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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生死翡翠湖 - 周浩晖-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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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辉挠了挠头,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言语有没有失礼的地方。罗飞却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转过头来看着小刘:“好了,你也说说吧。”

小刘收起嘻笑的表情,很认真地说道:“还有两个问题,我想先请教一下彭警官。”

彭辉略一颔首:“你直接问吧,不用客气。”

“第一个问题:郑天印的左手手掌是不是有刀伤?”

罗飞看着小刘的目光亮了起来,彭辉则是一愣:“是,确实有。据前往医院调查的同事说,郑天印有两处伤,最主要的是左腹部的刀伤,另外左手手掌也有利刃的切割伤。”

小刘显得有些兴奋,看来彭辉的回答正与他的猜测相吻合。然后他又接着问道:“除了案发现场之外,在度假村的其他地方有没有发现血迹?”

彭辉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事实上,血迹只出现在张建南的尸体和郑天印晕倒处之间很小的范围内。应该说,除了这两个人之外,没有其他人在这次事件中流血。”

“好,那我要给出我的结论了——杀死张建南的人是郑天印。”

“什么?”彭辉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小刘则期盼地看着罗飞,似乎在等待对方认可。

罗飞微微一笑,小刘提出那两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明白对方所想。

“你详细讲讲看,什么思路。”罗飞用鼓励的口吻说道。

“奥妙就在死者的右肩上。”小刘此刻显得更加自信了,“在那里,我们发现了一个血手印——来自于人的左手。而死者的左手却是干净的,并没有血迹。所以这个手印应该来自于在场的另一个人,正是这个人刺死了张建南。说到这里,我想先分析一下死者的伤口。死者唯一的、也是致命的刀伤在心口处,当我看到这个伤口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这一刀太专业了,又深又准,绝对是杀人的刀法,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郑天印有军营背景,否则我会更早把疑点集中在他的身上。我们再来看凶器,一把西瓜刀,虽然锐利,但是要想那么深地直刺入一个人的心口也是有难度的。事实上,要完成这一刺,行刺者必须有一个辅助动作:用左手控制住受害者的身体以便发力。这就解释了死者尸体右肩处血手印的由来。”

彭辉沉吟着点点头。那个血手印他也看到过,这么解释确实是很理的。

却听小刘又继续说道:“凌广锋的身高比张建南矮了十多公分。这样的话,凌广锋如果要用刀去刺张建南的心口,而且要充分发力,那么这个刀口应该会有一个从下往上挑起的角度,但尸体伤口上并没有这个特征。当然凌广锋也有可能揽住了张建南的脖子,让对方俯身接受这一刀,可是尸体右肩的血手印告诉我们,行刺者只是抓住了张建南的肩头,这样的动作显然更符合与张建南身高相仿的郑天印所为。”

“你这么说倒是有道理……”彭辉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可是,郑天印有什么动机要杀张建南呢?”

“因为张建南要杀郑天印。”

“什么?”彭辉被小刘的回答彻底搞糊涂了。

“奥妙还在那个血手印上。在几个指痕下方,有一片相对较大的血痕,形成一条粗横线,而中心部位正是手掌心的所在。所以我怀疑这个人的手掌应该有刀伤。我们已经知道,刀是张建南带过去的,而最终却是这把刀刺死了张建南。行刺者左手掌有刀伤,这足够启发我们去设想一个空手夺刀的过程。当你告诉我郑天印左手有刀伤的时候,我就非常有把握了。首先是张建南刺中了郑天印的左侧小腹,郑天印顺势用左手抓住刀刃,右手则攥住刀柄,硬生生将刀夺了过来。虽然身负重伤,但是军人的素质支撑着他发起了反击。局势凶险,他不能犹豫,直接下了杀手,随后他也体力不支,晕倒在现场。所以凶器会遗落在他的身边。这样的解释与事实映合的非常完美。”

彭辉还是摇头:“张建南为什么要杀郑天印?还有,凌广锋呢,难道现场就没他什么事吗?”

