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斩望-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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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什么？”男孩惊觉自己刚刚的痴态不觉有些脸红，微微低下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仿若清泉般透彻明晰的声色将男孩渐远的意识拉了回来。
　　“我叫白磬。”男孩慌张抬起头答道。
　　“你在山中迷路了么？”看似冷清的面容却意外的吐露出关怀的话语，白磬的心中漾起了一层涟漪，眼窝微热，道：“是，因为不小心迷路了，又到了晚上，谢谢您救了我。”
　　“不必在意，那么今日就下山吧，想必你的家人都很担心。”
　　听了此话，白磬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一脸愁苦，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斟酌再三才诺诺道：“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
　　“为什么？”意外的答案让紫英费解。
　　“因为不回去也没有关系，没有人会在意的。”母亲只是一个妾室，虽然很得宠，但是父亲前年逝世后，日子便很困难了，又因为正室所出的长子渐渐接管家中的事务，自己和母亲便与普通的佣人无异，可是这一些并非也无法忍受，最重要的是连母亲也不在意自己了，自从前些日子莫名得到了一把镜子，母亲便日夜锁在房中，每天夜里还会听到从房里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声，他曾经偷偷看过，但是房间中除了母亲却没有其他人，莫名的疏远加上恐惧使他越发害怕，前日被哥哥们带上山来，便到了这里，他心中如此想着，既然已经逃了出来便不想回去了。
　　如此解释着，紫英虽微微露出费解的神色，却也没有勉强，也许是孤儿吧，恻隐之心既动，自然也不多勉强，便只是嘱托浮袖费心照料，便离开了。
　　花厅的后面，玄霄已经等候多时了，见紫英回来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这就是你所谓的要事么？”
　　“是。”说完紫英便准备离开，却被玄霄叫住。
　　“什么事？”连头也不愿回，只是微微转过一个弧度，示意对方自己有在听，“既然你的事办完了，现在该帮我了吧？”
　　心中蓦地一惊，紫英转过了身，惊疑坦荡的目光恰好对上了玄霄略带玩味的眸子，只见玄霄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是孩子般得意的炫耀。

