气得一群小花精扑动着小翅膀在她身后狂追……
穿过昆仑殿门，一阵喧闹扑面而来。
她顿了顿，随后快速地穿过排排案几，然后跑进红毯，径直往九重神尊的位置奔去。
“神尊大人！”
这不是九重神尊的小侍女么？怎生如此莽撞无礼？众仙皆停了手上的动作。
喧闹顿消，席间一片静默。
池染什么都似没看见，只紧紧盯着那绝色身影，紫瞳里熠熠生辉。 她停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可动作却非常连贯。
她自袖中掏出一把小剪刀，一手将发带抽出，一头细柔的黑发便如瀑布般散落在她纤弱的肩上。
池染，你已胆小怯懦了好多年，为了他，你必须勇敢一次。
她咬咬唇，似是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件极重要的事。微一迟疑，便抬起剪刀来……
“咔嚓！”
极其干脆的一声，似是有什么断得干干净净。
池染站在红毯上，面对着九重神尊。上有帝君王母，下有各路神仙，她只有眼中一影。
藕裙裹着瘦弱的身躯，乌发乖巧垂落，衬得她那张脸更为小巧。白嫩的脸庞布满红霞，浅粉的唇紧张地抿着……只有那双妖异的紫瞳，睁得很大很认真，因为某种力量而散发着慑人的光泽。
她一脸严肃，摊开手，一撮长发躺在她的掌心。
墨浔心腔一震，感觉从未有过的惊慌不已。手中的茶杯陡然一滑，他瞬间站了起来，雪白的衣袍因为急切的动作而拂在案几上，几上一片凌乱。
他无暇顾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阻止她，否则将万劫不复。
可是，他来不及了。
“神尊大人，我要嫁给你！！！”当着众仙的面，这个一向卑微懦弱的少女却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勇气。
大喊一声后，她又怯懦地缩了缩脑袋，纯澈的眼波饱含期盼，遂又低低地接了软软一问：
“……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过节的份上，看在这章这么长的份上，原谅我更得这么慢吧。。阿弥陀佛。。。
☆、花眠池染畔（一）
呼，说出来了。
日头悄悄藏到云后，风吹流云不动。瑶池宴上，有年长如同太乙真人者，有威武如同二郎神将者，亦有娇美如同嫦娥者，一时间，皆瞪大了双眼，如同被下了定身咒般。
静默片刻后，不知谁打碎了酒杯，“哐啷”一声响，这才惊得所有人回过魂来。
这也怪不得他们惊讶至此。除了月老，何曾有人想过九重神尊竟也会与成亲，感情问题有所牵涉？即便爱慕九重神尊的仙女数不胜数，也从未有人敢贸然告白，更勿论池染这等不甚高明却又惊心动魄的方式。
所有人都没出声，包括帝君和王母，在墨浔出声之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家只好屏住气息，静观其变。
红毯寸寸惊艳，墨浔静静地站立着，午后的日光恰好在他的背脊打出一片悠远的光影，映着衣的雪白，显得光色迷离。
他很静，连周遭都随之化为虚无。许久，他往前一步，只一步，又停下。
低眸，掩去一场盛大的风起云涌。须臾，他抬眸直直地看着她，眉峰清冷，目光深幽得穿透心扉。
他的瞳仁倒映着她的容颜……期待的眸光晶莹透亮，似剪下的一片月光。
他拧起了眉，喉间带着连他也未曾发觉的轻颤。斥道：“莫要胡闹。”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素来严谨的九重神尊发怒前的预兆。但池染却懵然不知，还十分焦虑地摆手解释：
“阿池不是胡闹，阿池是真的想嫁给你，真的！”
有叹息声，讥笑声，但是太微弱，她听不见，满心满脑只有他。她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想要把所有的心里话认真地，一一说给他听。
是以，她绞着十指，红着脸，却坚定地望着她喜欢的人，用一种宛然娇羞的语气缓缓诉说：“阿池想要永远陪在你神尊大人身边，帮你洗衣做饭，铺纸研磨……”
她顿了顿，似是忽然想到更为重要的东西，表情愈加生动明媚。
“还有，阿池想和神尊大人双修……”
她说得顺畅，清透的紫瞳里未有一丝羞耻，仿佛在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刹那，满殿之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温若远山的长眉陡然一动，现出一种冷冽的锋芒。九重神尊那一贯从容沉静的眼眸里，是无法遏止的错愕震惊。
有仙人惊得结巴，不可置信地低呼：“她她她……她说什么？！”
嗳，莫非她说得太小声，神尊大人是不是也没听清？池染心想，横竖都已经说出来了，便壮了壮胆子，细说一遍：