“你问的两件事,其实是同一个问题。”小刘侃侃言道,“凌广锋没有参与到刺杀的现场。因为这样的杀戮,必然会造成大量的喷溅血迹。如果凌广锋当时在现场,是不可能干干净净离开的。可是除了陈尸附近的那一小片区域,别处未发现任何遗留血迹,这足以说明问题。另外,说凌广锋畏罪潜逃也是讲不通的。这个地方这么偏,他不开车的话,走到天黑也出不了山区,这样的潜逃几乎没有意义。”

“那凶案发生的时候,凌广锋在干什么?他现在又去了哪儿?”彭辉发现自己跟不上小刘的思维,干脆便只顾提问了。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凌广锋已经遇害了。”小刘指了指不远处的快艇,“正如你分析的,快艇是这场冲突的起始地点。我们可以设想,当张建南来到快艇上的时候,凌广锋就沈萍死亡的事情对他进行斥问。张建南感到了末日的临近,情急之下,他想到了杀人灭口。不过当时的条件使他并不需要用刀,因为他有更简单且不露痕迹的方法。张建南知道凌广锋不会游泳,他将凌广锋推下了快艇,后者淹死在湖水中。这个过程恰好被赶过来的郑天印看到,于是张建南一不做,二不休,抄起刀冲下船,向郑天印发起了攻击——这就是我所设想的事件的整个过程。”

彭辉怔了片刻,脸上的神色将信将疑,然后他总结自己的感受:“好吧,我承认你对死者刀伤和血手印的分析很精彩,我现在也倾向于是郑天印给了张建南致命的一刺。可是对于张建南将凌广锋推入湖中淹死,这就完全是你的假想了,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个假想。凌广锋这么轻易就被张建南搞定,我实在接受不了这一点。”

“我明白。”小刘耸了耸肩膀,“这和你刚才对星座的性格分析是完全矛盾的……不过,所谓星座分析,就一定可靠吗?”

“也不只是星座的原因,张建南这个草包……”

彭辉的话没有说完,但罗飞和小刘都明白他的意思。一个有情有义的清华大学高材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折在张建南这个情场混混手里,即使是旁观者也会产生惋惜和不甘心的感觉。

“罗队,你也别光听我们说了,发表发表你的意见吧。”小刘觉得再和彭辉争论下去不太好,于是适时把话语权抛给了罗飞。

“嗯,我倒是觉得……”罗飞刚刚起了个话头便停下了,目光往小刘和彭辉的身后看去。两个小伙子也随着转过头,却见朱帅正急匆匆地向这边跑过来。

“怎么了?”彭辉低声向自己的同伴问了一句。

“医院的同事传来消息——”朱帅喘着粗气,脸上则带着兴奋的神色,“郑天印已经恢复清醒,笔录也做完了。”

罗飞三人的精神同时一振:这意味着他们即将掌握到案件当事人所提供的第一手资料!

“他怎么说的?”小刘急切而又有些紧张,他刚才侃侃而谈,进行了一大堆的推论和分析,现在到了判分的时刻了。

“据郑天印说,他看到凌广锋和张建南在快艇上发生争执,张建南把凌广锋推到翡翠湖里淹死了。他想要制止但是来不及了。然后张建南求他做伪证,说凌广锋是自己失足淹死的。他拒绝了张建南的要求,并且在阻止对方逃跑的时候被刺伤。为了自保,他不得已夺下了凶器,并且将张建南刺死。”

小刘看了看彭辉和罗飞,小伙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掩饰不住目光中得意的神色:郑天印的描述竟然和他的设想分毫不差!

彭辉尴尬的咧着嘴:“果然是这样……真是让人,让人……”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能黯然地摇了摇头。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彭辉抬起目光,与罗飞的眼神交了个正着。

“现在可不是丧气的时候,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罗飞郑重地说道。

还有什么呢?彭辉显得有些茫然,案情已经如此清晰,剩下的工作也就是打捞凌广锋的尸体,还有写结案报告吧?