　　第十一章

　　九溪镇，正如齐名，是众多河流交汇处形成的城镇，借着天然的河道和肥沃的土地，在此基础上发展了便利的水运和发达的农业，一般的百姓不仅能安居乐业，其中还有不少借此发家致富的商户，城南的白家曾经也是其中之一，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前两年主持家务的白家老爷突然暴毙身亡，虽然留下了三个儿子，可是最大的不过也才二八年华，要担负起这不小的家业还是太勉强了，现在也只是大夫人借着娘家勉强支撑，若是在这样下去怕是要被娘家吞并了，所以在今年的商会上，意外地由长子白英出席，一时间白家的名声顿涨，而大夫人在白家原本有些动摇的地位愈加稳固了。
　　然而表面的风光与热闹并不能掩盖其中矛盾，与前院的热闹相比，荒芜的后院近日愈发惨淡起来，空气里仿佛染上了一层湿冷阴森的气息，哪怕是在白天踏进小院一步，也会起一层鸡皮疙瘩，感觉有一股冰冷视线从看不见的地方射出，仿佛是曝露在凶狠、饥饿的毒舌目光下的猎物，浑身都僵硬了，于是原本就人影稀疏的后院更是少了份生气。
　　住在后院的是白老爷生前得宠的小妾，原本就身份低微，现在更是备受大夫人的排挤，因为这种诡异的气氛连小少爷也避讳不及，几日前小少爷突然失踪，夫人也是不闻不问，大夫人虽然说会派人去找，不过也怕下人闲言闲语的敷衍，很快这股风波就会过去，许久之后人们就会淡忘。
　　这天夜里，白府的后院一如往常地荒凉，只是夜晚黯淡的星光似乎将那股莫名的雾瘴更加具象化，空气中的粘稠感足以让人感到窒息，屋子中映射出灯光不仅没有驱散黑暗的作用，反而给人以一种幻惑的妖异感，屋子中坐着一个发丝散乱的女子，但是本人似乎没有什么自觉，只是坐在梳妆台前，双手紧握着一把雕刻意外华美的古铜镜，痴痴地望着什么，口中还喃喃着什么，不时发出低沉刺耳的笑声，仿佛带着毒素一般，腐蚀着人的清明神识。
　　窗沿边不知何时浮现出两道欣长的身影，在两人所站的半尺之内，诡异的气息渐渐淡化了，可是周围的瘴气还是让来人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这就是你要做的事么？”说话间紫英已经聚敛了灵气准备将周围的不祥之气驱散，可是抬手的一瞬间却被身旁的人抓住。
　　“你要做什么？”眉宇间的不羁带着绝对的命令，片刻僵持的沉默却又被他的嗤笑打破：“稍安勿躁，看看再说，而且……”眼睛微微眯起，伴随着锐利的目光玄霄说出了紫英无法拒绝的理由：“你说过，你会帮我不是么？”
　　原本僵持着的手腕间的争斗，最先由紫英态度的软化而结束，但是玄霄却没有就此放手，只见一道青白的光环慢慢束缚在紫英的手腕上，越锁越紧，最后隐没在衣袖里，虽然身体上没有感到什么束缚，但是还是叫人难以不在意，被束缚的感觉让紫英下意识地抵触。
　　“这是什么意思？”
　　“怕你忍不住出手，必要的措施。”
　　无视紫英眉宇间的不悦，玄霄继续看向窗内。
　　看着玄霄被烛火渐渐柔和的侧脸，紫英只好在心中暗暗叹息。
　　暗暗观察着的玄霄心中也不禁有些松了口气，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答案对他来说至今也只是像迷雾一般，至今回想其那晚会动想要放过紫英的想法，依然会觉得很不可想象，就像别人认为的那样，他也已经认可了自己是个可以负尽苍生，唯我独尊的人，否则又怎会百年来沦落为东海囚徒，那么为什么会动那样的心思？
　　也许是因为太相似了吧，是啊，太相似了，同为修道之人，同入琼华，虽是相隔了多年，但仿佛是命运的轮回般，天赋异禀的弟子，可是前途最终被毁，虽然不同的是自己是被背叛，而对方是自我的选择。
　　可是百年沧桑尽，似乎连着一点点的区别也被淡淡模糊了，回首往事，昔日身边的知己也好，红颜也罢，早成了白骨黄沙，而他们却被留了下来，怀抱着对往昔的无限眷恋也好，无限仇怨也罢，孤独地在世间游荡。
　　无论是在冰封在禁地的十九年里，还是被囚在东海的百年之中，他总会忍不去猜、去想，如果……如果当初不被众叛亲离，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谁也没有给他机会去做其他的选择。
　　修炼羲和也好，掠夺幻瞑界也好，被一步步推向了前，不甘心那些苦痛白白付出。
　　于是一步错，步步错，然后被所有人，被那些背后的推手否定，成为承担他们罪责的载体。
　　冰封也好，羞辱也罢，到头来连最亲近的人也弃之而去，就这样注定走向绝路。
　　可是偏偏在他决断的最后一刻，有人想要他放手。
　　可惜，太迟了，而且多么的讽刺，当初其他而去的人的孩子劝自己放手，命运的嘲弄和轮回就是如此吧。
　　所以，看到与自己相似却又不同的紫英，起初是憎恨或者说是嫉妒，虽然百年后的重逢，两人皆是被遗留下的人，可是还有一些不同，至少对方还有余地去回转，还有别的选择，想要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所以才会这样想，想要放过他。
　　可是，紫英却选择了留下，所谓的承诺被他冠上了无期限的期限，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一如当初所想，放过他。
　　或着，就这样毁了他，让他经历一如当初自己所受的折磨。

