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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剪刀上的蘑菇 by 吐維-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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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nob……?你怎么了吗?痛……?」  

罐子不禁也有些惊慌起来。他的小猫不对劲,虽然完全没有抗拒他的入侵,却看得出他的异状,嘴唇泛着恐惧的苍白,全身都在咯咯发着抖,罐子从来没有见过一向开朗的Knob这个样子。  

似乎查觉罐子的迟疑,Knob颤抖着开口:  

「不,我……我没……我没问题。」  

Knob有些慌张地说,但手臂还是没有放下来。罐子凝起眉,抓住他的手臂,强硬地把他扭了下来。  

一看到Knob的脸,罐子不禁大吃一惊。 Knob竟然哭了,而且是那种安静的饮泣,泪悄悄爬满了他整张苍白的面颊,连颈子的地方也被泪濡湿,显然是这样哭了一段时间。他的下唇殷红,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咬到连齿痕都出现了。  

他在罐子身下不断地颤抖,宛如寒风中迷路的小动物。  

罐子先是吃惊,接着是茫然,他缓缓地放下抓着Knob手臂的手, 

「……你不愿跟我?爱做?吗?」  

他问道,声音不带情感。Knob全身还在发抖,自己根本控制不住,他从沙滩上坐了起来,像条被捞上岸的人鱼般蜷成一团,他望向罐子:  

「不、不是的!」他惊慌起来,看着罐子逐渐别过去的视线:  

「不是这样,罐子,我也喜欢你,我很喜欢你,只是,只是我……」  

「只是不想和我上床。」  

罐子跪坐在沙滩上,咬了一下唇说。 Knob从沙滩上站起来,脚还有些发软,他跑到罐子身后,抓住了他的肩,从身后拥抱着他,罐子可以感受到他留在自己肩上,湿冷冰凉的泪痕:  

「我可以的……罐子,我并不是……刚才那只是意外,接下来不会了,罐子,对不起,我们继续……」Knob的手颤到找不到罐子的胸膛,只能在小腹上乱抚着。 罐子像是再也忍无可忍,他蓦地转过身,抓住Knob两只手腕,  

「你这是要我怎么继续!」  

他望着他的眼睛,Knob整只眼都哭红了,还在持续不断地掉着泪: 

「哭成这样!还抖成这样,而且还一声不吭,一点都不像你!你在害怕,而且是很怕!好像我是陌生人那样!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吗,Knob?」  

听了罐子的话,Knob好像愣了一下,伸手摸着自己湿润的脸颊,半晌用手抱住双肩,那里还在不住地颤抖,跨间的欲望则早就退了回去 Knob绝望似地低下了头。罐子观察着他,最后还是别过了头: 

「……弄得好像我在?暴强?你似的。」他闷闷地说道。  

他从沙滩上站了起来,穿起褪到膝下的长裤,Knob朝他靠进一步,罐子就喝道: 

「站在那里不要动!」  

Knob惊吓似地站住不动。罐子咬紧了下唇,不忍看他苍白的脸色,别过了头:  

「你现在靠近我,我真的会忍耐不住?暴强?你。」  

说着背对着Knob,对着海潮摆弄了好一会儿,才仰头深吸了口气,拾起地上的T恤重新穿上,然后才走向Knob。  

他替Knob穿起全身衣物,又把自己的运动夹克拿出来,代替被自己撕坏的衬衫,替他掩上白得刺眼的胸口。那期间两人都很沉默。  

「辛维,」  

看着埋头替他穿衣服,又梳理自己头发的罐子,Knob忍不住似地又抬起头, 

「我是真的爱你!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但罐子只是拉拢他的夹克,就把背袋甩到肩上,背对着他走向公路: 