可罗飞显然还有自己的思路。

“你去查一查张建南的手机最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尽快打印出来,要有对方通话者的姓名。”他首先吩咐彭辉,然后给其他人也布置了任务,“小刘,你去把车开出来,我们立刻出发前往人民医院。朱帅,你继续盯现场,协助张法医的工作。”

【七】

十分钟后,罗飞、小刘和彭辉三人在度假村入口处再次碰头。小刘开来了警车,彭辉也把打印好的通话记录拿了过来。

“我们上车吧。”罗飞接过通话记录,对彭辉说道,“你也跟着去,那边的同事我并不熟悉,需要你帮着交接一下。”

彭辉求之不得,他痛快地应了一声,猫腰便钻进了警车里。罗飞也跟着上了车,小刘一点油门,警车沿着山道往市区方向疾驰而去。

罗飞趁着这功夫将那叠通话记录拿在手里细细查看,很快他便有所发现,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笔在记录纸上勾画起来。

片刻后,罗飞手中的工作停了下来,然后他转头问彭辉:“沈萍的死亡时间你知道吧?”

“七月四日。”彭辉立刻答了出来。在接到凌广锋的报案之后,对与沈萍死亡有关的基本情况他还是做了功课的。

罗飞对这个回答却并不满意,他又追问道:“具体的时分呢?”

这也没有难倒彭辉:“在医院的死亡证明上记录的时间是七月四日凌晨三点十七分。”

“三点十七分……唔……好……”罗飞喃喃自语着,拿起笔又在记录纸上重重地画了两道。

“罗队,有什么发现吗?”彭辉按捺不住地问道,正在开车的小刘也通过后视镜向罗飞所在的地方瞟了一眼。

罗飞酝酿了片刻,他没有直接回答彭辉的问题,而是把话题引到了此前三人对案情的分析上。

“你们俩刚才的思路有一个共通的重大疏漏——”他说道,“你们把郑天印当成了一个与案件起因无关的人,你们都认为,他只是一个无辜受到牵连的旁观者而已。事实上,当我们知道翡翠湖度假村可能是个地下大赌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沈萍的死亡对于郑天印有着直接的利害关系。”

彭辉和小刘各自点头,领会了罗飞的意思:首先认为赌场的假设成立,那么对于郑天印来说,如果沈萍与张建南离婚,他不仅将失去张建南这棵巨大的摇钱树,甚至连对方所欠的赌债也无法追回。这就是所谓沈萍之死与郑天印之间的利害关系。此前当罗飞抛出“度假村就是赌场”的猜测时,他们仅仅认为挖出了另一起案件而已,现在才品出味来:原来罗飞早已将这两起案件并联在一起了!

“好了,如果你们认可了这一点,那么现在的案情就有一个大大的疑点。”罗飞接着说道,“那就是郑天印和张建南互相伤害的动机。现在我们假设郑天印看到张建南把凌广锋推进了湖水中,然后张建南乞求他为自己做伪证。彭辉,根据你对郑天印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怎么选择?”

彭辉愣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他一定会帮张建南的!郑天印是个商人,以前的经历表明,他的一切行为并不以道德为准则,追求最大的利益是他唯一的目标。张建南案发,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他怎么可能亲手砍掉这棵硕大的摇钱树呢?”