　　第十二章

　　在一旁静静等候的紫英怎么也猜不到自己竟会在玄霄心中掀起那么大的波澜，此刻他唯一在乎的就是玄霄到底有什么目的，带他来这里就只是为了看那个屋中的女子么？
　　不过叫人在意的倒并不是女子本身，而是缠绕在周围粘稠的瘴气，像是从某处源源不断地涌出一样，原本被净化的尺寸之地又重新充斥着新的瘴气，正要开口之际，房中的女子身上显出了异样。
　　端坐在房中的女子突然如木偶般颓然倒下，而女子手中握着的银镜从边缘发出了幽蓝的雾气，不同于周围的瘴气，而是更加浓郁的，带着怨怒的气息，只见蓝雾像是被引导似的蜿蜒如流水般倾泻在那女子的身后，然后像流沙一样堆积起来，半晌之后，雾气渐渐凝化成了一道模糊的身影，紫英为这陡然的变化而暗自凝神准备出手，却被玄霄的禁制所限，力量反噬的冲击让紫英不由一声闷哼。
　　“哼，你还是老实点看着会比较好。”只听见玄霄不带感情的冰冷声线从耳边滑过，让紫英感到莫名的战栗，那语气中藏着不同于之前的情感，那是弃绝人性的冰冷。
　　不知何时，玄霄已经从紫英身边绕开推门而入了，而就在玄霄踏入房中的那一刻，原本模糊的影子蓦然转过了身。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双金色的眼眸，狭长的瞳孔蓦地对上了紫英的眼睛，一瞬间紫英感到自己仿佛是被盯上的猎物，本能地想要后退躲开，可是短暂的视线交错之后，那双眼睛便移向了别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紫英的错觉，那双眼睛在离开前仿佛在暗示着什么，带着诡异的笑意。
　　“哈哈哈……”尖锐的笑声就像是金属滑过般刺激着人的神智，虽然本能地厌恶着，但是却没有办法出手，离开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就只能面对了。
　　“怎么这么久才来啊。”意外地，那个从镜中幻化出的影子发出了娇媚之极的声音，说话间便往玄霄的方向依偎过去，只不过玄霄却也只是微微侧身躲了过去。
　　“叙旧的话就免了，结果是什么？”显然今晚的等待已经让他失去了耐心了，语气比起刚才来更加冰冷。
　　“既然有求于我的话，语气不是应该更温柔点么？”没有因为玄霄的避让而有所收敛，反而更加有恃无恐起来。
　　一时间屋内沉寂了下来，玄霄的神色愈加冰冷起来，但那女子却愈发悠闲起来，甚至于拨弄欣赏起那苍白的手指，期间视线游离暗暗观察起来一直默默跟在玄霄身后不动声色的紫英身上，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露出满足的神情。
　　紫英并不想过多插手，对他来说光是压抑周身源源不断涌出的瘴气就有些吃力了，因此一时未察觉那女子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前。
　　“啊，真是叫人喜欢的美男子啊！”不仅仅满足于近距离的欣赏，苍白而又带着锋利的手指不知不觉间几乎要触碰到紫英的脸颊，而女子的动作也仅限于此，叫人意外的，拂开女子手的不是紫英而是玄霄。
　　“最后一遍，结果是什么？”不仅仅是无情，杀意已经显而易见了。
　　退让开的女子依旧没有丝毫恐惧，苍白的肌肤在烛火的映衬下越发邪魅起来，“你觉得我凭什么在这里和你闲扯？”略作停顿，在玄霄的耐心将尽之际道：“长老们，对你的诚意很满意，但是，必须等我把这里的事了结才能带你去魔界。怎么样，这个答案你应该很满意吧？”
　　玄霄的神色渐渐缓和道：“那么还要多久？”
　　“等我拿到想要的东西？”
　　虽然她所指的是身旁的女子，但是双眼却望向了沉浸在内心震动中的紫英。