「回家吧。」  

他说着,就一个人翻上了堤岸。留下在海风中发抖的Knob。 


***  


那之后,两人的相处陷入微妙的僵局。  

因为住在一起,所以每天都一定会碰面,Knob还约定了不管多忙,两人一定要一起吃早餐。他们在早餐桌上面对面,但罐子不看Knob,Knob也几乎没和罐子攀谈。  

戏剧学院的同学这几天几乎不敢呼吸,也不敢随便靠近他们两人三公尺范围内。特别是罐子,他看起来就像根会走路的火柴棒,谁磨擦到他,他就会那个人烧成灰烬。  

Knob也差不多,以往开班会时,全班最吵闹的人就是他。 现在他却一个人坐在角落,一语不发地读着书,罐子则是从来不出席班会的那一型,只有同学拿班会结果来向他报告的份。两人就算在福利社相遇,也像是互不认识般,匆匆便擦肩而过。  

但是晚上下课时,两个人还是会一起回家。并肩走在一起时也是什么话也没说。  

以往表演课时,女王最喜欢叫他们两个人演情侣或夫妻,而且还都是一些奇怪的剧情,最妙的是倒霉的都是罐子演的角色。  

什么被抓奸在床还被打一顿的奸夫,奸夫想当然尔就是罐子担任,还有横刀夺爱却惨遭谋杀的笨公子哥儿,这种角色当然也非罐子莫属。  

但是现在只要有表演课,罐子和Knob不管被派到什么对手角色,彼此都只是生硬地念着稿,连对方的肢体也不愿意碰。有时Knob为了剧本,主动想去牵他的手还是什么,也会被罐子不动声色地避开,继续远离一公尺念台词。  

「小情侣吵架了。」戏剧学院八卦中心默默下了这样的头条。  

夏季是戏剧学院最热闹的季节,除了各个年级的公演,接近暑期时,还有高年级与校外合作的各种夏季制作。 Knob自从前阵子夏季公演后就声名大噪,被学长姊破格请去担岗一出夏季制作的要角,也因此更加忙碌了起来。  

学长姊其实也请了罐子。只是知道Knob也有参与后,罐子就拒绝了。  

只是Knob排演时,罐子都会默默地守在排练室的舞台下,等到他排练完,再默默地和他一起回家。 Knob在上面演戏时,罐子就全神贯注地看着。  

有一次罐子还遇到一个学生,戴着金边的眼镜,拿着剧本坐在他身边。他不是剧组的人,却和罐子一样几乎每次报到,还很认真地在剧本上做笔记。  

罐子有回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那个学生就说话了:  

「你是辛维学弟吧?那个从美国回来重念一年级的。」  

他推了推眼镜,把剧本收在膝上,慎重地对罐子点了一下头:「我叫纪宜,他们都叫我小蟹学长,是同系二年级的,你迎新什么活动的都没出席,上次在舞台上才第一次看见你的仙王,果然名不虚传。」 

罐子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他手里密密麻麻的剧本。 

「这个吗?听说这次的剧本和剧组都很不错,所以想来见习一下,就向学长姊请求了。没想到一看就迷上了,所以每次都来这里做笔记。」罐子冷哼了一声,  

「演戏靠做笔记?」  

「哈哈,像你这种人应该很不以为然吧,不过我就只有这点才能。」他丝毫不以为杵地笑了一下。 又看了一眼舞台上走来走去,正在听学姊指导的Knob:  

「那个叫于越的学弟很棒,他是会把观众抓进舞台里的那种演员。」  

罐子凝视着Knob轻盈,永远像精灵一般自在的背影,「不,Knob不止是这样,」他似乎有些感慨般,五味杂陈地眯起了眼睛:  

「他是会让观众和他一起毁灭的那种演员。虽然如此,你还是放不开他,只能任由自己……和他一起被烧成灰烬。」  

临走前,那个叫纪宜的学长还回头和他挥了挥手:「期末考笔试科快不行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借笔记,我的宿舍位置,随便问哪一个学弟他都会告诉你。 」 

Knob演的角色,是一个年轻俊美的国王,但是他的妻子被一个年轻的巫师所诱惑,和他发生了关系。国王下令处死巫师,却反遭巫师的魔术所诅咒,变成白天的时候会化身成蛇头,只有午夜才能恢复俊美的模样,巫师并且趁机夺取了他的城池。  