“不错。对于郑天印来说,张建南是他的优质客户,而凌广锋只是一个不受欢迎的捣乱分子。他确实没有理由为了凌广锋和张建南拼得你死我活。”虽然与此前自己的推测相矛盾,但此刻小刘也不得不对彭辉的论断表示赞同,不过他对自己的另外一些结论还是有信心的:“不管怎样,死者身上的痕迹不会说谎。我仍然相信是郑天印刺死了张建南,至于这俩人互相残害的动机,就需要另做推敲了。”

罗飞点点头:“也许我们可以从这份手机通话清单上找到些玄机。”他一边说一边把那张记录纸递给彭辉:“你看看吧。”

彭辉接过记录纸,只见纸上很多条通话记录都被罗飞用笔勾了出来,这些记录的通话对象都是一个人:郑天印。

彭辉隐隐感觉到什么,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而罗飞最后着重画出的那两条记录尤其让他吃惊,他甚至忍不住轻轻的“啊”了一声。

“怎么了?”小刘在前排驾车,无法看到后面的情况,只能急切的询问了一句。

“在七月四日凌晨,一点五十分和三点二十五分,张建南都和郑天印有过通话。通话时间分别是两分十四秒和四分三十二秒。”彭辉一边说一边继续审视着那张记录纸,“而且在沈萍死亡前后的几天内,张建南和郑天印都有着密切的通话联系。”

“哦?”小刘的精神也亢奋了起来,“那这就有意思了啊。难道郑天印和沈萍的死有牵连?”

“可以这么推测,否则实在无法解释张建南为什么会在沈萍死亡的那段时间内和郑天印保持通话。”罗飞顿了一顿,又转过头来问彭辉,“你下午出发前往度假村之前,有没有和郑天印联系过?”

“联系过。大约在下午一点五十左右,本来是凌广锋打给我的,告诉我在翡翠湖度假村找到了张建南。当时郑天印就在凌广锋旁边,所以他也和我说了几句。就是问了一些案件的情况,对了,他似乎很关心警方什么时候会到达。”

“一点五十……”罗飞沉吟着,“这应该正是郑天印和凌广锋驾快艇出湖的时间。”

“会不会是郑天印淹死了凌广锋?”小刘品出罗飞话语中提示的意味,忽然有了大胆的猜想。

“嗯。”罗飞显然对小刘的新思路很感兴趣,立刻鼓励道:“继续说。”

“因为郑天印和沈萍的死亡有牵连,所以他要除掉凌广锋灭口。同时,如果警方拘捕张建南,那么他肯定也会暴露,所以张建南也得除掉。于是他首先把毫无防备的凌广锋推到湖水中淹死,然后又用凌广锋的手机给张建南打电话,诱杀了张建南。最后他通过自残的方式伪造了案发现场,企图把警方的视线引入歧途,从而达到绝境逢生的目的。”小刘的思路被打通之后,语速飞快的把这番推测一口气说了出来。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彭辉张口结舌,“为了制造一个假相,不惜把自己捅成重伤?”

“如果郑天印确实和沈萍的死有牵连,那么你想想,在当时的境况下,他还有别的方法全身而退吗?”罗飞试图引导彭辉用代入思维去分析问题。

彭辉沉默了片刻,叹道:“还确实是,只要警方到达,控制住张建南,那郑天印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自残的行为虽然凶险,但却是既能一箭双雕又可以自保的唯一方法了。也只有郑天印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能仓促间想出如此狠辣、如此严密的计谋吧?”

“我们还真是差点让他给骗了!”小刘恨恨地说道,不过他随即又换上轻松的语气,“嘿嘿,可惜啊,他遇上了我们罗队,再严密的计谋也只能白扯了。”

“现在还不能乐观。”罗飞摇着头,表情沉重,“即使我们的推想都是正确的。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我们仍然没有把握将郑天印绳之于法,因为我们缺少关键的证据。”

听罗飞这么一说,小刘和彭辉也禁不住有些黯然。是的,他们的推想虽然听起来合理,可是却缺少证据的支持。如果郑天印死不松口,警方对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张建南已经死了,仅仅凭几个通话记录是无法给郑天印定罪的。至于湖滩上发生的血案,几乎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在显示:张建南和凌广锋是这场冲突的双方,郑天印只是一个被不期卷入的无辜者而已。

车内陷入了沉寂的气氛中,每个人都在思考着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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