　　第十三章

　　或许是考虑到封印了紫英身上的能力，亦或是担心紫英会离开，玄霄没有选择独自遁身回到山上，而是选择和紫英一起步行回去。
　　不是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欲言又止，只是刻意去忽视罢了。
　　越往山上去，就越发荒凉起来，荒烟蔓草丛生的道路上只听见两人踏在草地上的“沙沙”声，极度的安然宁静。
　　可偏偏是这份寂静触动了内心的挣扎，思绪在脑中翻腾着，因为无法确定，所以猜度才更加叫人备受折磨。
　　身后不疾不徐的脚步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玄霄并不感到惊讶，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直到那不知情愫的声音响起：“诚意，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早在玄霄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对方能忍那么久，走在前方的玄霄亦停下来脚步，却并未转身，只是稍稍侧过脸示意对方：“哼，我以为你最先问的会是为什么要和那个女人合作或是我为什么要入魔界？”
　　“那与我无关。”因为知道此人的决绝，所以问了又如何，结果总是一样的，况且那缘由早在百年前就已经知道了，没有必要在这时候触动他的怒火。
　　可是紫英没料到他那果断地、没有迟疑的回答让玄霄蓦地一惊，说不出的滋味凝滞在心头，不悦、愤恨，亦或是……
　　阴郁的心情让他的语气越发决绝起来：“那么我所谓的诚意自然也与你无关了吧！”说罢，玄霄便又独自离去。
　　“慢着。”
　　一瞬间，紫英已经追至玄霄身后扣住了他的肩，顿时紫英感到一股霸戾之气从掌心处袭来，不由后退了几步，真气被缚，无法缓解的激荡之力在血脉中冲撞着，虽然前日被玄霄所致的伤已经恢复大半，但以如今没有真气相护的凡俗之体相抗还是太勉强。
　　可是偏偏此刻决不能退却，否则，之后绝对是无法再得到答案的。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努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沙哑的声音让玄霄再次停下了脚步。
　　“你，猜不到么？”许是刚才的一击让玄霄稍稍缓解了怒意，此时的语气似乎比起刚才平缓了许多。
　　“是……是魔剑？！”说出答案的那一刻，紫英不由握紧了手心，一种熟悉的空虚与茫然直直刺入了记忆的一角，带着颤意的语调让玄霄回过了身。
　　“是，毕竟魔界才是它的归宿。”本来只要肯定对方的答案便可，但是那略带着惊恐与落寞的语气让玄霄下意识地做了无谓的解释。
　　在紫英暂时忽视体内肆意冲撞的真气沉浸在挣扎着的思绪里时，玄霄缓缓走了过来。
　　待紫英回过神来时，体内的霸戾之气已经消失了，疑惑地抬起头，发现玄霄已经近在咫尺，眉头微微皱起，不知是为了魔剑只是还是刚才的冲突。
　　想要别开相交的视线，可是玄霄的下一句话却让紫英不得不回头。
　　“所以，我要你为我做第一件事，为我重铸一把剑。”

　　第十四章

　　铸剑，多少年了，他未曾再铸一把剑，虽然这些年守在剑冢也不过是消磨光阴罢了，如今却要让他再开炉铸剑，而且，是为那人。
　　所以当时他便给了玄霄答案：“我不能。”
　　“为什么？这并不违反你所谓的道义吧？”重又染上不悦的声线并未让紫英退却。
　　“是不违反。”淡然的语气渐染清愁，回忆如流水般缠绕上来，无法斩断的妄念始终如梦魇般挥之不去，在不经意间让人沉溺窒息，“可是我不愿再铸剑，所以不能。”
　　许是了然那份执念的苦痛，对方听了并未震怒，反倒轻笑了一声，“那么就等到你愿意铸剑为止吧，毕竟你的诺言并没有期限不是么？”
　　是啊，没有期限，但是那份妄念也是没有期限的，那么要如何呢？
　　苦涩的笑容延伸至心底，酝酿出的酸涩苦楚让紫英一夜无眠。
　　“咚咚”的敲门声不期而至。
　　时至半夜，会是谁？
　　“大哥哥？你在么？”属于孩童的声音带着丝丝胆怯。
　　是那个孩子。
　　起身点亮烛火，一开门便看见穿着单薄的男孩在门外瑟瑟发抖的模样，脸色有些许苍白不知已经在外等了多久。
　　“先进来吧。”
　　白磬不安地看了紫英一眼，然后乖乖进了门，当紫英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