国王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蛇头,惊吓之余绝望地砸了城堡里所有的镜子,他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挚爱的妻子、财富、青春与容貌,绝望的他陷入彻底的疯狂中。他失心地吼叫、哭泣,梦游般地在舞台上徘徊?吟呻?,他控诉上天对他的不公,又哀悼自己失去的一切,最终陷入错乱的疯狂中。 

Knob在排演时,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天那个学长没有来,观席上只有罐子一个人,他看着Knob在舞台上尖叫、嚎泣,哭得像个孩子般令人心疼,却又像个疯子般令人心惊,  

『上天啊,你为何要赐予这付躯壳生命? 若你赐予这付躯壳生命,又为何要多给他一颗心!上天啊,上天你看,要不是这一颗心,我现在又怎会陷入如此的境地? 

舞台边的学长姊都咬着唇,像是不忍般地看着Knob跪在地上。空无一物的舞台上,他的泪流满了面颊,在灯光下显得雪白。  

仅仅是这样低声凄切的独白,没有动作、也没有夸张的语气,就让人不自觉地想扑上去,想进入这个演员的?内体?,替他分享那些不甘的泪水。罐子不知道这样的魔力从何而来,他只知道他心仿佛碎了,和舞台上的角色一起碎成了破片,  

『把我的心挖出来、血淋淋地挖出来,把他还给你,还给你! 让我的生命里再没有这颗心,让我今后看到、听见的一切,再不经过我这颗伤痕累累的心,上天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那天下戏之后,罐子走上舞台,Knob从演完就一直跪坐在舞台上,像个木偶般软弱地倒在柱旁。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肩上,从身后无言地拥住了他,Knob才回过头来,脸色疲倦地看了他一眼,  

「是你啊,辛维。」  

他眼角还挂着戏里的泪痕,像是要从情境中醒过来般,勉力眨了眨眼睛。 「我没事,我不是说过了,我在舞台上经常失控。」  

罐子没有说话,只是再一次抱紧了他。仿佛害怕他从怀中飞走般抱紧了他。  

罐子和Knob的异样,女王也看在眼里。但他好像无意干涉太多的样子,就算表演课上他们公然闹别扭,女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有一天,罐子在活动中心的长廊上遇见了女王,那时候他正要去排练室接Knob回家,自从那一天后,罐子就不敢再去看Knob排练。因为他害怕,自己再看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住。  

忍不住闯进去,闯到他最喜爱的舞台上,把那只自由飞翔的精灵抓到掌心,从此再也不放他离去。 

女王和他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没说话,直到擦肩而过后,两人却又同时停了下来。 

「辛维。」  

女王先唤了他一声。没想到罐子却回过头来,抢先叫了出来:  

「虞?师老?,你觉得我……」  

女王也转过身来看他,两人在长廊上面对着面,  

「虞?师老?,你觉不觉得我……呃,怎么说,看起来很下流?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嗯,中文怎么说,很猥亵、色qing、变态、痴汉……简而言之,就是像野兽一样,看到人就想上,还会把人弄伤、做完还把人开膛剖腹之类的……」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就是……唉,我不知道,虞?师老?,我不懂Knob为什么会这么怕我。」  

罐子似乎很挫败般地,往墙上重重一靠。 

「他怕你?」女王挑眉。  

「就是……上次我上他……我和他上床……虽然那时候不是床……哎哟这不是重点,就是那时候,Knob忽然怕到发抖,还哭个不停,好像是我硬上他似的。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虽然我有时候真的是会有点粗暴,哎,?师老?你知道,男人一兴奋起来,本来就会有点那个,可是我不知道Knob会怕成这样,而且对象还是我……」  
罐子的中文系统似乎陷入混乱中,即使是女王,也要凝着眉才能勉强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他看着罐子挥舞着手,像青少年一样腼腆急躁的样子,似乎也沉思了一下,  