“月老说双修才能生娃娃……阿池想给神尊大人生娃娃，生好多好多。”她幻想着那情景，开心地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个“好多好多”。
周遭顿时一片死寂，有神仙已扭过头，不忍再看。
池染说完后，觉得脸颊有点发烫，忙低头捂了捂，心肝儿怀揣着满满的期盼，“扑通扑通”跳得欢畅。
她从未如此热切地渴望着一件事，仿佛全身都沸腾了起来。
怎许久不见神尊大人说话？她疑虑地眨了眨眼，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来，“神尊大人……”
墨浔眼中一片破碎，遂又被平静迅速遮掩。袖中的手指微张 ，又用力攥紧。眸一抬，寒光毕现：“跪下！”
“额？”她反应不过来。
衣袂一旋，他背过身去。他的背影，只有发的墨，衣的白，如宣纸上一滴落墨，古远，幽静。那是一种空灵秀逸的气韵，凌驾于一切之上。
全身的血液忽然停滞，心中凭空生出一种恐慌。
这一刻，她忽然生出一种可怖的感觉。仿佛自己从未认识过他，仿佛他曾经的调笑，严肃，静r柔，怒容……全部，全部都是空幻。
“本尊让你，跪下。”
“咚！”她双腿一软。
池染这一跪，帝君终于忍不住爆发，“放肆！小小花妖，竟敢如此荒唐？！”
“我，我……”她的表情迷茫又无辜，根本不知道哪里犯了错。
帝君一脸威严地盯牢下方的小妖，却问墨浔：“此妖如斯轻浮，竟敢当众玷污仙家颜面，着实罪不可恕！神尊以为，该当如何？”
罪不可恕？她大惊失色，后知后觉地看向周围，才发现众仙家已在一旁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
她只是告白，为何会与罪扯上关系？她弄不清状况，只觉双颊骤然僵硬，发凉。第一反应就是向墨浔投去求救的目光：“神尊大人，阿池——”
九重神尊微回身，狭长的眼眸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脸，墨黑的瞳仁里浮起一片淡淡的冷意，随后，又化为一丝悲悯，最后只剩下……空。
“任凭帝君处置。”
她伸出的求救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心中有一股温暖盛开如梅，却在最艳的时候，骤遭雪欺。
任凭帝君处置。
任凭帝君处置。
脑海里仿佛有千万重山峦，反反复复地回响着他这几个冰冷的字。
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痛得掉下眼泪，只在泪水滴答落地的声响中，恍惚知道，她最珍视的东西，已远得……三生难寻。
手指无力一松，掌中那撮长长的黑发随风而散……轻渺得犹如尘烟。
“天将听令，将这满口浑言的小妖，押入禁牢！！”
***
九重神尊落下一句“任凭处置”后，便拂袖离去。在这芸芸天界，除了他，她再没有谁可依仗。哪怕有谁想帮她求求情，也难违帝君之令。
唯一可以救她的人走了，池染连辩解一句都没有，因为她连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寒鞘喜欢她，便向她表明心迹。葵瑛公主也向神尊大人告白过……如今，换作她，为何就成“罪不可恕”了？
她不懂，亦没有问。她只任由天兵将她架走，呆呆地望着远去的背影，痛得几乎呼吸不过来。
这就是仙牢。
她一介小妖，还能进一回神仙的牢狱，着实讽刺。池染望望黑暗潮湿的四周，没有围墙，只隐约有一层寒气包围。牢里除了一张石床，别无它物。
已经很好，比沉仙谷强多了。她苦笑一声，躺在床上，睁着空洞的双眼，静静地望着头顶无尽的虚空……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沉仙谷的日子，那时候，没有日夜，没有人声，没有他。
耳畔是细碎的树枝摇曳声，也不知从哪里来。回荡在这空幽幽的黑暗里，空旷得如同那人指下寂寞的琴音。
不知帝君要关押她多久？帝君让她反省，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反省些什么……
她不懂，有生以来第一次这般勇敢，为何却是这样的下场？自己虽是卑微的小花妖，但是，连说喜欢的资格都……没有么？
“神尊大人……”
她无声呢喃，将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闭眼，疲倦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池染心中一动，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