「你觉得呢?」  

「嗯?什么觉得?」  

「你觉得小越是为了什么原因,忽然这么怕你上他?」  

女王深吸了口气,表情变得十分严肃。罐子错愕了一下,搔着头咬了咬唇:  

「我就是想不透啊……」  

「为什么想不透?你只想得到小越的身体,却没有想过他的想法?」  

「我就是想不透他有哪里不满啊!像我长得帅,身材又这么迷人……」  

「…………」  
 
 
「总、总之我不是要说这个啦!我只是觉得,小越好像真的不是讨厌我,或是嫌弃我,而是还有别的原因,虞?师老?,小越说他跟你很熟,所以我想……你搞不好会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罐子低着头解释。女王尽可能冷静地看着他,脸上表情有些抽慉,  

「辛维,」他好像叹了口气,转过了身:  

「跟我过来,我要话要和你慢慢说,关于小越。」  

现在回想起来,罐子都会觉得,虽然他一生几乎都活在惊滔骇浪里,?激刺?的事也不知道见了多少。他本来以为那时的自己,不管是多么惊人的事情,他都能够泰然处之。  

但是那真的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自己的无知和愚蠢,还有人性的黑暗与残酷,给震憾到脑子空白,连话也说不出来,  

「你说谎……」好容易恢复中文能力,罐子只能无力地呓语:  

「你说谎,虞诚!你不甘心Knob被我抢走,所以编了这种谎言来骗我对吗?」  

他从椅子上激动地跳起来,抓住女王依旧结实的肩膀。但女王只是严肃地望着他,语气有些感伤:「我从他十四岁就收留他,除了他母亲,我大概是这世上唯一知道这些事情的人。」罐子用掌抹着额发,把手肘支到膝盖上,双眸难以致信地瞠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可是Knob他的身上……」  

「我几乎花了大半积蓄,让他进医院做长期治疗,这孩子至少有两年的时间都待在医院里,刚进去时浑身都是病,像个被人扔到阴沟里的洋娃娃,他妈扔掉他时他只有十二岁,在收容所里还继续被游民性侵,我再晚一点发现他,他可能就没命了。」  

女王叹了口气,仿佛也失去了力量般,坐倒在沙发上,转头看着仿佛石化般、一动也不动的罐子: 

「我去收容所做慈善演出的时候,他就坐在最前排,看我们演出童话故事。你不知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瘦得就像根骨头,整个脸颊都是凹的,肋骨每一根都看得见,身上也都是伤痕。即使如此,他却是最捧场的一个,收容所里的其他人,都像是失去生命力一样,可有可无地看着我们的演出,但只有他……」  

女王看着罐子宽阔的背,仿佛不忍心般抿了一下唇,  

「演到什么有趣的地方时,他就拍手大笑,感人的地方时,他就跟着哭。每一幕戏结束时,他就兴奋地一直拍手,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样。后来我下戏到了后台,他还凑过来和我攀谈,」女王好像想起那时的情景,眼眶泛着微红,  

「他……用着少得可怜、也有点笨拙的词汇,拼命地跟我说,他有多喜欢刚才演的戏、他觉得那出戏有多棒之类的。这么……小小的、好像一捏就要碎掉的孩子,他看着舞台的时候,我却觉得自己可以为了他演一辈子。」  

女王吸了口气,表情又恢复原来的严肃:「后来我就常去找他,表演布偶戏给他看。又问了所长关于他的身世,看他对戏剧又好像很有兴趣,我就收养了他,让他进特殊学校念了一点书,那孩子一直到十几岁,才第一次上学,第一次识字。」 

他看着整个阴暗下来,坐在沙发上发颤的罐子,又苦笑了一下, 

「你不要看他背剧本总是很慢,遇上困难的字还要查字典,他是拼了命的学,才能像现在这样看懂中?做。文?为演员,他像是本能就知道在舞台上该怎么做一样,只要让他听过一次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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